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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森林

2023-04-25 22:06 作者:SurprisePony  | 我要投稿

原地址:https://fimtale.com/t/28715


  我从睡梦中苏醒,眼前一片漆黑。

    我下意识看向床的左侧,那是窗户的方向。可那边居然也看不到任何光亮,我睡觉前应该没有拉上窗帘吧,奇怪。

    或许是我早醒了?我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毕竟每天早晨都会有一大群饥肠辘辘的小家伙等着我去喂饱他们的肚子。我基本上不会睡过头,更不会早醒,但也许今天是个例外?

    如果不是我早醒了,那肯定就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睡过头了。这样想着,我翻身下床,在黑暗的墙壁上用蹄子摸索着电灯开关。

    “啪嗒!”清脆的声音伴随着昏黄色的光芒,黑暗退散开来,熟悉的卧室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回头看了看窗外,仍然是一片漆黑,看来我今天真的起早了。

    可仔细一想,我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就算此刻外面是深夜,那夜幕中总该会有月亮或者星星发出的点点光亮。可我盯着窗户看了老半天,别说月光了,连一丝星光都看不到。

    怀着些许疑惑,我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双蹄搭上窗台,把脸贴上了玻璃,想借着屋内的灯光看看外面的情况...

    没成想我这一看,差点把自己的心脏吓到停跳。

    窗户外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的树根,如同毒蛇一样,盘踞在我的小屋不远处。而更远一点,则是一颗颗黑色的参天大树,层层叠叠,将我的小屋团团包围。它们是如此的密集,在我看来仿佛就如同一堵黑色的高墙一般。

    抬头望去,这些树木繁茂的枝叶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光芒能够透过它们的枝叶照射过来。我甚至都看不清它们究竟有多高,除了黑色的树干以外,几乎所有的枝叶都隐藏在黑暗之中,难以看清。

    这些树木,它们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将我和我的小屋困在了森林之中。

    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心中无比慌乱,难以解释的现实让我的脑袋感觉一胀一胀的。为什么一夜之间,远在几百米外的无尽之森会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以惊马的速度将我的小屋吞噬?

    “塞拉斯蒂娅在上…”大公主的名号从我的嘴里飘出。我期望着以她的名义让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冷静下来,而这招也果然奏效,一想到公主和蔼的笑容,我很快便不再感到那么惊慌了。

    塞拉斯蒂娅会庇佑我的,我最可靠的朋友们察觉到不对也会来救我的,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我定了定神,给自己鼓了鼓气。

    这没什么好怕的,我和朋友们面对过的危险可太多了。虽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我每次都能够出色地和朋友们化险为夷,顺便拯救小马国,我早就不是以前那只总躲在云朵里瑟瑟发抖的小天马了。

    可是…我怀揣着不安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黑暗的森林。原本窗户正对着的是鸡窝的方向,但现在已经被黑色的树木吞噬。屋内的灯光照不到树丛深处,我只看到那边的地面上满是扭曲的树根,没有一只小鸡,连鸡毛都没有。

    此时,更多的不安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的小屋附近居住着不少小家伙们,突然发生这样不正常的异变,他们应该都会来寻求我的庇护才对,可我既没有看到窗外有一只小动物,也没有听到楼下有喧闹声。

    我感到大事不妙,刚刚安稳下来的心情再次紧张了起来。我火急火燎地跑下楼梯,摁下电灯开关,安静得令我炸毛的客厅出现在我的眼前。

    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我的客厅里一直都住着一些小鸟或是小松鼠之类的动物,以及我最爱的小白兔安吉尔。可此时,他们都凭空消失了,鸟屋是空的,安吉尔的小窝也是空的。

    “蓝宝石先生?火红先生?啾啾小姐?”我试着叫了几只小鸟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我又叫了叫安吉尔的名字,那只高傲的白兔同样也没有出现。

    一件又一件违背常理的事情在我的面前发生着,我的心脏跳的很快,脑中也充斥着不安与恐惧。可对动物朋友们的担心胜过无尽之森带给我的恐惧,为了寻找关于他们的线索,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出门看看。

    我从墙上取下老旧的提灯,将油壶里的煤油倒了些进去,并刻意在灯芯上浇了几滴,以保证它能沾满燃料。随后,我又从厨房找来火柴,在门框上划了一下,火柴“嚓”地一声燃了起来。我连忙将那小小的火苗送进提灯,随着“滋滋”的响声,吸饱了煤油的灯芯继承了火柴的火苗,稳定地发出温暖的黄色光芒。

