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枝江宇宙-珈乐后篇-第十四章
横冲直撞的狂风仿佛也明白无法从光秃秃的大地薅走什么，只是顽皮地掀起漫天黄沙，簌簌落下。
昏黄的天空突然间亮了一下，紧跟着剧烈的爆炸声传遍四野，漆黑的浓烟混入风沙之中。
一楼大厅，内侧房门“咚”的一声向外弹开摔在墙上。探出半个身子的小机器人急吼吼的被门槛绊了一下，以头抢地“哐”的重重磕在地砖上。几道裂纹从她额头下延伸开来。
珈乐撑起上身，用力晃了晃脑袋。落地窗外，若隐若现的黑烟映入她的眼中。半晌，小机器人啪嗒一声摔倒在地。
不知何时，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勾腰奔跑的身影，裹着迷彩的斗篷，顶着肆虐的风沙，一溜烟儿接近了小楼。
一股黄沙顺着短暂掀起的门帘窜进大厅，在地板上滚作一团。斗篷人拉好门帘，关上大门，站在屋檐下用力拍打衣裤。霎时间一团团黄色尘土化作云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好一会儿，完成清理的斗篷人终于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挂着亲切笑容的脸。
“咦，小王啊，怎么在这儿躺着？”神棍进入大厅，将呜咽的风声关在了门外。他笑眯眯地走到小机器人身边蹲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啦？没受伤吧？你们项目组说你有完善的保护措施，连痛觉都没开，应该不会出事吧。”
“你，你。。。”小机器人似乎终于回过了神，一个翻滚站起身，在神棍面前又蹦又跳地大喊大叫：“你！你怎么把我车炸了！啊啊啊！”
见她精力充沛的模样，神棍哈哈大笑，转身在大厅中央一块深色的地板上用力踩了踩。三角型的插座在他脚边弹起，露出几个插孔。他在肩上一拍取出个人终端，抽出一根接收器插入插孔，又闭目调试片刻，这才关闭大厅灯光，在身前投出一块全息屏幕。“看，开门红，喜欢吗？”
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装甲车出现在屏幕里。滚滚浓烟从火焰上升起，被风沙裹挟着四散开来，染黑了一大片天空。弹药殉爆的噼啪声不时响起，被附近设备采集到传入大厅，让几里外的两人身临其境。
“喜欢个鬼，我的车啊。。。”珈乐一屁股坐倒在地，呆呆地看着屏幕里燃烧的装甲车，喃喃自语：“这装甲车买保险了吗。。。我的工资赔得起么。。。不是我干的啊。。。不用我赔吧。。。”
“瞎操心，这些课程消耗的训练器材都算在项目经费里的。”神棍笑着从桌上拿起一瓶水，又拖过一张椅子在屏幕前坐下，拧开盖一口闷掉。“你们项目组可比我们团部大方多了，给这么个小项目批的经费造一台坦克还有多。哈~”
“正常消耗？装甲车？不用赔的？”珈乐呆呆地重复一遍，顿时恢复了精神。小机器人一跃而起，一手叉腰一手前指作茶壶状。“就算不用赔也不用炸掉吧！多好一辆车，说炸就炸，太浪费了！有那钱，买点儿好吃的好喝的不行吗！”
“嗨，那最低配的破车就是你们项目组给你买的玩具，要按照我提的需求改造升级，不如炸了再买一辆。”面对小茶壶的指责神棍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道：“下节课新车就位，我们的课程才真正开始。至于公款吃喝就不用想了。”他瞥了眼地上布满裂纹的地砖。“那块砖算损坏公物，也得你自己赔。”
“赔就赔，一块砖。”小机器人哼了一声，转身看向屏幕，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啥。
沙尘暴渐渐停歇，窗外的天空褪去滤镜，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棍叔，棍叔。”
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中年军人抬起一只眼皮，瞅向一直盯着屏幕的小机器人。“咋啦？”
珈乐转着脑袋，蟹钳般的双手扭捏地对掐着，小声问：“你那个是怎么做到的？”
神棍嘿嘿一笑，反问道：“你说的哪个？”
