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期——扶桑型舰桥结构与演进

在炮焰与煤灰的浓厚烟幕中,人们畏惧着,躲避着这窒息的黑暗,突然,齐射的冲击波狠狠砸向阴沉的海浪,巨大的舰体与高耸的舰桥,如同裁刀般,将那舞台的幕布彻底撕碎......多格尔沙洲海战,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主力舰作战,在火药啸爆声中,人们第一次感受到这巨物的怒火与无与伦比的力量。虽然自多格尔沙洲至苏里高海峡仅有短短29年,但是凭借着绝对压制性的火力与极端的防护力,它如武士般披洒着血与火,用巨炮与沉重装甲,斩碎碧浪惊涛。
本期碧浪惊涛将以扶桑型为例,介绍战舰舰桥的构造与演进,可能存在谬误,希望舰长们指正,全文共计约5200字,阅读时长大约17分钟。

在文章开始前,我们先了解一个上一期忘记提到的简单的概念,什么是艏楼构型?

我们先将一艘战舰等分为3部分,靠近船头的部分为船首,中间则是中央,而尾部则是船尾。

平甲板型的甲板即是强力甲板,不存在任何艏楼尾楼,因此辨识度极高,很容易就能够辨识出来,这种构造较为常见;

若船艏存在艏楼,且不超过全船前1/3,即不超过船艏长度,则称之为船艏楼型,这种构造常见于霓虹驱逐舰与轻巡洋舰之上,同时也是战舰长门型与金刚型的构造;

若船艏存在艏楼,但是艏楼超越了船艏(1/3舰长)的长度,则称之为长艏楼型,这种构造的典型案例即为大和型;

若中央存在桥楼,且不超过中央长度,则称之为船桥楼型,这种构造常见于霓虹重巡如妙高型、利根型;

若中央桥楼超过了中央长度,这种构型往往被称之为长桥楼型,这种构造出现在了潜舰母舰大鲸型与重巡高雄型之上;

若存在尾楼且未超过船尾,则称之为船尾楼型,这种构型常见于货运船舶之上;

而若舰艏舰尾均存在桥楼,则称之为船首尾楼型,这种构型常见于现代补给舰之上。

好的舰长们,让我们言归正传,来讲讲“倒着生长的大树”扶桑型;
扶桑型1917年正式服役,作为一艘几经难产历经坎坷的战舰,完成建造并非她的终点。20世纪初,作为人类科学技术爆发式增长的时代,若不持续追赶则势必代表着落后;

大正8年的初造扶桑,此时正值一战刚刚结束,由于霓虹对于战舰的科技底力较差,即使有英国盟友的协助,扶桑型的技术水平依然显得有些差强人意。
此时的舰桥采用三脚桅,在较低处设置有装甲包被的司令塔,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conning tower”,也就是康宁塔,该词的conning来源于conduct的变体。指挥官可以从中指挥战舰,同时受到良好保护,在遭受直接打击时可大大增加生还可能。19世纪中叶诞生的司令塔大大提高了指挥官的生存性,保障了作战时的战场指挥能力。

较高处则为罗经舰桥,罗经舰桥负责操舰与指挥,内部设置有车钟与航海罗经等操舰设备,其往往安放于司令塔顶部。开阔的视野能提高操舰效率,同时降低炮口烟雾的干扰,但是与此同时罗经舰桥由于防护力较弱,在遭到打击时往往也会死伤惨重。

扶桑型的探照灯台安放了6具110厘米探照灯,作为战舰用探照灯,其可利用战舰巨大的桅杆来照射到更远的距离。但是与此同时,探照灯并不完全负责夜战照明,通常情况下会发射照明弹或通过炮口火光来判明位置,若在夜战使用探照灯索敌,往往会成为敌舰群的活靶子,同时大型探照灯由于功率过大,其碳棒消耗率与产生的毒气往往会远超小型探照灯,这决定了大型探照灯无法长时间持续工作,这些因素使得探照灯并非夜战索敌的首选。

射击观测所作为战舰舰桥的必选项,负责弹着观测,同时对舰炮射击进行修正,在那个观测气球不可靠、观测机仍然处在探索时期的年代,射击观测所作为弹着观测的唯一可靠手段,其可靠程度与观测精度直接决定了舰炮射击的准确度,同时由于光学观测与地球曲率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射击观测所往往设置于舰桥桅杆顶端,这样的设计使得射击指挥所的观测距离得以大大提升,同时间接增加了观测所的生存性。

扶桑早期采用了两具武式3.5米测距仪(区别于山城号的一具测距仪,扶桑使用独立测距仪对两舷目标进行测定),作为初代战舰用合像式测距仪,其性能并不那么的优秀,但是测距仪的出现使得战舰测距不再完全依赖于人力测距,增加了观测效率,与此同时更长的对焦距离也能增加光学测距的准确度,因此后代战舰用测距仪变得不断增大,甚至超越了10米长度,这都是归功于对焦距离越长观测精度越高的结果。合像式测距仪的原理非常简单,利用分光棱镜成像最后投影合像(反射的舰影合一),利用三角定理,将数据输入至刻度盘即可得到测距距离。



