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渑水燕谈录(上) 作者:王辟之 北宋

2023-03-25 08:07 作者:拉失德史  | 我要投稿

帝德

西都北寺应天禅院,乃太祖诞圣之地,国初为传舍。真宗幸洛阳,顾瞻遗迹,徘徊感怆,乃命建为僧舍。功成,赐院额,奉安神御,命知制诰刘筠志之。仁宗初,又建别殿,分二位,塑太宗、真宗圣像,丞相王钦若为之记。后园植牡丹万本,皆洛中尤品。庆历末,仁宗御篆神御三殿碑:艺祖曰“兴先”,太宗曰“帝华”,真宗曰“昭孝”。今为忌日行香地,去留府甚远,故诗曰“正梦寐中行十里”,此之谓也。

开宝中,教坊使魏某年老当补外,援后唐故事,求领小郡。太祖曰:“伶人为刺史岂治朝事,尚可法耶!”第令于本部中迁叙,乃以为太常太乐令。

兴国中,张观、乐史钅巢厅合格,不得进士第,止以为幕职官。太宗之爱惜科名如此。

庆历中,郎官吕觉者勘公事已回,登对自陈衣绯已久,乞改章服。仁宗曰:“待别差遣,与卿换章服。朕不欲因鞫狱与人恩泽,虑刻薄之徒望风希进,加入深罪耳。”帝宽厚钦恤之德如此,庙号曰仁,不亦宜乎!

明道二年二月十一日,仁宗行籍田礼。就耕位,侍中奉耒进御。上搢圭秉耒三推,礼仪使奏礼成,上曰:“朕既躬耕,不必泥古,愿终亩以劝天下。”礼仪使复奏,上遂耕十有二畦。翌日,作《籍田礼毕诗》赐宰臣已下和进。寻诏吕文靖公编为《籍田记》。时许开封国学举人陪位,因得免解。

宝元、康定间,西方用兵,急于边用,言利者多捃摭细微,颇伤大体。仁宗厌之,乃诏曰:“议者并须究知本末,审可施用,若事已上而验白无状、事效不著者,当施重罚。”于是,轻肆者知畏而不敢妄言利害也。

仁宗朝,南剑州上言:“石碑等银矿可发。”上谓三司使曰:“但不害民,则为国利;或于民有害,岂可行也”上之恤爱元元至矣。

晁文元公迥在翰林,以文章德行为仁宗所优异,帝以君子长者称之。天禧初,因草诏得对,命坐赐茶。既退,已昏夕,真宗顾左右取烛与学士,中使就御前取烛,执以前导之,出内门,传付从使。后曲燕宜春殿,出牡丹百馀盘,千叶者才十馀朵,所赐止亲王、宰臣,真宗顾文元及钱文僖,各赐一朵。又常侍宴,赐禁中名花。故事,惟亲王、宰臣即中使为插花,馀皆自戴。上忽顾公,令内侍为戴花,观者荣之。其孙端禀尝为余言。

咸平三年,大理寺上言曰:“本寺案牍未决者常几百事,近日逾月并无公案。汉文决死刑四百,唐太宗决死罪三百,史臣书之,以为刑措。今以四海之广而奏牍不闻动辄逾月,足以知民识礼义而不犯于有司也,请载之史笔。”

祥符中,诸王有以翰林使医有效,乞除遥郡,真宗曰:“医之为郡,非治朝美事,厚赐之可也。”仍令宰相谕此意。

真宗一日晚坐承明殿,召学士对。既退,中人就院宣谕曰:“朕适忘御袍带,卿无讶焉。”学士将降谢,中人止之云:“上深自愧责,有旨放谢。”真宗礼遇词臣厚矣。

太祖讨平诸国,收其府藏,贮之别府,曰封桩库。每岁国用之余,皆入焉。尝语近臣曰:“石晋割幽燕诸郡以归契丹,朕悯八州之民久陷夷虏,俟所蓄满五百万缗,遣使北虏,以赎山后诸郡;如不我从,即散府财募战士以图攻取。”会上即位,乃寝。后改曰左藏库。今为内藏库。

太祖登极数年,石守信等犹典禁卫,赵忠献屡请于上授以他任,上乃曲燕守信等,道旧甚欢,从容曰:“朕与卿等义均手足,岂有他耶而言者累及之。卿等各自择善地,出就藩镇,租赋之入,奉养甚厚,优游卒岁,不亦乐乎!朕有数女,与卿结亲,庶无间耳。”皆感称谢。于是诸帅归镇,或有至二十馀年者,常富贵荣宠,极于一时。前代之保全功臣,无以过也。

真宗尝谕宰臣一外补郎官,称其才行甚美,俟罢郡还朝,与除监司。及还,帝又语及之。执政拟奏,将以次日上之,晚归里第,其人来竭。明日,只以名荐奏,上默然不许。察所以,乃知已为伺察密报矣。终真宗朝,其人不复进用。真宗恶人奔竞如此。

庆历中,滕子京守庆州,属羌数千人内附。滕厚加劳遗,以结其心。御史梁坚言滕妄费公库钱,仁宗曰:“边帅以财利啖蕃部,此李牧故事,安可加罪”

仁宗朝,流内铨引改京官人李师锡,上览其荐者三十馀人,问其族系,乃知使相王德用甥婿。上曰:“保任之法,欲以尽天下之才,今但荐势要,使孤寒何以进”止与师锡循资。后翰林学士胡宿子宗尧磨勘,以保官亦令循资。帝之照见物情、抑权势、进孤寒,圣矣。

英宗治平中,燕国惠和公主下降王师约。异时,尚主之家例降昭穆一等以为恭,帝疾之,曰:“此废人伦之序,不可以为法。”思有以厚风俗,亟命正之,尚未遑著于令。及神宗践阼,乃诏公主出降,皆行见舅姑礼。是时,师约父克臣为开封府判官。前一日,中使促就第,受主见,行盥馈礼。礼成,遂大设乐。天下荣之。三宫嫔御还者莫不嗟叹,近姻贵戚相与震动,以为天姬之贵尚执行妇道,盖自惠和始耳。唐南平公主下降王圭之子,圭坐,令亲执笄,行盥馈之礼,曰:“吾岂为身荣,所以成国家之美耳。”唯我祖宗首正王化,穆然成风矣。

鲁人李延臣顷官琼管,一日过市,有獠子持锦臂鞲鬻于市者,织成诗。取而视之,仁庙景祐五年赐新进士诗也,云:“恩袍草色动,仙籍桂香浮。”仁祖天章掞丽,固足以流播荒服,盖亦仁德𬪩厚,有以深浃夷獠之心,故使爱服之如此也。廷臣以千文易得之,帖之小屏,致几席间,以为朝夕之玩。

谠论

庆历中,开宝寺塔灾,国家遣人凿塔基,得旧瘗舍利,迎入内庭,送本寺令士庶瞻仰。传言在内庭时,颇有光怪,将复建塔。余襄公靖言:“彼一塔不能自卫,何福逮于民凡腐草皆有光,水精及珠之圆者夜亦有光,乌足异也。梁武造长干塔,舍利长有光,台城之败,何能致福!乞不营造。”仁宗从之。

夏竦薨,仁宗赐谥曰文正。刘原父判考功,上疏言:“谥者,有司之事,且竦行不应法,今百司各得守其职,而陛下奈何侵之乎”疏三上。是时,司马温公知礼院,上书曰:“谥之美者,极于文正,竦何人,可当”光书再上。遂改谥文献。知制诰王原叔曰:“此僖祖皇帝谥也。”封还其目,不为草诏。于是太常更谥竦文庄。

嘉祐中,内臣麦允言死,以其尝有军功,特给卤簿。司马光言:“古不以名器假人。允言近习之人,非有大功大勋而赠以一品,给以卤簿,不可以为法。”仁宗嘉纳之。

仁宗朝,司天奏:“月朔,日当食而阴云不见,事同不食,故事当贺。”司马光曰:“日食,四方皆见而京师独不见,天意若曰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尤甚,不当贺。”诏嘉其言,后以为例。

景祐中,赵元昊尚修职贡,蔡州进士赵禹庶明言元昊必反,请为边备。宰相以为狂言,流禹建州。明年,元昊果反,禹逃归京,上书自理。宰相益怒,下禹开封府狱。是时,陈希亮为司录,言禹可赏不可罪,宰相不从,希亮争不已。卒从希亮言,以禹为徐州推官。徂徕先生石守道有诗曰“蔡牧男儿忽议兵”,谓禹也。

咸平中,孙冕乞于江、淮、荆湖通商卖盐,许商人于边上入粮草,或京中纳钱帛,一年之内,国家预得江、淮、荆湖三路卖盐课额,而又公私之利有十倍焉。为陈恕等沮之,遂寝。

临淄贾公疏先生,以著书扶道为己任,著《山东野录》七篇,颇类《孟子》。常奏《谏书》四篇,谓“丁谓造作符瑞,以诬皇天,以欺先帝,今幸谓奸发,请明告天下,正其事。”无几,又谓“谓既窜逐,寇莱公犹在雷州,宜还莱公,以明忠邪。”先生终以孤直不偶。既晚,得进士出身,不乐为吏。久之,李文定公窃其诰敕送吏部,先生勉就之,官至殿中丞卒。后门人李冠元伯、刘颜子望相与谥曰存道先生。初,先生得出身,真宗赐名同,改字希得。

狄武襄公既平岭南,仁宗欲以为枢密使、平章事,庞庄敏公曰:“太祖遣曹彬平江南,止赐钱二十万,其重慎名器如此。今青功不及彬远矣,若用为平章事,富贵已极,后安肯为陛下用。万一后有寇盗,青更立功,陛下以何官赏之”乃以青为护国军节度,诸子皆优官,厚赐金帛。

真宗初上仙,庄献攀慕号切,凡丧祭之礼务极崇厚。吕文靖公奏曰:“太后为先帝丧纪之数、宗庙之仪,不忍裁减,曲尽尊奉,此虽至孝之道,以臣所见,尚未足报先帝恩遇之事。唯是远奸邪,奖忠直,惜民财,拔擢时彦,使边侥宁靖,人物富安,皇帝德业日茂,太后寿乐无忧,此报先帝之大节也。”

祥符中,玉清昭应等宫成,大臣率兼使领。天圣中,玉清灾,庄献泣曰:“先帝尊奉先祧,故大建馆御以尽祗肃之道,今忽灾毁,何以称先帝遗意”吕文靖公恐后复议缮完,因推《洪范》灾异之端,乞罢营建,恳让使名。玉清遂不葺。

田锡以谠直事太宗,知无不言,深得诤臣之体。一日,诣中书谒赵忠献公曰:“公以元勋当轴,宜自谦抑。今百司奏覆必先经堂,岂尊君之义也!谏台章疏令阁门进状,尤失风宪之体。”赵竦然谢之,遽从其言。

名臣

宰相王溥父祚,少为太原掾属、宿州防御使。既老,溥劝其退居洛阳。居常怏怏。及溥为相,客或候祚,溥常朝服侍立,客不安席,求去,祚曰:“学生劳贤者起避耶!”