    我用一只翅膀提起提灯,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外面好冷…”

    踏出屋门,我便感到一股如尖刀般锋利的寒意自黑暗森林中向我袭来,直穿皮毛和血肉,深深刺进骨头里。我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可这并不能阻挡一丝一毫从黑暗中袭来的寒意。

    现在可是秋天,梦魇夜才过去几天而已。就算是晚上,外面也不至于冷到这个程度,这不正常。

    我因这刺骨的寒意而颤抖着,翅膀上挂着的提灯也一晃一晃的,火光摇曳着,使得林中的黑暗一会儿被驱散,一会儿则又重新笼罩过来。

    “团团小姐…?爱丽丝…?阿毛…?”我发着抖,一边绕着自己的小屋,一边呼喊着住在附近的一些小动物们的名字。没有回应,也没有小动物从树林里窜出来寻求我的帮助,我的叫喊声飘散出去,很快被这片黑暗森林吞噬掉了。

    绕着小屋走的时候,我也留意了一下地上那些诡异的黑色树根。我并没有贸然踩上去,而是小心谨慎地从那些树根之间的空隙跨了过去。那些扭曲而又狰狞的树根上面沾着点点泥土,散发着一股夹杂着土腥的臭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埋在地里之后,又腐烂了很久的味道,让我胃里直犯恶心。

    跨过无数散发着腥臭的树根之后,我终于来到小屋的后方,也就是我二楼卧室窗户正对着的鸡窝的方向。我抬头看了看自己卧室的窗户,昏黄色的灯光从里面照射出来,就和我刚刚发现窗外的异变时一样。

    鸡窝的原址已经被好几棵黑色的巨树给占据了,若不是仅存的一截缠绕着树根的铁丝网篱笆,根本不可能有小马可以猜出来这里原本有一个鸡窝。

    见此情况,我心中的希望已经粉碎殆尽了,心也变得如同黑暗中的寒意一般冰冷,虽然我已经有点习惯它了。小动物们全部都消失了,我没有在这附近看到他们的遗体,但是看看小屋外围这片诡异而又黑暗的森林,我知道他们八成也是凶多吉少了。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从我的脸颊流了下来。我尽力克制自己不要放声大哭,因为我知道,还有很多未知的谜团潜伏在我身旁的这片森林里,若把全部精力放在伤心哭泣上,一会儿遇到麻烦时可就不妙了。

    可话虽这么说,我却怎么也没办法让自己停止落泪。一想到那些可爱的、毛茸茸的、善解驹意的小家伙们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我的心就如同被针扎一般地疼。

    不…还有希望!暮暮她们会来帮我解决这个危机的,说不定小动物们根本没事,他们只是躲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已!

    有着全小马国最棒的五个朋友,我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希望!萍琪教会了我乐观,我不能总是以最坏的结果去预测所有事情呀!

    想到这些,些许勇气重新回到我的心中。我抹了抹眼泪,高举提灯,继续绕着小屋走了起来,呼唤着剩下的小动物们的名字。

    然而,我刚走几步,就发现事情和刚才比起来更不对劲了。地上盘踞着的黑色树根,它们不知何时,生长的方向从对着小屋变成了直对我而来。每一根树根,它的尖头都冲着我,并且我敢肯定,刚刚没被提灯照到的那些隐匿于黑暗中的树根,它们开始生长出了更茂密的根系…

    一股更加刻骨铭心的寒意袭来,比我刚刚出门时经历的寒意要强上数倍。我本已适应寒冷的身体突然开始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这更强的寒意,还是因为眼前无法解释的恐惧。

    “小蝶…”

    我听见自那黑暗森林之中,有谁在低声呼唤着我的名字。那声音我并不熟悉,也听不出是雌驹还是雄驹。我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理所当然地,看不到任何活物的迹象。

    “是…是谁?”我用颤抖的声音,朝着黑暗之森问道。

    “小蝶…”那东西没有回答我,而是接着呼唤着我的名字。

    “请…请你出来…”我尽可能地保持着理智,不让自己叫出来,然后发着抖,对着那片林子恳求道。“不…不要这样吓…吓我,这…这不好玩…”

    “小蝶…”那东西又重复了一次我的名字,随后,自黑暗森林与我的提灯所能照亮的最大范围的边界,幽灵般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不再向前靠近。它所站的位置恰恰好让我只能看清楚那边有只小马黑色的轮廓,却看不清它的面目。我壮起胆子,向前悄悄挪了一点。按理来说,这样灯光就能照到它的脸了,可在我向前移动的同时,那东西居然也向后退了一点,并且是平移着后退的,我根本就没有看到它的蹄子有任何一点点轻微的动作。

