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兽出击同人文】第四十四章 无极滗著
等芳湫㹳醒来,从车窗外投过的光已经带着夏日特有的炙热,她抬头看向挂在车顶,如同吊灯,随着车辆的移动而不停摇晃的冰晶,正是冰晶内散发的寒气,才让她没有任何顾虑,久违地睡上了一个完整的夜晚。
除了让她浑身凉爽的环境,她周遭正陷入熟睡中的兽人也是能让她毫无防备,安心睡去的原因。
“哦?你醒啦?怎么样,这次没有噩梦缠身吧?”
桑扑打着虚幻的蓝色翅膀,在芳湫㹳身旁飞来飞去。
“这里的孩子,除了那个北境翼族的幼兽,他们的梦都非常有意思,有甜到让人发腻的梦,也有平日里不常见的景色,这种吃到美味佳肴的感觉真是怀念啊。”
【既然甜到发腻,你也吃得下去?】
“我只是想讲的通俗易懂而已,并不是你理解的味觉上的那种甜味啦。”
【是这样哦。】
“你之后要道谢吗?他们从出发到几个小时前,都在与为你而来的极兽战斗。”
黑色虚影一如往常从她的身边出现。
【嗯,应该对他们说谢谢。那些极兽呢?全部都消灭了吗?】
“只靠他们自然是不行的,在与外界的联络几乎都被封锁的情况下,电声转换反倒为他们召集来一批熊族的援军。”
【熀源流动的异常和天空上时而出现的黑色鸟儿我有注意到,但是......电声转换是什么啊?】
“就是将声能和电能相互转换,详细解释的话有些费时间,具体来讲,和我曾告诉过你的电话是相同的作用。”
【电话?那不是另一个世界的......呃,科技?】
“嗯,只能说似是而非,甚至其内部构造大相径庭,作为科技而言并不纯粹,你看见那头老熊旁边的黑色盒子了么?”
芳湫㹳朝闭目养神的上泉钰坚看去,这头深蓝色毛发,上了年纪的熊兽人剑豪瞬间察觉到芳湫㹳的视线,并用善意的微笑来回应她。
“那就是避开了封锁的联络工具,定向锁定了兽人自身独有的血气,或许里面还有精密的零件和繁杂的术式在运转,不拆开看,我也不知道其他的奥妙之处......”
【那个兽人睡着了啊......】
“小㹳,你指谁?”
芳湫㹳的注意力不在虚影在意的科技上,虚影也不生气,关切地问道。
“肯定是有一双倒映着星辰之海的双眼的翼族幼兽啦,小㹳前天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把厌恶很露骨地表达出来了,我还挺佩服那翼族幼兽的,被讨厌了还能摆出一副‘我要拯救你’的纠结表情靠过来,小㹳倒是完全不领情,带着厌恶对他微笑呢。”
“是他啊……那双眼睛现在是看不透小㹳的,自然也看不见我们。”
【被他看着,总觉得自己的秘密正在被一点一点挖出来,我很讨厌这样。】
“他对你没有恶意。”
【我知道,但我不信他是出于善意,一定,一定有什么理由使他来帮助我,他一定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讨厌这样。】
只有赤色的耳朵和尾巴,以及部分皮肤的兽化,这个女孩悄悄地靠近堪比落地窗的车窗,向外看去,有许多一同行驶,将她所乘坐的货车团团围住的武装卡车,反射的黑色光芒让她本能想起了过去的片段。
【无论在哪里,都是牢笼。我永远都跑不出去了吗?姐姐,巫女大人……】
“——是啊,熊族已经选择了他,那么,小㹳,你打算怎么办?”
【这里都是很可爱的兽人,他们也关心我,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离开他们,去宝兴城找那两位救我出来的熊爷爷,就像上次一样,让桑带着我进入梦境,我想和他们道谢。】
“你要去宝兴城?路上肯定会与熊兽人进行接触,极兽也会循着你的气味来抓捕你,你才脱困一个月,还没有积攒足够的力量,也没有敏捷的身手,你现在只是一个无法完全控制身体的七岁女孩,你要怎么逃?”
【……用幻术可以吗?】
“幻术会被那头老熊的直觉破开,也会被翼族幼兽不完整的权能发现。以现在的车速,你们会在傍晚到达宝兴城。”
【我听宫本道明和佐佐木宁绪说,今天就是熊神祭的最后一天了?】
“你还记住他们的名字了?或许吧,至少在我看来,小㹳,你现在既没机会,也没必要逃走,熊族族长和桑签订过契约,不会加害与你。”
【但这里是牢笼,他们不是想要保护我,他们只是想让我哪里都别去,少惹麻烦。】
“小㹳……”
【除了爸爸妈妈,姐姐和巫女大人,谁都是这样!脸上装出一副笑容,背地里嫌弃我,讨厌我!我到底是什么?我的长相就那么奇怪吗?我的生命,我的意志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不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兽人的意志你没有必要去理会——”
“你没事吧?”
棕红色的小熊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佐佐木宁绪睁开眼便看见快要哭出来的芳湫㹳,爬到她身边,轻轻说道。
“那个,我可以让你抱抱哦,熊族的小孩都不用抱枕,睡觉的时候找个伙伴抱着,比什么都舒服……”
真是奇怪,佐佐木宁绪揉着自己通红的脸,要是平常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嗯,只是看见可怜的女孩子要哭泣了,才这样做的,他对自己说着。
“咕——好紧……好热……”
上泉钰坚睁开眼睛,车上忽然出现的血气他自然感觉到了,而作为源头的女孩,仍然在源源不断地向外释放着自身庞大的血气,她的脸上苍白下去,身体也摇摇欲坠。
【我又……我又……】
芳湫㹳放开抱着的小熊,佐佐木宁绪已经被过于庞大的血气给弄晕了过去。
“没事的,没事的,你现在不是在荒郊野外,有兽人能守护你,即使不可信,即便带着目的,正因他们想从你身上获取什么东西,他们才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你。”
“先别说这个了,那只麻烦的狐狸又找上门来了哦,上次是因为在熊族边境,有熊兽人守卫与他抗衡,小㹳才捡回一命,但也被迫留在了熊族,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呢。”
桑轻轻地告诉芳湫㹳,她还未摆脱纠缠在身后的手掌。
“唔......有股危险的气息......”
