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渣翻长篇:钢铁连队(第七章)
第七章
“永远不要忘记,在枪的准星后面趴着一个人。他必须训练使用他的武器,就像他使用长矛,大刀或是织布机一样。战争的工具是危险而脆弱的东西,而黑火药更是如此。精通是一个缓慢而又枯燥的过程。重复学习和实践,再周而复始。一旦上了战场,再想补课就太晚了。如果他们参加战斗时不知道如何杀戮,他们就只会学会如何被杀死。”
——海因茨-卡尔·弗罗曼(Heinz-Karl Fromann),斯提尔领射击学校首席教官。
梅西纳现在十分恼怒,这场战役正变成一场危险而令人精疲力竭的混乱,一个不太称职的将军会让他们的部队非常容易被突袭,特别是当他们现在正在逼近莫格拉加的时候。侦察兵和斥候的派遣太过随便了。即使到现在,已经上午很长时间了,仍有几人处于失踪状态,几十名士兵在他们有机会拿起武器之前就被杀了。对于沙恩霍斯特这样的军队来说,伤亡是可以忍受的。但对士气的打击是真实的,这些人已经在疲惫和无礼的边缘摇摇欲坠了,现在,他们长官的无能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他们自己更是如此。
更糟糕的是,袭击者都使用了长管火枪,因为在死者的尸体中看不到一支箭的影子。行省军的戟兵们现在斜眼看着工程师,梅西纳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敌人的指挥官和装备明显更胜一筹,而他们的长官比起来就是群自大的窝囊废。
“再来一次!”梅西纳厉声说,朝下面的一排火枪手看去。“我们会一直重复练习直到你们学会为止。”
在铁血的命令下,他召集了几十名火枪手连中最优秀的士兵,现在正在无情地训练他们。但他们也只是群稍好一点的乌合之众,该死的马虎鬼们。不管他们过去接受过什么训练,显然效果都不尽人意。当大部分军队忙于整顿营地的时候,梅西纳和赫歇尔一直在试图给霍克领的射手们灌输纪律的重要性。如果他们再次受到如此猛烈的攻击,他们损失的兵力也会和以前一样多,乱战当中重新装弹的速度就是一切。
在他冷酷的注视下,霍克领行省军的火枪手们往枪膛里灌满火药,装上子弹,把它们压实,然后更换火绳,将其固定,举起枪向远处射击,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好了。头天晚上的失败让他们感到羞愧,这促使他们有所改善。说实话霍克领的一些猎人枪法不错。但他们行动太过缓慢了,非常糟糕的缓慢。
在一轮缺乏纪律的齐射之后,他们迅速弯下身子重新装弹。随即第二波划破天际的枪声回荡在平原上。这波比上次要好,虽然到不了敌人的水平,但跟他们自己一比进步还是明显的。
梅西纳感觉到有一个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就转过身来。赫歇尔静静地观察着训练,这孩子看起来好像没睡多久。据提利尔人所知,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体验到真正的战斗,而梅西纳可以想象战争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美好。
“坚持下去,小崽子们!”他向火枪手们喊道。“在你们回营地之前再给我做十二次。”
他转过身去,慢慢地向马车走去。赫歇尔和他一起来了。
“怎么样?”年轻人问道。
“我认为他们不是那么糟糕的士兵,”梅西纳说。“只是他们之前接受的训练一塌糊涂,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把事情弄回到正规上,但我们必须承认他们是不错的射手。”
赫歇尔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忧心忡忡。
“铁血先生今天早上带了几个人出去。”他说。“他想看看袭击者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发现了一些脚印。,他们是从很远的距离瞄准开火的,我们根本无法有效还击。”
梅西纳抚摩着他优雅的下巴若有所思。尽管一切都糟糕透顶,他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外表。他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衣服看上去也几乎一尘不染。这使他在众多的军官中脱颖而出,更不用说普通的步兵了。
“这样他们就能射得更远、更快,”他说。“那真是糟糕,不过我敢打赌霍克领人一定能击中他们,前提是他们抢占先机。”
赫歇尔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忧虑依然沉重。这小伙子虽然没有经验,但仍然很聪明。在梅西纳认识他的短短时间里,他对男孩的弹道学知识印象深刻。他说话的时候,那些人都听他的,这并非易事。
“我能问你点事吗,西尔维奥?”卢卡斯谨慎地问道。
又来了。
“当然。“
“你参加过很多场战争。”赫歇尔说,“你在许多大工程师手下工作过。你对马格努斯有什么看法?”