大正十二年扶桑进行了第一次改造,改造完成的扶桑舰桥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间战期舰炮交火从海军预测的18000码迅速增加到25000码,更远的交战距离迫使舰本对“老旧”的扶桑型进行了大规模改造,原先的舰桥的运作能力已经远远的落后于时代,因此在第一次大规模改造时即进行了大规模升级;
罗经舰桥在大正8年即进行了改造,加装了风挡,同时扩大了工作区域面积,风挡对于露天舰桥而言显得至关重要,航行时的气流会严重影响舰桥工作,加装的风挡构建半开放式舰桥有利于提高舰桥整体运行效率。

大正十二年的一次大规模改造为扶桑增设了战斗舰桥,战斗舰桥又被称为第一舰桥,其开阔的视野与大量观测设备为战斗指挥提供了更大的便利性,提高了炮战下的作战指挥效率。
特制的烟帽也被应用于第一根烟囱之上,这是由于在扶桑型早期在设计时并未完全考虑烟雾危害,舰桥对气流的影响导致了严重的烟雾倒灌,只能籍以提高舰桥高度来解决这一问题。锅炉产生的浓厚烟雾干扰了光学设备的观测,同时有毒烟雾也严重危害舰内人员,这使得烟雾问题成为了扶桑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在加装特制烟帽后,烟雾倒灌问题也依然没能得到解决。

光学测距仪得到了更大规模的应用,新的测距仪被安装到了舰桥之上,为副炮提供测距校准,以满足因作战距离增加而产生的副炮测距任务。同时为了应对愈加严重的空中威胁,扶桑开始加装对空指挥仪与高角测距装置,以提供高炮指挥测距与引导。
同时扶桑的观测舰桥得到升级,加装了全新的方位盘与炮战设备,此时其改造成为射击指挥所,在负责炮战观测校正的同时为舰炮射击提供数据解算服务,与测距仪的联动使得其能够更高效率的处理各项数据以分析敌舰航速方位距离并依据解算结果向舰炮提供指挥。


昭和八年,扶桑进行了第二次改造,由于日新月异的炮战技术与战争的即将到来,世界大国海军掀起了造舰热潮,首当其冲进行改建的便是各国引以为傲的主力舰群。扶桑也不例外,为了满足20世纪30年代愈加惊人的炮战与对空防御需求,其舰桥进行了大规模改造;

舰桥相比于初造时已经几乎大了整整一圈,这是由于舰桥设备加重而导致的必然结果,在增加舰桥主结构高度的同时也同样要对整体结构进行补强;
罗经舰桥因为操舰负担的增加而扩大,同时主炮射击所与战斗舰桥也得到了更好的保护,整体上更加追求舰员生存性;

由于时代演进,副炮对远距离快速目标射击需求显得愈加重要,因而在舰桥设置了副炮指挥所,引导和校正副炮,通过副炮测距仪联动以解算副炮射击诸元以引导副炮精确射击,照片中的副炮予备指挥所为备份指挥所,旨在指挥所遭到摧毁时为副炮射击提供协助;
主炮测的所采用了最新的武式8米合像式测距仪,利用桅杆顶部的高度优势,战舰的光学设备可以在更远距离捕捉到目标,并利用大型测距仪完成对远距离目标的精确测距,在雷达火控还未诞生的时代,越高即越强占据着火控领域的最佳思路;

20世纪30年代,航空科技逐渐开始走向成熟,来自空中的威胁显得愈发迫切,因此扶桑型在第二次大规模改造时安装了九一式高射指挥装置与射击方位盘。虽然九一式内部空间十分狭窄且需要人力操控,但是这代表着海军开始初步认识到航空打击的致命性,从此开始海军开始大量为舰船安装对空火控设施以应对空中威胁;

副炮指挥所被设置于战斗舰桥之上以提供清晰视野,同时设置了上下部见张所以提供更好的侦察能力,见张所内设置有大量光学观测具,通过见张员来实现对海面目标的侦察,见张员往往需要极佳的视力,同时由于海军的夜战需求使得见张员往往被高度要求黑暗环境下仍保持较高视力,这一特别要求使得海军在早期夜战中索敌效率甚至超越了早期雷达索敌,在夜战环境下往往出现目视索敌先于雷达发现的情况;



昭和十四年,公元1939年,扶桑号再次进行改造,此次改造将武式8米二重测距仪替换为九四式10米二重测距仪,籍以提供更为准确的测距能力;
舰桥前部设置机铳台,以安装九六式机铳。需要注意的是,并非任何一种高射炮都可以以薄弱支架形式安装在结构之上,部分高炮,例如QF 2pdr MK VIII就并不适合这样的安装形式,由于九六式高射机铳仅有25mm,且重量与后座并没有那么沉重,因而可以以薄弱支架的形式安装于舰桥结构上,而像QF 2pdr MK VIII,其本身自重极重,且后坐力与震动巨大,即使是普通甲板也可能因为其震动而导致破裂,更不用提薄弱支架结构能否支撑其巨大震动,此时应设置对应加强结构或是弹药侍服机(提弹机);
副炮指挥所同时开始承担探照灯照射指挥的任务,以增加夜战时探照灯照射效率;