上泉钰坚也察觉到了逐渐逼近的恶意,他没时间去处理正疯狂向外散发血气的芳湫㹳,而是将手放在刀柄上,一跃而起,天窗上的术式感应到这个老人的存在后,自动打开,上泉钰坚便站在了正疾速行驶的车顶。
在常人无法站立,狂风呼啸而过的车顶,上泉钰坚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后面乘着一只巨大昆虫的赤色身影。
【......我要逃走。】
黑影明显对芳湫㹳的决定感到失望,但他也明白,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是无法让芳湫㹳摆脱过去的阴影,她会对自己不自信,以及无法相信其他兽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也好,九寞离多半有能从那熊族老人手里逃脱的办法,与其被困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先离开,将自己置于暗处,那么你该如何离开呢?”
【我,我该怎么办?】
“——先用赤狐女巫的沉香,现在车厢内的这些孩子只是睡着了而已,接下来你要做的事很容易惊动他们。”
【女巫大人的沉香......】
在芳湫㹳的指尖,乳白色的液体开始向下流淌,在凝聚成一小截蜡烛的形状后,脱离了她的手指,一接触到铺在车板上的绒毯,便在瞬息间融化,而一股混在空气中不易察觉的微香,给予了在车厢内沉睡的幼兽们一个美梦。
【用这么少的量,他们应该没事吧?】
“狐神之尾,赤狐族继承狐神意志的巫女,她的沉香能做到的事情远超小㹳你的想象,这种程度的量只会让幼兽们陷入一个不算长的睡眠而已,大概下午或是傍晚,沉香就会散尽。”
【那之后呢?我之后应该怎么做?】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周遭被上泉钰坚和九寞离的战斗波及到的两辆货车都以自身为材料,爆发出毁灭后的火光。
一阵摇晃过后,睡在车厢内的幼兽们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怎么办?万一九寞离打过来,他们都逃不了了!都是我——】
“之后,你要向九寞离主动暴露自己的存在,不过这是在离开这辆货车之后的事情了,他的目标只有你,只要你能离开,他们就是安全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
“解开锁住车窗的术式,打开车窗,直接跳出去。”
芳湫㹳移动到窗户旁,贴在车窗上,看着向后飞驰的景物,有些害怕。
“别怕别怕,有我在哦,这里有这么多的梦,我可以借他们的梦,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足够在你即将落地的时候,带你穿梭一瞬间的归梦境,再借由归梦境对非纯意识生命体的排斥,被狛纳的意识流吞没前回来,大概......几秒钟吧,真是一趟安全可靠,奇妙而又短暂的旅程呀。”
名为桑的蓝色蝴蝶穿过车顶,飞了下来。
“桑,你刚才是跟着上泉钰坚去了吧,战况如何。”
“他们打的很激烈,不过上泉钰坚凭借一把刀就追着九寞离打,真厉害啊,看样子打不了多久,九寞离就会夹着尾巴逃跑咯。”
“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小㹳,你准备好了吗?”
芳湫㹳点点头,紧张地打开车窗,呼啸而来的风因为车厢外的御风术式而没有灌入其中,芳湫㹳拉来一把凳子,放在窗前,站在上面。
黑影看出了芳湫㹳的害怕,颤抖着的小小身影却没有丝毫踌躇。
“我准备好了哦,跳吧,小㹳!”
桑在熟睡的幼兽们头上飞来飞去,不一会儿,它身上就缠满了从幼兽们的梦中吸收的蓝色光点。
动用才得到不久的身体,有些笨拙,手脚也胡乱挥舞,不协调的性质在芳湫㹳的指挥下从她的身体上显露出来,平常她都会陷入沮丧,但现在,兽人的魔法覆盖了物理法则,芳湫㹳将要做的,就像是在草地上轻跳一样,而将会使她粉身碎骨的地面变成草地正是桑的工作
“——好的!接住啦!阴钥的失控也强制停止了!”
在柔软的狐耳和脑袋两侧的耳朵疯狂嚎叫的风仅出现了一瞬间,身体在下一刻就会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恐慌便被替换了。
“啊,不行不行,不能睁开眼睛哦,小㹳要是认知到归梦境的本质,可能就再也出不来啦。”
哇!我在漂浮?好冰——但是好甜,什么东西……
“是我用车里的幼兽们的梦的碎片做的摇篮,该说是幼兽的梦还是小熊的梦都是纯真而甜蜜的吗?但是太甜了肯定会感觉腻啦,再加点小豹子关于北境的梦,口感超棒的冰淇淋味梦之摇篮就做好啦!”
冰淇淋……?
“那是一种通过各种工艺使其膨胀或压缩的冰冻食品,不过狛纳的做法应该不同吧。”
芳湫㹳闭着眼睛,细细品尝着弥漫全身的凉丝丝的甜意。
有谁在对我说话?
有声音,本来风声消失了之后,芳湫㹳的耳朵就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桑与黑影的话语一如往常直接在她心里浮现。但现在,有谁在对着她轻声说话。
有,有人在对我说话!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你们听见了吗?
芳湫㹳的兽耳与人耳一同听见了窃窃私语的交谈,只凭听觉,她无法辨认声音的主人是谁,小孩的嬉笑、女人的尖叫、野兽的咆哮、集市的吵闹,她捂住耳朵,发现每只耳朵听见的声音都不一样。
它们却有着共同点,那就是如同蛇一样盘踞在耳边,本是呢喃着的话语逐渐变得热情,长诉不休。
“还是被发现了呀,看来这种走后门进入归梦境的方法得少用才行,你们就跟着这个摇篮去吧。小㹳,这次的旅行结束了哦。”
呀!
