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我们的天空》 #7 直到971号公路将我们分开

雪鞋踩在落叶与积雪堆叠成的千层饼上，每一步都能发出悦耳的碎裂声，但可惜正在演奏这件乐器的二人却没空欣赏雅乐，只是跟着指南针的方向一直向南进发。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只有往南走才有可能活命，唯一值得庆幸的当属那两个老食人族的猎人小屋里倒是有不少淡水补给，足够他们走很远的路都不必去融化带着辐射的雪水。至于同样充足的风干肉储备，他俩确实一口也没敢尝，只是一把火连带着整个屋子都火化了。

根据俩人坠机前的回忆，他们被关押的位置总体上应该还是在卡尔多艾维荒野地区内。这里大概是芬兰的最北部，离苏联和挪威的战前边界很近，现在向西或许还可以抵达瑞典，但向北和向西走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芬兰北部的邻居挪威是北约国家，作为进攻摩尔曼斯克的前进基地，希尔克内斯自然是一开战就受到了重点关照，双方现在都还在塔纳河两岸打得有来有回；而瑞典虽然一直表面上恪守中立，背地里却武装了一帮芬兰民族主义者构成的准军事组织，在边境上虎视眈眈。华约虽然抽不出人马先下手为强，但也不会放任他们在密林里日拱一卒，于是便在边境抛洒了密密麻麻的反渗透地雷。

这些地雷是为核冬天的积雪环境量身定制的，飞机投放的集束筒在脱离挂架后便会被刺骨的寒风唤醒，旋转着张开自己的裙摆，将一颗颗圆柱体的子雷旋转着抛洒开来。这些沉甸甸的金属圆柱体在坠入积雪之前又会在风的作用下吐出一条条纤细的高分子绊线，这样当装着炸药的战斗部一头扎进雪里以后，这些绊线便会缠绕在尚未被积雪掩埋的树枝上，垂直着链接树梢与炸药，这样即便核冬天的雪下个不停，这些和树差不多高的绊线却很难完全被掩盖住，可以一直给沉睡在地下的危险充当暗算生者的触手。

如果你也和尚未被辐射完全烧坏脑子的林鸮一样，有办法站在树梢看极光跳舞，你就会发现树林间偶尔会倒映出不输星河的波光粼粼——那是密密麻麻的绊线偶尔回应观察者的目光，它们就静静地等待着某个倒霉的渗透者到来，或者等着见证这场最后的战争的终结，然后看来清理这些烂摊子的工兵在和平年代继续玩命，如果还可能有和平的话。

苏珊娜原本是极力主张向西进发去瑞典的，毕竟那里属于中立国，他和鲍里斯这两个散兵游勇都好先去大使馆吃顿热乎的再接受盘问，但听完鲍里斯的描述后他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据鲍里斯回忆，虽然他是个战斗机飞行员，但是给边境线上空投地雷这件事他开攻击机的战友之前足足干了一个月，现在边境线林地里不能触碰的绊线很有可能比北部前线的弹坑还多。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我去战俘营自首吧”苏珊娜还是很难接受鲍里斯的建议，毕竟越往南走，他只会离敌军越近，离自己人越远。到时候，目前还能共患难的旅伴说不定第一个把他拉去换军功章。

“我要是真想拿你的脑袋换奖章，为什么不干脆顺着你继续往瑞典走呢？到时候让你走前面我殿后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告诉你地雷的事情呢？” 鲍里斯看穿了他的顾虑，“无论如何你也算是救过我半条命的人，就算要坑你也会先把欠你的这半条命还上”，他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小山丘，说到，“不出意外的话前面不远处就是971号公路，从我们的坠机地点向南出发的话，只有这条公路是东西向的，到了那之后，我会等一辆从西向东开的军车，回到战友的身边去，证明自己不是个逃兵”

“而你，苏珊娜先生，我也给你想好了去处”，鲍里斯掏出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丝巾，绣着苏联航空兵的徽记，上面有用碳棒绘制的简易地图，苏珊娜依稀通过轮廓辨认出那是芬兰北部的第一大湖——伊里纳湖。“你可以顺着971号公路向西南走，让当地人带你去找一座叫做Hautuumaasaari的小岛。“说着在湖泊的西南角用力画了个X。

“那里是翻译过来是‘墓地岛’，据说是萨米人祖先的墓地，所以一直有些神神叨叨的人住在那个岛上。我们的机械师曾经在一次喝醉了之后吹牛，说他在湖面结冰时曾经偷偷用一些燃料去和那群隐士换志怪小说来看，这在我们苏联境内可是稀罕物件，转手就能卖个好价钱…扯远了，总之你这么神棍，跟他们一定很聊得来，不管怎么说那里总比战俘营舒服多了”鲍里斯重重地拍了拍苏珊娜的肩膀，一脸“你可以开始感激涕零了”的得意洋洋。

“嘘”苏珊娜把鲍里斯一起拉到了小山丘的北坡，“你听”

活塞在汽油的叫嚷中打出清脆的敲击乐，而履带板的吱呀声就像是普鲁士军乐中的钢片琴，这轰鸣的噪音越来越大，但却从未如此悦耳。

“错不了！” 鲍里斯知道这一定是履带载具的声音，大概率是个辆履带式运兵车。想不到他的郊游活动还没开始几天就要结束了，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就祝你的主与你同在了，后会有期”鲍里斯边喊着边向971号公路跑去。

“他妈的那你倒是把枪留给我啊”，苏珊娜也连忙起身追赶，那土豆脑袋一直背着从两个老食人族那缴获的“战利品”，那把莫辛纳甘步枪。在没有路灯的公路上带着枪拦军车，他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