    “加入我…”

    一股腥臭味突然涌入我的鼻腔,我看到那个身影咧开了它的嘴,好像在笑。

    它是在嘲笑我吗?我惊恐地盯着那团黑色的小马轮廓,可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慌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蹄下。

    果然如此!我的身体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触手般的黑色树根给包围了,它们离我的蹄子只有仅仅只有几厘米!腥臭味也不是来源于那个身影,而正是这些黑色树根!那个身影只是为了分散我注意力的诱饵,真正的威胁是这些盘踞于地面、蠢蠢欲动的扭曲树根!

    我再也没办法理智地去面对所见的一切了,这黑暗森林里,潜伏着一些我从未见过的东西,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东西,一些我应该加倍提防的东西…我不觉得我自己能战胜它,我只希望自己能撑到暮暮她们来救我的那个时候。

    我高声尖叫着,宣泄着心中积蓄已久的恐惧与不安。提着散发出昏黄光芒的提灯,我用大概比萍琪还要快的跑步速度飞速跑回了小屋。路上好像还踩到了一些黑色树根,但是无所谓,我不在乎了,此时我的心中只有自己安全的小屋。

    我用颤抖的蹄子慌乱地插上锁销,失魂落魄地瘫坐在自己的小摇椅上,胡乱抹去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大口呼吸着屋内温暖的空气来抚慰自己狂蹦乱跳的心脏。

    提灯被我暂时搁置在了一边,因为我用不到它了。白炽灯泡发出稳定而又温和的黄色光芒,照耀在我的黄色皮毛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从我心中油然而生。

    灯光…我抬头看向天花板上吊着的那只灯泡,突然想到了刚刚恐怖经历中的一些奇特细节:不管是散发着土腥臭气的黑色树根,还是那林间低语的诡异黑影,它们似乎都畏惧光明,一旦遭到灯光照射便迅速收敛后退。

    想到这里,我抽了抽嘴角,脸上挤出一个安慰自己的微笑。我在光亮的地方很安全,黑暗森林惧怕光明,我可以在光亮而又温暖的小屋里一直等下去,直到暮暮她们前来营救我。

    然而,就像是它们为了嘲讽我的天真一样。还没等我收回自己嘴角的笑意,刹那间,我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只剩下一旁提灯里半死不活的火苗摇曳着,散发着垂死的微光。

    我家停电了。

    我知道这天下没有那么多巧合,黑暗森林既然能想到用诱饵吸引我的注意,也肯定能想到切断我家的电缆,让我置身于它所主宰的黑暗。

    顾不上多想,我慌乱逃下摇椅,眼中只有那奄奄一息的灯光。胡乱抓起油壶,我喘着粗气,毫无顾忌地将煤油倒进干涸的提灯,直到它再也承受不下更多燃料为止。

    “呼…呼…”我贪婪地呼吸着借由火光所带来的一丝温热空气。随着黑暗袭来的同样还有那刺骨的凉意,我用翅膀高举起那起死回生的提灯,黑暗和寒意收敛了些许,但还是不够,我甚至都看不清自己客厅的另一端有什么东西。

    我听见自我看不清的黑暗之中传来难以辨别的呢喃低语,其中夹杂着物体破土而出的声响。泥土破开的嘭嘭声络绎不绝,隔着小屋的墙壁飘入我的耳朵。

    每听到一次屋外的那种声响,我的心脏就如同被谁敲了一下,“砰”地狠狠跳动一次。我的身体很冷,额头上却全是汗水,那是因恐惧而产生的冷汗。

    我躲在房间的角落,缩成一团,止不住地发着抖。我好害怕,我想起自己小时候在云中城被别的小天马欺负时,也会躲进云朵里瑟瑟发抖。每次都是云宝黛西帮我赶走那些欺负我的小恶霸,并将受惊的我从云朵里拽出来…

    哦,黛西…自从认识你以来,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期望着再次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脸,得到你的保护…

    “你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你,小蝶?你应该勇敢地反击回去!”

    “可…可他们比我大只…我好害怕…”

    “比你大只又怎样,他们就是知道你怕他们才那么猖狂地欺负你的!你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你有多少能耐,让他们看到你体内蕴含的勇气,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你!”