冰爽的甜味在这一瞬间消失,芳湫㹳一屁股坐在地上,结束了另一个世界的观光。
冰淇淋……
芳湫㹳还想着她首次品尝到的美味,来着屁股根部的赤色尾巴却传来一阵疼痛,让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嗯......还剩下一半的血气,用着一半的血气尝试逃跑吧。”
抓起一把黄土,芳湫㹳站起来,在她的前面是一条向前延伸的道路,有几辆车在其上留下了极速行驶的痕迹。她向后看去,着火的货车残骸正静静地燃烧着。
【用巫女大人教我的幻术……】
芳湫㹳忍痛扯下几根尾巴毛,揉进抓起的土里。
“小㹳小㹳,往西面跑,那边动物很多,或许有河流,说不定能像上次一样逃走!”
“快跑吧,九寞离已经感知到你的位置了,强制动用狐神之尾的联系只能维持半小时,熬过这半小时,就是我们的胜利。”
【好!】
芳湫㹳的步子很小,她只是一个未超过七岁的女孩,挎着小包,穿着朴素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往往会因为学堂严格的作息时间,或是为了玩伴而奔跑,但芳湫㹳知道,她已经回不到那种生活了。
芳湫㹳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森林,长呼了一口气。
【嘶——!】
芳湫㹳猛地回头,她尾巴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
“看来九寞离从那熊族老人手里逃了,他现在正在朝着你全速逼近。”
“这下可危险了!他的追踪秘术还有十分钟才失效呢!”
【已经很好了!只剩下十分钟了……他还有多久能找到我?】
“根据你尾巴上的术士来看,他的位置离你不近,不过他的坐骑还在的话,五分钟就能到你现在的位置,而你五分钟……唉,走不了多远。”
“这附近也没有梦能给我用啦,我现在完全没用了啊,小㹳,你得靠你自己了。”
“别怕,你的幻术已经到了大部分狐兽人都望尘莫及的高度,如果运用得当,短时间内是能骗到九寞离的。”
【不是我的,是巫女大人的……】
“……是赤狐族巫女赠予你的,她把她的一切都交给了你,自然是你的——来了!”
一把长刀毫无征兆地贯穿了芳湫㹳的身体,是那般轻而易举,却没有来者预料的那样血肉横飞,穿透而出的声音也如同刺入大地般无力。
“可以啊!魔女!能把我狐族的幻术运用到这个程度,真不愧是谋杀了我族巫女的异端啊!本想一刀让你失去行动能力,既然你要多受些折磨,那可就别怪我了!”
几根断裂的赤色掉到地上,芳湫㹳惊愕地站在离长刀不到一米的距离外,长刀再次划动,她才面色苍白地后退。
“真是愚蠢……唉,却无可奈何。”
“小㹳的幻术比之前更精进啦!将自身的毛揉进泥土里,通过幻术来造成身位偏移,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值得夸奖!”
【你们别说这些了!我该怎么办?他是忠于巫女大人的侍卫之一,我打不过他也制服不了他啊!】
“他不是问题,九寞离才是问题,不要缠斗,尽快逃走。”
“说的容易,小㹳身上的血气只剩下三成了,用完之后小㹳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吧,我看看森林里在这时候睡着的动物的梦能不能用......”
偷袭不成的赤狐族兽人冷笑着将长刀收回鞘中,他那还算俊俏的脸正因某种让芳湫㹳毛骨悚然的感情而扭曲着。
还有他身着的衣物,昂贵的赤色绸缎将他强壮的肉体隐藏在华贵之下,金色蚕丝编制的狐狸仿佛露出了穿着它的赤狐族兽人的笑容。
“啊,我忘了你是个哑巴,像你这样破破烂烂的杂肉要是说着兽人的语言,那也太恶心了,你啊,就给我偿巫女大人的命吧!”
芳湫㹳眼前的赤狐族兽人发出刺耳的尖叫,猛得扑向她。
“是假动作,他像你一样将自己的身形往后偏移了一步,收刀也只是刻意使用的幻术。”
芳湫㹳仅看见迎面而来的利爪和赤狐族兽人疯狂的面孔,慌忙后退。
【这样的话,绝不能让他靠近我!我没看清他的刀有多长,剩下的血气也不够用多次的幻术了!】
芳湫㹳顷刻间便被赤狐兽人追上了,他们相隔两米的时候,赤狐兽人便高举双手,朝芳湫㹳砍下。
“还是假动作,他的刀没有那么长——”
【噫?!】
漂浮在芳湫㹳身旁的黑影抬头看向忽然出现在赤狐兽人手中,眼看着就要将芳湫㹳劈成两半的巨大长刀,叹了口气。
“狐族的兽人老是玩这套,真烦啊,那就还是老样子,我来屏蔽掉小㹳的感知吗?”
“嗯,桑,就这么做吧,他的幻术还影响不到精神,将小㹳的感知屏蔽,幻术自然就对她没有用了,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脱离战斗,九寞离快来了。”
芳湫㹳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长刀马上就要砍断她的身体,忽然她两眼一黑,接着,视觉便被奇怪的点心和雪覆盖了。
“正好我还留了点幼兽们的梦之碎片,这些是做摇篮剩下的,这次用完就没啦。”
像熊掌一样的点心在芳湫㹳的视野前迅速拼凑出了一个狐狸兽人的身影,而天上的落雪则在赤狐兽人的手中勾勒出一把长刀的形状。
“正好?桑,你果然留了点啊。”
“好吃的东西自然是要慢慢吃,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眼前的点心兽人就这样拿着一把刀在芳湫㹳面前挥舞,她在向后逃窜的同时,将手伸进包里的小刀。
“别动手,小㹳,让他以为他的幻术生效了,这样才能稳住他,若是他发现幻术无用,直接和你正面战斗,你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趁他现在大意,应该可以偷袭?】
“你觉得,一把小刀,能划破狐族神社内有官职的狐兽人专用的祭祀袍么?再者说,他曾侍奉过狐族巫女,我想这也是他愿意作为追捕你的先锋而穷追不舍的原因,那么,作为下一任却不被狐族承认的巫女,你能杀掉原本仰慕着自己的兽人吗?”