张忠定公咏布衣时,希夷先生一见奇之。曰:“愿分华山一半居,可乎?”先生曰:“非公可及。”别赠以毫楮。公曰:“是将婴我以世务也。”后公贵显,以名德重天下。将赴剑南,以诗寄先生曰:“性愚不肯林泉住,刚要流清拟致君。今日星驰剑南道,回头惭愧华山云。”及还,又有诗曰:“世人大抵重官荣,见我东归夹道迎。应被华山高士笑,天真丧尽得虚名。”

王元之尝草《李继迁制》,继迁送马五十匹润笔,公却之。后守永阳,闽人郑褒有文行,徒步谒公,及还,公买一马遗之。或谤其亏价者,太宗曰:“彼能却继迁五十匹,顾肯亏一匹马价耶?”

曹冀王彬,前后帅师征讨诸国,凡降四国主:江南、西川、广南、湖南也,未尝杀一无辜,功名显著,为诸将之首。诸子皆贤令,玮、琮、璨继领旄钺。陶弼观王画像,有诗曰:“蒐兵四解降王缚,教子三登上将坛。”其后,少子玘追封王爵,实生光献慈圣太皇太后,辅佐仁宗,母仪天下。累朝圣功仁德,天下怀慕,以至济阴,生享王爵,子孙昌炽,世世无比。非元功阴德,享报深厚何以及此,虽汉马、唐郭迨无以过此。呜呼盛哉!

张仆射齐贤,以吏部尚书知青州六年,其治安静,民颇安之。好事者或谤其居官弛慢,朝廷召还。公或语人曰:“向作宰相,幸无大过,今典一郡,乃招物议,正如监御厨三十年,临老反煮粥不了。”士大夫闻之,深罪谤者。曾孙仲平为余言。

真宗晏驾,二府受遗制:“辅立仁宗及皇太后权听断军国事。”宰相丁谓欲去“权”字,王沂公时参大政,独执之曰:“皇帝冲年,太后临朝,斯非国家常典,称‘权’犹足示后,况言犹在耳,何可改也?”谓深感其言,“权”字遂不敢去。

祥符中,赵德明上言本国饥,来借粟百万斛。大臣皆请以违誓责之,王魏公旦独请具粟如其数于京师,诏德明入京来取。德明大惭,且叹朝廷有人。真宗喜。

真宗朝,宦者刘承圭以端谨事上。病且死,求为节度使。上促授之,王魏公旦执不从,曰:“复有求为枢密使者,何以绝之?”至今宦者官不过留后。

王魏公旦与杨文公大年友善,疾笃,大年于卧内托草遗奏,言:“为宰相,不可以将尽之言为宗亲求官,止叙平生遭遇之际。”表上,真宗叹之,遽遣就第,名数进录。

谏议大夫陈省华,生三子皆登进士第,而伯仲皆为天下第一。晚年与燕国夫人冯氏俱康宁。长子尧叟知枢密院,次子尧佐直史馆,少子尧咨知制诰。每对客,三子列侍。客不自安,求去。省华曰:“学生辈立侍,常也。”士大夫以陈氏为荣。

晁文元公迥,少闻方士之术:凡人耳有灵响,目有神光。其后听于静中,若铃声远闻。耆年之后,愈觉清彻。公名之曰三妙音:一曰幽泉漱玉,二曰清声摇空,三曰秋蝉曳绪。尝闻其裔孙端礼云。

景德中,朝廷始与北虏通好,诏遣使将以北朝呼之,王沂公以为太重,请但称契丹本号可也。真宗激赏再三,朝论韪之。

祥符中,王沂公奉使契丹,馆伴耶律祥颇肆谈辩,深自炫鬻,且矜新赐铁券,公曰:“铁券,盖勋臣有功高不赏之惧,赐之以安反侧耳,何为辄及亲贤”祥大沮矣。

真宗上仙,时虽仲春而大雪苦寒,庄献太后诏赐坐甲卫士酒,独王德用令所辖禁旅不得饮。后以问德用,德用曰:“卫士荷先帝恩德厚矣,今率土崩心,安忍纵饮矧嗣君尚少,未亲万机,不幸一夫酗酒,奋臂狂呼,得不动人心耶?”后大叹息,自是有意大用。

李文靖公为相,王魏公旦方参预政府,时西北尚用兵,或至旰食。魏公叹:“我辈安能坐致太平,得优游无事耶?”文靖公曰:“少有忧勤,足为警戒。它日四方宁谧,朝廷未必无事。”其后,北戎讲和,西戎纳款,而封禅祠祀、搜讲坠典靡有虚日,魏公始叹文靖之先识过人远矣。

乾兴初,丁谓欲每议大政则太后后殿朝执政,朔望则皇帝前殿朝群臣,其馀常事,独令入内押班雷允恭附奏禁中,传命二府。众以为隔绝中外,不便。王沂公时判礼院,引东汉故事,皇帝在左,太后在右,同殿加帘,中书、枢密院以次奏事。人心乃安。

皇祐五年,侬智高陷二广,诏枢密副使狄青督诸将讨之。言事者以青武人,不可专用,请以文臣副之。仁宗以问庞庄敏公。曰:“向者王师所以屡败,由大将不足以统一,裨将人人自用,故遇敌辄北。刘平以来,败军覆将莫不由此。青勇敢有智略,善用兵,必能办贼,愿勿忧。”仁宗乃诏行营诸军皆受青节制;贼平处置民事,则与孙沔、余靖同议。及捷报至,上喜谓庄敏曰:“岭表平殄,皆卿之力也。”

皇祐五年,王汾擢进士甲科。唱名日,左右奏:“汾,免解进士,例当降甲。”仁宗览家状,曰“汾,先朝学士禹偁曾孙。”遂不降甲。其后,汾以便籴赏劳改官,亦以黄州孙超升朝籍。

景祐中,范文正公以言事触宰相,黜守饶州。到任,谢表云:“此而为郡,陈优优布政之方;必也立朝,增蹇蹇匪躬之节。”天下叹公至诚许国始终不渝,不以进退易其守也。

范文正公以龙图阁直学士帅邠、延、泾、庆四郡,威德著闻,夷夏耸服,属户蕃部率称曰龙图老子,至于元昊,亦以是呼之。

太子宾客谢涛,生平清慎,恬于荣利。晚节乞知西台。寻分务洛中,不接宾客,屏去外事,日览旧史一编,以代宾话。将终前一日,梦中得诗一章,觉,呼其孙景初录之,曰:“百年奇特几张纸,千古英雄一窖尘。惟有炳然周、孔教,至今仁义浸生民。”足以见仁义著乎神明,故至死而不乱也。

皇祐末,契丹请观太庙乐,仁宗以问宰相,对曰:“恐非享祀,不可习也。”枢密副使孙公沔曰:“当以礼折之,请谓使者曰:‘庙乐之作,皆本朝所以歌咏祖宗功德也,它国可用邪使人如能助吾祭,乃观之。’”仁宗从其言,使者不敢复请。

陈文惠将终前一日,自为墓志曰:“宋有颍川先生尧佐,字希元,道号知馀子。年八十不为夭,官一品不为贱,使臣纳禄不为辱,三者粗备,归息于先秦国大夫、仲兄丞相栖神之域,吾何恨哉!”

