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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续写】 死烟

2022-12-19 16:39 作者:创似观众联合会Official  | 我要投稿

Part by 林羽

我是医生。

我看见过无数的生死,手术台上,人一生的面具被摘下。

没有人能对生死无动于衷,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无法对自己最亲近的人的生死视而不见。

....吗?

并不尽然,我见过听到死讯而无动于衷者,手舞足蹈,眉开眼笑者。

这就是人性,我曾这么和同事感叹。而她是这么回答我的。

“我们能做的,只有保证自己的良心不会抿灭罢了。”

转念一想,也对。

但是,她对于人性的洞察和了解,让我不禁侧目。

她究竟经历了多少?

 

那是个下雨的日子,对行人而言,这无疑是不幸的。

而对我们,则是忙碌的。

因为下雨,受伤的人数量往往更多,而伤势也往往更重些。

交晚班的五分钟后,我接到了电话,一台应急手术,我作为副手参与。主刀的人是她。

一半是因为天职,哪怕我已经从医多年,对这份职业我仍然保持了初心与崇高感。

另一半,啧,是因为对一个人的好奇。

脱下不久的白大褂还残存着我的体温,带上手套,口罩,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我需要将一切都准备好,病人不到二十分钟就会到。

手术是我擅长的骨科,但是这次的难度远超以往。

醉酒,雨夜,因为危险驾驶而撞在了护栏上,整个人昏死过去,肋骨断裂,根据出救护车的同事传来的数据,恐怕已经刺破了肺泡。

从医学角度看,他已经没有救援的必要了。

超大的出血量加上被刺穿的肺泡,肺部的血难以排除,而自身又血供应不足,还有多处的骨折和皮外伤,治疗无非是浪费资源和拖延时间罢了。

但是作为医生,只要还活着,我们就有治疗的意义。

 

他来了,躺在急救床上,被一众同事推入手术室。

她也是其中之一。

手术如我所预计的一样,没有做的必要,那几乎散碎如霰弹弹片般的肋骨碎片,让我在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被人贴脸开了一枪。

恍惚只是一瞬间,我很快反应过来,并暗自吐槽自己的不冷静。

生死无非一瞬,我与其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去猜测徒增自己的烦恼?

我在抹去的主刀者汗水的瞬间打量着她。

她看上去并不比我大多少,那澄澈的眼闪烁的是坚定的光,没有一般姑娘的脆弱,有的,只是作为主刀者的果决。

她没有放弃么。

是因为什么呢。

 

手术结束,那白色的床单的一角,在得到确认后,由她亲自盖在了亡者的面部。

没有眼泪,没有悲叹,我们已经做好了我们能做之事。

无非命数而已。

至于他的身后事,也不是我们要操心的。

 

Part by 凛一岚

作为医者,对此等事物,即使称不上是无动于衷,至少也不会让其影响到自己太多。浅浅地为死者哀悼,而后一倒头,第二天那人的面孔便不会再自动播放在我的脑中。

理所应当,这种态度或许给一些外行的人听见了过后,会被骂没有职业精神,然而那又如何?我早已不在乎这些骂名。

反而是她,我十分在意,几乎是与我截然不同的两极,她对于一切都无比的上心,哪怕是一台已经无法挽回的手术,她也不会说什么直接放弃。

老实说,我很不爽她这副样子。

“你知道那是没有必要的吧。”

待我们一同站在电梯门口,盘算着怎样跳过这段时间的时候,我没忍住提了一句。

“如果你都知道的话,那我会不知道?”

她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很没礼貌。不过我那副态度也半斤八两,没什么资格说她。

“反正都是‘职业态度’之类的吧。”

“你真这样认为?”

我漫不经心地讽刺道,未曾料想她的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坚定,里面甚至还夹杂了几分微怒。

“难道不是?”

