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得病者不语，无病者呻吟
炎国东边有个茶馆，小有名气，人来人往。
这茶馆好在哪，就好在俩字上：氛围。
想吃茶，在家里泡点上好茶叶，考究的备个茶杯，不考究的拿上保温杯，热水往里一灌，成了。想喝多久喝多久，还不用交钱，空调的劲也比茶馆里大。
去茶馆，要不就是乘个凉，再者就是喝个气氛，图个清闲。那么多人坐几个小方桌，茶杯往上一摆，只要能聊得起天，就算这对面的人素不相识，那一喝就是一下午。
那为何独独这家在地盘上生意兴隆呢？
这茶馆的馆主王二娘，很有手段。
她人不高体不壮，还有些虚寒，夏天的时候都要把全身的皮肤闷在衣服里，像是过冬。但她待人接物的本事不是普通人能学得去的。光凭她一个，能和茶馆的每位客聊上几句，大到全大陆历史，小到隔壁菜市场白菜多少钱一斤，她信手拈来头头是道。不管是大人小孩，妇女青年，和她聊天是顶舒畅的。第二是这王二娘听得清话题风向，这话题啊就像火药引子，有些地方碰得碰不得，不当心就把炸药给点爆了；但这王二娘就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扑火，引着火星子往水里导。
所以来这店的人物，大多是听闻茶馆的名声，只去一次就成了回头客。在她那喝茶，喝得畅快，喝得舒服，能把肚子里憋着的墨水都给翻出来，还能结交个把兄弟朋友，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了。
这不，茶馆今天来了两位客人，一男一女，都穿戴兜帽长衣，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俩人来得算早。他们唤来王二娘，那王二娘便像见了救命稻草似地往他们哪里奔。
“两位客看这着装，长途跋涉吧？要不先喝两口茶？”
“可以啊，王二娘。”男人用手指叩叩桌面，见对面的女人不说话，便要了两杯大麦茶。
茶上毕，一男一女端着茶杯促膝长谈，时而发出些笑声，给这寂静的茶馆添了些喜气。
这就怪了。男人环视茶馆，现在都该是早茶正旺的时间，怎么没有人来？
“唉，王二娘啊。你这店都名声在外了，为何如此门可罗雀？”
王二娘叹了口气。
“今日不如当年啊。”
“怎么个意思？”
女子貌似很是喜欢听故事，放下茶杯凑近王二娘。
“待会等人来了，你们听他们谈话便是。我是管不住了——反正这茶馆也快关喽，我也要去养老了。”
王二娘裹了自己的披肩，便往后厨去。过不了多久，两个青年，样貌端正，身着运动服和短裤进了茶馆。等他们坐定，俩老大爷摇着蒲扇，再带上汗衫也讨了些茶水喝。
这一开始呢，大家各聊各的天，好生快活。两青年你一言我一句地调侃，或者搂着对方的肩膀低语；大爷侃侃而谈，天热阻不了他们共叙往情。
“唉，最近不太平啊。”
带着帽子的男人深以为然。那冒出这句话的老大爷接着往下说，“都是这源石病，害得不少人命都没了。”
“切！”
旁边的大爷还没有谈接下来的事情，青年马上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啊？”
“你们还真以为加个源石病有啥变化呢。”青年接了话茬，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要我说，若不是这源石病，咱们要比现在还惨！”
“王二娘，上茶！”大爷扯开嗓子叫着，“今天我要和这个小青年好好絮叨絮叨。”
“好嘞！”
拼桌加茶，戴着兜帽的男人明显看到王二娘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茶来了。”
也没说声谢谢，青年端起茶杯就是一口闷，随后开始厉色谈起。
“这源石病，你想想看有多少人得了？”
“不是还挺多吗？”
“错！若是这源石病如此泛滥，你我现在怎么没得？”
大爷捋了捋胡子，“那是咱们炎国得的比较少。你没去过其他地方…”
“没去过？我可是维多利亚，哥伦比亚的常客！”
带兜帽的男子无语地看着青年，据他所知，这两个地方已经是源石病保护做得很好的城市，里面的人简直就像温室里的花朵。