初,范文正公贬饶州,朝廷方治朋党,士大夫莫敢往别,王待制质独扶病饯于国门,大臣责之曰:“君,长者,何自陷朋党?”王曰:“范公天下贤者,顾质何敢望之?若得为范公党人,公之赐质厚矣!”闻者为之缩颈。

欧阳文忠公使辽,其主每择贵臣有学者押宴,非常例也。且曰:“以公名重今代故尔。”其为外夷敬服也如此。

景祐末,西鄙用兵,大将刘平死之。议者以朝廷使宦者监军,主帅节制有不得专者,故平失利。诏诛监军黄德和。或乞罢诸帅监军,仁宗以问宰臣,吕文靖公曰:“不必罢,但择谨厚者为之。”仁宗委公择之,对曰:“臣待罪宰相,不当与中贵私交,无由知其贤否。愿诏都知、押班保举,有不识,与同罪。”仁宗从之。翌日,都知叩首乞罢诸监军。士大夫嘉公有谋。

景祐中,范文正公知开封府,忠亮谠直,言无回避。左右不便,因言公“离间大臣,自结朋党。”仍落天章阁待制,黜知饶州。余靖安道上疏论救,以朋党坐贬。尹洙师鲁言:“靖与仲淹交浅,臣与仲淹义兼师友,当从坐。”贬监郢州税。欧阳永叔贻书责司谏高若讷不能辩其非辜,若讷大怒,缴其书,降授夷陵县令。永叔复与师鲁书云:“五六十年来,此辈沉默畏慎布在世间,忽见吾辈作此事,下至灶间老婢亦为惊怪。”时蔡君谟为《四贤一不肖》诗,布在都下,人争传写,鬻书者市之,颇获厚利。虏使至,密市以还。张中庸奉使过幽州,馆中有书君谟诗在壁上。四贤:希文、安道、师鲁、永叔;一不肖,谓若讷也。

狄武襄公青,衩以散直为延州指使,是时西边用兵,公以才勇知略,频立战功。常被发、面铜具,驰突贼围,敌人畏慑,无敢当者。公识度宏远,士大夫翕然称之,而尤为韩公、范文正公所深知,称为国器。文正以《春秋》、《汉书》授之,曰:“将不知古今,匹夫之勇,不足尚也。”公于是博览书史,通究古今。已而立大功,登辅弼,书吏策,配享宗庙,为宋名将,天下称其贤。公初为延州指使,后显贵,天下独呼公为狄天使。

庆历中,仁宗服药,久不视朝。一日,圣体康复,思见执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相吕许公闻命,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数促公,同列亦赞公速行,公愈缓步。既见,上曰:“久疾方平,喜与公等相见,而迟迟其来,何也”公众容奏曰:“陛下不豫,中外颇忧,一旦闻忽召近臣,臣等若奔驰以进,虑人惊动耳。”上以为得辅臣之体。

陈贯自盐铁副使除直昭文馆,知相州。先是,三司副使例得待制,而贯独得直馆。或唁贯者,贯曰:“与其居天章作不才待制,何如在昭文为有道学士。”唁者愧服。贯子安石,今为吏部侍郎;女嫁文潞公。

康定中,赵元昊既虏刘平,遂约吐蕃毋与中国通,阴相为援。朝廷患之,择能使绝域者,将以恩信谯让唃氏。尚书屯田员外郎刘涣上书请行,间道驰至青唐城,谯唃氏。皆顿首悔谢,请以死捍边。因尽图其地形,并誓书还奏。仁宗嘉叹,进直昭文馆。俄而元昊臣服,再加刑部郎中,赐金紫。初,涣之奉使也,或数日不得食,于佩囊中得风药数粒咀润咽喉。唃嘶啰更鼓自昏达旦,三挝而已。每有公事,量大小以绵裹其讼牒,物多者为有理。

王武恭公德用,宽厚善抚士,其貌魁伟而面色正黑,虽匹夫下卒、闾巷小儿,外至远夷君长,皆知其名,识与不识,称之曰黑王相公。北虏常呼其名以惊小儿,其为戎狄畏服如此。皇祐末,仁宗以为枢密使,而以富韩公为宰相。是冬,契丹使至,公与之射,使者曰:“天子以公为枢密使、富公为相,得人矣。”上闻尤喜。

治平中,夏国泛使至,将以十事闻于天子。未知其何事也。时太常少卿祝咨主馆伴,既受命,先见枢府,已而见丞相韩魏公,公曰:“枢密何语”咨曰:“枢密云:‘若使人言及十事,第云受命馆伴,不敢辄及边事。’”公笑曰:“岂有止主饮食不及他语邪”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则以某辞辩,言某事则以某辞折。”祝唯唯而退。及宴见使者,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料。祝如所教答之,夏人耸服。祝常以谓魏公真贤相,非它人可比也。

元丰中,尚书省百官谥曾鲁公,始曰忠献,礼官刘挚驳曰:“丞相位居三事,不闻荐一士,安得谓之‘忠’家累千金,未尝济一物,安得谓之‘献’”众不能夺其议,改谥曰宣靖。

司马文正公以高才全德,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识与不识,称之曰君实,下至闾阎匹夫匹妇,莫不能道司马。故公之退十有馀年,而天下之人日冀其复用于朝。熙宁末,余夜宿青州北溜河马铺,晨起行,见村民百馀人欢呼踊跃,自北而南。余惊问之,皆曰:“传司马为宰相矣。”余以为虽出于野人妄传,亦其情之所素欲也。故子瞻为公《独乐园》诗曰:“先生独何事,四海望陶冶。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盖纪实也。

元丰七年春,文太师既告老,奏乞赴阙,亲辞天陛,庶尽臣子之诚。既见,神宗即日对御赐宴,顾问温渥,上酌御盏亲劝。数日,朝辞,上遣中使以手札谕公留过清明,饬有司令与公备二舟,溯汴还洛。清明日,锡宴玉津园。公作诗示同席。翌日,上用公韵属和,亲洒宸翰,就第赐公。将行,特命三省以上赴琼林苑宴饯,复赐御诗送行。公留京师一月,凡对上者五,锡宴者三,锡诗者再,顾问不名,称曰太师。宠数优异,近世无比。

富公熙宁中罢相镇亳,常深居养病,罕出视事。时幕府诸公事须禀命,常以状白公,公批数字于纸尾,莫不尽其理。或有难决之事、诸公忧疑不能措手者,相与求见公,公以一二言裁处,徐语它事,诸公晓然,率常失其所疑者。退而叹服,以为世莫可及也。公早使虏,以片言折狡谋,尊中国。及总大政,视天下事若不足为者,矧退处一郡乎!

韩魏公元勋旧德,夷夏具瞻。熙宁留守北都,辽使每过境,必先戒其下曰:“韩丞相在此,无得过有呼索。”辽使与京尹书,故事,纸尾止押字,是时悉书名,其为辽人尊畏如此。每使至于国,必问侍中安否。其后,公子忠彦奉使,辽主问尝使中国者曰:“国使类丞相否”或曰类,即命工图之。

国朝享国百三十馀年,人臣为太师者,惟赵忠献、文潞公二人耳。庆历二年十二月,诏拜吕文靖公司空、平章军国重事。元祐三年四月,正献公又以司空、平章军国事。父子继以三公平章军国,古所未有也。

范文正公知邠州,暇日率僚属登楼置酒,未举觞,见缞绖数人营理葬具者。公亟令询之,乃寓居士人卒于邠,将出殡近郊,赗敛棺椁皆所未具。公怃然,即彻宴席,厚赒给之,使毕其事。坐客感叹有泣下者。

崔遵度清节纯德,泊于荣利。事太宗为右史十馀年,每侍殿陛,侧身轩楹以自屏蔽,不欲当上顾盼。其恬晦如此。琴德尤高,尝著琴静室,往往通夕,妻、子罕见其面。

庆历末,富文忠公镇青州,会河决商胡,北方大水,流民坌入京东。公劝所抚八州之民出粟以助赈给,各因坊村择寺庙及公私空舍,又因山崖为窟室,以处流离。择寓居官无职事者,各给以俸,即民所赘聚,籍而受券,以时给之。器物薪刍,无不完具。不幸死者,为丛冢收瘗。自为文,遣使祭之。明年夏,大稔,计其道理,资遣还业。八州之间所活者,无虑五十馀万人。其募为兵者,又万馀人。仁宗嘉之,拜公礼部侍郎,公曰:“恤灾赈乏,臣之职也。”卒辞不受。

嘉祐中,仁宗已不豫,久不御殿,虽宰臣亦不得见。富文忠公求入视疾,内侍以公未有诏旨,止之,公叱之曰:“安有宰相一日不见天子!”遂趋入见。因乞监侍祈祷,留宿殿中。自是,事无巨细皆白执政而后行,上下晏然。

司马温公忠厚正直出于天性,终始一节,故得天下之望。居洛十五年,天下之人日望以为相。神宗上仙,公赴阙哭临,卫士见公,皆以手加额曰司马相公也。民遮道曰:“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数千人观之。公惧,径归。诏除知陈州,过阙,留拜门下侍郎,遂为左仆射。及薨,京师民刻画其像,家置一本,四方争购之,画工有致富者。公之功德为民爱如此。

孔公道辅以刚毅直谅名闻天下。知谏院日,请明肃太后归政天子;为中丞日,谏废郭后。其后,知兖州日,近臣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仁宗曰:“是诗虽多,不如孔某一言。”乃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

祥符中,天下大蝗。近臣得死蝗于野以献,宰臣将率百官称贺,王魏公旦独执不可。数日,方朝,飞蝗蔽天,真宗叹曰:“使百官方贺而蝗遽至,岂不为天下笑耶?”