梅西纳吸了一口冷气。这个问题有点微妙。团结是一种美德,但有时真相更有价值。
“当然,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他说。“我相信你也有同感,但是光有名号并不能在军队中服众。你还记得他找到我们时的样子吗?肯定是什么大事让他变成那样的。他已经不如从前了,其他的我不知道。”
赫歇尔看起来有些忧郁。
“我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他压低声音说。“但是我们昨晚输得很惨,本来就应该做好提防敌袭的准备的,但我们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坦白地说,我本可以……”
他停了下来,给了梅西纳一个担忧的眼神。
“别担心,小伙子,”西尔维奥说。“你可以和我畅所欲言。”
赫歇尔摇了摇头,显然充满了怀疑。
“我知道怎么用长枪射击,”他说。“我知道所有的技术问题。但是指挥军队……也许我应该把嘴闭上。”
西尔维奥朝他笑了笑。
“也许你应该,”他说。“但不是对我。我认为你是对的。我们得尽快把事情办好。我们快到目的地了,但敌人还有时间发动更多的袭击。铁血认为我们只能把他们支棱起来,保持队形,然后坐以待毙。”
西尔维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练习的火枪手。他们的齐射仍然不整齐。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他们根本没有希望匹敌的敌人。
“卢卡斯只知道为什么我们在武器上处于劣势。”他喃喃地说。“这些地方应该是强盗和山羊的窝。一定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如果我们想要想清楚,我们就得把脑子转起来。”
他拍拍赫歇尔的肩膀,把脸凑近了男孩的脸。
“我自己也有一些想法,”他说,声音比一般的耳语还要小得多。“铁血不会喜欢,但他永远不会知道。你有些危险的念头吗?如果我们把它付诸实践,里面可能会有些赚头。”赫歇尔看有些摇摆不定。
“你是什么意思?””他问道。"铁血应该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西尔维奥宽容地笑了。这个小伙子太嫩了,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你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们的队长并没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受到尊敬,”他说,把他的声音保持在保密的低语水平。“现在,我不建议我们做任何不忠的事,毕竟他付钱给我们了。但是名声就是一切,如果我们能自己做点什么,做点对我们有利的事,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吸引将军的目光从来都不是坏事,我们必须考虑自己的处境。”
卢卡斯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
“你有什么计划?”他最后说,脑子里清楚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梅西纳咧嘴一笑。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我,”他说。“跟我来。但要保密。我们会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这正是我喜欢的。”
希尔德布兰特看着马格努斯脚步沉重地走回营地,倒在一堆旧布袋上,那人看上去疲惫不堪。他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组织岗哨以防再次发生袭击,而早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领导搜索队追踪狙击手,两件事都没有下文。袭击者不是傻瓜,他们会选择时机,在意料之外的时候突袭,一旦军队有反应就迅速撤退。这是一种肮脏的战法,但却很有效。
“你发现了什么吗?”希尔德布兰特警惕地问道。
马格纳斯哼了一声。
“还是老样子,”他说。他的声音因疲倦而浑厚。马格努斯看上去几乎和他在赫吉格的时候一样糟糕。他的头发很又长又乱,眼睛下面有灰色的凹陷。“他们会割开斥候的喉咙,当夜幕降临时,我爬了起来,却扑了个空。岩石上有火药灼伤的痕迹以及奇怪的子弹。见鬼,好像他们就是真正的幽灵一样。”
铁血叹了口气,让他那有力的肩膀放松了一下。希尔德布兰特关切地看着。这个高大的人还在感受着这场悲剧的冲击。整个军队在排兵布阵,士兵当中不时传出阵阵窃窃私语,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重复那些无用功。
“他们的枪更好,”希尔德布兰特简单地说。
马格努斯转了转眼珠。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们该怎么做?”希尔德布兰特顿了一下。
“你把箱子带来了,”他说。“从努恩带来的机器,我看见它了,你打算用它吗?”
