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美月17:塔兰托

“美月,好久见面了,最近都在干什么呢?”绪酱看着美月问道。
“几天后的一场比赛罢了。”美月放下手上的文件,抬起头回应道。
绪酱偶然瞥见了文件中的一点内容,然后说道:“贺喜遥香,不是之前你提到过的那位吗?”
“是的,这次比赛的对手中有她,不过她不与我对决。这是场接力赛,我是三棒,而她是对方的二棒。就算真要和我对决,也没什么的,她的车技我还是清楚的。”美月没有什么顾虑,直接说了出来。
“那其他对手呢?”绪酱还是有点好奇。
“白石桑还是有一定挑战性的,可惜她是头棒,不过听说她最近身体不适,也不知道会怎样。”这时美月皱了皱眉,然后继续翻动文件,然后嘀咕道“至于这个远藤樱,信息太少……”
“莲加能帮上忙吗?”绪听了有点担心,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家伙不会帮的。我找阿梅查的,阿梅说她是Haruka酱的朋友,经常一起开车。不过经常一起开车的话,估计是差不多水平吧。”美月边思考边说着,并拿起文件看了一会。
“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起走吧。”这时绪酱站起身来说道。
美月又翻了一页,与田祐希,并没有在意,而是放下文件,跟着绪酱一起出行。此时此刻,美月突然想起了两年前的暑期。

那时美月的俱乐部还是如日中天,一连串的赛事的胜利,也让美月充满了荣耀。但这对于美月而言,反而深陷束缚。一直寻找活着的实感,渴望在速度中感受。可是越是拿到奖项,她越是觉得自己仿佛丢失了本心。正如饮食越是豪华,就越脱离吃食物的本来目的。此时此刻,想到人身处名利场的时候,人性成了束缚权利施展的枷锁,而有人因此就放弃了人性的坚守。等到有一天,名与利都化为泡影,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作为社会性动物的人类,本性上又害怕被社会所抛弃,又只能靠人性找回回归的道路。不过不管怎样,那的夏天,美月带着绪酱一起去了欧洲。
初到巴黎,离开机场,进入市区,被誉为浪漫之都的巴黎便展现在她们的眼前,衣冠楚楚的人群穿梭于道路之中,一同构成这座欧洲名城的风景线,但美月知道这不过是表象。巴黎的美,完全是由丑恶的东西所衬托出来的。表面的光鲜隐藏着角落里的污秽以及为人生叹息的呻呤声。在巴黎,许多人迷失了自己,他们焦躁不安,不清楚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徒劳地挣扎着。往来的行人看似体面,却神情呆滞,每个人都很孤独,那种大城市中无可救药的孤独之感。虽然如此,那些人不过是为生活而疲于奔波,在相互之间极端的漠不关心之中,根本没有闲暇去体会那孤独寂寞之感。
两个人走在巴黎的大街上,参观着巴黎的夜景,突然发现一个人正在盗窃另一个人的包,手段娴熟,应该是个老手。周围的许多人应该也看到了这人,而美月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不动声色。美月知道,在巴黎,一般人看到犯罪行为往往佯装没看见,物质文明的巨大化早已让人丧失了自己的本性。即便是这里的警察,他们也只在上班时负责,而下班后就成了普通人。在这里存在着专门把普通市民和游客当作冤大头的人群,他们无所顾忌,肆意妄为。实际上,在这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东西从自己身边消失,即便被发现,他们也会毫无理由地袭来。住在当地的人彼此之间也互不信任,这里看不到人与人之间互相的帮助,只有在巴黎这个现代文明城市挤压下的暴躁与冷漠。
巴黎之行很快就落下了帷幕,下一步就是去塔兰托了,正也是这次远行的真正目的。在前往塔兰托的飞机上,绪酱突然对美月说道:“美月,我们之后怎么办?”