张忠定公咏知通进银台司,并州有军校笞他部卒至死,狱具,奏上。法官谓非所部,当如凡人。公执奏之曰:“并接羌、胡,兵数十万,一旦因一卒法死一校,卒有轻所部之心,且生事,不若杖遣,于权宜为便。”上如法官议。不数日,并卒怨本校,白昼五六辈提刀趋喧,争前刺校,心胃狼籍尸下,遂窜去。朝廷方以公向所执为是。

忠定公为御史中丞,一日于行香所,宰相张齐贤呼参知政事温仲舒为乡弟,及它语尤鄙。公以非所宜言,失大臣体,遂弹奏之。齐贤深以为恨。后于上前短公曰:“张咏本无文,凡有章奏,皆婚家王禹偁代为之。”禹偁前在翰林,作《齐贤罢相麻词》,其辞丑诋。及再入中书,禹偁亦再知制诰,故两中伤之。公闻,自辩曰:“臣苦心文学,缙绅莫不知,今齐贤以臣假手于人,是掩上之明,诬臣之非罪也。”上曰:“卿平生著述几多可进来。”公遂以所著进。上阅于龙图阁,未竟,赐坐,曰:“今日暑甚。”顾黄门于御几取常所执红绡金龙扇赐公,且称文善。公起,再拜,乃纳扇于几,上曰:“便以赐卿,美今日献文事也。”

忠定公后自金陵入,苦脑疽,未陛见,御史阁门累有奏,上宽其告,俾养疾。公恨不得面陈所怀,乃抗论“近年以来,虚国家帑藏,竭生民膏血,以奉无用之土木,皆丁谓、王钦若启上侈心之所为也,不诛死,无以谢天下。”章三上,不报,出知陈州。

孙明复先生退居太山之阳,枯槁憔悴,鬓发皓白,著《春秋尊王发微》十五篇,为《春秋》学者,未有过之者也。故相李文定公守兖,就见之,叹曰:“先生年五十,一室独居,谁事左右不幸风雨饮食生疾,奈何吾弟之女甚贤,可以奉先生箕帚。”先生固辞,文定公曰:“吾女不妻先生,不过为一小官人妻。先生德高天下,幸婿李氏,荣贵莫大于此。”先生曰:“宰相女不以妻公侯贵戚,而固以嫁山谷衰老、藜霍不充之人,相国之贤,古无有也,予不可不成相国之贤。”遂妻之。其女亦甘淡薄,事先生以尽妇道,当时士大夫莫不贤之。

知人

希夷先生陈抟,语人祸福,合若符契。王世则与韩见素、赵谏同诣先生,世则伪为仆,拜于堂下,先生笑之曰:“侮人者,自侮也。”揖世则坐于诸坐之右:“将来科名,君为首冠,诸君之次,正如此会。”明年,世则举进士第一,余如坐次。

河东柳先生开,以高文苦学为世宗师,后进经其题品者,翕然名重于世。尝有诗赠诸进士,曰:“今年举进士,必谁登高第孙何及孙仅,外复有丁谓。”未几,何、仅连榜状元,谓亦中甲科。先生之知人也如此。

孙何、孙仅,学行文辞倾动场屋。何既为状元,王黄州览仅文编,书其后曰:“明年再就尧阶试,应被人呼小状元。”后榜仅果为第一。黄州复以诗寄之云:“病中何幸忽开颜,记得诗称小状元。粉壁乍悬龙虎榜,锦标终属鹡鸰原。”并寄何诗曰:“惟爱君家棣华榜,《登科记》上并龙头。”潘逍遥亦有诗曰:“归来遍检《登科记》,未见连年放弟兄。”而陈尧叟、尧咨兄弟亦前后相继为状元,士林皆以为盛事。

庆历二年,仁宗用范文正公参知政事,韩魏公、富韩公为枢密副使,天下人心莫不欢快。徂徕先生石守道作《圣德》诗曰:“惟仲淹、弼,一夔一。”又曰:“琦器魁磊,岂视扂楔可属大事,重厚如勃。”其后,富、范为宋之名臣,而魏公定策两朝,措天下于太山之安,人始叹先生之知人也。

奇节

国初,御史中丞刘温叟博学纯厚,动必由礼。父讳岳,温叟终身不听丝竹。尝令子和药,有天灵盖,温叟见之,亟令致奠埋于郊。五代士人鲜蹈礼义,独温叟笃行,为世所推。

端拱初,太宗诏访天下高年。前青州录事参军麻希梦年九十余,居临淄,召至阙下,延见便殿,赐坐,语极从容,询及人间利害,对之尤详,多蒙听纳。它日,访以养生之理,对曰:“臣无他术,惟少寡情欲,节声色,薄滋味,故得至此。”诏以为尚书工部郎中致仕,赐金紫。工部好学,善训子孙。子景孙,兴国中登进士甲科。孙温其、温舒,祥符中相继登进士第,为天下第三人,衣冠以为盛事,而天下称麻氏教子有法。予祖母长安县君,工部孙也,故闻之详。

赵邻几好学善著述,太宗擢知制诰,逾月,卒。子东之亦有文才,前以职事死塞下。家极贫,三女皆幼,无田以养,无宅以居。仆有赵延嗣者,久事舍人,义不忍去,竭力营衣食以给之,虽劳苦不避。如是者十余年,三女皆长,延嗣未尝见其面。至京师访舍人之旧,谋嫁三女。见宋翰林白、杨侍郎徽之,发声大哭,具道所以。二公惊谢曰:“吾被衣冠,且与舍人友,而不能恤舍人之孤,不迨汝远矣。”即迎三女归京师,求良士嫁之。三女皆有归,延嗣乃去。徂徕先生石守道为之传,以厉天下云。

徂徕先生石守道,少以进士登甲科,好为古文章。虽在下位,不忘天下之忧,其言以排斥佛老、诛贬奸邪为己任。庆历中,天子罢二相,进用韩魏公、富韩公、范文正公,增置谏官,锐意求治。先生喜曰:“吾官为博士,雅颂,吾职也。”乃作《庆历圣德》诗五百言,所以别白邪正甚详。太山孙明复见之,曰:“子祸起矣!”由是谤论喧然,奸人嫉妒,相与挤之,欲其死而后已。不幸先生病卒。有以媾祸中伤大臣者,指先生之起事曰:“石某诈死,北走胡矣。”请斫棺以验。朝廷知其诬,不发棺。欧阳文忠公哭先生以诗曰:“当子病方革,谤辞正腾喧。众人皆欲杀,圣主独保全。已埋犹不信,仅免斫其棺。”先生没后,妻子流落寒饿,魏公分俸买田以给之。所谓大臣,乃先生尝荐于朝者;奸人,即先生诗所斥者也。元祐中,执政荐先生之直,即诏官其子。

王沂公当轴,以厚重镇天下,尤抑奔竞。张师德久次馆阁,博学有时望,而不事造请,最为鲁肃简公所知。一日,中书议除知制诰者,鲁盛称张才德,沂公以未识为辞。鲁密讽张见沂公,张辞不往。鲁屡讽之,张重违鲁意,始缘职事一往。沂公辞不见,张大悔恨。他日,中书复议,鲁无以易张,曰:“向已为公言之矣。”沂公曰:“张君器识行义足以为此,然尚有请谒耳。”逾年,方命掌诰。沂公之取人如此,故当时士大夫务以冲晦自养焉。

庆历中,张宗晦以秘书监致仕,居洛阳。一日,谒留守,其子庚言:“唐贺监知章以道士服归会稽,明皇赐以鉴湖。今洛中嵩、少佳景虽非朝廷所赐,大人可衣羽服优游其间,何必事请谒”宗晦曰:“吾作白头老监枕书而眠,何必学贺老作道士服邪”时以为名言。宗晦,英公齐贤子。

曹州于令仪者,市井人也。长厚不忤物。晚年家颇丰富。一夕,盗入其家,诸子擒之,乃邻子也。令仪曰:“汝素寡悔,何苦而为盗邪”曰:“迫于贫耳。”问其所欲。曰:“得十千足以衣食。”如其欲与之。既去,复呼之,盗大恐。谓曰:“汝贫甚,夜负十千以归,恐为人所诘。”留之,至明使去。盗大感愧,卒为良民。乡里称君为善士。君择子侄之秀者,起学室,延名儒以掖之。子伋侄杰、仿举进士第。今为曹南令族。

丹阳顾方,笃行君子也。皇祐末,登进士第,再调明州象山县令。视事之初,召邑中父老,询问民间利害及境内士民之善恶。善者,访而亲劝之,使勿怠;恶者,喻而戒之,使自修。又建学舍,率其子弟之秀者教之。暇日,亲为讲说,掖诱使进于善。逾年,民大化服。俄而病,邑民相率出钱诣塔庙祈祷者数千百人,为脔股者十三人。方竟不起。百里之内,号泣思慕如失父母。与立祠,以岁时祀方。余观近世为县者,类以簿书期会为急务,鲜有能及教化者,而方独以仁义教治其民,使民知爱慕如此。丹阳钱君倚、毗陵胡完夫皆为方记其事而刻石祠中,士大夫以诗颂遗美者不可胜纪。顾予贱,不得列其事于史官,传为循吏,每以为恨。

胡文恭公宿,平生守道,不以进退为意,在文馆二十余年。每语后进曰:“富贵贫贱,莫不有命,士人当修身俟时,无为造物者所嗤。”世以为名言。

近年,士大夫多修佛学,往往作为偈颂,以发明禅理。独司马温公患之,尝为《解禅偈》六篇云:“文中子以佛为西方圣人,信如文中子之言,则佛之心可知已。今之言禅者,好为隐语以相迷,大言以相胜,使学之者伥伥然益入于迷妄,故予广文中子之言而解之,作《解禅偈》六首。若其果然,虽中国可行矣,何必西方;若其不然,则非予之所知也。”

“忿怒如烈火,利欲如铦锋。终朝长戚戚,是名阿鼻狱。”

“颜回甘陋巷,孟轲安自然。富贵如浮云,是名极乐国。”

“孝悌通神明,忠信行蛮貊。积善来百祥,是名作因果。”

“仁人之安宅,义人之正路。行之诚且久,是名不坏身。”

“道德修一身,功德被万物。为贤为大圣,是名菩萨佛。”

“言为百世师,行为天下法。久久不可掩,是名光明藏。”

山阳徐积仲车,博学志行。父石少亡,积终身不登山,行遇石,必避之。尝冒暑,道遇奔丧者,辍马以遗之,徒行还家。憩户外,风乘之,得聋疾,年仅四十。勉从母命作诗赋,一举登进士第。久之,丧母,哀毁过人,乡里化之。葬母,助葬者数千人。