马格努斯猛地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因为怀疑平视着希尔德布兰特。
“你在监视我吗,托拜厄斯?””他说。
希尔德布兰特恼怒地叹了口气。
“当然不会,”他说。“所有人都能看到箱子,但只有我知道里面有什么。”
马格纳斯皱起了眉头。当他累了的时候,他就变得充满敌意。
“你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轻蔑地说,吃力地站了起来。
希尔德布兰特感到自己的愤怒在上升。在被说服参加这场可怕的战役之后,他至少应该得到一些尊重。
“是蓝知更鸟(Blutschreiben),对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胜利的沾沾自喜。他是最接近铁血的人。尽管发生了这一切,希尔德布兰特知道他不会把过去完全抛在脑后。
马格努斯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
“我把它锁起来了。”他最后说。“它会一直这样下去。”
果然是这样,那熟悉的蔑视,和那个老顽固一样,这样下去他们俩都会死的。
“莫尔诅咒你的骨头!”“希尔斯布兰德破口大骂。“你还要让它连累你多久?”这是件杰作!就连你的父亲都没有成功过,而你差一点就成功了,马格努斯。几乎就差一点点!”
马格努斯愤怒地向前迈了一步,双手颤抖着。
”几乎?“他哭喊道。“几乎是有多好?昨晚对我们来说难道还不够好?如果攻城炮在我们赶到莫格拉加时爆炸,那就不够好了,而且那东西在当时也不够好。”
他的声音带有一丝动摇,因为旧时的记忆如轻油一样开始浮于水面。
“这对他来说还不够好,”他轻声说着,退缩了,眼睛失去了焦点。“今天的死亡已经够多了,可我们还没准备好。”
索尔加德从阴影中出现。他扛着一大堆炮弹,它们摞起来只有他一半高。自从那次袭击以来,矮人一直在拼命工作。他的斧头在那场遭遇战中几乎没用过,他似乎为自己没有贡献更多的东西而感到羞愧。当他看到希尔德布兰特和铁血在开会时,他放下包袱,走到他们跟前。
“真是他妈的一团糟,”他咆哮着,揉了揉胡子。
一看到矮人,希尔德布兰特感到自己的愤怒消退了,所有人实际上都压力山大。
“对不起,马格努斯,”他说,结束了辩论。“我不该说的。但令人沮丧的是,知道……”
“我知道,”马格努斯平静地说。“他们向我们开枪,但我们可以渡过难关,他们现在攻击我们只是因为他们害怕被围攻。一旦我们把重炮部署好,他们就有麻烦了,我们现在必须保持冷静。”
铁血直视着希尔德布兰特,在所有阴沉的疲倦中,还有一丝反抗的火花。虽然不多,但它确实存在,这个老人没那么容易被击倒。
索尔加德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所以接下该干什么?”他说。“我们会继续训练士兵,”马格努斯说。“他们必须提高开火速度。至于其他人,那些骑士和疯子,那不是我们要关心的,沙恩霍斯特可以照顾他们。”
希尔德布兰特点点头,尽管处于拆解并被打包的状态,但蓝色知更鸟依旧存在的消息还是吸引人的。但现在不是时候,他可以稍后再回到这个话题上来。
“很好,”他说。“梅西纳和男孩忙了一上午,我去给他们搭把手,反正我们很快就要到莫格拉加了。”
索尔加德一脸疑惑,但什么也没说。马格努斯发出一声深深的、颤抖的叹息,又坐了下来。
“西格玛在上,我希望如此,”他说。“等我们把大炮带过来,从安全的距离向他们送去死亡的时候,我就放心了。在那之前,我们得跟他们来一场竞速赛。”
