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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壬

2023-06-21 22:56 作者:世间的时间  | 我要投稿

月夜,王壬的黑伞斜靠在空房间的角落,雨已经停了。 当王壬在社团交流时随口一提,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在高二前就应该认识了。同一所初中出来的,多少都有些骨子里自带的熟悉。两个文科生在一起能聊的无非是些诗词歌赋、历史哲学,聊得投缘,我一时兴起把前些天写的小说发给了王壬。片刻,“评价?”“是。”但再次而来的沉默之后,“我下了。”三个字结束聊天。 说实话,那段时间,我写的都东西挺难理解的,那篇小说更甚,它是一份礼物,在我的秘密基地里诞生,带着些难以割舍的挽救意味却去选择结束一段十年的以背叛告终的友谊,泪水渗进墙壁,这个大铁门之后的空房间即使有窗,却已然潮湿到被阳光遗忘。于我而言,“十年”和“背叛”不是能随风而逝的字眼,而一个月后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的却是我稀碎的尊严。文字是作者表达的工具更是作者的避风港,那些无法被千疮百孔的心所承载下去的记忆,会在“虚构”的标签后得以发泄、休憩最后会被笔尖记住,被纸张记住,也会被当事人淡望。当时间和机遇让你再想起它时,你也只会留予一抹笑了。只是身体会记住你在房间里的每一次无助的颤抖和狭窄给予你的短暂的安心。 王壬说话一般都会以夸人起头,任何结束聊天后的“晚安”后一定会有一个“好梦”,帮朋友随手照张相却会调好久好久的参数,任何让他表态的时刻他就用一句玩笑带过,但他的朋友们却好像早已习惯,他们更多的是盯着合照上的王壬,“啧,一帮歪瓜裂枣里,就这家伙笑的最好看。”因为王壬的笑,是含着那么种让人看无数次都会觉得留恋的笑,而总是站在下课时间的喧闹中心的他无时无刻不在笑着,空洞地笑得像一匹孤狼。 我会在雨天去人迹罕至的空房间里听雨,而孤狼更钟情在雨夜于天地间驻足。王壬撑开的黑伞从手里滑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风雨交加的夜,教学楼的每一扇紧闭的窗都在吱呀着、啜泣着。时间在撕裂伤口处流逝,注定不属于群落的狼在苍穹之下,选择等待救赎的降临。王壬站在那里,起初只是呜咽着,在抑制不住的刹那,终于,放声痛哭。那时我从二楼的教室里望向他,他一睁眼也便望见了我。“嘭”秘密炸了,房间变得更窄了只是现在我独自一人,手里攥着王壬的那封告别信。信里,王壬说,心碎时,那声音很轻,却在亿亿万万的雨滴砸向地面时听的一清二楚。深埋于心底的悲伤总是没来由的,而那显而易见的预兆也却从未被发现。想在那一刻畅快的哭出来,就一小会就好,在那一刻,黑暗能守护孤独的我,能让这个世界察觉不到我片刻的离开。想让一切悲哀都化在泪和声声嘶吼里,我想,我希望,我无比渴求。无法卸下的过去和奔腾而来的未来将我与“我”剥离。在我们的空间里,灵魂注视着肉体,在楼梯上盘旋着自下而上,桌板之上徒劳的把那双早已被氤氲晨光吻过的眼深埋于臂弯,企图拉住悄然离去的时间来换得那份藏于过去黑暗里的满足,而最终却像记忆里的无数个清晨那样,我们的世界在嘈杂里分崩离析。 王壬的笑是好看,但我更喜欢他的大脑,因为他是为数不多能与我在一些哲学问题上争执不休的人。我们用一个学习日的空闲争论绝对主义道德体系与结果主义道德体系,争论之余,他最爱“马哲”,以至于会把《共产党宣言》的小册子天天带在身上,那是他过生日时他爸特意提前半个月飞到德国去买的。德国资本主义出版工厂印刷“共产主义”,他总是开玩笑说,这很好的说明了资本家还有一点点良心。那天课上写未来理想的大学,王壬写的南大,拥有中国顶好的哲学系,我打趣的问,“少爷这是想去学马哲?” “经管。本少爷家里确实有矿。” 我从不喜欢王壬这个朋友,我喜欢的朋友从来都是“正常人”,那些见过世间黑暗却依旧留有天真之人,但很明显,我和他都是“疯子”。一个癫狂于无所顾忌,一个身陷于谨小慎微;一个出世,一个入世;一个理想主义,一个现实主义;一个“精神洁癖”,一个“海纳百川”。 我至今不喜欢王壬这个朋友,只是当在我面对那封告别信之时,我总是想起那夜我看见的王壬。那夜是个上弦月,争论终末,在只剩两个人的房间里,黑暗里却清晰可见那个高考一百天的倒计时塑料板。我和他隔着个座位左肩对右肩的坐着,略觉口感的我,翻出桌肚里的水杯,扭开盖子,看着热气腾升,忽得像是被许久的沉默推了一把,我猛地站起身,把水杯高举过头,对着这沉寂的夜大喊,“老子一定要上复旦哲学系,去颠覆那个黑格尔建立的认识论体系!”王壬也站了起来,却半晌无言。夜色低吟,苍穹之下,雨丝坠落大地间光与云的缠绵,只是在那一刻,只是我扭过头去,由远及近,一帧一帧,从天空落向地面,推进,接近。只是在这个沉寂的夜,只剩下了天、微风和他。月色透过玻璃窗将此刻的教室分裂,站着的少年“噗”的笑出了声,窃笑变得难以掩藏便成了大笑,笑得双肩震颤不已,笑得情难自已,笑得是那么那么的开心。 月光穿透层层叠叠的世间,让他留在了丁达尔的效应里。雨丝凝滞在半空,这一刻,是世界怕留不住你,于是劝细雨都对你温柔。炙热的生命在胸膛里喧嚣着,呐喊着那份接近纯粹之美的渴望。熟悉的黑暗让王壬忘记如何眨眼,直到干涩的眼角渗出了泪,只记得自己曾在旋转楼梯的上下来回寻找,寻找那只有“正常者”才看得见的光明。 18岁,我考上了复旦,王壬考上了南大,只是他忘了告诉我便选择了再见。 王壬的告别信里夹着一张老马克,说是给我让我给他帮忙的报酬。所以,现在我要去找他落在空房间里的黑伞。 大晚上的,黑漆马虎的伞,那么个小地方地上全是月光,我能找得到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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