美月猜得到绪酱的发问,于是微笑着回答道:“你在塔兰托什么也不用干,在酒店待着就够了。白天我要参与赛事的活动,晚上再带你玩。记住,不要外出乱走。”虽然美月知道这座南意大利的港口城市不会像欧洲大城市一般污秽,但美月还是选择了这样的回答。不是为了什么,仅仅是自己的私心,希望绪酱不要迷路走丢。尽管绪酱点了点头,美月还是看到了那个女孩脸上的一丝不悦。
到达塔兰托,接机的人立马上前,热情地与美月开展着交流与问候。但美月知道那不过是通过对话进行的深度来衡量着与对方的关系程度,是为了让彼此不互相厌烦而让自己安心的一种防御措施,本质上就是完全不熟的两人。至于讨论的赛事,也不过是美月一次追寻内心的旅程。而她的梦,或许早已被暴风吹散在山路之上。面对绪酱,确是感到惭愧。
那天晚上,美月回来得很晚。她知道独留酒店的绪酱的寂寞,可自己又不能做些什么。她把巧克力送给了绪,并与绪展开了一场漫长的对话。可是对方好似一个赌气的孩子,只是故意地敷衍,报复这一天的失约。而这又有什么用呢,也不过是美月对绪心理的猜测,毕竟人类做不到真正分享自己的主观感受。对方看到的分享给自己,自己也只能配合想象罢了。人的意识一直是孤独的,无法真正解释和分享自己所感受到的所有,只能让对方配合想象。也无法真正体会到别人的感受,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虽然哲学家说感质不能分享,只是现在的沟通方式做不到,而不是不可能分享。但无论如何这也只是一种空想,现在的人类依旧是孤独的。在一起也不过是共同度过罢了,各自的内心还是孤独的。
第二天,美月收到了德国美因茨一家俱乐部的邀请。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仅仅是完成他人的期待,但美月也见惯不怪。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绪酱,并安排了她后续的去向。虽然有几分故意安排的意味,毕竟美月从中特意安排了一场检票好戏,可绪酱的人生本就与这差不了多少。仔细想来,迄今为止绪酱好像一直是在他人的期待下生活,并为不辜负这种期待而努力,大概她今后也不会辜负这种希望吧。只是这种人生实际上并非属于自己的人生,所走的不过是他人设定好了的人生道路。为了实现什么人的愿望,而走上出人头地的道路,但在在这道路的尽头有什么呢?对于这些,连想都没想过。只是始终坚信,这就是属于自己的人生。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两人分道扬镳。人生就是那么分分合合,只是有的人分离了就再也没有相聚。而美月却依然没有找到她心中的那个旅程。当然对于绪酱,美月还是放心的,毕竟只是照着指示回家罢了。要担心的反而是自己,自己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然而事实总是充满意外,一切并没有按照美月的预想,绪酱没有向北走,而是坐上了反方向的列车。由于自己的错,导致她被送往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漂泊,心中的羞愧油然而生。没有办法,只能补救。可这个老是想着向前迈进的意义,却总连第一步都无法踏出,为自己不断制造借口的人又如何才能摆脱困境呢。就连一秒也无法回头,也无法看到一秒后的世界,在那里只能相信自己的心。就像吹过地中海的风一般,美月在碧蓝的天空下描绘着计划,胸膛好像被压碎一般。但只要一回想,绪酱的面容,就仿佛她就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现实与理想的界线,却慢慢地毁坏,可自己却不能放弃。在德国的俱乐部,一系列的难题接踵而来。而绪酱安好的消息,让美月更加坚强。就像开车时吹过的大风一般,在明天绽开红色的花。可想到绪酱的流离失所,心中的绿洲,似乎快要不能呼吸般,只想用力地感受她,即便那仅仅是自己的想象。可就算这个世界充满悲伤,自己也要与她一起回到家乡。而在这个瞬间,美月也做出了决断,回国之后,就退出俱乐部吧,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或许那才是活着的实感。
只是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转机,当美月给她预订住所,并告诉她有巴勒莫到经转罗马到东京的航班之后,对方却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复,她不着急回来。原来这个一直以来都按着他人划定路线的女孩,也会选择自己的道路。一时之间,美月竟有点欣喜,可她还是劝诫了对方。“后天不去的话,那就得等到星期六晚上了,那时我都回去了,你再考虑考虑。而且似乎票也难买,晚了可能订不到,我怀疑是去罗马的那个航班被什么人包了,经济舱只剩下零星几座。”而就在此之下,对方给出了回复,她会留在那里直至星期六的到来。
对于这样的回复,美月是满意的,虽然也担心她的情况。可再多的关心,其实也和没有是一样的。就像如果哪架飞机发生了故障或是飞行员受了伤,僚机无法代为驾驶,顶多鼓励、安慰。而实质上这种鼓励其实和什么也没有是一样的。毕竟无论怎么鼓励,既不能排除飞机的故障,也不能恢复飞行员的身体,能使飞机继续飞行的最终还是自己。人生不也是和一个人驾驶单座飞机一样吗?无论机体受什么伤害,既不能同他人换飞机,也不能让他人代为驾驶。而这一刻,她走到了人生的岔路,选择了一条自己的道路,自然也得由她亲自完成。而美月也明白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回来之后的某天,在俱乐部的一场聚会上,美月试着宣布俱乐部的解散,并在一个月后彻底地退出。随后又发生了很多事,一直到3月31日的晚上,美月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绪酱的声音:“美月,好久没有联系,最近我在七号房过得很好,现在我是专程来感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