我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向她。她不知何时已经转向了我的方向,至少从眼神上看起来的话,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职业态度之词,本就是无谓。我也不过是在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要是真把我当成什么正义使者,那恐怕不太合适了。”

听着她的字词,我的心里莫名又涌起了一股不快之意。我很烦她这个样子,或许出于嫉妒,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我当然很欣赏,也很佩服她的能力,但无可否认的是我和她呆在一起确实会无端地有几分不快。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见我没有说话,她又开口道。这样的话倒也在我预料之中了。不如说我觉得这样的话很无趣,像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但放在她身上,这却未成为一个新的让我反感的点。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你的?”

我反驳道,电梯已经快到了,我忽而不想和她乘坐同一班电梯,于是随口找了个什么借口,又离开了。等到她乘上那班电梯之时,我才又从阴影中摸了回来。

她说的那些话,大概我回去之后会细细咀嚼一番,但不是现在,我没有那个心情。

然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莫名想起了一句不知何时在哪看到的一句话,觉得很适合她。

“渡人不渡己,医者不自医。”

我勾起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Part by 梅普利特

不管怎么样,我先决定离开了。至少先离开这里,暂时忘掉刚才和以前的不愉快。毕竟这里还有赫拉格将军坐镇。这片大地应对矿石病的诊所太多了,医生更多。更有甚者开了个制药公司,这里暂时少一个医生问题不大,更何况现在是午休。不如到城市里待上一会儿罢,正好没吃饭呢。福兴楼的鱼翅,一元一大盘,物廉价美。现在不知增价了否?

吾往矣。

鱼翅增价了,最近什么都在增价。隔壁莱塔尼亚甚至一块面包要50万龙门币了。我真不知道发生甚么事了。好在值得庆幸的是我有那么些微薄的工资。鱼翅是吃不成了。那不如去福兴楼附近的老八食堂好了。

“哥们儿?吃了没?”一个戴黑兜帽的熟悉身影拍了下我肩膀。这人是我之前诊过的一个病人,当时他被肾衰竭所折磨,家属花高价拜托我治好他,哪怕器官移植他们也要付钱。我联系了李赛高给他换了个腰子,他这才摆脱了生命危险。他有事没事都能碰着我跟我搭两句话,今天也不例外。

“桑老鸦啊,甚么事么?”我抿了一个平淡的微笑。

“借个火,我来一根儿。”桑老鸦手里的香烟快贴到了我的外套了都。

“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我掏出一个塑料打火机帮他点着烟,似乎想起来了以前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随口冒出一句:“力哥还欠我一个机呢!”

“你指望他啊?”桑老鸦拍拍自己的脸:“你那个火机,早就在他上次整活的时候让他啃给啦!”

“唉……”我叹了口气。为了一个火机,追罢,没必要;不追罢,那可是我蹲了三天网站,在四万万大炎人一起等待秒杀的时候秒到的传奇屠龙宝刀牌限定Promax打火机,虽然没多少钱,但有点可惜。

“我走了哈,我不打扰。啊哈哈哈哈……”我哂笑着。跟他聊多了没有意义。

“忙去罢,大夫。”桑老鸦扭头跟我告别:“草,走!忽略!”

……

城市角落里有一个矮的小房子,这家该说不说也是切城的老饭店了。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只有一个油漆快褪了色的木匾刻着四个大字“老八食堂”。

我推开有年头的铁门进去。

“嗨害嗨!来了奥!”店主人是个个体经营户,大家都叫他“老八”。他小子还真tnd是个天才,总能在美食上给我们玩出点儿新花样。他待人热情:“兄弟!今天你也要多吃点儿!”