中午,军队再次向前行军。死者都被潦草处理了事,因为没有时间埋葬他们,尸体只是被堆在一起,扔进花岗岩平原的一条裂缝里。科索夫念了些悼词,向尸体上撒了些石灰。当他向集合的队伍讲话时,充满敌意的目光直指工程师们。士兵们纷纷窃窃私语,说铁血还在酗酒,说他在防御者的枪上钉了钉子,好让他们放慢开火速度,还说他不知怎么跟敌人结盟了。当然这都是些胡言乱语,毫无根据,但的确可以看出疲劳和恐惧对人们的思想产生了奇怪的影响。
当他们返回队伍时,队伍进展缓慢。大地无情地向上盘绕。这条路从两块巨大的岩石之间穿过。外面一片黑暗,除了最顽强的草外,所有的植被都被风刮得干干净净。马车在尽力,人们在拼命,寒冷的空气榨干了疲惫的双腿最后的气力。
这里的景色似乎与他们格格不入。但要对付的可不仅仅是冰冷的石头。在风不断的呜咽声中,有一些其他声音的碎片。这可能是幻象,也可能不是。
在高高的峭壁上,肯定有东西在动。小石块从山坡上滑下来,咔嗒咔嗒地砸向疲惫不堪的步兵队伍。远处的山峰上回荡着咆哮声,远处传来了敲击声。这并不是安娜-路易莎手下做出来的。它们是未知山脉的声音,远远超出了凡人的容忍范围。无论在那些可怕的高峰中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它都不会降下来打扰他们。但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它的存在,这一消息加剧了军队内部的紧张气氛。
在这整个过程中,铁血一直走在炮兵连的前面,独来独往。他很少说话,而且只跟希尔德布兰特说话。托拜厄斯同样沉默寡言,陷入了沉思。索尔加德似乎完全满足于自己的陪伴,不知疲倦地在马的旁边大步走着。只有梅西纳和赫歇尔还在跟这些人开玩笑。他们参与了最严厉的射击训练,并被许多部队视为他们为真正的导师。
战斗牧师科索夫充分利用了现状,他和他的助手们成了军队众多高层中最活跃的,每一次新的不幸似乎都加剧了他们的义愤。
“不要相信所谓的新科技,兄弟们!”科索夫高兴地叫了起来,信徒们的鞭子抽打声和尖叫声响彻空中。“相信神圣的西格玛!”剑和矛是受祝福的武器!我们使用它们的时候就要到了!保持信仰!”
当他从炮手身边经过时,炮手们阴沉地望着他,但他的话引起了戟兵和矛兵的共鸣。到目前为止,他们在旅途中基本上是多余的,无法对夜间的突袭做出足够快的反应。他们的技能只有在到达城堡后才会发挥作用,而在此之前,他们看起来焦躁易怒。
军队中另一支仍然保持着战斗力的部队是钢铁权杖骑士团的骑士们。他们享有上等的口粮和最好的装备。虽然大部分士兵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但他们仍然穿着厚重的盔甲,在战线上走来走去。虽然他们被憎恨,但他们也受到钦佩。骑士们在追捕夜间袭击者方面比任何人都做得多,他们比那些轻佻的工程师和醉醺醺的指挥官更受信任。
尽管地势崎岖,他们仍稳步前进,沙恩霍斯特派了许多人骑着剩下的马在前面侦察。他们以六人一组的方式巡逻,注意可能会到来的伏击。其余的军队尽量挤在一起,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岩石中的阴影。
在一天的劳累奔波后,他们爬上了进入山谷前的最后一条大山脊,地图上说莫格拉加就建在那里。城堡本身在几英里之外,低洼地笼罩在浓雾中。考虑到过去的错误,沙恩霍斯特在太阳开始衰落时叫停了。他们在一个又浅又宽的山谷里,四周是破碎的田野。这是唯一能容纳整支军队的地方,但它并不理想,周围的山上都是有利的伏击位置。
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的眼睛紧张地向上扫视着四周参差不齐的岩石。