【......仰慕?他们是想抓我回去,把我的生命留在赤狐岛的神社!然后,然后再从那群该死的赤狐兽人里面重新选出巫女!巫女姐姐说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活下去,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如果九幻离没有从中作梗,他们本该仰慕你,而你会继承赤狐巫女和你姐姐芳语的生命,在赤狐族过上幸福的生活......本该如此。”
【现在所有的狐兽人都以为是我杀了巫女姐姐!我怎么可能,呜呜,怎么可能......】
赤狐兽人抓住了芳湫㹳动作忽然迟钝的机会,他却在那张陷入悲伤的小脸上恍惚看见已经死去的赤狐巫女的面貌。
“唔!”
腹部传来的刺痛将芳湫㹳的思考搅得一团糟,不禁发出呻吟。
“.......魔女,你可以再试试幻化成我族巫女的模样,我这次会一刀了结你,不会再管九幻离大人必须生擒的命令了。”
沾染芳湫㹳鲜血的刀从赤狐兽人的手中浮现,他的气息忽然变得极为暴躁,满溢而出的血气所产生的压力让芳湫㹳连连后退。
“哦?看起来他已经气昏头了,那就没必要继续覆盖小㹳的感知了,我也用剩下的残渣做个幻术啥的吧。”
“嗯,失去冷静虽然更危险,但小㹳的逃生机会也变大了。”
【好痛......呜,好痛......】
芳湫㹳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腹部伤口让她全身发麻,疼痛却在血液中急速穿行。
【我......我可能跑不动了。】
“桑,屏蔽掉小㹳的痛觉,按照现在的失血量,大概在十分钟后,小㹳会失去行动能力,在这段时间内想办法逃出去吧。”
“又是这种无聊的工作啊——”
【——不,不用,我能忍受。】
“你在说什么?现在应该尽快逃离,你的痛觉会阻碍你的行动。”
【你又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痛!你一直都不知道!】
芳湫㹳不再去听黑影和桑的话,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她面前这个赤狐兽人身上。
她知道这个赤狐兽人的名字,在那段如梦如幻的日子里,赤狐巫女是这么呼唤眼前这个怀有忠义之心的狐狸兽人的——
【高松,你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大哥哥,现在却一口一个魔女......】
逃下去?一直逃下去,什么都解决不了,还会不断地失去本拥有的珍贵的感情。
【我想杀了你!但我知道,是九幻离给你注入的血气,把它逼出来,就能让你恢复正常......】
“小㹳,别犯傻!”
“你就随她去吧,小孩子总得碰壁才能不怕风雨啦。”
耳边似乎传来了声音,那都无关紧要了,温暖正缓缓从芳湫㹳的身体上离去,在那之前,她要试一试。
【一定要成功!不然,高松,你我今日必有一人死于此......】
“呼......明智的选择,魔女,随我回赤狐岛,这次可没有熊兽人来救你了。”
高松看见芳湫㹳摇摇欲坠的身体倒了下去,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折磨她,让她领会自己的愤怒与悲伤。
他收起刀,一甩衣袖,衣袍上的狐狸仿佛活了过来,从编织的尾巴处咻地飞出一条金色的蚕丝,捆住了芳湫㹳的双手。
“在尝尽痛苦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魔女。”
【痛苦什么的,早就......】
“唔!”
芳湫㹳被大力一扯,直接飞向高松,重重摔在地上,逃进森林的路就这样被切断了。
“手腕也出血了?流这点血不会死吧,别动!你敢动一下我就砍你一条手!”
高松撕下自己的袖口,华贵的赤色绸缎缠绕住芳湫㹳的肚子,颜色瞬间深了一层。
“有赤云服的术式保护,你这魔女虽然不会死,但伤口也不会愈合,这一路上,你就慢慢——”
“噗!”
赤云服有着能随其主的意志而封锁血气的功能,将赤云服的部分包裹住芳湫㹳后,高松的戒心便少了一些,而在他说话的时候,芳湫㹳终于找到了机会,吐出了口中一直憋住的血。
“咳!你!——什么......?”
不出意料,高松虽然躲闪得快,还是咽下了一点芳湫㹳的血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芳湫㹳被忽然出现的风压吹走,而高松的赤云服竟在这时也从他身上撕裂,仅留下几片再无任何作用的破布。
“咳咳咳,唔——”
高松体内的碰撞直接把芳湫㹳吹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才停下来,受到猛烈的撞击,芳湫㹳又吐出一大口血,她的束缚却也因此也解开了。
“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嗷!”
尖叫逐渐转变成野兽的咆哮,芳湫㹳艰难地抬起头看去,高松已经四足着地,知性不复存在,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紧顶着濒死的猎物,缠在高松身上的破布也被他不耐烦地甩开。
滴答,滴答,贪婪的口水一滴一滴从化为狐狸的高松嘴里流出来。
“嗷嗷嗷,嗷呜——”
高松开始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用前爪捂住脸,痛苦地嘶吼着。
与此同时,高松身上的赤色毛发开始朝着白色转变。
“嗷呜......嗷呜......呜......㹳.......小㹳?”
在地上爬行的芳湫㹳听见这个声音,猛地回头,已成野兽的高松露出了人性的脸,迟疑地问道。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要是能说话就好了,要是能传达到自己的感情就好了,芳湫㹳在心中祈祷着。
“小㹳......我问你,是你杀了巫女大人吗?”