    曾经的对话再次涌现进我的脑中。事实证明我体内蕴含的勇气甚至可以让一头巨龙乖乖听话,可现在的情况和面对巨龙时完全不一样,屋外的黑暗森林里潜伏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它能让我习以为常的事情变得不再熟悉,它能…用惊吓与计谋去剥夺我脑中的理智。

    或许那森林知道我才是最容易被吓破胆的那只小马。如果现在被困在黑暗森林里的不是我,而是勇敢无畏的云宝黛西,又或是处变不惊的暮光闪闪,甚至是乐观活泼的萍琪派…

    “咚…咚…咚…!”

    三声迟缓而又沉闷的敲门声终止了我脑中的胡思乱想,我瞪大了眼睛,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向自己的房门,一时间竟惊慌失措到大脑一片空白。

    我缩在墙角,屏住呼吸,紧紧捂着自己胸膛里嘭嘭直跳的心脏,不敢发出任何一丝细微的声音。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并且比刚才要急促得多。

    “小蝶…”又是那个声音,它从门外飘来,用它呻吟般的低语呼唤我。“加入我的怀抱,你将不再恐惧…”

    不…不!我怎么可能蠢到去加入黑暗森林的怀抱!我还有五位挚友,我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以及弟弟…为了这些爱我的小马们,我要努力地活下去,怎么可能会去加入一堆臭烘烘的黑树根的怀抱!

    “你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你有多少能耐,让他们看到你体内蕴含的勇气,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你…”

    幼年云宝的话又在我的脑中回响,我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静悄悄地从角落站起身来,心中的惶恐逐渐转化为了怒火。

    该死的森林…你以为我是最好欺负的那只小马对吗?我会让你尝到苦头的,我会让你知道小蝶也是一只不好惹的小马…

    我拎起提灯,轻轻地、慢慢地一步步向后退去。此时,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点子,一个可以让外面那些丑陋的黑树根吃尽苦头的点子。

    就在我缓慢后退的同时,我的屋门还在被那东西敲着,咚咚咚,仿佛是在挑衅我。你可得意不了多久了,我盯着门口心想。

    我静悄悄地后退到了自己的杂物间门口,随后从里面找到了我想找的那个东西——一把链锯。这东西已经被我放了很久了,当初小屋附近所有的鸟屋、窝棚以及栅栏,可都是我用这把链锯砍倒的树木制成的。

    我叼住链锯侧边的拉绳,狠狠地拽了一下,它便如同沉睡多年刚刚苏醒的怪兽一般“突突突”地咆哮了起来,熟悉的废气味飘进我的鼻腔,我情不自禁地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该死的!离我的小屋远点,滚得越远越好!”

    以最深的恐惧为滋养,我心中的愤怒之火此时已熊熊燃烧了起来。我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抱着沉重的链锯,向着屋门的方向狠狠地冲了过去。“咔嚓!”金属锯条深深嵌入脆弱的木门,碎裂的木屑漫天飞舞。我尖叫着,用嗡嗡作响的链锯,将自己的屋门锯出一个大洞。

    见识到了吗?来自我内心深处的勇气,来自被你嘲弄的怒火!

    “呼…呼…”我喘着粗气,心脏因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狂跳不止。我笑着从门上的大洞探出头去,想看看门外那鬼东西受伤倒地的可悲模样。然而,当看到外面除了地面上交错的,如同血管一般缓缓蠕动着的树根便别无他物之时,我的笑容凝固了。

    “神圣的塞拉斯蒂娅的太阳屁股啊…这不可能,这他妈的根本不可能!”

    如果妈妈在这儿,她肯定该因为我口中如此肮脏的词汇而发飙了,爸爸可能会被当场吓得晕倒在地上。可是他们不在这儿,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自己,和黑暗中散发着腐尸般臭气的黑色树根。

    我觉得我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嘣”地一声断掉了,像是绷紧的吉他弦,亦或是传输着电流的电线。

    我警惕地后退着,环顾着四周的情况。火光之外的黑暗中,腥臭的树根在火光的边界蠕动着,向我高调宣示着它们的存在。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闯进我小屋里来的,或许在电灯灭掉的那一刻就进来了吧。它们占据了我的壁炉,我的鸟屋,我的茶几…它们肆无忌惮地侵占着我温馨的小屋,试图将它也化作黑暗森林的一部分。

    “滚!滚出老娘的小屋!”