我谢过了老八,开始点菜。香裁缝纫鸡是他家必点的招牌。饲养了两年半的鸡,体内填充各种香料,用线缝上,在二百度半的火里烤制两个半小时。味道鲜美,可以说是鸡脚都能被卤入味。

我吃着鸡,又温了两碗酒,要了一碟茴香豆。自己默默地吃了起来。脑海里还突然想着我最近在学的炎国文,不由地回忆“”茴香豆的“茴”字那四种写法……

“都不准动!”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一声呵斥,雷厉风行。听这声音不像是乌萨斯人。

“找的就是你!”是隔壁大炎龙门的陈警官。她二话不说把我拷走。

“诶呦你干嘛?”我都没反应过来咋回事。

“你昨天是不是接了个手术,失败了?”陈警官把我拷上了警车。

“是。”我承认手术失败了:“那你不至于抓我罢。”

“这事另有隐情,进局里我们慢慢说。不一定全怪你,可能是个谋杀案。”车子朝着龙门近卫局的方向行驶过去……

 

Part by 上善的一心

“!!!呼…呼……呼……”从梦中惊醒,脑海里还是刚刚被宣判死刑的画面,明明是做梦怎么还能梦到这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似乎并没有想死的想法……吧?
虽然说梦到这种游戏世界很离谱,但现实可比这些离谱多了。
话说这是第几天来着?自从那些个“降临者”(那些入侵者自称的)来到这个世界后,几乎所有秩序都渐渐崩塌,礼乐崩坏,比春秋战国时要强十分甚至九分,毕竟这可是毁灭的降临。

我的朋友们,他们都是守护这个世界的战士,那个时候他们并肩作战着,一起击退了一波又一波敌人,降临者似乎也意识到了他们的强大,转而对世界各地进行“降临,不得已,众人只能分散而战,而这就是毁灭的起点。

月腊国——卡特西斯
夜夜在此倒下,降临者们对其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包围,终于战斗至最后一刻的夜夜在挥剑的时候,脱力倒下,在降临者全体的轰击之下,她彻底失去了生机,与其一同奋战的冬夜也在突围之中被无数轰击泯灭了生机。

米坚国——维西欧州
浪无缘的头颅被斩下,被降临者挂着了最高的尖塔之上,向世人宣告者反抗的下场,高塔之下,李赛高举着一把近乎破碎的鹰头长枪向着高塔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只为将浪无缘的遗体抢夺下来,但显然,重重包围之下,自保都成了问题,何谈争夺呢?

大夏国——利阳
看着眼前变成焦骨的林羽,一岚痛苦的抱着他的遗体哀嚎着,就在前一刻两人还在并肩作战,下一秒林羽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中,瞬间便化为了焦骨,无能为力的一岚不断地懊恼着,全然不顾现在的处境。
而这时,降临者们也停止了进攻,转身让出了一条通道,乌撒迈着胜利者的步伐走到一岚身旁,把手放到还在悲痛中的一岚肩上喃喃自语道“加入乌撒喵喵教、加入乌撒喵喵教、加入乌撒喵喵教……”
片刻之后,一岚也跟着喊出这句话,并且放下了手中的林羽,跟着乌撒和降临者们继续去“降临”世界了。

嗯?你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那当然是他们现在都在我面前啊。
我是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既没有被“降临”也没有被教化的幸存者,这些天来他们一直在各个区域无间断的搜寻着幸存者,无一例外,我也被发现了,经过我在被发现前的最后一次感知得知,整个世界除了乌撒喵喵教徒以外就只有我了。

或许现在应该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来形容现在的情景,但现在我的内心并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还十分开心,毕竟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我也不必再费心费力的苟活度日了。

“真好啊。”看着远处降临者们卷起的尘土,我感觉万般轻松,但本该躺平等死的我还是站了起来,拿起一旁还算顺手的木棍,随意挥舞了两下,感觉手感正好,便向这降临者们冲了过去。
“毁灭降临!!!”这是最后的怒吼,此外便是无声的寂静……

我坐在摇椅上,缓缓合上故事书,将书放在一旁,这一位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下一位,你呢?