“唔唔唔!呜.......呜呜......”
芳湫㹳拼命地摇头,即使再痛她也未曾流泪,此刻却是泪如雨下。
“不是你啊,也是,你怎么会伤害巫女大人呢,这样的话,那一定就是九幻离......小㹳,对不起,我说了很多我不可能说的话,我对你做了这么多不可原谅的事......但我时间不多了,让我追随巫女而去吧。”
野性和一股外来的血气仍在高松体内碰撞,这短暂的清醒让他对着芳湫㹳说出了残酷的请求。
【不要!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吼——”
高松忽然低下头,抬起后腿,对着芳湫㹳发出警告的低吼,这只已变为野兽的赤色狐狸眼中的人性正一点一点消失。
【怎么办......怎么办!】
芳湫㹳转头看向黑影与桑。
“怎么办......九寞离已经到了,小㹳,我会把这附近全部推入极界,但愿能保住你一命......嗯?”
“嗷......”
高松转头看向远处逼近,站在一只巨大飞行昆虫上的赤色狐影,野兽的本能使它立刻奔跑起来,随风摇摆的尾巴已经有大半的毛发都转为了灰色。
阵阵黑气和红色的烟雾从它的身上飘散而出,它方才那股饿到不行的感觉忽然消失了,面对生命危险,它决定暂且放过眼前马上就要死去的猎物。
脑子里却忽然涌现出奇怪的记忆,这只过去名为高松的野兽开始在芳湫㹳身边踱步,它嗅了嗅芳湫㹳,舔了舔芳湫㹳流在地上的鲜血,尾巴的灰色再次向前延伸。
饥恶再次从生命的本源流出,奇怪的是,这种生命本能的欲望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烈。
“啊呜”
高松是一只体型很大的成年狐狸,它叼起芳湫㹳的衣服,带着芳湫㹳,灵敏地跳进森林。
‘轰——!’
后方传来的爆炸吹动了森林,落叶‘唰唰’地飘落,高松仍灵巧地躲避着障碍物,跑向鼻子所嗅到的气味。
“这是......那股血气和小㹳的血液冲突,二者消耗完毕之后,高松的返祖化反而停下来了?”
【太好了......】
没有出现预料中最坏的情况,芳湫㹳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是那股血气中和了小㹳的血液,还是小㹳的血液消耗了那股血气?竟然还有这种事,兽人的血气能影响最古老的诅咒......”
“毕竟是那位啊,但小㹳的伤怎么办?生命正在流失,真可怜。”
“我先护住小㹳的心脉,桑,你用剩下的梦之碎片让她做个美梦吧,这样多少能撑一些时间。”
‘咻’,高松已经适应了森林的环境,自由地窜来窜去,来到一处平地,它把芳湫㹳轻轻放在柔软的草地上之后,伸出爪子,轻轻地爬上一棵树。就算是野生动物,它的动作也太过灵敏了。
‘嗖’的一声,高松跃下大树,跳到芳湫㹳旁边,它的前爪握着一只刚捕获到的鸟儿,高松扔进嘴里吃了下去,才缓解了一点饥饿。
高松再次叼起芳湫㹳,跑向它认为应该能让嘴里的猎物活过来的办法。
‘轰轰轰——!’
森林外传来的爆炸声也越来越小,高松跑进逐渐密集的丛林,不时用头去顶开拦截前方道路的树枝,而其他的动物嗅到了外来的闯入者,它们大都持观望态度,高松也避开大型动物的领地前进,这使这只壮硕的雄性狐狸即使叼着一只昏迷不醒的猎物,也没有野兽敢与其抢夺。
高松忽然停下了四足,在它的前方,已经没有任何野兽的气味了。
它开始在被一条棕色的细绳划分出的边界外徘徊,与其说前方没有野兽的气味,倒不如说前方任何气味都没有,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危险,高松摇晃着大半都是灰色毛发的尾巴,它忽然抖了抖耳朵,之前路过的那些野兽的气味靠近了。
没有选择,它叼着芳湫㹳,越过棕线,踏上了青石板。
奇怪的是,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却没有任何危险,高松由跑转为走,它有些喜欢这里,很安静,只是缺少食物和水源。
哗啦啦的声音传来,循着声音就能找到河流。它想,或许可以带些食物来这里圈出自己的领地。
高松看见高处有一座古朴而历经沧桑的建筑,便沿着青石板分出的岔路,跑了过去。
兑泽神社?木牌已经被腐蚀地摇摇欲坠,高松还是认出了建筑物旁边的字,野兽却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它走进这间小屋,正面的墙壁上有一扇窗户,可以看见后面开阔的平原和倒映着阳光,闪闪发光的河流。
以及,站在窗前,身上朴素的白色衣物已经落了些灰的兽人。
“久候多时了。”
“嗷嗷……”
高松轻吼,将芳湫㹳放下,缓缓走进声音苍老的兽人。
那对羽翼,高松被兽人身后从衣袍的洞口处伸出来的羽翼吸引了。
那是野兽也能理解的美,比雪更白,比风更轻,比光更为圣洁的羽毛,宛如天地承载生命般将一片片羽毛收起的翼,从手臂分离,寄居于背后收缩的天成之美。
兽人转过身,笑着看向高松。
在那双白色占据了全部的瞳孔,每只眼睛各有两个细小的墨点不断旋转的眼睛里,高松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之后,如潮水般涌来的饥饿让它红着眼看向身后的芳湫㹳。
“原来如此……此番因果倒也奇妙,但这诅咒,我也不能驱散啊。”
高松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将长嘴伸向芳湫㹳的喉咙,米徳诺特比他更快,轻轻一抖,一片羽毛便从他背后的羽翼掉落,化为一道金光打中了跳到空中的高松,高松哀嚎一声,摔落在地。
高松迅速爬起来,却想不起刚才做了什么,而米徳诺特的羽毛则在高松的额头上留下一个金印。
“我也只能压制……现在要紧的倒不是这个。”
翼族当代天师米徳诺特走向芳湫㹳,仅是看着。
“失血过多,骨骼大部分断裂,血气枯竭,经脉也不容乐观……大部分都是你做的,你却成为了她的生门,把她带到了我这里来,我虽早已看过这番因果,还是颇感奇妙啊。”
米徳诺特再度回到窗户,眺望远方。
高松慢慢地走过去,有些怕眼前这个翼族兽人,但奇妙的亲和感还是让它前爪扒住窗口。
“叽叽,叽叽!”