    我再次尖叫着,高举蹄中的链锯,冲过去砍向那些蠕动的黑色树根。“啪嚓!”高速旋转的锯条将这些毒蛇一样的树根斩断,黑褐色的汁水从其中溅射出来,其腥臭味比完整的树根散发出的要强烈百倍,就好像是刚刚从腐尸中新鲜榨出来的尸水一样恶心。

    我嘴里也被溅进了几滴腥臭的黑色汁水,尝起来又苦又臭,比安吉尔讨厌吃的苦瓜还要苦上百倍。

    随着我开始自己的反击,黑暗森林便似乎发怒了。我听到屋外的森林里传来犀利的尖啸,声音层层重叠,震耳欲聋,伴随着更加络绎不绝的破土声,以及更多的窃窃私语。

    我小屋的窗玻璃也在这一时刻齐刷刷地全部碎裂,我毫无防备,碎裂的窗玻璃如同斯派克最喜欢的水晶般洒满我的全身。好像有几片飞溅的玻璃碴子扎进了我的腹部,但我并没有觉得很痛。

    潜入进我房内的无数黑色树根此时也像是得到了某种号召,它们不再将自己伪装成驹畜无害的样子,而是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我疯狂袭来,想要困住我的四蹄,扼紧我的脖子。我挥舞着链锯,用这辈子都没敢说出过口的肮脏词汇咒骂着这片该死的黑暗森林,并将所有胆敢靠近我的树根斩成两段。我的脸上和身上都溅满了它们喷溅的黑色汁液,腥臭味充斥着我的鼻腔,直入大脑。被我斩断的树根掉落在地板上,如同壁虎的断尾般抽动几下后,便化成一摊黑色的汁水消失不见。

    有几根树根死死缠上了我的尾巴,我毫不犹豫地挥舞着链锯将自己淡粉色的长尾巴直接砍断,黑色树根心满意足地拖着我的断尾隐入了黑暗。可惜了我那柔软又蓬松的尾巴,我可是留了好多年才把它留到那么长的。

    但它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在这些黑色树根的疯狂进攻之下活下来。为了我的家人和朋友们,为了我的小动物们…我要活着,我不能让他们再也见不到我,我不能让他们沉浸在永远失去我的悲痛之中…

    这是此时的我脑中唯一的信念了…

    我举起链锯,再一次砍向那些向我袭来的树根…

 

 

    链锯坏了,我蹄中的这个老伙计终于支撑不住了,锯条已经断成了两节,再也没办法锯断任何东西了。还有树根向我袭来,我精疲力竭地扑过去,张开嘴巴用尽全力地撕咬着它们,又苦又臭的汁水瞬间充满我的口腔。

    突然,一阵眩晕与无力感如巨浪般袭来,伴随着的是腹部剧烈的疼痛,我感觉自己如同坏掉的提线木偶般瘫倒在地。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从嘴里吐出一截咬断的树根。

    提灯从我的翅膀上掉了下来,歪倒在地,里面还剩余一丝摇曳的火苗正散发着微光。没有煤油从里面泄露出来,我猜大概是因为里面本来就没有多少存货了。

    我忍着腹部的疼痛,瘫坐在地上慢慢向后挪动着,直到碰到身后的墙壁,至少这样我可以不用防备着自己身后的危险了。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腹部剧痛的部位。我本以为那里只是插进了几片碎玻璃,可定睛一看后,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受伤的部位已经被树根里飞溅的黑色汁液所腐蚀,留在那里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鲜血从其中涌出,染红了我肚子上的皮毛。透过腹部的洞,我甚至可以看到自己肚子里血淋淋的肠子,就好像那些扭曲的黑色树根一般,有节奏地蠕动着…

    我淡雅的黄色皮毛此时已经惨不忍睹,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汁水和猩红的血。二者结合起来,以我的皮毛为画布,创作出一幅无比狂野而又放纵的涂鸦作品。

    凉意冰冷刺骨,黑暗步步紧逼。我歪了歪身子想站起身来,可是腹部的剧痛和肌肉的无力阻止了我。我看到那些黑色的树根此时正如同眼镜蛇一般昂着头,在与我一样奄奄一息的火光旁试探着,缓缓向我逼近。

    我快死了,我想。

    黑暗森林最后还是战胜了我,我试着向它证明自己的勇气,最后却被它的怒火所吞噬。云宝告诉我的道理只适合放在小恶霸身上,而对那难以名状之物来说,只是如同困兽之斗一般的垂死挣扎,没有丝毫意义。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一股无法言表的极度恐惧再一次地涌入了我的大脑,那恐惧源于自己此前遭遇到的一切未知。至死我都没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绝境,林中的暗影,呢喃的低语,无穷无尽的黑色树根…这一切如梦如幻,可对我来说却又无比真实。