河东先生柳仲涂,少时纵酒酒肆,坐侧有书生,接语,乃以贫未葬父母,将谒魏守王公祜,求资以给襄事。先生问所费几何。曰:“得钱二十万可矣。”先生曰:“姑就舍,吾且为子营之。”罄其资,得白金百两,钱数万,遗之。议者以郭代公之义不能远过。

刘温叟以德义世其家,当时推服。为御史中丞,家极贫。时太宗尹京,知其贫,致五百千以赠温叟。温叟拜受,以大匮封贮御史之西廊。或有诘之者。曰:“晋王身为京尹,兄为天子,拒之则失敬;吾方为御史,受而用之,则何以清流品也。”初,温叟之生也,其父岳曰:“吾老矣,他无所欲,但冀世治民和,与此儿皆为温、洛之叟,耕钓烟月,酣咏太平之化足矣。”温叟忆父语,遂以为名云耳。

忠孝

咸平中,契丹举国入寇,南至淄、青。淄川小郡,城垒不完,刺史吏民皆欲弃城奔于南山,兵马监押张蕴按剑厉声曰:“奈何去城隍,委府库大众一溃,更相剿夺,狄未至而吾已残矣。刺史若出,吾当斩以徇。”由是无敢动者。后,君为环州马岭镇监押,虽处穷塞,犹建孔子祠,刻石为之记。庆历中,范文正公过其地,书其碑阴以美之。其子揆、掞以文学才行有名于世,皆登侍从。

钅公山刘辉,俊美有辞学。嘉祐中,连冠国庠及天府进士。四年,崇政殿试,又为天下第一,得大理评事,签书建康军判官。丧其祖母,乞解官以嫡孙承重服。国朝有诸叔而嫡孙承重服者,自辉始。辉哀族人之不能为生者,买田数百亩以养之。四方之人从辉学者甚众,乃择山溪胜处处之。县大夫易其里曰义荣社,名其馆曰义荣斋。未终丧而卒,士大夫惜之。初,范文正公、吴文肃公皆有志置义田,及后登二府,禄赐丰厚,方能成其志。而辉于初仕,家无余资,能力为之。今士君子尤以为难。

汤守信仕真宗,为步军指挥使。会郊礼,其弟欲以其子为守信之子冒取高荫,守信曰:“吾自行伍,主上拔擢至此,每愧无以报称,奈何欺之邪”是岁,己子无所荫,以明于弟无所爱。

孙公道辅,祥符中进士及第,补宁州推官。道士治真武像,有蛇数出像前,人以为神。州将率其属往拜之,蛇果出,公即举笏击杀之,众大惊服。徂徕先生石守道尝为公《击蛇笏铭》。

自唐末用兵,文臣给、舍以上,武臣刺史以上丧父母者,急于国事,以义断哀,往往以墨缞从事。既辍哀,则莅事如故,号曰起复。国朝袭唐制不改。论者以时无金革,士大夫解官终制可也。

庆历中,田元均帅秦凤,丧其父,奏乞解官终丧。仁宗累降手诏,又遣中使勉谕。元均既葬,托边事求见上,曰:“陛下以孝治天下,方边隅无事,而区区犬马之心不得自从。”因泣下。上视其貌瘠,乃许终丧。其后,富公以宰相丁母忧,仁宗诏数下,竟终丧乃起。盖大臣终丧自二公始。

范文正公轻财好施,尤厚于族人。既贵,于姑苏近郭买良田数千亩,为义庄,以养群从之贫者。择族人长而贤者一人主其出纳,人日食米一升,岁衣缣一匹,嫁娶丧葬,皆有赡给。聚族人仅百口。公殁逾四十年,子孙贤令,至今奉公之法,不敢废弛。

寇莱公秉政,丁谓初为参知政事,尝会食中书,羹污莱公须,谓为公拂之,公曰:“君为参政大臣,而为宰相拂须耶!”谓大愧。及章圣倦政,谓迎合太后,建临朝之策。莱公言太子德足以任天下事,极言谓奸邪,不可辅幼主。明日,谓党飞语中公。罢相,贬雷州司户。其后,范文正公作《药石》诗,言公诬。存道先生贾罔奏谏书云:“谓既窜逐,宜还公,以辩忠邪。”天圣初,移衡州司马,而公前死贬所。寻复官爵,赐谥忠湣。景祐初,上知公忠鲠,诏学士与公撰碑,上亲篆额曰:“旌忠之碑”。

皇祐四年五月,侬智高寇二广,诸郡皆弃城避贼,独赞善大夫知康州赵师旦、太子中舍知封州曹觐城守死。方贼之至康州也,赞善阅兵,得羸兵二百馀人,扼战,斩贼数十人。明日,兵尽城破,诟贼,贼度不可屈,害之。时方暑,越三日,尸不可视,独姿色如生。初,夫人王氏避贼,女生始三日,弃之草间,信宿回视,无苦,人以谓忠义之感。贼平,朝廷赠光禄少卿,而康民立祠以祀。丞相王荆公志其葬,博士梅圣俞表其墓尤悉。所弃女,予子采妇也。

庆历末,妖贼王则盗据贝州。贾魏公镇北门,仓卒遣将,引兵环城。未有破贼之计,公日夜忧思。有指使马遂者白公曰:“坚城深池,不可力取。愿得公一言,入城杀元凶,余党可说而下也。”公壮其言,遣行,丁宁祝之曰:“壮士立功,在此行也。”遂至城下,浮渡濠,叫呼,守城者垂匹练,缒身以上。见贼隅坐,为陈朝廷恩信:“尔能束身出城,公为尔请于朝,亦不失富贵;若守迷自固,天子遣一将提兵数千,不日城下,血膏战地,肉饱犬彘,悔无及矣。”辞尤激切,贼不答。遂度终不能听,遂急击,贼仆地,扼其喉几死。左右兵至,遂被杀。闻者莫不义之。是时,翰林郑毅夫方客魏,为之作传。

荣州张昭及,刚毅不畏强御。故为栎杨主簿,陈尧咨庄仆恃势干县政,输赋不以时,昭及捕而杖之。尧咨闻而叹曰:“张子一主簿而能如此,它日当荐为御史。”使人召之。昭及竟不往也。

唐贞观中,调卒戍边,河中府永乐县民姚栖云之父语其兄曰:“兄嗣未立,无往。某幸已有子,请代兄行。”遂战没塞上。时栖云方三岁,故其母再嫁。栖云鞠于伯母,如事其母。母亡,栖云葬之。又招魂葬其父,庐于墓次,终身哀慕不衰。县令苏辙以俸钱买地,开阡陌,刻石表。河中尹浑瑊上其事,诏加优赐,旌表其乡曰孝悌,社曰义节,里曰爱敬。栖云生岳,生君儒,生师正。自岳至师正,仍世庐墓。五世孙厚,六世孙雅,七世孙文,八世孙敬真,九世孙直,十世孙宗明。庆历初本府奏:“自栖云十世同居,显有孝行。”仁宗诏赐旌表,复其徭役。十一世孙用和,十二世孙士明,十三世孙德。自宗明至德又三世,自庆历至今又五十年,而其家孝友如故。姚氏世为农,无为学者,家不甚富,田数十顷,族聚百馀口,子孙躬耕农桑,仅能给衣食,历三百馀年,无一人辞异者。经唐末、五代兵戈乱离,子孙保守坟墓,骨肉不相离散,求之天下,未或有也。永乐,熙宁初并隶河东。余元祐中知河东,以状列于府,乞特赐敷奏,下其事史官,重加旌表,特免户徭钱,以旌孝义,以厉风俗。以状上尚书,不报。

郓州须城县杨村民张诚者,其家自绾至诚,六代同居,凡一百一十七口,内外无闲言,衣裳无常主。旦日,家长坐堂上,率子弟而分职事,无不勤。张氏世为农者,不读书,耕田捕鱼为业,无蓄积,而能人人孝悌,友顺六世,几二百年,百口无一口小异,亦可尚也。

曹修古,明道初为御史知杂,上书乞庄献太后还政,责守兴化军,暴疾,终于官。家贫,死之日,无衣以敛。郡之僚属若吏民之贤者,莫不号慕叹息,相与出钱帛数十万赙其家。曹女始笄,泣语其母曰:“先人忠节名闻天下,不幸以直言谪死,且‘君子不家于丧’,安可受以凂我先人之全德哉!”哭不已,谢而遣之。吏民固乞,卒不受一钱,其纯孝高识如此。曹,建安人,四御史之一也。

资州资阳县支渐,熙宁中丧母。既葬,庐墓,日三时号泣,肘行膝步,负土成坟。有双白雀徘徊松叶上。明年,有驯鹿助渐上土。又有异乌,一目如丹,每渐哭,乌亦悲鸣。夜有二狸环呼坟侧,如巡警状。久之,有群乌翔集,中有一白乌,独日至。又有五色雀万馀,随渐行哭,七日而去。渐年七十,每号恸,哭泣如雨。日食脱粟,不盥手洗足,所衣苴麻,碎烂不易,须发蓬乱,久皆断落,见者为之凄怆。邻舍句氏子,自娶,弃其父母,观渐至行,因大愧感,迎其亲,供奉不怠。后年八十馀,与其妻王氏皆康宁。渐白发再黑,四齿已脱复生,步行轻捷,饮食如少年。人以为至孝之感。神宗诏赐渐粟帛,付之史官。元祐八年,范祖禹奏乞优与旌奖,以劝孝悌,诏以为资州助教。

才识

卢朱崖父亿,性俭素,恬于荣进,以少府监告老归洛中,以棋酒自放,不亲俗事。及多逊参大政,服玩渐侈,亿叹而泣曰:“家本寒素,今富贵骤至,不知税驾地矣!”其后,多逊果败。士大夫高其先识也。