昭和16年,也就是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战舰面对的威胁从战舰本身变成了航空母舰的集群空中打击,战舰的侧重点不再仅仅是利用自身强大的生存能力去抵挡袭击,而是更倾向于将自身的对空火力集成为一座海上高炮堡垒以实现对自身的保护;

相比于昭和8年(1933年),昭和19年(1944年)的扶桑号,舰桥增设了大量高射机铳武备,相对不重要的炮战设施则被移除以提供防空火力空间,由于高射武器需要大面积空间以增加对空射界,几乎所有可用的平台与开放空间均被用以增设对空火力,这也体现出后期战舰的设计思路,同时增设更为先进的炮战与电探设备以弥补移除部分炮战设施的损失,籍以增加对海对空搜索能力;


当完成了对外部设施的演进与介绍,不妨将目光放到战舰舰桥的内部构造中来

战舰是一个复杂的整体,为了指挥及运作这个复杂的整体,战舰衍生出了巨大的舰桥结构以容纳设施与执勤人员,同时为战舰作战的效率提供增益;
各种维修备件往往存放于舰桥的仓库内,仓库并非舰桥结构的必需品,且易造成火灾损害(战舰火灾往往是由于杂物燃烧导致),但是舰桥富余的空间作为仓库可提供更多的饮用水与补给存储,同时为临时维修提供配件存储空间,增加战舰的自持力;
海图室设有海图桌和必要的航海仪器,是进行海图作业和存放海图、航海日志以及有关航海资料的舱室。海图室的面积要满足放置海图桌、航海资料文件柜、测位仪表等物品和人员工作活动的需要;

通信指挥所作为舰船通信中枢,负责调度各类无线与有线通信;电报室则负责接收与发送无线电,配置有大量无线电设备;医务室负责接收与救治伤员,在高烈度战斗时医务室的吞吐量决定了能够拯救多少伤员;电话室配备了有线电话以提供舰内通信,除了使用古老的传声筒,显然利用电话来调度战舰工作会更加准确与迅速;
九一式高射装置为高射炮与高射机铳提供测距、解算与射击指挥服务,利用测距仪与指挥仪的联动“高效”完成对射击诸元的解算,引导高炮群对空中攻击进行还击驱散。由于九一式高射装置的“高效”实在过于缓慢,在战争后期其往往被替换为廉价且效率较高的九四式高射指挥仪以提高对空防御效率;


武式8米二重测距仪与主炮射击指挥所一并安排与舰桥顶端,开阔的视野与高度上的优势使得其观测距离与精度均达到较高水平(尽管扶桑并非新舰,但是在演练射击中其射击精确度却从未体现出其“老旧”的特征,其精度往往超越新造舰),通过与测距仪的联动,主炮射击指挥所对海面目标进行快速射击诸元解算,引导主炮攻击目标,而在后期改造,其更换为更为先进的九四式10米二重测距仪,使得扶桑的射击精度得到了更大提高;



上文介绍过的部分我就不再多加赘述;
备用主炮指挥室被安置于康宁塔之后,以提供主炮指挥室损毁失能后的主炮指挥能力;
导航平台内设置有大量导航设备,为舰船航行提供导航服务;
测的所通过测的天线来对敌舰方位角度距离进行探测(类似于低配版雷达测距),为主炮射击提供参数,相对于高精度的光学探测而言,其可靠性与准确性都要略低于光学探测,但是其可快速在恶劣观测环境下为射击指挥所提供初步射击参数,这一特性是光学测距无法企及的;



1944年10月,扶桑战沉,落寞的武士为自己的生涯画上了句号,大规模的航空攻击使得战舰这种炮击战舰队决战兵器显得十分乏力,对空攻击仅限于防御能力被证明是低效且浪费的,自卫防空火力虽然足够编织远超其它舰型的防空炮幕,但是其密度远达不到对空中目标的有效拦截与杀伤,加上航空鱼雷攻击的致命性不断增加,这使得战舰的生存环境被不断压缩,仅仅数发航空鱼雷或者重型炸弹就能够使得战舰遭受严重创伤,即使能够承受远超其它舰型足以致命的攻击烈度,遭遇的严重打击也会使得战舰难以维持在海域的巡弋时长,同时也会严重占用船台与维修资源,这些弊病使得战舰这种“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舰种在达到防空能力的极限后被逐步淘汰出历史。但是战舰终究是战舰,作为曾经深蓝大洋的霸主,它从未将至高权威拱手相让,而是根据时代不断进化,通过全新的武装、设备与技术来武装自己的獠牙,如同武士一般奋战到最后一刻。即使航空攻击彻底将他们从蓝海的痕迹中抹去,他们也依旧如同幻梦一般活在那段历史中,诉说着自己曾经的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