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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人/furry〕《寂灭之冷·贰》

2022-10-13 23:20 作者:析木无肆  | 我要投稿

是啊,我为什么还活着?像我这种堕兽人,给其他人带来的是非,还不够多吗?只要我们都死了,灰飞烟灭了,事情不就解决了吗!为什么要苟且偷生?为什么不能为了大家而牺牲自己?这一向都是我们所有人所崇尚的,不是吗?

“可是,凭什么是我?”我嘶吼着喊出一道声音,我不甘,为什么受苦的是我而不是别人?我有何不同? 

懦弱者害怕被伟大加冕,就像原本苟活与他人羽翼之下,长久不见阳光,阴冷潮湿甚至生蛆者,有朝一日突然需要自己为他人遮阴纳凉。那光照是真的刺眼啊,一些曾经隐藏与阴暗之下的不堪都将暴露得一览无余。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卑劣,也并不认为自己能为他人承担,那些个美好与高尚只是他们所欣赏的字眼,仅此而已。

“这种事情,让那些自大狂妄的人去做就可以了!我要活下来!!!要不然……要不然这几年的玩命地等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蹲下来,抱着脑袋。头痛欲裂,心痛欲碎。我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为了冷静下来,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落下后,世界安静了。 

我耳边的低语全然消失,仿佛它们也不曾存在过。我大口喘息着,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想,或许也是那疾病的病理吧。

我嘶哑地笑了一声。

我早就认命了,不是吗?多年前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是的,我早就和实验室签了协议——我们没有百分百的机率活下来,甚至有可能所有人都会死,但至少能活得久一点,而他们提出的条件是,需要我们亲自充当试验品,生死难论。但是不签,便会就地处决。 

或许那时我的心已经死了吧。两头都是死,但也无所谓了。当时我寄希望于他们,而现在他们主动放弃,协议便作废了。我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活下来。

我缓缓站起,跌跌撞撞地走到尸体边上,告诉自己我要活下来,已死的人对我来说只剩可怜便再无其他。人非我杀,我不需要有什么负罪心理。堕兽人的命也是命,我也有活着的权利! 我找到了那张沾满血污的通行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待了这么多年的仓库。

但仓库以外依然是一片狼藉,一片昏暗。走廊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灯在无力地闪烁着。我靠着这仅有的一点亮光发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大多残缺着,就像被处以了各种极刑。

尸臭弥漫,一股恶心感上涌,而吐出来的,仅有胃液。 “全尸都没能留下么……?”我喃喃自语道,不禁对逃逸的堕兽人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但我不能就在这里傻站着,再怎么说也不能就此等死。

未知的,不只有恐惧,也有那一线生机。

灯光的频闪激起细微的电流声,四周寂静得只有我轻微的脚步声。

地上,墙上,血迹横飞,痛苦的表情定格在了一张张绝望的脸上。我看着他们,一直想着,这是否是一场报应,而并不单单只是一场偶然的灾祸?

罢了,或许我们就是不可救之人。

我仰头暗自笑叹一声,抬脚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余光中印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我不忍直视。

末了,面前有一人颓然地靠墙而坐,耷拉着脑袋。眼睛虽睁,却早已失去神采,瞳孔涣散。但,他似乎并没有留住多少恐惧,貌似只剩下一丝平静了。

可是为什么?我分明看见了他胸前那狭长的一道伤口,抓破心肺。伤口难道不痛么?死亡难道不令人恐惧么?我没有与之相同的经历,便也理所当然无法感同身受。是视死如归?还是了无遗憾?我不知道。

我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而此时又陡然发现了他右手捏着的,沾染血迹的照片。

“终究还是有什么没有放下吧。”我对早已死去的他说道,可我也不也一样么?

若非还有执念,怎会于此苟延残喘?

