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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阳街异闻录】第惨话 各怀鬼胎

2021-10-31 12:24 作者:三风子改  | 我要投稿

一、

“啪!”

筝活学院里什么声音都有可能出现,但在学生会室这样的场合,耳光依旧属于不和谐音,况且挨打的还是这里的头面人物——被称为筝活学园四天王之一的男人,刀戈。

片刻的耳鸣,对身经百战的他来说只是挠痒痒一样,但这种行为的侮辱性却并非身体的伤害所能比拟。他虽然想摆出一副微笑的样子,但考虑片刻还是保持原来的扑克脸。

刀戈捂着半边脸站在一旁,沙发上的男人身穿高档订制的西服,浮夸的领带显示出的品位格外差劲,脸上扭曲着肌肉证明他的气还没消。

“筝活学园四天王,所有学生的顶点,还真伟大哟……结果只有你一个来,他们是不是看不起身为荷斯总裁高级顾问官的我啊!啊!还是难道说还是什么?想继续和我们公司,和荷斯总裁为敌?三年前被打成什么熊样都忘了是吧,小鬼!”

那只打过耳光的手,还在刀戈的脸上不断轻拍着。男人的口气混合着过分喷洒的香水,营造出一种微妙的恶心感。

“他,他们都有别的事,毕竟我们这么大一所学校……当然这都是荷斯总裁的财产,只是我们也该替他打理好才对啊。”

顾问官轻哼一声,轻蔑地看向外面。校门正对着的大屏幕上,轻柔的女声正播报着某场激战的战况:看来转校生只有被打到失去意识自动认输和现在主动投降两种结果——

电光闪烁中,被围着打的壮硕少年正在苦苦支撑。

“看来孩子们很喜欢自己的新玩具啊”,男人转而对刀戈说:“丢的东西找得怎么样了”

“还在找……还在找……”

“总裁可是对你们学校……不,对你们四天王照顾有加,你们可要好好回报他才是,否则……”男人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这些小鬼的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不少人都求着我要干这份活计,你们可得好好表现哟~”

精英男狐假虎威的样子纵然可憎,但刀还是赔笑着站起身。两人走到门口。

“下次他们如果不来。少来一个你就得多挨一下,记住了吗?呃,刀……什么来着?废物刀?”

“代我向荷斯总裁问好。”

刀戈笑脸欢送男人离去。

集团的人走后学生会室一片寂静,刀戈坐在属于他的位子上,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此时外面阴着天,会室内部除了窗口附近,也昏暗不明。

筝活学园的学生会室,应该是这所学校所有办公室里陈设最豪华的,全套红木家具,当中一张会议方桌,四面四张真皮沙发分别留给这座学校最有实力的四个人,墙上悬挂着某个虬髯男人的大幅照片,以及历代校长。

窗前则是一张单独的办公桌椅套组,只是那把椅子上从来没有坐过任何人,因为桌上的名牌——“校董”N&B·荷斯,除了三年前的会面之后,他再也没有造访过这里。

地面绒毯编织着复杂精美的花纹。

刀戈在椅子上沉默了不知多久,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没想到堂堂学生会四天王,我们中的一员,做狗还做得这么驾轻就熟。”

作为筝活学园四天王,以及沉阳街的重量级实力人物,刀戈能感受到和自己相同的气味,当然这不是什么玄而又玄的奇幻能力,充其量只是直觉罢了。

果然,会室的暗处走出一个男人,与他年纪相仿但看上去明显要稍稍年轻一些,身上的校服较正常设计更加浮夸,身后长长的衣摆宛如魔术师的礼服。

此外另一人也从门口显现出了身形,宛如岩石般壮硕,又如岩石般沉默,他的校服样式是运动服。

“牙尔,蛇……”

刀看着二人叹气道:“龙丽那家伙还没来……不,看来他也在。”

不知什么时候,靠墙的沙发上出现一只巨大的橡木人偶,上面留着一行小字:欸扣欸芭蕾。

魔术师牙尔虽然对那人偶感兴趣,却也没手贱到揭开那张字条,只是笑着说:“他说不定也在哪里看着咱们呢。”

“真是难得啊,四天王居然聚齐了。”

刀依旧回味着刚才的恶心感。

牙尔走到刀的面前,信手拿起果盘里的葡萄,但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那枚葡萄竟然他的耳朵里出现了。

“牙尔,别把‘整活’的力量用在这些事上。”

“别太敏感啦小刀,这充其量只是魔术师的小把戏。对了,听说你昨天还被采访了?人生就像一杯冰红茶滴水儿,真有你的。”

说罢,那颗葡萄也进了他的嘴。

“另外你这身衣服违反校规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严酷啊小刀刀,这种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反正……”

“反正我们也早就毕不了业!”