在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营地已经布置好了,哨兵在远处的高地上站岗。四周都点燃了火把,火枪手们在每一个有利位置就位,他们知道敌人还会再来。这是反叛者在被包围之前发动进攻的最后机会,至少这次他们会有所准备。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西边的山后渐渐消失时,马格努斯骑在马上,闷闷不乐地凝视着夕阳的消逝。
索尔加德站在他身边,在前面的山上看去。“这真是个艰苦的国家,”他喃喃自语,向不存在的听众发出感叹。
马格努斯没有注意。他知道他的情绪正在削弱他在部下当中的威信。他们在寻找一个明确的信号,而他没有给他们任何信号。他浑身都想着喝酒。他现状如此依赖别人的样子已经开始使他感到害怕了。他真的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他差点就完全失去了自我?这是一个可怕的未来。然而,尽管马格努斯知道它是多么的致命和危险,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纤维都渴望再喝一大口酒。
他阴沉的目光扫视着火枪手的队伍。他们准备就绪,枪口长排排列,随时准备进攻。在暗淡的光线中,他们的脸显得冷酷无情。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大目标,敌人不必准确无误的射击。不知怎么的,防守者不得不在黑暗中选择他们的对手。更糟糕的是,他们的枪很差。马格努斯想说几句安慰和鼓励的话。他想不出来。他的头脑迟钝而病态,他们只能尽最大努力去应对。
和以前一样,这次袭击没有任何征兆。沙恩霍斯特额外的侦察兵显然没有完成他们的任务。突然,四周都被枪口的火光照亮了。过了一会儿,黑火药点燃的刺耳声音从山的两侧回响起来,子弹射向密集的人群,那熟悉得令人作呕的痛苦的哭喊声在黑夜中响起。
“保持队形!”马格努斯喊道,他突然行动起来。“记住你们受过的训练!还击!瞄准闪光的地方!”
人们的反应没有以前那么混乱了。尽管他们依然找不到目标,一字排开的火枪手们仍保持着队形,纪律严明的排枪呼啸着射入黑夜当中。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不过这很难说,因为想在黑暗中看什么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他们能坚守阵地,他们就能渡过难关。冲上山麓丘陵的诱惑是强烈的,但必须加以抵制。当他们跌跌撞撞地爬上斜坡时,敌人就会吸引他们继续往上爬,然后把他们都干掉。
第二波到来的齐射猛烈地射入防守队员的阵线当中。那次攻击到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当子弹击中时,大多数火枪手还在重新上膛。马格努斯看见一个人在弯腰拾子弹时,脸上挨了一枪。他被击得晕头转向,头盖骨都塌陷了下去。那名火枪手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在他的两侧,他的同志们只是冷酷地准备着第二轮射击。
“保持阵型!马格努斯又叫了一声,他知道他们一定想跑。这种本能很难抗拒。“轮流射击!保持阵型!”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新的状况发生了。从营地的另一边传来三声猛烈的撞击声,一声尖厉的哀鸣慢慢消失在夜色中。有人发射了什么东西,在暮色苍茫的天空中隐约可见一缕烟雾,马格努斯沿着发射物的弧线走着,惊奇地张着嘴。那是地狱风暴火箭炮,但他并没有下令任何人开火。它们是用来攻城的,谁发现了它们?