刘少逸少有俊才,年十三,端拱二年中礼选。及御试,诗赋外别召升殿,赐御题。赋诗数首,皆有旨意。授校书郎,令于三馆读书。故王元之爱其少俊,而赠之诗曰:“待学韩退之,矜夸李长吉。”

胡旦少有俊才,尚气凌物,尝语人曰:“应举不作状元,仕宦不作宰相,乃虚生也。”随计之秋,郡守坐中闻雁,旦赋诗曰:“明年春色里,领取一行归。”诗人皆壮其言。明年果魁天下。终以俊才忤物,不登显位而卒。

胡旦文辞敏丽,见推一时。晚年病目,闭门闲居。一日,史馆共议作一贵侯传,其人少贱,尝屠豕猪。史官以为讳之即非实录,书之即难为辞。相与见旦,旦曰:“何不曰‘某少尝操刀以割’,示有宰天下之志。”莫不叹服。

天圣末,欧阳文忠公文章三冠多士,国学补试国学解,礼部奏登甲科。为西京留守推官,府尹钱思公、通判谢希深皆当世伟人,待公优异。公与尹师鲁、梅圣俞、杨子聪、张太素、张尧夫、王几道为七友,以文章道义相切劘。率尝赋诗饮酒,间以谈戏,相得尤乐。凡洛中山水园庭塔庙佳处,莫不游览。思公恐其废职事,欲因微戒之。一日府会,语及寇莱公,思公曰:“诸君知莱公所以取祸否由晚节奢纵、宴饮过度耳。”文忠遽曰:“宴饮小过,不足以招祸;莱公之责,由老不知退尔。”坐客为之耸然,时思公年已七十。

苏子美有逸才,词气俊伟,飘然有超世之格。庆历中,监奏邸,承旧例以拆卖故纸钱祠神,因以其馀享宾客。言事者欲因子美以累一二大臣,弹击甚急。宦者操文符捕人送狱,皆一时名士。都下为之纷骇,左右无敢救解者,独韩魏公从容言于仁宗曰:“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薄治之,何至如此”帝悔见于色。魏公之仁厚爱贤,实可尚矣。

明道末,天下蝗旱。知通州吴遵路乘民未饥,募富者,得钱万贯,分遣衙校航海籴米于苏、秀,使物价不增。又使民采薪刍,官为收买,以其直籴官米。未至冬,大雪寒,即以元价易薪刍与民,官不伤财,民且蒙利。又建茅屋百间以处流民,捐俸钱置办盐蔬,日与茶饭参俵。有疾者,给药以理之;其愿归者,具舟续食,还之本土。是岁,诸郡率多转死,惟通民安堵,不知其凶岁也。故其民爱之若父母。明年,范文正公安抚淮、浙,上公绩状,颁下诸郡。熙宁中,予官于通,距公之治逾四十年,犹咏诵未已。

康定中,河西用兵,石曼卿与安道奉使河东。既行,安道昼访夕思,所至郡县,考图籍,见守令,按视民兵、刍粟、山川、道路,莫不究尽利害,尚虑未足以副朝廷眷使之意。而曼卿饮酒吟诗若不为意者。一日,安道曰:“朝廷不以遵路不才,得与曼卿并命。今一道兵马粮喂虽已留意,而切惧愚不能烛事。以曼卿之才,如略加之意,则事无遗举矣。”曼卿笑曰:“国家大事,安敢忽邪延年已熟计之矣。”因徐举将兵之勇怯、刍粮之多寡、山川之险易、道路之通塞,纤悉具备,如宿所经虑者。安道乃大惊服,以为天下之奇才,且叹其不可及也。

眉山苏洵,少不喜学,壮岁犹不知书。年二十七,始发愤读书。举进士,又举茂才,皆不中。曰:“此未足为吾学也。”焚其文,闭户读书,五六年,乃大究《六经》、百家书说。嘉祐初,与二子轼、辙至京师。欧阳文忠公献其书于朝,士大夫争持其文,二子举进士亦皆在高等。于是,父子名动京师。而苏氏文章擅天下,目其文曰三苏,盖洵为老苏、轼为大苏、辙为小苏也。

邵迎,高邮人,博学强记,文章清丽而尤长于诗,为人恭俭孝友,颇精法律,长于吏事,而清羸多病,尪然不能胜其衣。平生奇蹇不偶,登进士十馀年,而官止州县。穷死无嗣,其妻苦于饥寒。苏子瞻哀君之不幸,集其文为之引,以为:“原宪之贫,颜回之短命,扬雄之无子,冯衍之不遇,皇甫士安之笃疾,彼遇其一人犹哀悼,而君兼之,非命也哉!”天道与善,予于此疑焉。

子瞻文章议论,独出当世,风格高迈,真谪仙人也;至于书画,亦皆精绝。故其简笔才落手,即为人藏去。有得真迹者,重于珠玉。子瞻虽才行高世而遇人温厚,有片善可取者,辄与之倾尽城府,论辩唱酬,间以谈谑,以是尤为士大夫所爱。间遭佥人媒孽,谪居黄州。有陈处士者,携纸笔求书于子瞻,会客方鼓琴,遂书曰:“或对一贵人弹琴者,天阴声不发,贵人怪之,曰:‘岂弦慢邪’对曰:‘弦也不慢。’”子瞻之清谈善谑,皆此类也。

翰林沈公遘为京尹,敏于政事,号称严明。平时治开封府者,晨时视事,至暮不能已;甚者,或废饮食。及公尹府,旦昼决事,日中则府无留人,出谢宾客,从容谈燕。人皆怪其日有馀力,而翕然以称治。

太子中舍于焘彭年,青州寿光人,博学,能为文,喜言兵。富文忠公、丁文简公荐堪将领,以为武学教授。庆历中,元昊数寇边,北虏乘衅聚兵来求关南地。丞相吕文靖公召彭年计之,彭年云:“夷狄不可校义理。今幸岁德在我,为主者胜。宜治西北行宫,若将亲征者,以压其谋。”乃以大名府为北都。未几,西戎请盟,虏亦通好。吕丞相称之,彭年谢不复见。庆历末,仁宗春秋高,皇嗣未立。登州岠嵎山数震,郡以言。彭年上疏曰:“岠嵎极东方,殆东朝未建,人心摇动之象。宜早定储,以安天下之心。”且言“宜以齐为节度”。逮英宗入继,乃由齐邸,遂为兴德军。人以先识称之。

高逸

镇阳道士证隐,博学多识,道行精洁。太祖北征,召见。时年已九十而形气不衰。帝欲留建隆观,隐曰:“帝都纷华,非野人之所宜处。”上访以养生之术,隐曰:“养生之法,不过清心练气耳。帝王之道则异于此。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轩辕、帝尧享国延年,率由此道。”帝尤嘉之,赐以茶币。

王昭素先生,酸枣县人,博学通《九经》,尤长于《易》,作《易论》二十三篇,学者称之。李穆荐之太祖,召见。年八十,貌不衰。太祖问:“何不求仕,致相见之晚”对曰:“草野陋儒,无补圣化。”赐坐,讲《易》。帝嘉之,以为国子博士。逾月,赐茶遣还。先生善摄养,年九十方卒。

陈抟,周世宗常召见,赐号白云先生。太平兴国初,召赴阙,太宗赐御诗云:“曾向前朝出白云,后来消息杳无闻。如今若肯随征召,总把三峰乞与君。”先生服华阳巾,草屦垂绛。以宾礼见,赐坐。上方欲征河东,先生谏止。会军已兴,令寝于御园。兵还,果无功。百馀日方起,恩礼特异,赐号希夷,屡与之属和。久之,辞归,进诗以见志云:“草泽吾皇诏,图南抟姓陈。三峰千载客,四海一闲人。世态从来薄,诗情自得真。乞全麋鹿性,何处不称臣。”上知不可留,赐宴便殿,宰相两禁傅坐,为诗以宠其归。

王昭素先生素纯直,入市买物,随所索偿其直,不复商较。或曰:“市井徒例高其价以邀利,非实直也。”先生曰:“彼肯欺我邪”给之不疑。自是,市人相戒,王先生市物,率以实告,无敢绐之者。

田征君告,字象宜,笃学好文,理致高古。尝学诗于希夷先生,先生以《诗评》授之,故诗尤清丽。平居寡薄,志在经世。太祖建国,思得异人,诏诣公车,会遭父母丧。久之,东游过濮,止王元之舍。元之贻书,勉进其道。会大河决溢,君推明鲧、禹之所治,著《禹元经》三卷,将上之,不果。已而得水树于济南明水,将隐居焉,故致书徐常侍铉,质其去就。铉答曰:“负鼎叩角,顾庐筑岩,各由其时。不失其道,在我而已,何常之有”遂决高蹈之志,发《易》筮之,遇《睽》,因自号睽叟。从学者常数百人,宋维翰、许衮最其高弟。二子登朝,盛称其师。淳化中,韩丕言于天子。召君赶阙,诏书及门而卒。其后,文多散坠。皇祐中,济南翟书耽伯裒其遗逸,得四十八篇,析为三卷;又次其出处,为《睽叟别传》云。

景德中,种放赐号先生,暂还嵩山。真宗置酒资政殿饯放,侍臣当直者四人预。时所司不宿具,皆相顾不敢坐,上乃亲定位次:翰林学士晁迥西向,资政殿学士王钦若东向,知制诰朱巽西向,次迥;待制戚纶东向,次钦若。放北面对上,特示客礼。酒半,上赋七言诗一章赐放和,侍臣皆赋。士大夫荣之。

孙宣公阁以太子少傅致仕,居于郓。一日,置宴御诗厅,语客曰:“白傅有言:‘多少朱门锁空宅,主人到老不曾归。’今老夫归矣。”喜动于色。复顾石守道讽《易·离卦》九三爻辞,且曰:“乐以忘忧,自得小人之志;歌而鼓缶,不兴大耋之嗟。”公以醇德奥学劝讲禁中二十馀年,晚节勇退,优游里中,终始全德,近世少匹。

真宗优礼种放,近世少比。一日,登龙图阁,放从行,真宗垂手援放以上,顾近臣曰:“昔明皇优李白,御手调羹;今朕以手援放登阁,厚贤之礼,无愧前代矣。”真宗久欲大用,放固辞,乃止。惜夫!