蛇瞪着竖瞳,像吐信子似的小声说着,并用诡异的步法,将那看似一块大岩石的身体挪到方桌前的另一张椅子上。

三人……或者说四人忽然沉默了,因为他们都注意到了刀在座椅把手上留下的血滴。

刚才面对荷斯的使者时,他……也在紧攥着拳头,竭尽全力地隐忍着,只为了保护他们的栖身之所——沉阳街上永远无法毕业的说唱学院,筝活学园。

之所以出现这样一所奇怪的学校,还要说回三年前。

三年前

破落的街景宛如上个世纪的遗留,没有太多高楼和时尚的店铺,但即便用落后形容此刻的这里依旧不是很恰当,这片街区现在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战场,亦或经历过大战的废墟。

“这条街,被我荷斯看中了,你们也是一样。”

那个壮汉站在破坏过的房屋残骸的最高处,应该是原本的屋脊。他抓住一名瘦小的年轻人,不,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显得如此瘦小,对方在他手里早已停下了无益的挣扎,只有断断续续从嘴里呕出的血证明他还有一口气,也只有那么一口气了。

他的双眼被头上流下的血湿润着。

而那个自称荷斯的那个男人瞥了眼地上的四人,他们单膝跪地,臣服,屈辱,甚至有些许的安心。

“人总是对强大的事物抱有安心感,只要归顺就能得到安宁,如果不这么做,要么是脑子坏掉了,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把手里的家伙丢在地上。

“对吗?风婴小子。”

血泊里,男人的头上的血痕早就干涸,那身英雄的战衣也已然破损。

壮汉睥睨着一切,这里在刚才的那一刻,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了。

在他们眼中,只有战败,破败,屈辱与无数粉碎的建筑物残骸;

而在他看向沉阳街的眼中,看到了这片街区的未来。

一个月后,这些曾经在街上被人们尊敬,憧憬,惧怕,厌恶的强者们,一同签下不战的誓约,只要他们不自相争斗,战争就不会再次爆发。

之后,衣着光鲜的少年少女们出现在街头;

之后,一家名为N&B公司的大型企业为街区注入资金,投入建设,总裁荷斯实际掌握着这里的开发权;

之后,街上出现了与时代相符的建筑,人们似乎过上了更现代更时尚的生活;

之后,筝活学园在四天王的妥协下成为nb公司下属的学校,为他在这条街上卖命,代言,并以叛徒和走狗的身份被沉阳街的人们轻视,敌对。

之后,时间回到了现在,当时臣服于荷斯的人们,正齐聚在筝活学园的学生会室。

“饕餮女的行踪还是没有确定。”

牙尔打开投影,并针对屏幕上最近的事件解释着,蛇一动不动盯着屏幕。

“N&B公司失窃,贵物公园焦尸,饕餮女……明显有什么人在操纵这些。”

刀环抱臂膀靠在椅背上,仿佛想到了什么:“根据我们的情报网,公园的尸体出现前,有穿着学校制服的两个人,一男一女曾在那里出现。男的是今天新转来的学生,女的……名单里没有,查无此人,多半就是饕餮女。”

“哦?”

蛇似乎对那个转校生很感兴趣。

“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才行,为了不再被那些大人指使。”

刀戈这样说了之后,牙尔也点点头道:“只要饕餮女能在我们的控制下,这就是我们和他谈判的资本,荷斯那个老东西也得乖乖和我们谈条件!”