“那你接着往下说道说道。”大爷也不想打搅了青年的兴致，只是喝口茶。
“你按照全大陆的人数算算，其实得了矿石病的也就大概20%。”青年很是激动，手指叩在桌子上。“这20%分摊到每个国家的领导人那里，且不说萨卡兹占了大半，就是平均分配对他们也无关痛痒，还给了不少好处。”
“好处？”
“那是！身患绝症，会加强法术，死后还会变成源石，这是什么？”
“这是妥妥的自动能源加工厂啊！”
青年语毕，王二娘的茶都抖了三抖。
“何以见得？”大爷也不反驳，只是摇着扇子。
“王二娘，再来点茶——身患绝症，就不需要占着国家的医疗资源了。干脆不给感染者提供救助，把这些钱花在能救的人身上，省下一大笔开支。其次，这感染者就是一次性劳动力，你把它拿去当敢死队，当劳工，只要给他们点零角钱保证他们活着，那创造的价值比起成本要多上不少。”
“继续。”
“死了能变成源石，这源石可是多少地方都要用到的资源！等到了这些人死掉的时候，把他们统统放在一个地方，那全自动源石生产场不就有了吗？”
谈到这里，青年压低了声音，凑近大爷。“我还怀疑其实国家是在故意制造感染者，好创造更多的源石能源。就像那个什么整合运动，我可只在电视上见过——大概就是胡编乱造的吧。”
大爷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饮一口茶。
“小兄弟，这你就错了。整合运动，是真的存在的。你年纪小没见识，我可以告诉你。当年我就是整合运动的一员。”
“啊？”青年惊讶地倾身，盯着大爷。
“您真是？”
他怎么可能是。带兜帽的男子看向大爷的啤酒肚。
“要再摇得用力点吗？”
“这样就好。”
男人替女人摇着扇子，清新的风吹过女子的蓝发。
“我是。”
“那您和那罗德岛…”
“嗨呀，罗德岛。”大爷不屑一顾地嗤笑，“那就是个理想主义的小企业。虽然咱们也没资格说它，但它也就那样。”
“是呀。”青年同样喝茶，俨然一副了然的模样，“你说这个小小企业，能掀起什么波浪？我看他们那感染者免费治疗，也就是个谎言！到时候肯定要付不少附加税，或者出苦力，不然哪里来的钱？还拿个小屁孩出来撑场面，我看这罗德岛也就那样了——要是我是罗德岛的总裁，我绝对不这么搞。”
大爷喝得尽兴了，手上的蒲扇便继续扇风。
“那小兄弟打算怎么搞？”
“呵。第一步，先拿感染者当作免费的苦力，然后去进购更多的军事武装与士兵。现在源石病有什么够看的？不就是个病吗？不如想想法子怎么打仗，发一笔战争财。然后在各个国家之间煽风点火，这个他们领导人做不到，但是要是我上，我就行。”
“敢问小兄弟是什么人？”
“我？我博览群书，古今战役倒背如流。虽然不敢跟大将军比，但是要不了两个月，给我支部队，我能把他们武装到牙齿；再给我两个月，我能平了卡兹戴尔。”
“啪！”
“怎么了？”青蓝的眼瞳看向戴着兜帽的男人。
“没事。你旁边有只蚊子，我拍一下。”
“我穿这么多，蚊子也叮不到我。不用费心。”
“你也知道你穿得太多了啊。”
“你不也一样？”
女人弹了男人的脑袋，男人象征性地揉了揉，露出个笑颜。
那青年见两人无事发生，便是继续喝口茶讲下去。
“当年您在整合运动是什么职位？”
“我不大不小，就是个干部。那仗打起来，我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结果你猜怎么着？嘿哟！我还真就打过不少人。”
“您用的是冷兵器吧。”
“是。”
“过时啦！要是换我，我就用贩卖军火的钱来买枪械。虽然现在买不着，但是我看枪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你有用过枪？那可是稀罕活，子弹都贵得要命。”
青年越讲越兴奋，连着说下来，已经饮完四杯。那嗓音响亮，出了店门都能听见。
“那是！我曾经在乌萨斯喝了不少酒，那里的酒都很劲道，我就醉了。结果我端着枪，半路想要走回旅馆的时候遇到了只熊！我当时瞄着它的眼睛，两枪过去，把它眼睛都给打瞎；在它生气的时候按兵不动，直接一枪打进它的嘴里，再补了几枪它就倒了。”
