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日志(二)《遥不可及》
人物视角:凯尔·布拉德
早晨,雪地略显璀璨发亮,犹如一条缓缓涌动的溪流闪着令人战栗的寒光。我不自觉得拉紧披肩上的貂皮以防掉落,我可不想绒毛沾上雪水,害得我又得猎只貂来。
风雪穿过林叶,发出刺耳难闻的哀嚎,枝头不断左右挪摆,似在垂死挣扎般地屈伸。我扫视一顾,对其并不在意,只感到手掌发寒,冰冷且僵硬。
细细凝望着远处的一方屋檐,看来我走得没错,因为初来乍到,我还并未适应东方的环境。眼中最熟悉的便是东方女人似有明火燃烧般的眼眸以及她们纤瘦的身形,根本无力反抗我的束缚和环抱,只得乖乖躺好任由我的唇舌如何贴近泛红的面庞。
我紧步走向那处房屋,希望那里面备着炭火,最好还有烧好的暖酒,除了会环抱着我的那些姑娘,没什么比一杯酒下肚更好的了。
东方的屋舍与西方的城堡大相径庭,墙壁多为木制或竹制,窗户则是层油纸,但与那些冰凉的石头相比,它们可要来得更暖热、舒适。
我踏入玄关,在阶上蹭去靴缝里的脏雪,随后甩去靴子,就着木板直入其间,一名老者跪坐于中央,面朝一张光照着的桌子。
“凯尔爵士,近况可好?”他见我呆站着,挥手示意我坐下。
“和我以前一样,酒肉、舞女相伴。”我并未屈膝在枕垫跪下,而是坐在上面,膝盖朝上。
老者并未鄙夷,伸出手指将桌上的杯碟推近我,边轻吮着手中的小杯边询问:“喝茶吗?”
“我们西方喝酒,喝不惯茶的。”我不明白一堆树叶泡水怎能和葡萄酿酒比较?
“也罢,喝不惯茶的话,柜里有酒自取。”他一手持杯,一手捻着瓷盖,向其内间续吹气。
“不必了,八耳大人。”老者的年龄显然是比我父亲要大,他这"八耳"的名号却不知从何而来,他稀疏的白发下没藏着其余的几只耳朵,但鉴于他情报总管的身份,这的确与他相符合。
“我来这里,是和您有事商谈…”他听后,便饮尽茶水,仔细默听,“历朝历代的总管都多少有过一些脏事,谋杀、挑拨或是毒害。”
“嗯…继续。”他脸上现出一道轻浮的笑意。
“家父曾特别查询过我祖父凯索之死,有人说他是被侍从一刀刺入心脏毙命,亦或是明白战事无望后自我了结,就同这里的那些武士一样。”
“所以然后呢?爵士,我很有兴趣听下去。”他接着侧耳倾听,一丝白发垂下耳边,似有一只蜘蛛在他脑后吐丝编网。
“父亲他为此可是熬了无数个日夜,仅因祖父腹部的血液并未过多溅出,像是死后才插入匕首。最终咧~他得出结论:是桂冠毒,虽极难查出,但只要稍加思索和推算,其实并不难。”
“我猜猜,那些北方佬下的毒?”他本有的笑意逐渐变得模糊直至凝固。
“下毒在我们那儿可是道德体系中的大忌,施毒者的刑法可比刺客的还要严苛,他们要是下毒,那也会将先前的荣誉蒙上一层黑布。”
“呀,那可就麻烦了。难不成是外敌?”
“听手下人说您曾游历过玉海诸岛,那里人多以毒药伺候欠债人,您应该有所学成。”我的意味已经很明确了,他却没过多反应。
“不得不承认,令尊是个不得了的将军兼政治家,我甘拜下风。”他似乎默认了。
“看在您老本该安享晚年的份下,我自让一步,但你得答应一个条件,从此我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我的嘴角渐起一抹浅笑。
“什么条件?”他的面色愈发惨白,不知道是好久未喝茶暖和给冻得,还是另有原因。
“我有幸莅临过一家酒馆,见识过您二位养女的花容,正好我身边最近缺女人,所以……”
老者的眼神透出心如死灰似的凉意,估计在为他那可怜的孩子们诉说着不公,“我同意了。”他有气无力地回答,“要大的,还是小的?”
“如果你在地上发现一枚金币和银币,你只会捡一枚走吗?现在明白吗?”我努力扭动嘴唇,避免笑出声,使得老者心中生出悲恨。
“那家酒馆今夜将无客,任你喧闹作乐,动静再大些也无妨。”他起身低着头俯视茶桌,“看来茶早凉了,要是再烧热的话也无意义。”话后他便转身离开,不作过多停留。
“回见,大人。”

晚间,雪总算停了。参差不齐的灰云外,一轮满月似一片冰花悬附在天际,而那些繁星冰冷而渺远。我步走在街边,觉得自己貌似不认得四周,屋檐下长满冰霜利齿,每条陌生的路径被白色雪毯覆盖。
一根长若矛杆的冰锥摔在我脚边,溅落起零星的冰屑,似乎下起一阵毛雨。临近秋末,这边已然这副景象,我不禁思忖,那远海外的故土又是何等风光。
我依稀地察觉到,眉睫间冷得快要结霜,我再次裹紧披肩,可这次是为了御寒。
街道的一处角落发出响动,老鼠吗?不对,这种天老鼠应该会窝在洞里,就算饿死在温馨的家里也比在这鬼地方受冻要好得多。
“谁?”我手掌不觉摸向腰间的刀鞘,如果是野狼剐蹭房屋的窄窗,我或许能与之一战,但若是其它凶兽…愿我的腿脚没有冻僵。
“大人…”有人从中探出头,“您需要我效劳指路吗?”是一个瘦削的小女孩,一头鼠褐色的糟发,贴附着身躯的衣物太过单薄,以至于她肉眼可见的颤抖。
“你……”难以置信这般恶劣寒天下,居然还有除我外的人游荡,况且她还这么年幼,这么…落魄…“没事。对了,你刚说你识路?”