“从那以后都三年了啊……”

蛇看向窗外,天空和当初一样,并未变过分毫。

只是那无法毕业的屈辱,让他们一直被奴役在这重生的囚笼。然而这些人一刻也不曾放弃过反抗,就连现在也是一样。

学生会室的四人无一例外。

“看来有必要和那个与饕餮女打过交道的男生接触接触一下,听说他还有关于饕餮女的记忆。”

“名字……找到了。”

那边一直不说话的男人,蛇正飞速浏览着手里的名簿,很快从全校数千名学生中找出了那个人的照片和信息:

“虎。”

此时外面FF的战斗解说还未停歇:

“呀~~~转学生复活!筝活学园最速传说!萧谅大危机!看来对方也开启了“整活”的力量,究竟鹿死谁手呢?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听到这番战况的报告,两人相视一笑。

“看来这位同学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牙尔轻笑着玩弄起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扑克牌,蛇一动不动,如同面对猎物一样盯着楼下战斗中的某人,而刀戈……

“牛马帮那边又会有动作了吧,他们可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无论是找各种借口对学校宣战,还是取代我们在公司的位置……那些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望向街区的另一边,若有所思道。

二、

沉阳街因为三年前的某场变故分成了两个对立的街区,西边以筝活学园为中心,在NB公司的注资下日益繁荣,夜晚则是充满男欢女爱灯红酒绿的不夜城,而东边则还是老城区,并没有太多变化。

诸多写字楼如今大多废弃,就像死去的贝壳成为螃蟹的居所,这里自然也会吸引很多“螃蟹”。起初是流浪汉,之后是因为沉阳街的那场死斗而无家可归的人们,现如今则是众多林立帮派的据点。

同样因为三年前的事件,沉阳街铁板一块的势力分裂成许多小帮派,之后两年内一个叫做牛马帮的帮派异军突起,在神秘首领“阎王”带领下迅速整合了大部分散兵游勇,成为东区数一数二的团体。在沉阳街上,只要看到带着牛、马面具的家伙,别去招惹就够了,这是他们的标志。

牛马帮的公司总部,在东区北角那座看起来最完整的大楼里。当然从外人看来,这种地方说是公司,除了门口有几个穿着不知从哪淘换来的破破烂烂的保安制服,里面完全一副末日废土的感觉。如果改成鬼屋倒是会大赚一笔。

大楼里为数不多能用的几层,就是这些帮派分子聚集的地方。三楼的会议厅是有些地位的头目、首领的常驻区域。

平时这里长条会议桌上总是前面放着各种娱乐道具,或是麻将或是骰子,或者是酒瓶子,或是一些看起来蛮危险的致幻药物。但今天没有人沉湎那些低级而又的娱乐,每个人的脸上都紧绷着,如临大敌,如处深渊。

他们都知道自己即将身处你死我活的厮杀里。就在昨天,发生了一件对他们来说足以让所有娱乐变得索然无味的大事件:马面死了。

“马面是我兄弟,如今阎王大哥不在,马面突然去世,我们随时都有被那些小鬼盯上的危险。”

会议厅正中的主位坐着一名身穿商务西装的男性,身材魁梧到几乎要把外套撑裂,头戴明显比他人面具大一号牛头面具。

男人闷声说出的话语,隔着头套清晰地传递到所有人的耳中。说完,他顿了下手里那根实心的粗铁棍,地面立刻凹陷一块。

如今牛马帮的首领阎王外出平事,在沉阳街的事务交给帮内两个实力派——牛头与马面负责打理,但这只是最初的情况。前几天马面失踪,直到昨天晚上才有人在沉阳街论坛上发布了马面死亡的消息。

“当时这个人就在周围,马面大哥一定是被他们筝活学园害死的!”

一名带着马头套的帮众向同伴们展示某个少年的照片。

“整活学园……筝活学园!那些沉阳街的叛徒!走狗!他妈的!一定是为了N&B公司那些混账,故意挑起战争的由头!”

牛头的话激起所有人的愤慨,仿佛大战就要在他的话语里爆发。

作为沉阳街重要帮派势力之一的牛马帮,比起风婴那样的柔和派,他们显然是最激进最暴躁,也最危险的。

“会……挑起战争吗?”

其中一名戴着牛头套的小喽啰忧心忡忡地说着,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浑浊,身形明显不像年轻人那样壮硕,反而有些发福。

“马面……兄弟……”

牛头低沉地说着,起身来到窗前,摇晃的身形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铁棍重重摔在地上也没有在意。

帮众摇摇头没有说话,自觉地退出去了。

“牛头哥这是怎么了。”

出去时,一名帮众问身边的人。

“你没看到吗?牛头哥他,他在哭啊……一提起沉阳街的牛头马面,谁不知道他们比亲兄弟都亲,曾经跟随首领从只有三个人的小帮派打拼起来的。”

“难怪他这么伤心……牛头哥真是重情重义的真男人。”

人们走后,牛头在窗前沉默良久,这时会议厅里只有他和少数几个帮众。

喽啰们走后,只剩下几个带着牛头面具的成员,这是牛头直属的心腹。他们也为刚才牛头的话依旧激昂着,心中踌躇满志。

“大哥,马面大哥的仇一定要报,肯定是筝活学园的人搞的鬼。”

“就是!必须让那些狗腿子们血债血偿!”