“我一直盯着车上所有监控，从头到尾没看到人影。”珈乐话里话外透着一股不服气的味道。“你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啊。”
“想知道吗？我们来复盘。”神棍大笑着朝屏幕点了几下。画面停止，接着浓烟倒卷，车辆退行，很快回到了爆炸发生前。他两手一拉，调整镜头，缩小画面，只见一辆军绿色的装甲车正从远处驶来。
“还挺方便。”珈乐小声念叨一句，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行驶中的装甲车。“咦？”一块躺在道路边的岩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发现了？”神棍嘿嘿笑道：“挺敏锐嘛。”
“这有啥好敏锐的。”小机器人懊恼地敲着脑袋，哐哐作响。整个画面里连块大点儿的石头都没有，道路边上的岩石显得无比突兀。
行驶中的装甲车显然并没有发现异常，大模大样地开了过去。就在车辆经过的瞬间，处在右侧视线死角处的岩石猛地掀开变成斗篷，一条人影快速跃起，几只手掌在车身交错按动，轻轻松松翻上了车顶。
“停！”珈乐大喊一声，指着蹲在车顶的人影大声质问：“车外面根本没有可以抓握的地方，你这里明显借了其他力。”
“眼力不错。”神棍赞赏地点了点头，掏出一把扳手轻轻抛出，举起手臂五指张开，对准半空中正在做抛物线运动的扳手。下一瞬间，扳手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捕获，顿了一顿，“嗖”的飞入掌中。他朝呆滞的小机器人扬了扬手里的扳手，笑道：“也可以当吸盘用哦，方便吧。”
珈乐啧了一声，回头看向屏幕。“花样真多。”
画面继续播放。
斗篷人灵活地移动到车身前部，三只手吸在车上固定身形，左手握在右肋伸出的手臂手腕处一拧一折，向后打开，推出一根短锥模样的物体顶在车顶。只见他浑身一震，短锥沉下，轻松插入钢板。
“这又是什么。”珈乐小声嘀咕，却没有再喊停，眼睁睁看着斗篷人掀起装甲车顶盖，将三个绑在一起的手雷扔了进去。“你居然还扔了三个！”她扭头瞪向神棍。
“看烟花嘛，料不得放足咯。”神棍笑着暂停了画面，倒放到岩石与装甲车交汇的那一刻，问道：“当时在车里，你没有觉得这块石头很突兀吗？”
“我，我就盯着地面找脚印了。”珈乐期期艾艾地扭头看向一旁。“谁成想你还能变，石头。”
“脚印？”神棍的脸颊抽了抽，拖动屏幕将岩石放大，开始倒放。“沙尘暴中脚印存在时间极短，你算算用了多久。”一串脚印出现在岩石旁，向外延伸出不到十步，岩石突然鼓动起来，很快塌缩出一个人影。斗篷人站起身，在原地略微观察，倒踩着脚印开始后退。
“不到半分钟。”珈乐小声回答。
“如果没有沙尘暴，看脚印确实是一种办法，不过就算真让你找着了，多半也是陷阱。”神棍嘿嘿一笑。“我这样的老兵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不想周全咯，任何一点儿疏忽都会让你付出巨大的代价。”
“哦。”小机器人的声音闷闷不乐。“不看脚印我要怎么找嘛。”
“第一种办法，红外成像。”神棍说着朝屏幕点击一下。画面的色调突然变成了蓝色、绿色、黄色与红色。“感应生物散发的热辐射，看地上那些小红点，都是藏在浅层的小动物。”
珈乐瞅了眼岩石，没有一点儿红色，又转头看向神棍。
“哪能这么简单就被你发现啊。”神棍笑眯眯地拍了拍斗篷，抖落几粒沙子。“我这顶伪装斗篷可是出发前从团部薅来的高级货，可以快速变化色彩融入环境，还能隔绝热辐射，唯一的缺点就是重了点儿。”嘚瑟两句，他又朝屏幕一点，这次画面上出现了许多波纹。“声纹侦测在安静的地方很好用，不过沙尘暴里嘛，就不咋滴了。”
画面开始以0.2倍速播放，一条条波纹杂乱无章地交缠在一起，完全无法分辨来源。珈乐全神贯注地盯着岩石，只见上面间歇性出现小圈的波纹，却一眨眼消融在了周围巨大的线团中。
接下来神棍又切了几个画面，依次讲解了数种不同的侦测方式。末了，他朝着机械瞳孔微微扩散的小机器人露出憨厚的笑容。“你看，这些最新型的侦测方式还挺有意思的吧？虽然对我不太管用。”
珈乐在脑海里动了动嘴，忍住了。
“新车上会安装多光谱扫描、微光、红外、声纹、卫星基站，还有一台雷达，这些就是这两周的学习内容了。”神棍笑道：“考试题目嘛，从这片试验场上把我挖出来如何？”他将画面拉到高空，指着地面上突兀的岩石笑道：“如果你的车上装了基站，通过侦察卫星随时监控地面，第一节课就能把我揪出来咯。”