Part by 乌撒

“挺好的故事,不是么?”她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把那本因岁月斑驳陆离的笔记本递还我手。我看着这不成熟的创作,少年时代羞于被人阅读的小说在她的手里竟那么自然。

手指情不自禁的摩挲起泛黄的纸张。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喝了一口凉透的咖啡,比起人,其实更像台机器,麻木的重复这每一项设定好的程序,没有半分的多余。也许真是这份不属于活物的冰冷,才令我能对这位被警方标记为“杀人犯”的小姐敞开心扉。

“冒昧的问一句,师父。”

她是我的师父,我学医之路的引路人。

“死亡在您眼中,是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问出了一直困扰于我心头的问题。在我看来,她是个极其漠视死亡的人,因为科室的缘故,我们接到的急救病人永远要多于其他科室。如此大的治疗难度,就算是院内顶尖的她。死在她手术刀下的人也足矣塞满整个医院的停尸房。

每次无力回天的术后,她都只是淡淡的笑一笑。那笑容忧伤,璀璨,宛如一轮残月。

我们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久而久之,这位医术高超的小姐,逐渐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变态,因为她对所有人的冷淡,因为她生来生性薄凉。

她顶着无数家庭歇斯底里的职责,从不多说一句。

她明白永失亲人的痛苦,她明白一个人孤独的感受,她明白绝望的人总该有个地方发泄。一切的一切,她都那么明白,又那么无力。

为此,她献出了一切…

“死亡,我其实觉得它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觉得这个字眼莫名的悲伤罢了。”

“莫名么?”

“莫名。”

只有我和她的天台,斜阳打在她的脸上,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被烧红了的纯黑眼眸。

我想起了一个好久好久之前的女孩,那时的她还很忧郁,还没来得及与这世间和解。

一模一样的天台,一样美丽的少女,一样蔷薇色的信号

她还是顶着和7年前如出一辙的长发,深深的黑眼圈。随意的穿着早上醒来离自己最近的衣服,永远披在身上的白大褂。

那是她第一次对我说话。

我们接到了一起难度极大的手术,不能说是难度极大,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势只有老天才能救活,手术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真枪实弹的手术。

果不其然的,手术失败了。我有些恍惚,在午饭之后选择了到天台上散散心。

她就像在等待着我般,推开铁门的刹那,我们的视线于夕阳下的空气里交汇。

人偶似的手指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包廉价香烟。

她笨拙的扣开包装,抽了一根叼在了嘴里。

“有火么?”

她手术刀般尖锐的目光让我紧张起来,我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火机。

“谢了。”

她的感谢让人很不舒服,有种敷衍的感觉。

火苗点燃了烟头,她熟练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污浊的白烟。

“没想到啊,你带个眼镜,看起来文邹邹的,竟然会抽烟?”

我莫名觉得她的话语里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我不会抽烟。”

“我也不会。”

我有些惊讶,她那熟练的动作根本不像第一次抽烟。

“这是第一次。”她补充道。

我的思绪随着烟雾在我天心间稀释。

“我是真的不会。”我又一次重复了一遍,态度并没有多强硬。

“那为什么会带着打火机。”

她轻佻的把火机塞回了我的衣服里,两只手摆出了一个长方形,像位专业的摄影师一样透过方框窥视着我。

“因为别人总觉得我有打火机。”

我被自己的愚蠢逗笑了,这样漏洞百出的话语,肯定会被认为是谎言吧。

我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转头看向了她。


她如一朵玫瑰——于夕阳下坠的刹那盛开。


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她笑。


“不错的答案。”

我学着7年前她的口吻,说出了同样的话。

“现在到我提问了。”她绕有兴趣的侧过头,上下打量着我,带着手术刀般的尖锐。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问答游戏,总能提出些令人怯懦的问题。

“你…是怎么看待自杀的呢。”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她双手撑住护栏,用力一撑便坐了上去。

乌黑的发丝在风里摇摇欲坠,她只要微微向后一倒,便可以去往另一个她所眷恋的世界。
老实说,我被这个问题难到了。

“要我说的话,在苦难之中挣扎,假设以一种自我中心的思维来看的话,死亡的确是一种方式的解脱。但这么任性的去死,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吧。”