“大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做,都听你的——”

“马面的事怎样都好。”

但部下的热情,换来的只有这句冷冰冰的话语。

“诶?”

不顾部下们头套里的满脸疑惑。牛头解下西装外套的扣子,里面的衬衫被膨起的肌肉撑出了明显的形状。

他仰头擦去头套淌下的口水,拖着铁棍又坐回那张破烂却只有首领才有权利坐下的位子上。没错,他刚才其实是在流口水,因为他即将尝到的名为权利的甜头。

牛的眼泪,不要轻易相信。

“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个脑子里都是老婆孩子的软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每次做危险任务都把他带上,那东西居然还能活到今天,就尼玛离谱,淦!虽然不知道是谁做了他,但是……做得好!他做得好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牛头的仰天大笑仿佛引来了什么不属于这里的东西:“真是让人着迷的恶棍魅力啊,牛头兄,我们就是欣赏你这种唯利是图的真小人,比那些只讲仁义道德束手束脚的伪君子强多了!痛快!过瘾!”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男人拍着手。他来到牛头面前,过分喷洒的香水与浮夸的领带都显示着他的差劲品味,而领口的徽章更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N&B,三年前把整条街变得乌烟瘴气狼烟四起的罪魁祸首。

牛头见到来人,一言不发地径直向他走去,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恭敬地鞠躬道:“这都是多亏了顾问官您指点迷津啊。”

对此不解的部下疑惑道:“牛、牛头哥?他可是荷斯的人啊,您……”

“他就是我请来的贵宾。现在还哪有什么道义可谈,不就是你打我我打你,在厮杀里夺取地位,外面的人们也无非是这样,从不见血的厮杀着,剥削比自己弱的家伙!”

牛头说罢,随手一抡,铁棍飞了出去直直嵌到十余步开外的墙里,如果是人头的话想必也会轻易击碎。这直观的恐惧让原本的猜忌,愤怒,怀疑,在那些手下的心里化为乌有。

“现在选择吧,我最信赖的兄弟们。究竟是跟着我,将来归顺N&B公司以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是被我随便找个名义,在这里解决掉。选吧小子们!”

厅内顿时沉默了片刻,但被那一幕震慑到的每个人心中都在盘算着,也在剧烈地跳动着,随后得出了看似最正确的答案:

“我、我们愿意跟随牛头大哥,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男人们颤抖着。当初加入帮派时,他们确实宣誓效忠过三位首领,只是这次宣誓效忠的,只有一个被野心填充的家伙。

“哈哈哈哈哈!那就好!”

豪爽的气概与方才的阴险判若两人,牛头从墙上轻而易举地取下铁棍,双手搭在两个面色依旧如土的弟兄身上。

“等我把沉阳街打下来,到时候跟着NB公司,咱们就真牛逼啦!吃香喝辣,要啥有啥!我不会亏待了你们这些小牛崽子的。”

“那、那些马面哥……马面手下的家伙呢?”

“他们……看表现咯。”

牛头说罢提着铁棍踱步回到那个人面前,对方微笑着说道:“听说那个叫虎的学生,好像还记得饕餮女的长相哦,这可是从四天王那里听到的绝密情报。”

“这可是不错的消息,有助于我们替总裁寻回那个千金难买的人工实验体,多谢啦顾问官。”

“那就加油咯,公司且不论,我个人很看好牛头兄的表现。”

男人说罢,掏出一只像手机一样的东西,随便轻点了一下,便如同被溶解了似的消失在房间里。

“awaken……整活的力量没想到都被开发到这种地步了”

牛头想象着自己的手下如果也能用这种力量,那么不止辰阳街,恐怕控制一个小国家都是轻而易举。

这时一名牛头面具的喽啰搓着手走到他跟前,谄媚道:“牛头哥,您是什么时候跟公司那边搭上线的?”