“西格玛的……”
他才开口,火箭就爆炸了,爆炸声很大,大地似乎在他脚下震动。三朵巨大的红色花朵在他们头顶上喷薄而出,嘶嘶作响,慢慢地飘落到地面上。这些不是他的火箭。整个空间被可怕的灯光照亮了,人的轮廓突然出现在他们周围的山脊上,那光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在空中燃烧着。旋转的火花从漂浮的碎片中飞溅出来,把上面岩石山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勾勒出来。
营地里的人发出一阵兴奋的吼声,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在军队中的什么地方传来了命令,步兵开始向岩石蜂拥而去。克鲁格走在最前面,他的盔甲在微弱的光线下仍然闪闪发光,他的战马吃力地爬上了斜坡。
“保持阵型!马格努斯又对火枪手们喊道,但他们没有理睬他的话。更多的火箭呼啸着飞向天空,给周围的大地披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袭击者们暴露了。几天来被压抑的挫折感在守军中爆发了巨大的能量。他们发下了杀气腾腾的誓言,眼里闪着凶狠的光芒。
马格努斯无力阻止,便啐了口唾沫,和人流一起冲上了浅坡。他狠狠地踢他的马。他现在肯定是个有价值的靶子,但他不在乎。有人篡夺了他的权威,发射了火箭。他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没有想到这件事而生气,还是为下属瞒着他这件事而生气。
“梅西纳,”他自言自语道。“那些是典型的提利尔把戏,除了他谁还能干得出来。”然后他就加入了战斗。山脊上的狙击手们被吓了一跳,敌人终于与他们面对面了,他们急忙想撤退。但他们的阵地已经暴露了,想撤退是不可能的。全副武装的骑士在战马上乱砍乱刺。手痒痒的戟兵们也加入了战斗。在血红色的光芒下爆发了同样血腥的战斗。人们像恶魔一样扭打在一起,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复仇的机会来了,他们正用双手抓住它。
马格努斯拔出剑来,骑进满是死尸的泥沼中。一个人用他的长枪当棍棒朝他跳了过来。马格努斯挥了挥剑,觉得锋利的刀刃钩住了肉,然后深深地陷了进去。鲜血溅了出来,溅得他和他的马身上都是血。天气又热又闷,那气味令人难以忍受。这让他立刻回想起他年轻时参加的战斗,那时他还热切地冲进战场,热血沸腾,那是在他失去勇气之前的故事。
马格努斯继续前进,像田里的收割庄稼的农夫一样挥着他的剑。那些狙击手毫无防备,他们本以为只要朝灯下黑的敌人开几枪,然后躲回黑暗中就可以了。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没有带剑只带了火枪。它们在白刃战中毫无用途。
更多的火箭呼啸着飞向他们头顶的天空。新的爆炸发生了,给现场带来了更多的光线。看起来就像血从天堂下了下来。马格努斯调转马头,面对着惊恐的敌人火枪手。那人放下武器,举起双手。他现在手无寸铁,惊恐而又孤身一人。有一会儿,马格努斯迎着他的目光。那名枪手是个霍克人,就像那些在他的同志中间横冲直撞的其他人一样。至少在今晚,他选错了边。
马格努斯骑着马撞倒了他,马蹄把他踩在地上,他的耳朵听不见尖叫声。另一个狙击手出现了,他也被砍倒了。这里没有荣誉可言,形势发生了逆转,猎人成了猎物。当马格努斯带着恶毒的怒火乱砍乱刺时,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想法。这场胜利不是他一手造成的,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他得好好算算账。
火焰还在燃烧。有些骑士还没有回来,正在火箭允许的范围内追逐他们的猎物。在营地的其他地方,刺耳的歌声在夜幕中荡漾。辎重车上卸下了麦酒,军官们让士兵们尽情地喝着。经过这么多天的艰苦行军后,一场胜利,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胜利,也值得庆祝。
沙恩霍斯特坐在帐篷旁的一张矮凳上,心里感到一阵冰冷的满足。他们向北长途跋涉的路程已接近尾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天之后,莫格拉加现在进入了他的视野当中。他们的损失很严重,但对于一场重大战役来说,这并不罕见。大约有200人在突袭中丧生,其中大部分是火枪手或防护较差的鞭笞者。有更多的人在攀登途中死去,还有一些人被遗弃了,他们也被计入了伤亡名单。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进行了反击。死亡的代价是不重要的,它对士气的影响才是最重要的。当早晨到来的时候,他们知道敌人实际上很脆弱,马上就只能缩在城墙后瑟瑟发抖了。