她紧接着点头,吐露出寒气道:“我是这里附近的流浪儿,平时走的路多,您要去哪儿?”
“一家酒馆,具体叫什么…我忘了,总之门前有条过道,后院有一处水景。”我不住地将手插入貂绒以求避寒,真不知道这小鬼是怎么活下来的。
“哦,我知道。”她转过头,指向某处的灯烛,“过了那儿,再右拐走个几步,向左有条巷子,最后走进去就是了。”
我心中规划路线,凭借记忆发觉她说的没错,“谢了。”正当我临走之际,突感心寒,“小鬼,过来一下。”
“怎么了?大人。”她光脚走近。
“这些铜钱,我没得地方用,就给你了。”我将一袋钱币交托给她,她未立即拉下系绳,而是迷惑着盯着我看,“拿去买些炭火暖暖手脚,顺带着可以披条毯子,别冷着了。”我抚摸她的头发,我不知为何要如此,也不知我心中与她有何挂勾,但我只有这样,心寒才能得以平复。
“感谢您的馈赠,大人。”她气若游丝地说着,“祝您一路平安。”随后她轻步走过雪地,我也走离了街道,根据她的指引前去。
跨过一处雪化成的水洼,再扭过头去,走过又几个冰棱,再次转身,最后走进,一阵酒香飘溢而出。
踱步走过廊道,在进门前跺掉了靴上的泥雪,“有人么?”我询问其内。
“大人。”一个女孩回应,“很高兴您光临此处,认得我没?”那女孩的身段绵柔,肤若凝脂。面对我环住她的肩膀都无抗拒,不用想都清楚,这是八耳安排的那两个女孩之一。
我将脸凑近她问话:“还有另一个呢?我可是很容易感到空虚的。”她瞄向楼上一眼,回答:“我妹妹她还在暖床呢,得上去找她。”
“走吧,吾爱。”她闻此斜视我,随后瞥向我的胸膛,“放心,我会全面地照顾到你俩的。”
她接着默不作声,僵直着随我登上二楼。
“这里。”她在一扇门前停留,示意我进入。
我轻缓地推开门,木板吱嘎作响,寒风凛冽地透过缝隙,在我的身体笼上一丝凉意。
房内有些昏暗,墙壁上点有几盏琉璃烛灯,黯然散发微光,我隐隐感觉先前的凉意已然不复存在。
另一个略显高挑的女孩自阴影中现身,她早早便褪去衣物,“大人。”她逐步靠近我,在我耳边唤道,“就着阴影和寂静开始吧。”
话后她出手撩开我的领口,将温热的手伸入,迎客的那个也解下扣子,靠到耳边说:“床还暖和着呢,上去吧。”
她们挤压着我送上床,此刻我已然展露出全身,腹部渐起渐伏,她们拥上前压在我身上,用唇印在我的面颊,抚着我宽厚的胸膛,嘴里嘀咕着什么。
“吾爱…”她们连声轻语,“动手吧……”
她们伸手翻开帘帐,传来金属碰撞的空灵声。
我突感不对,欲图起身,但无济于事。
一记突刺接连着手指一拧,我的胸膛被她们连续穿击,鲜血染红了她们的身躯,我无法出声,只感觉每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您祖父的离世我们深表惋惜,被毒杀后再被刺穿身体肯定不好过。”其中一人挪移开后说道。“所以…我们在刀上也动了些手脚,免得您的声响惊动旁人。”
我浑身似乎布满蝎虫在啃噬血肉,身子冻得像冰,直冒血水浸染床铺。我用尽力气滚下床去,拼着指甲碎裂出血的风险,试图爬出房间。
自门外的阴影中传来软布鞋刮擦木板的轻柔响声,“凯尔爵士…”是八耳,他弓着脊背,俯瞰着我,“很遗憾,您还要等待毒性发作才能离世,比起这种方式,直截了当的死简直就是曙光,不是?”他手里持握着一把十字弓。
“救救我…”我费力抽咽着,“我父亲可以给你钱财、高官,比在这儿当间谍头子要好……”
“嗯哼,然后呢…”他的手指移向扳机,“你们这些眼里只有金子的人,哪里明白我们的愿景为何等景象?”
“求…”我无力再发言,喉中已被鲜血填满。
“嘘——无需多言。”他将箭头指向我,“祝您一路平安,爵士……”他扣动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