“早就是了。他们可精着呢!不可能只把筹码压在筝活学园那些桀骜不驯的异类小鬼身上,对牛马帮这种人心复杂的群体,自然也有诏安的可能。我们的机会,到了。”

话不多说,外面进来一个带着马面的成员,在一众牛头人里显得极为特殊。

“牛头哥,车已经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告诉小的们,这次不需要人多势众的阵仗,只是把那个和马面之死有关的小子请来聊聊!”

牛头站起身,扬起铁棍击碎了窗台上的啤酒瓶,朗声道:“走,去筝活学园见见我们的新朋友吧!”

三、

“你们……你们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血流经双眼,让虎的双目变得殷红,挣扎着想要摆脱这几人的压制,但还是被他们逐渐拖到了校门口。

经历了刚才的大战,少年此刻已然力不能支,被偷袭后他虽然眼前一黑还是靠着所剩无几的体力保持着清醒,并不停试图挣脱对方的束缚。

“刚才明明都已经打了那么久,还有力气……”

其中带着牛头的家伙不可思议道。

其实不是筝活学园的整活(awaken)能力塑造了怪物,而是他本来就是这种怪物,但他们这时还不知道。

“我们是谁不需要你知道,但你必须要跟我们走。”

虎虽然被擒住,依旧昂着头笑道:“那可真是抱歉了,我可不会屈服在你们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喽啰手里!”

说完便转身后翻褪下校服外套,双手抓住那两人的头,将其按倒在地。

“没用……”

“嗯?!”

虎听到远处的声音,忽然昂首,顺着眼前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远处好像从车上下来了什么人,细微的时间差过后,那边继而传来怒吼的声音,宛如惊涛轰雷,周边擒住他的喽啰甚至都被这声音震撼倒地。

“一群没用的东西!”

“牛、牛、牛……”

喽啰们纷纷颤抖起来,如同看到了勾魂索命的鬼差。虎疑惑着,只见远处的人影越来越近,地上传来金属划过的锐利响动。

“哈……”

车上的牛头人走了下来,手里提着看起来就知道十分沉重的铁棍。头套里不断涌出白雾,宛如吞吃过活祭品的摩洛(注:中东供奉的牛头铜像,中空,祭祀时填入婴孩作为活祭品),那个人如同一座巨大的火炉,此刻正是沸腾的时候。

“怎么这么久还没办好?你们——”

电光石火间,巨大的铁棍被他轻盈地抬起,随后裹挟着疾风,率先击飞了一个带着马头面具的人,如全垒打般飞出一道弧线,又也许只是巧合,正巧落地砸到了刚才为虎解释FF的少年路仁身上。连同他心爱的手机一起摔在地上,又经过石头和电线杆的多重碰撞,砸在自己的头上……

“都给我上点儿心啊!”

另一名部下看到同伴这个下场,纷纷退到两边,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这也为牛头让出一条路。他来到虎的面前,俯视着那张早就辨认不清的脸问道:“小子,马面的死是你做的吗?”

“你在说什么?”

虎抬起那张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不解地说道。

“不承认?就只好请你去我们那儿聊聊了——嗯?”

牛头正要伸手抓住虎,却被远处飞来的亮光逼退,侧身躲开。

“谁?”

“想来我筝活学园找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没想到牛马帮副首领牛头老大哥还做绑票的生意。”

声音在广场四散,不知哪个小喽啰注意到自己周围立着一把菜刀,就是刚才牛头避开的那把,但刀刃几乎全部没入地表。

“这可是水泥地面啊……”

惊恐迅速传染给其他人,他们惶然查看周围,只见广场和校舍连接的过道走来一个穿着制服稍显肥胖的人。

“好久不见了,牛头兄。”

“刀……”

牛头收起铁棍后退几步。此时广场上人们的震惊还未散去,不知何时地上又多了一块白布。

“那边的同学,能帮忙把地上那块白布拉起来吗?”

说话的声音就在白布里面。一边的学生颤抖着手提起,然后……

里面什么都没有。

“谢啦!”

当人们的目光顺着声音看向广场上的幕墙时,上面坐着两名男性,其中一个的校服比寻常的款式要夸张许多。那个看起来如同蝙蝠一样轻浮的男人,在大屏幕上悠闲地晃悠着双腿。

“这块布完全没用吧!”

人们如此吐槽道。

至于从他旁边出现的那个人倒是朴实得多,却散发出一股绝“对不能招惹他”的感觉。

“四天王?怎么才来了三个……啊!”

