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雷特秘史 第十一章 人间的恶魔
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任由血液像水流一样滑过手掌，又沾湿小臂。然而恶魔什么都没做，我甚至怀疑它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待我的喊叫渐渐平息，那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它说：“我要去地狱里拿一个法宝，让你能重见光明，但这个法宝，只有我活着，它才能起作用，如果我死了，你就会完全变成瞎子。我在地狱里被别的恶魔追杀，已经走投无路了，刚好你触发法阵，我拼死一搏，竟真的出来了，可惜代价是斯卡雷特城堡的那个法阵即将不可逆地崩毁。我的法阵必须得有人维护，如果它因失修而损毁，我就会被直接送回地狱，然后在地狱被敌人杀死，然后你彻底变成瞎子。莉小姐，我相信你能听懂其中的逻辑，如果你宁愿变成瞎子，放弃你的事业，也要消灭我，那么请便，我只能叹息自己的运气还没有到达通天的地步。不过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不会这么做的。”
我心中一团乱麻，无法就它的话产生回应。
它开始在我的右侧太阳穴画什么东西，我想应该就是法阵了，它先画了个圆圈，随后在其中写了几笔，再抓起我的手，将血液扣在上面。
从皮下突然升腾起一股热量，冲开表皮，散发出去，仿佛地狱的熔岩从我的体内涌出，我变成一座连接地狱的火山。在喷射热量的同时，一种如火山灰般的温热物质迅速生成，转眼便覆盖了我的半张脸，又顺着脖子爬进衣服里。想必这就是斯卡雷特城堡法阵边的那种黑色物质，我已经不敢想象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了。
当“火山灰”蔓延到我的腰时，太阳穴那里的灼热感渐渐消失，“火山灰”迅速冷却下来，成为冰冷的泥浆。恶魔摸了摸太阳穴上的法阵，道：“很好，非常成功。”新一轮的刺痛感袭来，我向后缩去，它却一把将我抓回来，用手指轻点我的脸颊，以它的手指为中心，冰冷的感觉逐渐消失。我抚摸我的右脸和脖子，是光滑的肌肤，“泥浆”消失了。
恶魔的低语又响起，这次它应该是在自言自语，念叨着谁谁谁在哪，过了一会，它轻声叹道：“竟然那么远。”
它抱起我，从窗户起飞，升至寂静的夜空之上，然后迅速向前飞去，一时间狂风肆虐，但被它的体温焐着，我倒没有觉得冷，只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潇洒的感觉，这应该就是“冯虚御风”的感觉吧。
我被它抱着飞了很久，直到能被熹微的晨光温暖时，我们降落在了一片树林中。树叶擦过我的身体，又痒又涩，小鸟的合唱悬浮在空中，组成曼妙的晨曲。
它将我放在地上，敲击面前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当当声。一扇窗户被打开，一个极有魅惑力的女声说：“你是……二五一九？快请进。”
它再次抱起我，准备翻窗户。那个女声道：“从大门进吧，我去开门。”结果恶魔还是抱着我翻窗户进去了。
那个女声道：“你这是在人间找了个妻子吗？”
恶魔道：“先请你为她疗伤，然后我再说我的事情。”
那个女声答应了。一个皮肤粗糙的爪子抚过我的双眼，一股治愈的力量被注入其中，伤口很快就不疼了。我一摸，竟已经完全愈合了，眼球恢复至完好的模样，鼻梁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疤，只是依然看不见。除此以外，爪子的触感使我明白这个女声的所有者也是个恶魔，我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恶魔道：“三六三一也向我发难了，我全盘失败，只有跑到人间苟且偷生。现在我的身家性命，全靠这位女士了。”
女恶魔道：“我就知道迟早会轮到你的。我们又能怪罪什么呢？只有抱怨自己的能力为什么不是战斗能力。”
恶魔笑道：“你在人间过得很滋润啊，连人间的衣服都穿上了。”
女恶魔道：“我已经嫁人了，想不到吧。除了不能生孩子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恶魔惊叹道：“竟还能这样！”
女恶魔和善地说：“我来教你如何在人间立足。你应该先去妖怪管理局登记一下，说自己要永久性地居住在人间，他们给你上了户口之后，你就是位有合法身份的妖怪了。之后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就不会有麻烦。”