我自嘲一笑,“对,我也一样。”像是回答自己的内心。我没有拿走他的照片,那是他的全家福,是他的牵挂。

染血的女儿笑得很开心,而这位父亲沾着血的手,却再也无法帮她擦干净了。

大概这就是遗憾吧。

倒是我,在镇静剂中泡了多少个日月,那些对我重要的人,与我的脑海早就模糊不清了。

我活下去的目的或许只是因为生命是我的私有物,还没有什么在我的心目中值得我舍命相换的,所以我宁愿于活着忍受痛苦,也不愿死去而求解脱,——以我这短暂而无为的一生,如果就此消亡,就什么也不剩了。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活着默默无闻,死了静默无声,我如何能甘心?又怎么敢甘心?

我断不可能与之相同。

张望一番四周,除了转角的楼梯便只剩下墙壁。墙上的“B3”指示牌发着荧光绿。现在,我的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上去,回到地面;要么下去,深入地底。

而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决定,我并不认为更深的地下仍存有生机,若说有,大概也只是对活人虎视眈眈的堕兽人,更何况,他们出事大概也有很久了,也没见外面有人来打扫这里。说到底就是这里、我们被放弃了。所以我自己要寻找出路就要向上走。

辞别那位父亲,我便拾级而上。

同样,楼梯上有着已故者的遗体,但相较于先前,也少了很多。

只是我已麻木,麻木于这场仍未休止的惨案。 楼道里没有光,应该是这一段的线路损坏了。不过我仍能感受到我的四周多多少少有些不甘者的亡魂。我从微亮一步一步走进黑暗,到后来竟是伸手不见五指。

嗅觉尚未完全恢复,但也足以让我免于撞上一些尸体,却也难免会踩到一些残肢断骨。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哀嚎着,咒骂着我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

“你踩到我的手了,你这个混蛋!”

“把你的肮脏爪子从我的手臂上拿开,该死的堕兽人!”

“为什么不打个手电?!你就是故意来折磨我们的!我就是死了你也不放过我!”

浓稠的恶意,像是要具象化成水,从头顶浇灌下来一样……

我浑身寒冷,有些打颤。头开始变痛,我左手扶着栏杆,右手捂着头,嘴里不断念叨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他们早就死掉了啊,为什么还能感受到痛觉?甚至向我发出控诉?和最初的那位研究员一样,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亡灵……亡灵真的存在吗……?”我问道,可我并不相信,但这一切实在过于诡异,我根本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幻觉吧?”我自言自语道。

“亡灵……”

我想为此说些什么,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思量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死在这里并不甘心。你们作为这场悲剧中的直接受害者,有着许多的不甘与怨恨。你们是来救赎我们的,却死在了不公的命运。可我,我们,你们口中的堕兽人,也是这场悲剧中的受害者,不是吗?有谁想变成这幅鬼样子,连自己的理智都不能好好把握住,任由这疫病摆布,受尽折磨。我们都是这疫情中的可怜人,你们的亡魂不肯就此离开,满身怨气地守在这里,却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我如是说道,然而却依旧听到“亡灵”歇斯底里的咆哮与呜咽声——“不,就是你们的错,为什么不服从?我们在救你,你却恩将仇报,害死了我们。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你们都该死,为我们陪葬!”

我摇摇头,依旧觉得不可理喻。继续迈步向前,我实在是不愿与偏执至此的亡魂纠缠不休。

突然,我闻到了一阵新鲜的血味,与这里腐烂的气息不完全相同。我震惊了,还有人活着吗?以及,那个受伤或是死亡的又是谁?

我虽然不知道,但是突然有了一种生的希望。头痛有了削减的势头,耳旁的低语也开始变得稀稀拉拉,甚至不能引起我的关注。

或许我还能险象环生呢?

我简直欣喜若狂,心怀着希望,向上走楼梯也不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因此刻的大意而受伤。

在楼梯的转角处,我踩到了一根断骨,其骨刺狠狠扎进了我的脚掌,强烈痛感袭来,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伤口,很深,而且还在不间断地出血。

鲜血顺着脚落下,滴在地上,没入黑暗中,我看不见其踪迹。

我怔愣片刻才终于意识到我不能任由其出血,没办法,我已经太久没有受过身体上的伤了,甚至都快忘了如今我处在的环境,是非常容易感染其他的病症的。

那么我应该做什么?应该……是去找消毒水与止血药!

可是,哪里有呢?我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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