不知何时,在牛头发现一尊橡木人偶就在自己不远的左前。

“诶扣诶芭蕾,亦抠以亏内……是龙——”

发现木偶的牛头帮众不再说了,作为土生土长的沉阳街人他自然也见识过三年前的大战,以及四天王曾经一度压倒N&B公司的战力,其中的某个人从未路面,却一直都在以傀儡应战。

他从未对四天王之外显露过真身,甚至那个名字一旦由旁人说出来,就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四天王到齐了?”

围观的学生纷纷兴奋起来。因为即便是他们,也没有见过四天王齐聚的时候,除了刀这个平时总览学校杂务的除外。

“这个学生是我们帮派的仇人,带他去问几句话没什么吧。”

牛头的声音沉闷着,宛如闷雷,哪怕只是说出话,也足够让周围的人们心魂震撼。

“但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刚才那一战也伤得不轻,等他治好以后再说如何?”

刀作为对外交涉的主要成员,朗声说道。

“老大外出平事儿,现在我兄弟马面被杀,你们学校的人有嫌疑,就不能让我带回去审审?”

“这倒是可以,不过他……”

刀随手像提起一只小鸡似的,提着那个块头略微大一点的少年。

“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难道就让这么个可怜的学生跟你们去接受拷问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们自有办法——”

Awaken

刀戈手上的手机里,某个app被点开,无机质的电子音随风环绕在青空下的这篇广场,四周仿佛响应他的号召一样,那声音此起彼伏,如山呼海啸。

“还是说你想和筝活学园的几百个学生练练?”

虽然一多半都被虎送去了医院,这点看来对方也不知道,刀暗暗松了口气。

“不战之约还有效力的时候,你不敢对我们动手。而且我们彼此在想什么,大家心里都知道。”

牛头看似坦然地挥着手里的铁棒,抓起还在昏迷的手下走远了。

“已经失去意识了。”

手里的那个学生早已不再说话,刀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只能送进医院等他醒来再说了吗……”

牙尔说完,拨通了医院的电话。

“似乎,要变天了。”

蛇仰望着西方的云彩,突然神叨叨地说了这么一句。

意识模糊中,虎感觉自己在被运送着,周围摇晃个不停,他似乎从黑暗之外的视野里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监视……他们……这么想的……”

一个光头嘱咐着周围的人,这样说道。

四、

当他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然接近傍晚。黄昏的暖色如蜜糖般浸泡在单间的私人病房中。

身上的剧痛迫使他早些醒来。这是病房,消毒水和白色的主色调把这件事表现得再明白不过。虎并不擅长回忆,只是今天,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看着天花板,他觉得自己必须整理起这些事。

首先是昨天和风婴回去之前遇到的那伙人。那些人似乎就是今天牛头的手下,是来找我算帐的吗?不过那些人好像在饕餮女的影响下没有了记忆才对;

外面的车辆一闪而过,在墙上推移出光的痕迹。

“对了,风婴跟我说过,如果有什么事想了解的话……”

昨天,虎在跟着风婴四处转转以后,来到了风婴为他安排的公寓,租金因为是风婴熟人的缘故,降低到几乎不可能的程度。

虎和风婴在他的新家里一起吃了晚饭,虎面对这有些空旷的房间,感慨自己一个人住是不是太无聊了。

“虽然现在很空,但将来一定会让你在这条街上邂逅结缘的朋友们坐满这里,一定会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风婴就走了。

但在临走前,他也留下这样一句话:“对了,有什么事想了解,可以去沉阳街的街区论坛看看。”

虎摸黑拿到病床旁边小桌上的手机,按照风婴告诉的网址,在上面注册了账户,然后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传闻,情报,都市传说目击信息以及某些和他近在咫尺的事,至于昨天的那件事……

“沉阳街论坛……雷公萧谅战败入院,金桥麻辣烫解放集体失忆事件……有了!西口公园焦尸事件,牛马帮代理首领马面,筝活学园学生嫌疑重大……当时我应该是在等风婴的途中,那里有尸体的话我应该会注意到吧。”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被烧伤的人们,出现在论坛的跟帖地方。

“对方被打成这样,我的那个什么‘整活’能力恰好就是把人打爆到冒烟的力量啊……看来真的解释不清了。”

虎躺在床上,后脑枕在手臂上。但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早想起了另一个人,也是这件事的嫌疑人之一:

“她也会有事吗。”