“咕——咕咕咕!”
数不清的鸟儿忽然从窗户涌进来,高松吓了一大跳,缩在角落里。
一声长啸,更是把它吓到米徳诺特身后,它探头看见一条浑身都散发着刺眼红光的大鸟飞过来,周围的鸟儿都像疯了一样大叫不止。
“好了好了,别吓到它,你们离去吧,迁移的路途是往西入海,入海三千里后一直往南,即可找栖息之地。”
有着安宁之气的红光大鸟竟用前爪向翼族天师做了一个拱手礼,之后便带着漫天的鸟儿离去了。
“嗷……”
高松战战兢兢地缩回角落里盘成一团,此时房间内已经堆满了大量的草药,而芳湫㹳也被鸟儿们咀嚼后吐出的药材裹住了伤口。
啊啊,太好了……
高松笑了笑,他的人性就此消失了。
“呵,因果未了,即使灵魂消失,肉体若在,仍会诞生出新的灵魂……不,已经诞生了 只是如同雏鸟……”
米徳诺特摸了摸一脸迷茫的狐狸,拾起几株草药,将其揉在一起,直至成为粉末后,洒向芳湫㹳。
“来吧。”
米徳诺特招招手,有着大半灰色尾巴的赤色狐狸便走向他,盘坐在芳湫㹳旁边。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古典中记载的【返祖】,看样子,你拥有在三百年前灭绝的金草狐的血脉。”
“呜?”
米徳诺特抬起手,芳湫㹳周围流出来的血慢慢漂浮起来,快速蒸发,而一点一点金色的血液显现出了它的真面目。
这些金色血液一出现,米徳诺特提前布置在四周的羽毛立刻散发出纯白的光辉,化为一条条肉眼可见的白色光束,锁住了金色血液四散的气息,同时也锁住了双眼血红的狐狸。
“不知道够不够……”
那些金色血液在米徳诺特的控制下,缓缓飘向无法动弹的狐狸,一滴一滴滴落在狐狸额头上的金色印记,被金色印记全部吸收。
狐狸的眼睛也越来越清明,等到金色印记完全转变为红色后,狐狸轻轻一跳,白色光束便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呵呵,那便赐名于你吧,返祖本就是血脉迈向过去的道路,那么你存于世间的名号也不应改变,高松,这是赠予你,还于你的名字。”
“唔……嗷呜……”
高松,这只野兽被冠于已逝去之人的名字,它在此刻发生了变化,尾巴从大半灰色变为全部的棕红色毛发,而身体的毛发反而变为之前米徳诺特打它时的那片金色羽毛的颜色,褐色的皮毛从爪部到腿部,整体还大了一号,再也看不见一点之前的模样了。
“你在害怕?”
“嗷呜……”
高松将头面向外面。
“那边啊,你在害怕九寞离追过来?不用害怕,我在那边给他留下了一些礼物,只可惜他命数未尽,今后也将成为你的难关啊。”
高松从米徳诺特的身上感到了平静,它只记得一睁眼便看见一个浑身冒着煞气的兽人,若能摆脱他再好不过了。
“呜呜呜,嗷嗷嗷。”
高松轻吟,开始绕着芳湫㹳走。
“抱歉,现在没有时间让她休息了。”
米徳诺特一掌拍在芳湫㹳的胸口,芳湫㹳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
“小㹳,你终于醒啦!”
一只蓝色蝴蝶在芳湫㹳面前飞舞。
【唔……好痛……他呢?高松呢?】
“高松?他已经死啦,至于他嘛,你眼前这个翼族的老头可是有着不得了的权能,他担心有可能被发现,就躲起来了。”
芳湫㹳眨眨眼,想坐起来,身体却一动不动。
“小姑娘,你的身体正在愈合,在那之前你是动不了的,乖乖听我说吧。”
【这眼睛……真讨厌……】
且不说宛如黄金的喙闪到了她的眼睛,这翼族老人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那双眼睛却带给芳湫㹳无所遁形的压力。
【和他的一样……不对,要更难受……】
“你所见的兽人是我唯一的徒儿,他年纪尚小,对天眼的掌控也不甚熟练,不过你与他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不知数年过后,你的心境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对救命恩人确实不应该是这个态度,对不起……】
“不不不,此话应是我来说才对,时间紧迫,我们在路上边走边说吧。”
他能听见我的心声?芳湫㹳内心有些躁动,望向桑。
“大概吧?毕竟是完整的神的权能,多半我的存在也被发现咯。”
米徳诺特张开了翅膀。
北境翼族的翅膀大多都与双臂相连,而这位翼族天师背后的羽翼一张开,就侵占了小屋内一半的空间。
他轻轻扇动羽翼,圣洁的光辉顿时招来一股狂风,面向河流的木墙应声破碎,芳湫㹳和高松都被卷上天空,而一片落下的羽毛瞬间扩大,落在河流上接住了芳湫㹳和高松。
两人一兽就这样顺着河流向下游去。
“事后要不要通知熊族的兑泽神社呢……罢了,这处神社荒废多年,我破了这结界,也算是给森林的野兽加了一条去路。”
米徳诺特手握一根长长的木根,站在羽毛船的船头,用其做桨,缓慢划动。
芳湫㹳靠在羽毛船的尾端,在她的身边堆积了大量的草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而草药内蕴含的精华则是通过羽毛上的脉络流进芳湫㹳的体内。
芳湫㹳这时才看见她身旁金身棕红尾的狐狸。
“他吗?小㹳,他是高松哦。”
【高松?!】
随着对草药的吸收,芳湫㹳微微转动身体,面向高松。
“不是你认识的赤狐族兽人高松,那个高松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仅仅是有着高松之名的野兽,这就是你的力量。”
桑耐心地讲解道。
【我,我又害死了一个兽人……】
“非也,此为果,因早已在你与他接触时便种下了,此番缘分乃是注定之事,倒不如说,若不这样做,你现在已在那九寞离手上了。”
芳湫㹳看向那个出声安慰她的背影。
“翼族善预测之理,对身为翼族天师的我来说,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因果之间的联系,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怎么样?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何知晓这么多事了吗?”