他的队长们站在他周围,分享着喜悦。他们都参与了那场混战。许多人手里拿着啤酒壶,外衣上沾着血,现在他们看起来像真正的士兵。提利尔工程师梅西纳在他们中间占有重要的地位。他喝得酩酊大醉,瘦削的双颊泛起红晕。
“你做得很好,”沙恩霍斯特说,严肃的脸上绽出一丝微笑。“如果我知道你的火箭如此强大,我早就下令采用它们了。”
梅西纳也咧嘴一笑,眼里闪着骄傲和麦酒的光芒。
“它们是我自己设计的,”他说。“原材料都是从私人商店专门买来的。你不会在任何其他地方看到这样的耀斑。这个配方是个秘密。
“那它们还剩多少?”将军问道。
梅西纳耸耸肩。
“剩下不多了,”他说。“它们在攻城战的表现就没那么好了。但它们现在尽了它们的职责。”沙恩霍斯特点点头。
“它们的确尽职尽责,你应该受到表扬,我想你的上级批准了这些计划?”
“他没有。”
那是铁血的声音。马格努斯挤到了迷人的男人们的前面。他的皮大衣上有泥污和血迹。在闪烁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很可怕。他手中的剑还保持着出鞘的状态,血水不住地从上面滴下来。他一直在喝酒,他看起来比在格鲁伯的院子里还要糟糕。
“把你的武器收起来,伙计。”一个声音嘶嘶地说,可能是克鲁格的,铁血没有理睬他。
“我没有授权使用火箭,”他说,愤怒地盯着梅西纳。
沙恩霍斯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满意立刻变成了愤怒。这个人是个累赘。
“你真有胆量,这样接近我,”他说,声音很低。“你最好记住自己的地位,铁血。”
马格努斯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很狂野。
“是的,尊重军衔很重要,不是吗,将军?”他说。
“如果你的下属在没有你明确命令的情况下行事,那么就没有纪律可言了。
不是这样吗?”
梅西纳什么也没说,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
年轻的赫歇尔站在他的旁边,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沙恩霍斯特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能更有能力管理你的连队,我可能会同情你,”他说。“你的人不得不替你做你的工作,你的同志为了这项事业已经动用了他的个人储备,由于他的行动,我们取得了胜利,也许你应该向他学习。”
马格努斯的眼睛环视着那群队长,他看起来像一只被猎狗包围的野兽。梅西纳以一种茫然而傲慢的态度面对他的目光,赫歇尔则垂下了他的目光。铁血似乎又要说话了,但他的同事希尔德布兰特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对不起,先生。”他对沙恩霍斯特说,迅速鞠了一躬。他抓住铁血的胳膊,开始把他拉开。“这场战斗很艰难,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需要休息。”
马格努斯暂时拒绝了,闷闷不乐地把他的胳膊收回来。但随后火焰离开了他的眼睛,他被打败了。他最后恶毒地瞪了梅西纳一眼,让希尔德布兰特把他拉开。他们俩悄悄走进黑暗,然后就不见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就连科索夫也显得很尴尬,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营火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从营地的其他地方传来了歌声。
最后,沙恩霍斯特又坐了下来。
“那个铁血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他说。“也许我们将不得不再次审视责任的划分。也许格罗修斯对他的看法是错的。”
沙恩霍斯特抬头看着梅西纳,梅西纳一动不动。
“你看起来像一个有事业心的年轻人,”他说。“我们的工程师即将发挥最大作用。你还有什么跟敌人作战的主意吗?”
梅西纳笑了,眼睛里闪着黑色的光。
“是的,先生,”他说,他的声音因满意而油光发亮。“事实上我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