我像学生答题一般,格式化的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样么…”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眼神里多了几分落寞。

“自杀,是一种介于“推脱”与“忍耐”之间的决断。一个人如果有勇气去死,那就代表了他正急不可耐的想要逃离这个世界,这无疑是种懦弱的举动,可一时的勇气与永远维持的勇气,哪边更可贵。你应该懂吧?死亡简单来说是一种推卸,就像把精心准备的棋局,一把推倒一般。不是世界抛弃了人,而是人主动抛弃了世界啊。不过呢,人也总有被世界孤立的时候,不得不选择逃避啊,这点无法否认。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我也是个懦弱的人呀。”

她轻快的一跃而下,从我身边无情的擦过。

“可是呢,无论理由多么正当,去死是不对的。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就算没有意义也要虚构一个意义。要有这样的觉悟才对。因为擅自去死,既会给别人添麻烦,也是对神明的不敬啊。”

我猛的回头,那瘦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耍什么帅啊,明明是个无神论者。”

我嘀咕着,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如何去杀人。

警方依旧在调查在位神秘的小姐,可她所有的信息都少得可怜。

昨晚那起车祸听说相当离奇,完全不像是意外事故,警方在考察后把其定义为谋杀。

而她,行为相当古怪。

作为有名的医生,她不可能看不出伤者的伤势有蹊跷。

她沉默不语的为男人缝好了所有伤口,没有任何悲伤的宣布了死亡时间。

而男人,正是她的未婚夫…


Part by 冬夜

我的疑惑咀嚼着我,我在思索。

死亡是一个人生命的终点,他心跳停止的那一刻,就让他的一生得以盖棺定论——他只能任由他人指指点点,被冠上名号,或者被打上骂名。总会死去...高尚者终会离去,而人们面对他们留下的世界...终会留下热泪。

想到哪里去了?我猛地甩了甩头。

该死的想法。

“唯有死亡才是责任的尾声。”

我把烟头掐灭,食指在大拇指上勾勒出一道痕迹,把浊黄色的烟头丢下高楼,很不雅,但谁还没点缺点呢?烟没有被吸上一口,就像很多事明明做了万全的准备,到了最后也不会派上任何的用场。

她明明是个那么重视别人的生命的人,会记住每一个康复的,残疾的,死去的患者的名字和他们的脸。她会注意每一场别离...为每一个悲剧写下一个悲恸的结尾。

怎么可能是她?怎么会是她!

我再次抬起头。

真相很累。但我得去找到她。

 


我告了病退,获得了两个月的空闲,我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其实并不允许我停摆两个月,但我得去这么做。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那句无意间掠过脑海的念头——                
“唯有死亡才是责任的尾声。”

责任不属于我,责任不属于任何人,责任就是责任,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东西,当责任托付于你,你便是你。

 


在被无数次地怀疑作偷窥狂,窃贼,黑客之后,我终于揭开了这位神秘的小姐的面纱的一角——她的档案空空如也,只有姓名那一栏填了一行冷冰冰的名字。年龄是保密的,十几年来,她的档案上的21岁一直都没有改变——那是她参加工作的年纪。

她的未婚夫的身份倒是很详尽——一个爱德华八世一般的男人,有着不算阔绰但是殷实的家底,不算惊艳但是方正的容颜,不算温顺但是温柔的性格——是个理想的配偶,有着较低的风险性和较高的回报。

“会不会...她就是那个骗走爱德华的华莉丝呢?”