    或许,在我死后,暮暮她们会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吧…只可惜,我永远也看不到了。

 

 

    “小蝶…”

    在我即将打算闭上眼昏昏睡去的时候,之前那自林中传来的低语声再次响起,直入我的大脑。我竭尽全力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摇椅上,端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刚才在屋外所见的那样,它还是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只对我展现出黑色的轮廓。

    “你赢了…”再次看见那诡异的身影,我已不再感到恐慌,也不再感到愤怒,心中只有深深的自嘲和悲伤。“我撑不了多久了,也没有力气再反抗了…你可以让你那恶心的树根勒紧我的脖子,把我杀死了。”

    听了我充满自嘲与绝望的话语后,黑影沉默了许久。在这毛骨悚然的安静之中,我看到房间内所有的黑色树根都缓缓地向着两边散开,给我和黑影间空出了一条道路,我与那黑影隔着火光对视着。此时,摇椅变成了高贵的王座,树根变成了卑躬屈膝的奴仆;而我,则变成了大殿之下的被审判之驹。

    “加入我,跟随我…你不会死亡,你将获得永恒的生命。”

    提灯里奄奄一息的火苗终于彻底熄灭了。然而随着火光的消逝,吞噬我的并不是冰冷刺骨的黑暗,而是无比柔和温暖的白光。一股如同清泉般畅快的感觉驱散了我体内所有的晕眩无力,我的口鼻中不再充斥着腥臭,腹部的伤口也不再感到疼痛。我站起身来,轻柔和煦的辉光照耀着我的身体,令我感到无比的温暖舒适。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在小屋之内,而是身处于一片到处都散发着温和白光的森林之中。这里没有黑暗,没有树根,有的只是从四面八方的树丛里轻柔抚摸着我,包裹着我的身体的辉光。在这光芒的照耀下,我感到一种从所未有的安心与舒适安抚着我的思绪,我不再害怕,不再恐惧,不再悲伤,不再愤怒…

    我的泪水如潮水般夺眶而出。这是幸福的泪水,是我对此时此刻所感受到的一切欢愉感激的泪水。

    刚刚那个黑影…请原谅我刚刚用词的不敬。现在应该说祂——那片散发着白色光芒,令我心灵无比震撼的巨大辉光团。祂正用轻柔温暖的圣光,抚摸着我的耳根、下巴、脖颈、翅膀…祂轻抚着我身体上一切能让我感到舒心的部位,就像我平时安抚安吉尔时所做的那样。

    “永远追随我,你将获得比此刻更加欢愉的生命…”

    祂的话语直击我的心灵,我虔诚地跪倒在地,怀着比觐见塞拉斯蒂娅公主时还要敬仰的心情膜拜着祂。不,祂比塞拉斯蒂娅更加神通广大,那可悲的天角兽甚至没有能力给予所有的小马永恒的幸福!但祂——我的森林之神,祂可以做到这一切,祂可以用树丛中的圣光治愈所有小马身体的病痛,祂可以带给大家永恒的幸福!

    家人?朋友?他们可没办法带给我这样的欢愉,他们带来的快乐转瞬即逝…我知道,只有加入祂,才能永远活在永恒的幸福之中!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祂的怀抱。每多走一步,心中的快乐与喜悦都多涌现一分。

    我脑中逐渐也开始感到圣光,就如同祂轻柔的抚摸能够穿透我的头骨一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祂的面前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我要得到永恒的幸福了。

    我踏入祂的辉光团中,一切变得豁然开朗…

 

 

 

    以下内容摘自隔天清晨的小马国日报:

 

 

    友谊公主之友于家中离奇失踪!现场发现大量搏斗痕迹,或许已遭不测!

 

    本报于小马镇的记者得知,友谊公主暮光闪闪的朋友之一,谐律之元中代表“善良”元素的天马小蝶在家中离奇失踪,小屋内发现大量血迹及搏斗痕迹,还发现疑似小蝶用于自保的故障链锯。记者了解到小蝶的家位于无尽之森边缘,警方猜测她很有可能遭到了某种来自无尽之森的野兽的袭击。不过该推测疑点重重,因为小蝶安抚暴躁猛兽的能力已驹尽皆知。友谊公主似乎正沉浸于悲痛之中,并未对此事做出回应,本报则会持续关注此事的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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