【怎么可能理解啊!】
这条河流并不急,米徳诺特不紧不慢地划动手里的木棍,芳湫㹳从未感到如此平静过。
“只是,就算是我,也有无法破解的阵法,前人的智慧还是不能小看,这也是我提前一天就在兑泽神社等待你的原因。”
【果然有求于我……我能做什么?】
“那道阵法仅是针对我而创立的,我的眼睛能直视万物的因果,但我终究是兽人,缘分织成的红线重重叠加,互相交错,若是超出我的承受范围,我也只有葬墟这一条路可走。”
【葬墟?】
“葬墟境,狛纳的冥界,兽人死亡之后,灵魂所归……”
‘轰隆——!’
忽然,万里无云的晴天突然劈下一道雷电,打在羽毛船的身侧,米徳诺特撑住木棍,避免了小船沉没。
“禁令的界限在这里啊……世间的一切在我眼中皆由缘分互相联系,因果铸造,你与我那徒儿,和那几个孩子也有一段路要走,我希望你能接受他们的善意。”
“嗷嗷嗷唔……”
芳湫㹳抱着比成年老虎都要大的高松,一人一兽被突然出现的雷霆吓得瑟瑟发抖。
‘哗啦……’
米徳诺特用木棍拨开河流上的障碍,他漂浮到了芳湫㹳的视野里。
【……尸体?】
那是一只脸朝下的熊兽人,随着小船的前进,熊兽人的尸体向后退去。
“那是五年前死在破元战役的,熊族坤地卫的一员,这样一具残骸就汇聚了狛纳与极界,还有冥界,还有他的一生的因果和缘分,经历再多,兽人也不可能染上如此多的因果,更别说……”
尸体,一具一具脸全部埋进河流中的尸体开始逐渐出现在芳湫㹳的眼里。
“这条河是为数不多的生路,也是最快的一条路,若是没有其他的视角,这条河便是我无法渡过的死路。”
熊兽人,狐兽人,狮虎族兽人……看着不断后退的尸体,芳湫㹳仿佛看遍了狛纳全部种族的兽人,其中甚至还有她见过和没见过的极兽尸体。
“这其中有死于五年前的破元战役的,有死于暗杀的,有死于实验的,有死于地下黑市的,甚至还有死于空间乱流的……若是第一纪元的兽神,利用这些因果,恐怕都能创造一个小世界了吧。”
羽毛船上的毛绒忽然长了出来,掩盖住芳湫㹳的眼睛和耳朵,包括高松,她们的视觉和听觉被覆盖了。
“别怕,不过是要打雷了而已。”
寒毛直竖,生物的本能让芳湫㹳和高松甚至不愿去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之前的那道雷让她们明白,一定是声势浩大的雷霆再次劈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毛绒褪去,芳湫㹳移动自己勉强能驱动的身体,向后看去。
河水清澈得像是倒映着天空一样,这让她不禁怀疑先前是否有雷霆出现。
“好可怕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今天就消失在这里了。”
桑在芳湫㹳的手里委屈地说道。
“之后得靠你了。”
米徳诺特回身抱起高松,走到船头,高松开始‘嗷嗷嗷’叫个不停。
“去吧,去迎接你的命运吧。”
米徳诺特将高松扔了下去,同时,一片羽毛从他身上飞出,黏在高松身上,在高松的四足接触到水面后,一片光幕出现在它的脚下。
“嗷呜……”
高松念念不忘地回头,它的脑子里不断出现着记忆,它不知道那些记忆是什么意思,这只狐狸十分烦躁,它在本是猎物的女孩和有着奇妙亲和力的翼族兽人身边找到了平静,现在一离开船,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它的脑子里。
“野兽开启灵智的过程堪称奇迹,但记忆还未消失,赤狐族的族长或许能让你早日开窍……”
高松焦急地在水面上奔跑,荡不起一丝涟漪。
就在高松离开后,河流突然分流,出现了另一条河,米徳诺特扔掉木棍,小船便被水流簇拥到另一条河流上。
“好了,这下就只剩下我们两了。”
米徳诺特在芳湫㹳旁边坐下,他看着那条高松离开的河流越来越远,才开口。
“你想知道什么事?机会难得,天师眼里的真相在这时候可以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
河面上开始起雾了。
【真的吗?!我姐姐芳语……还有,巫女姐姐!】
“她们都死了,她们的肉体和你的肉体融合,才出现了你现在的样子……这是你也知道的事情,你可以再问一次。”
【……把我从赤狐岛救出来的那两位熊爷爷呢?】
“我看看……风间拓和墨月猫玄么,风间拓的命数在五年前就结束了,他用了禁术,那种续命之法让他撑到了现在,而代价便是死后不入轮回,成为没有意志的精灵,风间拓也死去了。墨月猫玄……熊族族长还健在。”
芳湫㹳低下了头。
“这样吧,你知道你为何不能说话吗?那是阴阳失衡的果,而因便在于你体内的阴钥,你有时无法控制自身血气流失也是这个原因。”
芳湫㹳已经看不见周围的景色了,天上隐约传来雷声。
“还不够啊……至少已经知道你不会成为天罚的目标,那就玩大点吧。”
米徳诺特笑了笑。
“——芳湫㹳,不,【㹳】啊,当阴阳合二为一,本源与记忆归位,你才会……”
芳湫㹳歪了歪头,她本已经陷入了悲伤中,但在米徳诺特开口的那瞬间,这世间的一切声音和光源仿佛都被剥夺了,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
黑暗降临,吞没了芳湫㹳周遭的一切,但她不知为何,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感到奇妙的怀念。