我打消了我的念头。因为我知道,她对他的爱绝非金钱和地位所能定义。

她的命有未婚夫的一部分。

 

 

 

大概是三年前,我正式转变为职业医生的时候,她和她未婚夫的感情逐渐走上了正轨——后者表了白,用一束很老土的玫瑰花打败了她,这个冰山美人在未婚夫笨拙而温暖的爱意下很快沦陷,缴械投降,在爱河中成为了他的俘虏。讲真,那段时期,她在我们所有人面前嘴角都没有上升过一个像素点,而在她的男人面前,她却像一只百依百顺的小猫,蜷伏在他的怀里,说着俏皮的情话,一度让我以为她被夺舍了。

而男人的回应也总是很笨拙,他只会呆呆地抱住她,最多再试探性地用手轻轻地撩拨她如瀑的长发,而这会使她更加心醉神往。

他们的婚事早就提上了日程——却被一场无情的灾厄拦腰击碎。

她失明了。

天知道为什么。

一种莫名其妙的疾病吞噬了她的光明,先是模糊了手上的手术刀,接着是白得瘆人的医院墙壁,最后是爱人贴近的脸。

从魔都和帝都来的专家进行了多次的会诊,这些老学究们在激烈的论战后得出了一个简单而可怕的结论——只要一个月,贪婪的黑暗就会吞吃掉她全部的光明。但是,只需要两枚新的眼角膜,她的双眼就可以击碎黑暗的桎梏。

谈何容易。

医生们跑了无数家医院,养老院,老年社区,甚至连殡仪馆都试过了,没有,一个都没有。

他的未婚夫更加疯狂——他没日没夜地紧盯着各种消息,对每一起死亡都极为关心。有一次他得知一个人车祸去世之后,立刻上门哭求雪中送炭,却只得到了家属无情的唾骂。

“你他吗的,他刚刚被车撞碎了头,现在你们还想挖他的眼?!”

时间没有给我们斡旋的机会,她的光明在消逝。

直到那一天。

 

 

上午,城郊的高速传来了车祸的消息,状况很惨烈,那个女人几乎是被拦腰截断,瞪大着一双水灵却无神的眼睛,直视着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伤者在救护车上就没了气,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僵了,一只手被巨大的撞击别断,以一种可怕的姿态别向身后,另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发出微弱的闪耀——是她手上的戒指,看样子,已经和别人订了婚吧。

“唉。”我只是叹了口气。“这种还能怎么办,可以通知家属准备处理了。”

我伸手,轻轻地搭在女人的眼皮上,替她合上了惊恐的眼睛。

我摘下口罩,走出门外。

家属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扑上来,抓着我的肩膀咆哮,只是很淡地站了起来。

“她,还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吗。”男人说。

我想了想。

“她的眼睛很亮,她的眼角膜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我同意。”男人说道。“你们快点吧,我去叫她的父母来和我一起签字。”

我听到这句话时,见证死亡的痛苦立刻被一扫而空,我几乎是笑着告诉她,她有救了。

“师傅!我们赶上了!”

她扭扭头:“这意味着另一个悲剧。”

手术几乎是极快地被安排上了,不出意料,大夫高超的技术避开了所有的二十三个失误点,当纱布被取下时,她再一次看到了,我们的脸。

“他呢?我的爱人?”

我们茫然地摇摇头:“我们还没联系得上他,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怎么会...怎么会?”她焦急地询问,我一生都没见过她再次展现出那种情态。

 


不过后来没几天,在她出院的那天,她的爱人就带着一模一样的一束玫瑰站在了医院的门口。

“亲爱的。”他笑着。“欢迎重新拥抱这个世界,重新拥抱我。”

 


 

 

回忆结束了。

我把手上的纸张放下。

我的猜想开始逐渐形成。


一个可怕的构想开始形成。


一个,爱的构想。

 

 

她的未婚夫,就是五年前那场车祸的凶手,否则无法解释他在未婚妻复明最关键的时期的缺席——唯一可能的就是,他躲了起来,用他家族的利益,捆绑了那个黑色的司法机关,让这一切不了了之。

而那个女人的丈夫——死于四十七天的另一场车祸,一样的手法,一样的拦腰截断。

那也就是说,只有一种灰暗的可能。

他为了她未婚妻的光明,谋杀了那个无辜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的丈夫,为了某些肮脏的利益,明码标价地,卖掉了自己的妻子。

她,我的师傅,得救了,她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而那个女人却永远地死了,那辆车上还有她的父母——她父母根本就没有活下来!那个捐赠书上根本就不可能有女人父母的签名!