外面的脚步声未曾停下,在夜晚的医院里宛如幽灵。那的确是监视自己的幽灵,虎知道这一点,但这并不是他的推理能力有多丰富,只是在昏迷中的救护车上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牛头肯定也不会放弃,之前我就得到了他们和NB公司有联系的情报,看来他们三番五次挑衅筝活学园,多半是为了取代我们在公司的地位……接触转学生,也只是为了拿到饕餮女的线索。”

“放心,我们也派人监视就是了,正好两边都有眼线,谁也别说谁脏咯~”


“相互监视牵制什么的,可真复杂啊……不过……”

自己已经扯上关系了,不只是他,和他有关的人都在这件事里,仿佛被什么人推着赶着,在沉阳街的舞台上演绎自己的角色。

可惜动脑筋显然不是他的专长,虎想着想着睡着了。

再醒来时,将他唤醒的不是疼痛,尽管依然还很痛就是了,唤醒他的是初来沉阳街,在车站附近吃的那碗麻辣烫的香味。

但这是医院,又怎么会有……

“真的有啊……欸?是你?你怎么来了?”

循着味道虎下床,连旧伤复发摔倒也没在意,出门时也并没有被阻拦。或许看守也睡了吧,他这么想着,在走廊里看到了那熟悉的,仿佛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身影。

不知现在是几点,但已有月光投入窗口。沐浴在银白色的光辉下,少女的身影纯净圣洁到近乎虚幻。身上的制服一尘不染,比正常尺寸过短的裙摆也变得格外缥缈。

虎摇摇头,从“痴”的状态醒过来,发现对方手里还提着一只塑料袋,写着“金桥”两个字。

“麻辣烫?”

她点点头,袋子随即送到他的面前,里面还在散发着灼灼的热量与香味。

“为什么是麻辣烫?”

“喜欢……你说过的。”

“你还记得?”

女生点点头。

“对了,这是你做的对吧。”

虎似乎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苦笑着向对方展示论坛里的一件都市怪谈:金桥麻辣烫老板以及周围街坊全部失忆,据推测遭遇了外星人洗脑。

但这些小事他并不会在意,虎靠在窗边打开塑料盒盖,一股热气和香味涌出,扑在他的脸上。

“谢了,从早上到现在我还真没怎么吃过东西。”

丝毫没有生疏感,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虎接过对方带来的外卖吃了起来。

“南山野花开满坡,你东藏来我西躲……”

“那是什么?”

少女好奇地问道。

“我哼的调调?”

对方点点头。

“是歌啦,《红山果》,我特别喜欢的一首歌。”

“很好听。”

“对吧。”

一边哼着这首叫做《红山果》的小调,虎夹起一片宽粉吸溜着咽下去,端着碗看向外面。此时外面没有月光,乌云遮盖着夜空,只有少数的街灯,能辨明远处街道上的大体轮廓。

“你来找我不只是送麻辣烫来的吧。”

他正色对身边的饕餮女说道。

“不……”

似乎被说中了,她有些不安地看着虎,眼中似乎被月光沁润着。

“难道是来回应昨天那句爱的告白的吗?”

“诶……”

她有些遗憾地看向陷入某种妄想的虎,显然这并不是她来的理由。但她也没有继续隐瞒而是说:“觉得心里突然多了很多事,我有些弄不明白。最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因为一些原本不会担忧的事担忧。”

虎忽然惊讶地看向她,说:“哦……原来你还能说这么长的句子啊……”

“欸?

“不过我想也是啦,我们……似乎被圈进不得了的事情里了啊。帮派争斗,街区势力,这些东西都纠缠在我们周围,说不定今晚沉阳街就会变成战场……”

咯吱咯吱地嚼着一片青菜,虎不知为什么说了这样一句话。饕餮女睁大眼睛,仿佛虎的预言会成真似的。

“开玩笑啦,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因为我喜欢这条街,风婴,萧谅,那些有趣的大爷大妈,还有你……有你们在的这条街,我绝不会让它陷入危险里。”

虎笑着看向夜晚的沉阳街。街区也仿佛沉睡了似的,不再有谁醒着。

“所以我有件事要确认一下……”虎声音一沉,看着对方问道:“那件事,我印象不是太深,真是你做的吗?”

“你说呢?”

“我说……不会是的,至少我愿意这么相信。”

虎挺起胸膛,仿佛这件事不是推测,而是板上钉钉的确凿事实。

“为什么?”