恶魔又惊叹了，它叫道：“现在人间的恶魔竟也有规则可循了嘛！”
女恶魔道：“对啊，近五十年的事。”
恶魔在来回踱步，它可能一时间有点错乱。
妖怪管理局在东方也有，是管理一切妖怪的组织，我也受其管辖。因为恶魔会读心术，在完全受制于它后，我不敢思考有悖于它的意向的内容，自然没想起“报警”，没想到的是，在西方恶魔居然也被划入妖怪的范畴，也受妖怪管理局的管辖。这么说，妖怪管理局是完全能够治它的，那我还怕它做什么？
恶魔毫无底气地说：“把她的眼睛弄瞎，应该算违法乱纪吧？”
女恶魔叫道：“你在干什么！”
恶魔道：“她不想和我达成契约，我就设法让她不得不依赖我。当然，我也必须依赖她，这是双赢。”
女恶魔道：“很有地狱的作风啊。不过地狱的作风在人间不一定能行得通，比如你的这种行为叫故意伤害，我没记错的话恐怕要被判劳改，还要赔钱。看你初来乍到，肯定没法应对麻烦，钱我帮你出了吧，劳改你自己解决。”
恶魔道：“必须得听那个什么管理局的话吗？我竟然要被判刑，简直是笑话。”
女恶魔道：“不然呢。管理局里有比三六三一还厉害的高手，你我连三六三一都打不过，就更别说他们了。还有，我给你支一招，你最好的选择是将这位女士追到手，让她嫁给你，这样你就有坚实的保障了，我和我的法阵维护者就是这种关系。”
沉默了一会。女恶魔恨铁不成钢地说：“起码去帮她把血迹洗了吧，再把衣服换一换。先穿我的吧。哎呀，真晦气，怎么我在跟做慈善一样。哎，你会不会追女孩子？”
恶魔道：“不会。”
女恶魔道：“那你死一边去吧。”
女恶魔带我去洗澡了，她麻利地服侍我，除了粗糙的手有些硌人，尖利的指爪偶尔抓得人生疼以外，还挺舒服。现在我觉得恶魔好像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净是些十恶不赦的生物，至少面前的这位，感觉没什么罪孽，倒像是个人类家庭主妇。
她亲切地说：“你好，我叫二六三五，你呢？”
我便回答我叫莉，然后问道：“你们都以数字作为名字吗？感觉很难记啊。”
她道：“对，恶魔都会舍弃名字，而以编号作为自己的代号。”
我道：“这样啊，难怪它会自称路西法、玛门什么的，如果说我叫二啥啥啥，也太煞风景了。诶，带我来的那位叫什么来着？”
她道：“二五一九。他居然自称路西法、玛门吗？他也配？太好笑了。”她笑了起来。
二五……我依然记不住这个代号，可能由于我对数字不敏感吧。我便问：“你们原来的名字是什么？能告诉我吗？感觉用一串数字来叫你们，怪怪的。”
她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们来到人间，还是得入乡随俗。我原本的名字是娅，他原本的名字是夜。”
我记住了。既然已经确定这个娅应该没什么恶意，我便焦急地问我还能不能重见光明，她的回答是眼睛已经彻底毁坏，治不好了，现在我的瞳孔是一片混沌的模样，黑和白完全搅在一起，就像溶入汤水的蛋黄。
我感到极度懊恼。她安慰我说：“没关系，夜肯定有办法让你重新看见，因为他要让你依赖他。如果仅仅是依赖他指路之类的，那换个人同样可以，他的‘依赖’，应该是更高级的那种‘依赖’。”
果然恶魔更了解恶魔。
洗完澡后，我被带到卧室，安置在柔软的床上。她为我穿上一件裙子，裙子有点大，裙摆在地上摩擦，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绊倒。我现在走路无能，再加上这裙摆，无异于雪上加霜，然而她没有更换的打算，那我就只有受着。
她出去和夜谈天了，我独自坐在床边，审视自己现在的处境。
不得不说，事情的发展当真配得上“玄幻”二字，本来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受制于恶魔，结果现在看来，好像是我掌握着更多的主动权。除非夜想要一辈子做“黑户”，躲藏在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顺便将我囚禁起来，那样我的一生可能十分悲惨；只要他想过娅这样的好生活，它就得去妖怪管理局登记，那么它受的制约就会更多，它的想法应该更趋向于此项，因为从它的言行来看，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低调；或者我也可以设法联系到妖怪管理局啊，不过在读心术的淫威下，应该很难。
现在的关键是，夜的决定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