那一切就都讲得通了。

未婚夫用他偏执的爱与金钱,拯救了她的光明;而另一个丑陋的男人,则为了金钱,出卖了他妻子的生命。

而她,我的师傅,恐怕在不久前知道了真相。

她是那么的尊重生命,她是那么的仁爱,当她知道,她如今的光明,来自一场漆黑的谋杀,一场被滂沱大雨蒙蔽的谋杀,她会怎么想?

她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尸骸之上!她是秃鹫!是刽子手!是撕咬别人血肉的恶魔!

她一定疯了。

她杀死了她的未婚夫,用那种可怕的手段。

“即使你再怎么爱我,你也不能用别人的生命来让我重生!”

未婚夫则惨然地笑着:

“亲爱的,唯有死亡才是责任的尾声。”


Part by 浪无缘

我又点燃了一根烟,猛抽一口,尼古丁让我冷静了下来。

这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猜想,一种可能。

对于她未婚夫而言,死亡是责任的尾声;但对于她而言,那只是一个带有莫名悲伤意味的词语罢了。

所以就算是两人结了婚,那大概也可能会因为三观不合而发生争执吧。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平静地看着打火机上跳动的火焰,一点点的把那本笔记本燃烧殆尽。

所以这一切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死是否跟她有关,与我何干?

我只是她的徒弟,她的助手,她的同事……或许是她的朋友。

而她的家事,我并没有理由插太多的手,不是吗?

那些记在本子上的故事,那些发生在过去的故事,现在就让它们如烟般消散吧。

啊…确实化成烟飘散了呢。

 

当我打算离开天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堵在门口处。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烧东西开始。”

“嗯…抱歉。”

“为何道歉?”

“因为这里是医院,尽管是天台但明火还是有危险的。”

“大家总是在背后议论我性格糟糕。”她啧了啧嘴。“跟你比我性格应该还算挺不错的。”

“有几分道理。”我默默地将地上的灰打扫干净。

 

“你什么时候成这样的?”

“师傅。”我轻咳一下。“人总是多面又复杂的。而且,你状态现在不是很好,回家休息一下啊。”虽然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来她现在的情况就是了。

见她没有离开的打算,我便坐在天台的边缘处,眺望着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俯瞰着柏油路上车水马龙。

 

“为什么要烧东西。”

“可能是冷,想取个暖,也有可能是无聊。”

“你坐在这里,不怕……一不小心摔下去?”

“这不有师傅你在嘛。”

“……还叫师傅?”她沉默了一小会。

“要像其他人一样叫名什么的未免有些…无趣。”我打了个哈欠。“回去吧,明天还有手术呢。”

 

师徒。

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尽管现在只有一个名分。

“好,咱们回去。”

作为医者,我有时总会想这样一个问题。

——究竟是死亡找上我们?

灯下的两道身影,其中有一道突然摇曳了几下,随后倒在地上。

——还是我们带来了死亡?


Part by 夜百霖

疑问有时永远不会有解答......

“肺癌晚期......你从未跟我说过......”我撑在病床边,上边是我的师傅。

“呵......咳...无所...谓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哪怕面临着自己的死亡。

“为什么......”我不明白。“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是啊......”她平静的望着纯白的天花板,黑色的瞳孔不带任何生机。“死亡...找到...我了呗......”

“......”我发现我现在有些喘不过气,似乎是生气。

“嘀——”心率机发出的响声惊醒了我,我看到了她毁掉了自己的活路。

我一个人走在天台上,感受着微风带来的凉意,我伸手一撑,坐在了天台边缘。

“这次,你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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