“喜欢啊,我喜欢你,所以相信你不会做那种事,这还需要理由吗?”

“这种说法……理解不能,太过于主观了。”

“那又有什么不好,人就是这么主观的动物,喜欢,就是这种主观的事啊,靠着自己的意志决定该信什么,该做什么。”

面对少女的不理解,虎补充道:“说到底人也不过是在无数无法选择的命运里,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然后为之坚持罢了。”

“喜欢……”

饕餮女沉默了,反复说着这个词。

“而且你这么可爱的人,也不可能会做出那些可怕的是----”

“如果!”

她抢着说道。

“嗯?”

如果,是呢?

少女看着虎,认真地说道。

“那我就带着你逃走,我们私奔吧,我和你——哎哟!”

虎原本想要表现得更帅气一点,但伸出拳头时牵连到了今天的伤口。

“今天受的伤?听说你和别人发生过战斗。”

“啊啊……之前和刚认识的朋友打了一架。”

“打架,并不好,而且还是和朋友……”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就是我这种人的生活方式,我只能靠拳头分辨出人心情感的真假。”

“你……和他们不一样吗?”

“谁?”

“没事……”

“不管是谁啦,我想没什么不一样的,只要干架就是在用拳头伤害别人,但对我这种人来说,也只有在这种不掺杂任何花言巧语的过程中,才能确认此刻与我交手的人究竟是善是恶,值不值得我托付友情和信赖,这样的干架并不仅仅是无意义的厮杀,这是我的生存方式。”

说罢,虎看着饕餮女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手中的麻辣烫上。

“要吃吗?”

对方用力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虎手里的塑料碗和筷子。

“好吃……”

“对吧,这就是喜欢,能吃到喜欢的东西,能和喜欢的人分享喜欢的东西,就会让心里变得愉快,以前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吧。”

“如果当初遇到的是你……”

“什么?”

“不,没什么……”

“所以啊,那个……”虎背过身去,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多让人害羞似的,“如果想更多体会的话,我们就……我说你……人呢?”

黑暗中本就分辨不清的面容,此时已然消失。

虎回过神来,冷清走廊里已然只剩他自己了,医院的走廊里时而传来些许的细微响动,只有那碗麻辣烫的残羹剩汤还有些许余温。

“真是奇怪的人。”

回到病房后,虎站在窗前,发现了庭院里月光下独行的那个人,由于不是深夜,门口自然也会有一两个行人。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送送对方,但不辞而别自己却上赶着,也有些过分了。

正当他转身继续睡觉的时候,墙上映出的光亮并非窗外的月色,而是一闪而过的橙红色的火光。他急忙奔向窗边,却看到了和刚才不同的景象。

“那是……风婴?还有……她?!”

风婴正挡在她的面前,他们对面则是两个身穿筝活学园制服的男性,面貌似曾相识。

虎急忙跑下楼,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刚才的脚步声,一定是妖怪吧……”

少年拿着手机从洗手间里战战兢兢地挪出来,靠着墙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病房。

夜里醒来的除了虎之外,还有早先被卷进战斗的路仁少年。出来上厕所的时候,他听到了走廊里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让他原本就胆小的神经,更加绷紧。在走廊里探索的时候,他看向窗外,月光被乌云掩盖下依旧能借着街灯的照明看清楼下的情形,可是看清以后,取代惧怕的却是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震撼:

“这也太糟糕了吧。”

用胶带粘起来的手机勉强能用,他拍下了这条消息,并且发到了沉阳街的本地论坛上。

那一夜,辰阳街的人们也同样被这条消息震惊着:

风婴在医院门口遭到了筝活学园的学生袭击。

“住手!!”

当虎赶下楼时,风婴已然倒地。只有少女一人,对方的两个人他总觉得那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但现在并不是回忆的时候。

“快跑!”

Awaken——

两种声音交织在乌云密集的夜空之下。尽管身上依旧充满着伤口整列的剧痛,虎还是向对方发起了进攻。

那一拳,仿佛能击破世上所有的防御。

“tiger break(虎破坏)——”

即将扑向饕餮女和风婴的火球,被一拳击溃,炽热的火焰在那一拳中变得无力,最后消散被夜色吞噬。

“喂!风婴,还活着吗?”

冲着身后的叫喊并没有回应,远处的街上,隐隐传来喝骂声与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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