家【古相思曲同人】(中秋献礼)
南宫过半,天就愈加得冷了,风也大了起来,在空中写着狂草,卷得梧桐叶子洋洋洒洒地飞。 明天就是中秋,研究所放假,沈不言本想加班,但被人事部的同事以无力支付加班费为由强硬得赶了出来,还逼迫他拿走一盒月饼,催促道:“早点回家去。” 沈不言立在单位大门前,叹了口气。 家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意味着一个地方,可惜那个地方,早在千年之前就已湮作尘土,无处寻迹了。 他提着月饼,回到了住所。这里和十年前几乎没有区别,仍是冷冷清清没有人气的样子。可他却无法变回十年前,没有见过陆鸢时的他。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来着?竟有些想不起来了。他的生命,好似被一道巨大的伤疤分成了两段,仅有藕丝般的血线连着,不知是前半吊着后半,还是后半拖着前半。 尽管他已经再也不敢说出“节日没有意义”这种话来,可事实并未改变。吃一份月饼,和其他人一样群发一遍节日祝福,并不会让他的孤独减少半分,他仍要独自面对这一整屋的寂静。 一旦静下来,关于陆鸢的记忆就会不可抑制的涌现。他想起元启元年,他和陆鸢在镜花楼相遇的那次。那是他们最接近的时候。他为陆鸢拭泪的手不会被她偏头躲开,陆鸢摩挲他眉骨的指尖也不会因他的侧身后撤而僵在空中。他们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可以以恋人的身份,共度一个普通的上巳节。 只是那次,太短暂了。 大概也是抱着相同的遗憾,陆鸢才会在他说出要同她归家,为她补过一个节日时,不假思索的同意。那时的陆鸢还不知道什么逆向穿越,她抓住沈不言的手,就以为能长相厮守。 因为爱意对等,分离焦虑就变成了相见的后遗症。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几乎寸步不离,稍有一会看不到对方,便会慌忙地互相寻找,找到后又相视一笑,不顾一切地拥抱在一起。这般黏腻免不了要引起旁观者的抗议,到家的那天,倚华揶揄着问:“被子是准备一床还是两床啊?” 陆鸢红了脸,轻轻拍打了下小姑娘的屁股,飞快瞥了眼沈不言,说:“两床。” 可真到了夜里,要分开,实在困难。陆鸢和沈不言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忘了,一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依偎着数星星。 陆鸢精通天文,一一辨出星子的姓名,讲给沈不言听,神态亲昵又得意,像个跟老师邀功的小学生。沈不言安静地听着,末了,夸她聪明渊博。但直到下一次穿越,他才明白,这是陆鸢在告诉他,“你教的东西,我一个也没有忘”。 后来,是陆鸢先撑不住了,靠在沈不言肩头,睡了过去。 沈不言把她抱进屋里,温柔地将她藏进被窝,轻轻地说了晚安,刚要走,袖角却被一只小手揪住了。他看见陆鸢皱眉,于是蹲坐下来,守在了床边。 半晌,陆鸢忽然呓语着唤他,沈不言知道是呓语,仍然作答。 陆鸢不停地唤她,沈不言就一遍遍地回应,直到陆鸢安心,沉入深梦。 之后每一夜,几乎都是如此,倚华多收拾出来的那床被子,到最后也没用上。 电话铃响,沈不言才发现自己竟然寐住了。他抹了把脸,拿起了手机,发现是陌生账号,又摁掉了,眼睛一闭继续睡去。他多想永远沉浸在梦里。 沈不言再度醒来,是因为一阵开门的声音。 他茫然地从座椅里坐起来,就看到蒲同泽提着外卖袋气呼呼的冲进来,噼里啪啦对着他一顿数落。 “老师!我给您点的早餐你为什么不拿啊?就放在门口,几步路的事!医生都说了您胃不好要按时吃饭,尤其是早餐。还有这天都凉了,您地暖不开衣服也不多穿几件就在客厅里睡,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沈不言无言以对,想把话题岔开,生硬地问:“吃月饼吗?” 蒲同泽哑然,还想在多说几句,可他突然想起包里装着的化验单,又狠狠得噎住了。 他颓然地说:“算了,我去把早点热热。” 沈不言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好像也是秋天。 他们的福利院很大,种了许多法国梧桐,这种行道树非常适合秋天,北风一吹,就是满树的黄纸。 老院长在树荫下把同泽介绍给了他,说这个孩子也很喜欢九国的历史,想成为历史学家。沈不言问他姓名,同泽却说:“我姓蒲,以前的那个名字不喜欢,不用了,新的还没想好。” 他身上的气质令沈不言感到熟悉,于是他脱口而出:“那同泽怎么样?” 一晃,十年过去了。 十年了呀,三十六岁的陆鸢的心情,他终于体会到了。 那时的你,也是如此,一边怀念,一边将期望寄托于同裳,不遗余力的教导着他吧。 你看,我们分别后,也还是如此的相像。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你就在我的身体里,从未离开过呢? 沈不言环顾了房子一周,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可以叫做家了。 蒲同泽端着包子回来,看见沈不言正切着一块月饼,见他回来,冲他微微一笑,道: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