她眨了下眼睛,一切又回归原位,水流继续流动,鸟儿仍在鸣叫,米徳诺特站在她旁边,眺望着远方。
芳湫㹳看见平原上高挂的太阳,她这才发现,迷雾消散了。
“……那就到此为止吧,这里的结界已经破除了,这世界上不会成为天罚的目标的,也就只有你和他了吧。”
米徳诺特一跃而起,降落在另一边属于森林的地界内。
“此地离宝兴城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你能在那里所获得的 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至于天师的忠告……为时过早,你啊,就按着自己的步伐前进吧,有缘再会。”
【等一下!天师爷爷,我的未来!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芳湫㹳趴在羽毛的边缘,着急地问道。
“这得问你自己啊,是追寻幸福的未来,还是踏上复仇之路的未来,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水流逐渐湍急,芳湫㹳很快就看不见走进森林里的米徳诺特了,她在安稳的羽毛船上抱成一团,她的思绪很乱。
“货真价实的权能,还有满含奥秘的天眼,狛纳竟有这种兽人存在?我原以为袁笙昰的天眼够夸张的了,他的师傅更夸张。”
黑影终于出现,他与芳湫㹳同乘着羽毛,浮在面前。
【又有兽人因我而死了。】
芳湫㹳开口。
周围一时间安静下来,黑影和桑都不知如何开导,他们只能任由芳湫㹳随着河流向下。
【我好累啊……】
身体隐隐作痛,那是内部的经脉和骨骼正在愈合,血液的流动让她浑身发热。
芳湫㹳没等到答案,疲劳关闭了她与世界的联系,她带着懊悔与强烈的仇恨入眠了。
当获得最低限度的休息之后,羽毛的停泊让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恍惚间她认出了那张脸。
“怎么这么多伤呀!一定很痛吧,吹吹——喂!小天师!大家!小㹳从河上漂过来啦!”
她自然认得那张脸,年幼的雪豹兽人抚摸着她的伤口。
“吹吹——你别急!他们过来一定能治好你的!”
芳湫㹳从未想过,肉体的接触竟是如此的温暖。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这是我和桑都没办法给你的……小㹳,抱歉。”
雪豹族兽人峛巩扶着芳湫㹳从羽毛上下来,没有了峛巩的阻扰,羽毛继续它的旅程,正如芳湫㹳开始走向她曾祈祷过的未来。
宝兴城,已近在眼前。
——————————————————
宝兴城闹市,一个黑头发的小孩从人群中挤出来,临近傍晚,再加上亲密接触了兽人们的毛发,他全身都被汗打湿了。
“总算出来了……等一下,浩浩和阿远呢?”
只穿着法被个六尺褌的风间㹳回头,一只淡蓝色的熊崽头正拼命挤出来。
“哎呀,浩浩!”
风间㹳转身回去抱住十泉浩的头往外扯,在十泉浩的后面,棕色小熊见舟硕和毛色要深一点的棕色小熊伊川远则在把十泉浩往外面推。
他们自然不知道人流是移动的,于是,恰巧出现了一个空隙,三只小熊一起扑了出来,将风间㹳压在了下面。
“好热!好臭!”
“不臭!一点都不臭!㹳哥乱说!”
风间㹳不禁抱怨道,见舟硕红着脸大喊起来。
伊川远也抬起自己的胳膊嗅了嗅,下一秒他就捂住了鼻子。
“真的呀阿硕,你身上好臭啊。”
“十泉浩!你自己闻闻你身上的味儿!”
“?嗅嗅——呕。”
“快起来吧。”
伊川远站起来,把他们一个个都拉了起来。
“没办法,兽人太多了,玩了一天就脏成这样了,回去之后会不会被叔叔骂呀……”
十泉浩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和远哥来帮你俩抄书,你和㹳哥现在都在家里抄呢!”
“我都说了一百遍了阿硕,谢谢你!”
“再说一遍。”
“你有完没完啊!”
十泉浩和见舟硕再次掐起架来。
“唔……算了,今天玩的好开心。”
“是吧㹳!熊神祭的最后一天真是名不虚传啊,晚上还有更精彩的,我们买的东西晚上就会送到十泉家啦。”
“你今天就住在十泉家吧,我们明天再分!”
风间㹳摸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
“别别,别掐我的嘴了十泉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别掐我的嘴了!”
十泉浩松开手,压在他身上的见舟硕也气喘吁吁地离开了。
“我说,晚上要放的烟花,就放在城门口,我们去看看吧?”
“哇,烟花!走走走!”
十泉浩挽住见舟硕的手,就把他往城门口拖。
“等一下浩浩,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家吧?”
风间㹳连忙拦住他。
“叔叔说今天晚饭在外面吃,这不是正好嘛!㹳哥哥远哥哥,你们去和叔叔还有伊诺叔叔他们说一声,我们在城门口野餐吧!”
“好主意,那我和阿远去去就回,你们要等我们哦!”
“知道啦!!”
十泉浩和见舟硕一口答应,便跑向被所有的戍长都禁止在熊神祭最后一天靠近的城门口,即使被瞒天过海的结界覆盖着,城门外的真实也能瞬间击破宝兴城内的繁华。
(第四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