种放明逸,少举进士不第,希夷先生谓之曰:“此去逢豹则止,他日当出于众人。”初莫谕其意,故放隐于南山豹林谷。真宗召见,宠待非常,拜工部侍郎。皆符其言。放别业在终南山,学行高古,后生从之学者尤众。性颇嗜酒,躬耕种秫以自酿。所居有林泉之胜,尤为幽绝。真宗闻之,遣中使携工图之。开龙图阁,召辅臣观焉,上叹赏之。其后,甘棠魏野郊居有幽趣,帝亦遣人图之,故野有诗云:“幽居帝画看。”

麻先生仲英,幼有俊才,七岁能诗,随侍父官鄜州。宋翰林白方谪官鄜畤,闻而召之。坐赋诗十篇,宋大称赏。翌日,宋以浣溪笺、李廷圭墨、诸葛氏笔遗之,乃赠以诗曰:“宣毫歙墨川笺纸,寄与麻家小秀才。七岁能吟天骨异,前生应折桂枝来。”十七,一试礼部归。以二亲既丧,禄不及养,无复仕宦意,退居临淄辩七里别墅。久而记览该洽,行义高洁,乡党化服。邻里有争讼者,不决于有司而听先生辩之。虽凶年,盗不入其家。富韩公、文潞公守青,皆尝致书币。庞庄敏公出镇,遣其子奉书召至府中,礼之极厚,屡以诗贻之,荐其行义于朝。诏以为国子四门助教、州学教授。东方学者争师之。卒年九十。先生,予祖母长安县君兄也。或以为宋诗云“前生已折桂枝来”,即今世不复折桂也。先生一试不第,终身罢举,宋诗已谶之矣。

陕右魏处士野、蒲中李征君渎乃中表也,俱有高节,以吟咏相善。野于东郊凿土室方丈,荫以修竹,泉流其前,曰乐天洞;渎结茅斋中条之阴,曰浮云堂,皆有萧洒之趣。每乘兴相过,赋诗饮酒,累日乃去。一日,渎过野曰:“前夕恍惚若梦中,林下有人曰:‘行到水穷处,未知天尽时。’即正其误曰:‘盍云坐看云起时。’对曰:‘此浮云安得兴起邪”渎水命,此必死期,故来访别。”还家,未几卒。

史延寿,嘉州人,以善相游京师,贵人争延之。视贵贱如一,坐辄箕踞称尔我,人号曰史不拘,又曰史我。吕文靖公尝邀之,延寿至,怒阍者不开门,叱之。阍者曰:“此相公宅,虽侍臣亦就客次。”延寿曰:“彼来者皆有求于相公,我无求,相公自欲见我耳。不开门,我竟还矣。”阍者走白公,公开门迎之。延寿挟术以游于世,无心于用舍,故能自重也如此。

建安黄晞,庆历中游京师,高文苦学,为世称重。著书数万言,自号聱隅子。贫有守,不干科举,而貌寝气寒,不自修饰。石守道在太学,率学官生员,厚礼币,聘为学正。逾垣避之。故欧阳文忠诗曰:“羔雁聘黄晞,晞惊走邻家。”近臣交章荐其道义,诏授京官,将以为国子司业。拜命数日,一夕,暴卒于景德僧舍,士大夫惜之。

庆历末,杜祁公告老,退居南京,与太子宾客致仕王涣、光禄卿致仕毕世长、兵部郎中、分司朱实、尚书郎致仕冯平为五老会,吟醉相欢,士大夫高之。祁公以故相耆德,尤为天下倾慕。兵部诗云:“九老且无元老贵,莫将西洛一般看。”五人年皆八十馀,康宁爽健,相得甚欢,故祁公诗云:“五人四百有馀岁,俱称分曹与挂冠。”而毕年最高,时已九十馀,故其诗云:“非才最忝预高年。”是时,欧阳文忠公留守睢阳,闻而叹慕,借其诗观之。因次韵以谢,卒章云:“闻说优游多唱和,新诗何惜借传看。”

初,欧阳文忠公与赵少师概同在中书,尝约还政后再相会。及告老,赵自南京访文忠公于颍川上。文忠公所居之西堂曰“会老”,仍赋诗以志一时盛事。时翰林吕学士公著方牧颍,职兼侍读及龙图,特置酒于堂,宴二公。文忠公亲作口号,有“金马玉堂三学士,清风明月两闲人”之句,天下传之。

治平初,龙图阁直学士赵公抃镇成都。有张山人者,不知所居,数至李道士舍。一日,语李曰:“白龙图公促治装,行当入觐,且参大政矣。”赵闻而异之,喻李令与俱来。及再至,李邀欲同见公,张固辞曰:“与公相见自有期,今未可也。”李具以告公,公曰:“俟其再至,密令人来白,当屏去导从,潜往见之。”他日又至,李方遣人白公,而张遽求还。留之,不可。曰:“龙图且来矣。”公方命驾,闻其去,乃止,益奇之。未几,果膺召命,乃参政柄。及出镇青社,熙宁五年,张遗书云:“当来相见。”公大喜,语宾佐曰:“张山人且来矣。”久之,无耗。至秋,公奉诏再领成都,方悟曰:“山人言来,乃吾当往也。”故将行,先寄张诗,有“不同参政初时入,也学尚书两度来。到日先生应笑我,白头犹自走尘埃”之句。

富韩公,熙宁四年以司空归洛,时年六十八。是年,司马端明不拜枢密副使,求判西台,时年五十三。二公安居冲默,不交世务。后十一年,当元丰五年,文潞公留守西京,慕唐白乐天九老会,于是悉聚洛中士大夫贤而老自逸者,于韩公第置酒相乐,凡十二人。即又命郑奂图形妙觉僧舍,各赋诗一首,时人呼之曰洛阳耆英会,而司马为之序。其相聚也,用洛中旧俗,叙齿不尚官。时韩公年七十九,潞公与司封郎中席汝言皆七十七,朝议大夫王尚恭七十六,太常卿赵丙、秘书监刘几、卫州防御使冯行己皆七十五,天章阁待制楚建中七十三,朝议大夫王慎言七十二,太中大夫张问、龙图阁直学士张焘皆七十,司马六十四。故潞公诗云:“当年尚齿尤多幸,十二人中第二人。”韩公赠潞公诗云:“顾我年龄虽第一,在公勋德自无双。”潞公再答韩公诗云:“惟公福禄并功德,合是人间第一。”是时,宣徽使王公拱辰年七十,留守大名,贻诗二公,预其数,凡十三人也。

司马温公优游洛中,不屑世务,弃物我,一穷通,自称曰齐物子。元丰中,秋,与乐全子访亲洛汭,并辔过韩城,抵登封,憩峻极下院;趋嵩阳,造崇福宫、紫极观;至紫虚谷,寻会善寺。过轘辕,遽达西洛,少留广度寺。历龙门,至伊阳,以访奉先寺,登华严阁,观千佛岩;蹑山径,瞻高公真堂;步潜溪,还保应,观文、富二公庵。之广化寺,拜汾阳祠。下涉伊水,登香山到白公影堂,诣黄龛院,倚石楼,临八节滩,还伊口。凡所经游,发为咏歌。归叙之,以为《洛游录》,士大夫争传之。

荆南朱昂,博学有清德,晚年以工部侍郎乞骸骨。既得谢,真宗赐坐,宠诏留候秋凉还荆南,故吴淑赠行诗曰:“浴殿夜凉初阁笔,渚宫秋晚得悬车。”比行,赐坐,宴玉津园,侍臣皆赴。坐中,内侍传诏各赋诗饯行。凡四十八篇,独李翰长维诗最奇绝,云:“清朝纳禄犹强健,白首还家正太平。”昂弟协亦退居里中,年皆八十馀,时谓“渚宫二疏”。主帅表其闾曰东、西致政坊。昂薨,门人谥曰正裕先生。

刘孟节先生概,青州寿光人。少师种放。笃古好学,酷嗜山水,而天姿绝俗,与世相龃龉,故久不仕。晚得一名,亦不去为吏。庆历中,朝廷以海上岠嵎山地震逾年不止,遣使访遗逸。安抚使以先生名闻,诏命之官,先生亦不受就。青之南有冶原,昔欧冶子铸剑之地,山奇水清,旁无人烟,丛筠古木,气象幽绝。富韩公之镇青也,知先生久欲居其间,为筑室泉上,为诗并序以饯之曰:“先生已归隐,山东人物空。”且言先生有志于名,不幸无位,不克施于时,著书以见志。谓先生虽隐,其道与日月雷霆相震耀。其后,范文正公、文潞公皆优礼之,欲荐之朝廷,先生恳祈,亦不敢强,以成其高。先生少时,多寓居龙兴僧舍之西轩,往往凭栏静立,怀想世事,吁唏独语,或以手拍栏干。尝有诗曰:“读书误我四十年,几回醉把栏干拍。”司马温公《诗话》所载者是也。