“让我学这些干嘛啊。”小机器人低下头，踢了踢脚，闷闷不乐。“我又不要上战场，讨厌。”
“谁说要你上战场啦？”神棍有些意外地挠头道：“队长说，你们项目组正在研究如何使用机械设备替代人类的感知系统，要在更大的范围内形成更精准的直觉。”他嘿了一声。“听起来就跟那些小虫子挺像。”
原来还是在搞研究嘛。珈乐精神一振，心情略微舒畅了一些。“棍叔棍叔，你说的小虫子是啥啊？”
“这个啊，是那些战龙系统的士兵。”神棍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只是声音降了几度。“都是部队特招的高端人才，精贵得很呢，成天摊在机器里训练，离了机器连新兵都打不过，可不就是些小虫子么。”
“可是，战龙不是很厉害么？”珈乐敲了敲脑袋，问道：“是天朝最厉害的现役武装诶。”
“厉害的是机器。”神棍瘪着嘴哼了一声。“这些小虫子就不说了，毕竟是自己人，海那边才是，歪门邪道搞出花来了。”他看向小机器人，问道：“国际军事比赛听说过么？”
“这个听过哦。”珈乐肯定地点了点头。“北极熊发起的军事交流活动，天朝每届都有参加。”
“前年，北极熊主办的时候照例邀请了北洋那帮人，没想到老米居然应邀了。”神棍冷笑一声。“到了比赛时，那边就派了十来个人，带了一堆机器过来参赛。”
“机器？无人机？”珈乐回忆着小白老师讲述的内容，若有所思的问道：“人工智能武装？”
“就是那什么人工智能武装。”神棍哼了一声。“让几十个国家的军人跟他们的机器比，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武器测试工具吗？赛到一半就让北极熊给赶回去了。”
“结果呢？不是还比了一半么？”珈乐好奇地问道：“无人机真的能比人强？”
神棍又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关闭了屏幕，拔出接收器插回终端，踩下插座，走到落地窗前，盯着窗外连绵的白云，眼神逐渐飘远。半晌，低声喃喃响起。“部队里的机器也越来越多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练了一辈子的本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用了。”
珈乐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这名失落的中年军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棍叔，你听说过水母人吗？”
“水母人？”意料之外的话题让神棍愣了一下。他回头看向小机器人，笑道：“水母人嘛，当然听过。”
“诶？你知道啊？”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珈乐也愣了，心底开始琢磨小青嘴里“极为机密”的项目究竟有多机密。
“嘿嘿，别看我一把年纪，年轻人爱看的片子我一部不拉的。”神棍拍了拍坚挺的胸膛，似乎是在证明自己还年轻。
小机器人背着手，可爱地眨了眨机器大眼，一言不发。
“我记得好像是前年上映的，飞船意外坠毁在阿尔卑斯山脉的水母大魔王，用炫酷的超现代武器打得主角团哭爹叫娘，超赞！”说起各种超现实武器，神棍兴奋得直拍腿。“超英雄联盟-阿尔卑斯之殇，是叫这个吧。”
“没错，就是这个，水母大魔王，哈哈，哈哈~”
“6月7日，星期三，晴。
应用课铁升级了！我就说后面还有超级课、超超级课、超超超级课，拉姐还不信，哼！
棍叔人还挺好的，就是有点儿暴力倾向= =
棍叔说他的课有两周，也就是四节，除去今天，那不只剩三节了？三节课就要我学会使用这么多设备，还要把他从试验场里找出来？我要不直接放弃吧。。。也不知道考核失败会有什么惩罚？回头问问拉姐。
水母人，到底长啥样呢？像水母大魔王那样，顶着个巨大的脑袋吗？好丑，不要。。。
PS：晚上和小青吃了散伙饭，据说她刚回部门报道就被扔进了一个紧急项目，得两个月见不着了(・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