虽说他们聊的是热火朝天，可是这门外的人却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人来瞧了一批又一批，见那几个人还在，便又全都走了。
王二娘斟上壶茶，笑着靠近那几人。
“四位聊得好不快活。但是能不能稍微轻点，我家孩子正睡着呢，不要把他吵醒了…”
“王二娘！”
那青年的声音像是敲了破锣，惊得她踉跄几步。
“今天的茶水多少，我全包了！这下不用担心今天的钱了吧？”
青年财大气粗似地往桌上一拍，王二娘踌躇再三，只得叹着气收下。
戴着兜帽的男子和女子互相对视，随后站起身。
“小兄弟，你继续说。”大爷这扇子也不摇了，就抱着臂等他下文。
“且不说这枪械，就是法术，那我也是用起来顺手流畅——就是这里不好展示，我怕到时候王二娘的店门要炸。”
青年正想拿上杯茶水，却只听到哐当一声，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咦？”青年顿时慌了神，“这茶杯怎么掉了？”
戴着兜帽的男子和女子站在旁边，同时摊开手摇头。王二娘急匆匆赶过来，见着地上的茶水便是叹气。“这可是上好的茶，怎么就没了呢？小兄弟，这你可得给我赔一杯。”
“为什么？不就是杯茶吗？”青年一听要赔钱，急吼吼地便是指着王二娘，“我当年在维多利亚的时候，他们的茶打了就是打了，从没听说过什么赔钱！”
大爷见能够看个热闹，便坐在原位饮着自己的茶。
“这…维多利亚我没去过，但是在我的馆里，打了就是要赔钱呐。”
“我不管。”青年一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对着矮自己几个头的王二娘指手画脚。“我在哥伦比亚的时候都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带兜帽的男子趁机插了进来，挡在王二娘面前。
“你谁啊？”青年扬起手要他让开，但那人就是不让，还笑眯眯地看着他。
“兄弟，跟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要是敢在维多利亚打翻一杯茶水。”那人靠在青年耳边说着，“你需要赔这杯茶十倍的价格。”
青年半晌不语。良久，他抬起头向外走去。
“你要干嘛？赊账？”
“不是。我打个电话，问我爸妈借点钱。”
等到看热闹的大爷和气红了脸的青年离开，男人才转过身看着王二娘。
“这样的人多吗？”
“多。最近太多了。”
“您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男人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黑色的眼瞳。“我们罗德岛是个正经的企业。我身后这位上次来您这喝茶的时候发现您似乎有感染矿石病，此前特意来征询您要不要来罗德岛。”
王二娘绕过博士向后看去，莫斯提马对着王二娘眨眨眼。
“谢谢。”王二娘叹口气，把自己身上厚厚的外套脱下来，下面便能看到王二娘手臂上的源石结晶。
“多亏你们来找到我，不然啊我每天得提心吊胆的。”
“没事儿。那您收拾收拾家当，您那孩子到时候给我抱就行了。”
博士正这么说着，莫斯提马突然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龙门币。
“这是…”
“这些是刚刚打碎您家茶杯的赔款。”莫斯提马先拿出了一部分塞在她手里，随后又拿了几张。
“这些是能不能把孩子给我抱抱的费用。”
“莫斯提马！”
莫斯提马把手指竖在博士的嘴唇上，让他闭了嘴。
“帮别人收拾去。”
收拾好家当，王二娘便随着两位走出自己的茶馆。回头看，那茶馆仍然是安静祥和；就是少了当年的热闹。
“当年建这茶馆，是为了让喝茶的人有个歇脚闲谈的地方。本来茶客们都是悄声谈些轻松事情，怎么到了现在就变了样呢？”
博士拉着王二娘的行李，默默添了句。
“您家的茶，真心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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