王樵,字肩望,淄川人也。性超逸,深于《老》、《易》,善击剑,有概世之志。庐梓桐山下,称淄右书生,不交尘务。山东贾同、李冠皆尊仰之。咸平中,契丹内寇,举族北俘。潜入虏中访其亲,累年不获,乃归。持诸丧,刻木为亲,葬奂山东,立祠,奉侍终身。太守刘通诣樵,逾垣遁去。其后,高弁知州事,范讽为通判,相与就见之。李冠以诗寄之曰:“霜台御史新为郡,棘寺廷评继下车。首谒梓桐王处士,教风从此重诗书。”晚自号赘世翁。为赞,书其门,曰:“书生王樵,薄命寡志,无益于人,道号赘世”。豫卜地累卵,名茧室。中垒石榻,刻铭其上,曰:“生前投躯,以虞不备;殁后寄魄,以备不虞。”后感疾,即入茧室中,自掩户,乃卒。命以古剑殉葬。著《游边集》二卷、《安边》三策、《说史》十篇,皆已散失。济南李芝为《赘世先生传》,载其事。治平中,淄川僧文幼募资,即其地为茧室,亦起堂祠樵。文幼薄能为诗,精阴阳地理。

蒲中李渎处士父莹,国初为侍御史,有直声。渎少好学,有高志,长庐中条山下,以泉石吟咏自乐,未尝造州县。真宗祀汾阴,诏赴行在。渎不起,有表称谢云:“十行温诏,初闻丹凤衔来;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住。”真宗制诗以赐之。时有同郡刘巽,治《三传》,年老博学,躬耕不仕,以讲授为业,真宗亦以一绝赐之。

官制

唐以中官为枢密使,与中尉谓之内贵。梁为崇政院使。后唐旧有带相印者,分东、西二院。晋废。国初复置,与中书为二府,亦名二院,但行东院印耳。其后除授不常。以检校官充使,不带正官,自赵普始;带节钺,自曹彬始;签书院事,自石熙载始;文资正官充使,亦自熙载始;知院自张士逊始;以文臣知院兼使相,自王钦若始;签书兼藩镇,自曹玮始。今官制复古,而枢密之职如旧,与三省长官通谓之执政矣。

唐末始分度支、盐铁、户部专领财赋;唐明宗始号三司,总以一使。本朝或曰判三司,或曰权判,或曰点检三司。开宝中,以参知政事二人点检三司,既而更用宰相为提举。兴国中,分二使同判三司。逾年,复析为三使。淳化中,又合为三司。而又以天下为十道,二京为左、右计,置二计使,分判十道。别命三司总计使判左、右计事,三司如故。咸平末,三司各置副使,其官轻,则曰发遣,迄元丰初不废。今悉归尚书省。

五代以来,诸州马步军院虞候以衙校为之。太祖虑其任私,高下其手,乃置司寇参军,以进士、《九经》及第人充之。河东柳开先生初及第,为宋州司寇参军。后又改曰司理参军。至今俚俗犹以司理院为马步院。

建隆中,择才能之士出宰大邑。大理正祁奚知大名府馆陶县,监察御史王祜知魏县,选朝官知县自此始。太祖重县令之任至矣。

国朝,孔子之后率袭封文宣公。至和中,祖择之言:“文宣,圣谥号,后嗣不当以为封爵。”下学士院更定美称,仍改封其四十九代孙宗愿为衍圣公。元祐初,孔宗翰言:“先圣之后,世袭封爵以奉祠事。末流不竞,或领官他州,至有公爵为县尉廷参州守者。”下至庙户减耗,祠宇隳𬯎,公悉条具以闻。愿下所司,讲究废堕,增锡土田,别异世俗之人,使天下知朝廷尊崇孔子之意。诏改衍圣公为奉圣公,承爵者即除寄禄官,不领他职。其考迁改所给廪俸,并视在官。给田亩,赐监书,置学官以训其子弟。

故事,亲王女皆封郡、县主。赵普以元勋,诸女封郡主,高怀德二女特封县主,当时礼官不言其失,谏官不言其非,此典礼之误也。

国初,赵普为相,朝廷欲用薛居正、吕余庆同政事而不欲令与普齐,难其名号。诏问陶谷,曰:“唐有参知政事知枢务,下宰相一等。”故以命居正等参知政事,然不押班,不知印。案唐裴寂以仆射参知政事,郭待举以资任浅,于中书、门下同受承进止平章事,然则平章下于参政。谷乃以为参政下宰相一等,失之远矣。其后因之不改,迨官制更革始罢。

国初,州郡自置邸吏散在都下,外州将吏不乐久居京师,又符移行下率多稽迟,或漏泄机事。太平兴国初,起居郎何保枢奏置钤辖诸道都进奏院,以革其弊,人给铜朱记一纽。院即石熙载旧第也。起居,王沂公外祖,而予妻曾祖父也。

国初,江、淮、湖、浙上供军粮岁无定数。景德中,发运使李溥奏立年额,诏岁以六百万斛为定,有灾即申乞减数。至今以为常。

国初,令民田七顷纳牛皮一张、角一对、筋四两。建隆中,令供纳价钱一贯五百文。税额中牛皮钱是也。

国初,南郊青城,久占民土,妨其耕稼。又其中暖殿,止是构木结彩,至尊所御,非所以备不虞。天圣中,魏余庆上言:“乞优给价直,收买民田,除放租赋,为瓦殿七间。”依奏。

升朝官,每岁诞辰、端午、初冬赐时服,止于单袍。太祖讶方冬犹赐单衣,命易以夹服。自是,士大夫公服,冬则用夹。

前朝宰相,朝罢赐坐,凡军国大事参议之,从容赐茶而退,所谓坐而论道也。其他事无小大,一用熟状拟进,入上亲批。可其奏,印以御宝,谓之印画。降出,宰相奉行。国初,范质等在相位,自以前朝旧臣,乃具札子,面取进止,退,各执所得旨,同列连书以记之。自此奏覆浸多,而赐茶之礼亦寝,无复坐论也。

王元之尝请宰相于政事堂、枢密于都堂同时见客,不许本厅私接。议者以为是疑大臣以私也,遂寝。或以元之所请为当,但难其率宰相于政事堂共见耳。其后,二府乞以朝退时聚厅见客,以杜请谒。从之。卒如元之之言。

太宗慎重刑罚,淳化二年,始置审刑院,以覆大理奏案。以近臣一人知院事,设详议六人,择京朝晓律、常任法寺官者为之。每奏,一人从知院上殿,例得赐绯,故士大夫以审刑为朝官染院。

旧制,郊祀礼成,驾还阙门,有勘契之仪。其制:以札为箭,长三尺,镂金饰其端,缄以泥金绛囊,金吾掌之。金涂铜为镞,长三寸,其端所以合符者也,贮以泥金紫囊,驾前掌之。驾至端门,阍吏阖扉以问曰:“南来者为谁”驾前司告曰:“天皇皇帝。”奏请行勘箭之仪。交勘,奏曰:“勘讫”。又审曰:“是否”赞者齐声曰:“是”。三审,乃启扉,列班起居,驾乃入。契刻檀为鱼,金饰鳞鬛。别刻檀板为坎,足以容鱼。驾前掌鱼,殿前掌板。驾过殿门,合鱼乃启扉,其制如勘箭之仪。熙宁中,诏罢其制。

至道中,朝廷始遣洛苑副使杨允恭、作坊副使李延遂、太子中舍王子舆为江、淮、两浙发运使,兼制置茶盐,就淮南创为局。后兼领荆湖路,又旋加“都大”字。后废。景德中复置,迄今事权尤重。

蔡文忠公自为布衣时,已恢廓有大志,而姿表秀异,见者多耸动。祥符中,擢进士,为天下第一。真宗临轩,目其堂堂英伟,进退有法,大悦之,顾寇莱公曰:“得人矣!”特诏给金吾卫士七人清道。时以为荣。寻诏:“自今第一人及第,给金吾七人当直,许出两对引喝。”上闻公单贫,佣僦仆隶,故有是命。

陈尧咨以龙图阁待制换观察使,自陈:“臣本儒生,少习俎豆。今荷圣恩,易以武弁,愿佩金鱼以示优异。”特诏从之。

旧制,枷惟二等,以二十五斤、二十斤为限。景德初,陈纲提点河北路刑狱,上言请制杖罪枷十五斤为三等,诏可其奏,遂为常法。

景德中,真宗御笔六事以示近辅,三曰提点刑狱。乃于朝臣及武臣使副中,选清干者使提点一路刑狱,按举官吏贤否。后又加劝农使,迨今不废,而武臣废置不常。

京师品官之丧用浮屠法击钟,初无定制,景德中,令文武卿监、武臣大将军、命妇郡夫人以上,许于天清、开宝击钟。至今为例。

祥符二年,朝廷以京狱讼之繁,惧有冤滞,始置纠察在京刑狱司,以省冤滥。命知制诰周起、侍御史赵湘为之。凡在京师刑狱,御史、开封府皆得纠之。起虑抑屈者不能尽知,乞许令诣纠察陈状,从之,但不鞫狱。

祥符中,诏以圣祖化金宝牌分给京城寺观及外州名山福地。牌长二寸,阔一寸,面文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宝”。其背文曰“永镇福地敕”。四周皆隐起蛇龙花卉之状。盛以绛纱囊,髹涂函,御题其上。

天圣中,诏每遇覃霈,朝臣中兄弟俱该封赠者,许列状陈乞,特比常例,优加封叙。从王子融请也。

《周礼》:“卿大夫卒,太史于葬前赐谥;祖奠之日,读诔。后世有司失于申明典礼,故须门生故吏录行状,子孙请谥。近世遂有既葬而谥号终不及者。天圣中,孙阁、王子融言:“乞臣僚薨谢。不待本家请谥,在官品合加谥者,并令有司举行。”诏从之。

宣徽使位在枢密使之下,副使之上。咸平初,周莹为宣徽使,有所避,乞居其下。从之,遂为例。


渑水燕谈录(上) 作者:王辟之 北宋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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