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日子里[短故事]

第三档案：活着的，和死去的 “华哥，走了啊。”我冲华哥嚷嚷着。 “走就走呗！你吵吵八火的。”华哥半睡半醒的嘟囔了几句。 “嘿嘿。”我挠了挠头，轻轻的跨出门。 “等会儿，带瓶儿酒，我昨儿刚买的，放在柜子里，记得帮我给大爷倒两杯。”华哥翻了个身，冲我喊了一句。 我出门的动作顿了顿，揉了揉鼻子：“哎，好。” 华哥买的不是什么好酒，52度的二锅头。 我把它细细的用衣裳包好，放在背包里，它将和纸锭们一起去往另一个世界。 刚才也是忘了说，为什么今天起了个大早，当然是为了给老头儿过头七。 当时我也没钱埋，还是借了华哥的钱，才买了一个三米的小地方给老头放骨灰。 就这，还花了五六万。 啧，要么说死人钱最好赚呢。 不多说，火葬场门口是没有公交的，都嫌晦气，只能先走出个四五里地才有车。 “师傅，外郊。”我刚说完，后边儿上来一位老太太应和着：“我也是我也是。” 打眼儿一瞧：车上就一个余座了，得，干脆我站着。“大妈，您坐吧。”我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坐下。 “小伙子，谢谢。”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镜，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小会。 从这儿到外郊大概要一个小时，又正值冬末，窗外光秃秃的一片，无聊极了。 那老太太看我坐立不安的，笑眯眯的冲我开口：“小伙子，去外郊……看谁啊？” 我挠挠头：“去看我家老头儿，今天头七。” 老太太扶了扶眼镜，打量了我一番：“今年18？” 我登时一惊：“嚯，大妈虽说戴了眼镜，看人可真准。” 老太太嘴里嘟囔了一句，开口道：“十八岁，欸，今天是从学校请假出来的？” 我不禁嘻嘻的笑起来：“学校，嘿嘿嘿，老头儿带着我就够活的了，还上学。” “啊，可惜。”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这一瞬，我分明看到，在老太太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我曾经在老头儿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为了转移话题，我转而问道：“大妈呢，您是，去……看大爷？” 老太太微微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是，也不是。” 我的好奇心一把被拽住了。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老太太又开始笑眯眯的看着我。 外郊，我扶着老太太走在墓园里。 “我家老头儿就住在第三排第一个。”我指给老太太看。 “哎呦，巧了么不是，我们就在你家老头儿隔壁。”老太太无比惊奇。 我已经不在意这个巧合，我更在意的是“我们”这个词。 老太太看见了我疑惑的眼神，笑眯眯的冲前头努努嘴：“喏，现在你看吧。” 在老头儿旁边，有两个碑合在一起的墓，上头一张是个老大爷，而另一张，却是我扶着的老太。 老太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我和我家老头，在结婚前就说好了，要是一起走当然好，可要是等谁先走，剩下那个，就把自己的照片先一起挂上去，陪着不孤单。”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这照片，一挂就是十年。” 我被这约定震撼到沉默。 老太太突然笑了一声：“老头子，下去了，可得上交私房钱。” 我的嘴角也被这豁达所牵动，也微笑起来。 纸锭烧完了，也陪着老头儿喝了几杯，该回去了。 临分别前，老太太问我在哪儿上班。 “就在告别路的火葬场。”我这么说道。 “倒也真是巧。”老太太扶了扶眼镜，笑眯眯的。 “啊？”我挠挠头。 “没事，走了，走了。”老太太一挥手，走进了岔路口。 在我给老头过完头七的三天后，火葬场又来了一个单子。 我掀开了盖脸的白布，看见了老太太挂着微笑的脸。 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老太太那句“倒也真是巧”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下葬那天我也去了，给这两位我并不知晓名字的两位烧了一沓纸锭。 “哎，这回你们俩团圆了。”我蹲在碑前，看着老太太新贴上去的照片，她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 “记得和我家老头串门儿唠唠嗑，不然老头独得慌。” 我又喝了两杯，这酒劲儿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