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为筹善寒蝉聚宴 来蹭饭八人遇席
且说这花石街77号,警察们将这群寻密的学生一个个地带出来了,安顿到车上,带去局子里了。街角处有两个人悄悄地离去。

“所以你们背着妈妈,偷偷出去‘寻密’,还遭遇危险了?”家中如今是卢丹凤暂且主管——赭安“操劳无心”,春沣尽日奔波,弟妹难堪大任。丹凤正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板着脸。“并且被警察带到局子里喝茶了?”
站着的两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
丹凤觉得威也立够了,自家人之间还是以和气为主:“唉,嫂子我不是觉得你们还小,也不是不支持你们冒点险。年轻人嘛,一身精力总是要去闯荡一番天地的。可你们也想想,万一出了点岔子,妈妈会怎么样。这幸好啊,人没啥事,这种事以后可别再有了啊。”
两人正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嗯嗯”地叫着,忽然听见有人踩着水走过来了:“诶,两个小家伙干什么了?”
“没什么大事,他们不知道去哪里冒了点险,还好没怎么伤着自己。但就是被官差叫过去喝了茶,这会子才回来呢。”
“唉,年轻的时候谁不喜欢出去探索世界呢——不过你们心里也不念着妈妈。要再发生点什么,妈妈可不伤心死喽。”
大人们的唠叨,能让耳朵起茧子的,但是大嫂怎么手上还拿着红红的信封?小妹这么想着,忽然格安就拿起信封开始说道了:“不过,人老了也是一个问题啊。瞧我,都忘了跟你们说明天晚上的筹善宴了,酉时开始,在碧罗楼。上个月就筹划着的,谁知道太突然了...唉,所以都忘了跟大家说。今天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才想起来篮子里这些邀请函还没发,大家想去吗?”
“阿弥陀佛,我就不去了。但是弟妹们要去,还是可以的。就是不要太放纵了,如果出了点不好的事,连爸爸的在天之灵都会伤心的。你们先聊吧,我去看看妈。”
“格嫂子,邀请函可有我的?”江烟这时候也下楼来大堂里了,刚好就听见格安在说话呢。
“瞧你说的,江烟妹,当然有你的了。庠序事业的发展也在这次筹善宴的考虑中,你大可放心地来做个庠序业代表。”
“诶,江烟妹,最近平泰馆新进的瓜片茶怎样,听说品质比去年好很多。”丹凤还没离开,便顺带着问了句。
“嗯,好是比去年好,但是也没到那么多的地步吧,喝起来更为清香。不过,瓜片要慢慢喝,慢慢品出好的。”
“但我还是更喜欢玉露。”丹凤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走开了。于是周围好些个管家也跟着上楼去了。
“格嫂子,我就不去了,我到时候和同学约了聚餐。”江烟敷衍了一句也跑上楼了。这时格安正把信函递给江烟。
“你呢?天白弟?我有几个朋友想见见你。”
“见我?为什么?”
“啊,一开始提出来的那位是我在经营学派时认识的一个女作家,为人最是温柔细腻的。我们当时吃饭的时候谈到了你,她说想和后辈交流交流。后来旁边的几位合作者听了,也是兴趣颇丰地想见见北都大学的好学生嘛。这不,正好有个晚宴的机会,大家也都聚一聚,好好热闹一回。不过,如果那些人动机不纯,你记得和我偷偷报个信。怎么样,去吗?”
“嗯,好,我去。”

“所以让我捋一捋,捋一捋。”天白回到房间,瘫在床上,放出阿列夫,打开λ聊天窗。
“首先,你知道那里有什么,你也知道会有危险,但是你就是打着谜语。”
“没错,但也有点错。其实我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但你这不是表现得很好嘛。不过我也没想到Aleph能够屏蔽电子设备,直接死机那种程度。唉,看来是失算了一次。不过放心,以后这种事情我会给你更多帮助的,毕竟生命安全第一嘛。”
“好,那么现在我的两个自我融合已经到什么程度了?”
“你出来后我感受了一下,大概到中期了。之前那番经历确实有效吧。”
“就没有不那么危险惊悚的方式吗...其次,是你——”
“叫它Aleph吧。”
阿列夫闪着光,逐渐褪去了内在的变幻,收敛了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在空中飘荡着,直到成为一团稀薄的光点。
“怎么对待它好呢?”
“先好好养着,让它平稳几天吧,现在的Aleph估计无法稳定展现内在的世界。我想,它可能需要一定时间重构。”
“所以花石街的一切都是因为Aleph?”
“不,Aleph不过是工具罢了,我觉得背后另有其人。”
“你知道?”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玄乎,我开始好奇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哈哈。不过对此事你有何想法?”
“废物情报系统,[库]里面都是什么啊?”
“我现在也不能调动[库],只能上你们这的网,哈哈。不过对此事你有何想法?”
“我想先听听你的。”
“我?我觉得你可不要过于依赖于我。多思考,多去想。我虽然知道的比你多一点点,但是我觉得你才是你生活的主角,我可不想像牵丝傀儡一样干涉你的一举一动。我可以提供一点情报,一些忠告,甚至是一些你我喜闻乐见的娱乐服务。而在完成了目标之后嘛,或许我就会回去看守[库]了。”
“嘶,我记得你说过‘上面’二字。这个‘上面’......”
“啊,不重要,旧时代之人罢了。老早以前就生死未知,下落不明,和这里无干了。这个‘上面’没了,也不会有新的人来了。完成最后几项任务后,估计我也可以解放了。”
“别扯太远,收回来,现在我最关心的是三个问题:一:Aleph的来源与被创造出的目的;二:这大雨的真相;三:道法到底是什么?您能解答吗?”
“前两个问题,很遗憾,我也知之甚少。看起来,网络上的资料也被封锁了。但是那个女租客很可疑,我也查不到她别的信息。至于Aleph,我只知道Aleph是由一种特殊的道法创造出的,具有自我意识和唯一性。至于第三个问题我倒是知道一些:道法的修行表面上看门类众多,这个学派那个宗派的,实际上只有两种大类。Aleph属于其中一种大类的产物,但很可惜,现在它的状态似乎不能够帮到你太多,似乎要收集更多东西助它恢复。”
“收集什么呢?”
“这点,请容我卖个关子吧。或许,北方图书馆有些线索,我查了那家图书馆的一些公开记录,里面很是可疑啊,比如他们从来没有招过人手,又或者,他们有人曾经拜访过花石街77号。”
“图书馆的事以后再说,万一又是一个Aleph就完了——那么,我明晚将赴宴,你对此事又有何见解呢?”
“根据现有的情报分析和预测...很安全,但不能排除别的干扰因素。”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你是怎么推断出Aleph事件的?”
“第一,这房子从女租客离开后便再无人烟,新租客过几日便都纷纷退款;第二,其气不正;第三,三条建议是我综合考虑各种情形后选择的三条精华。所以说或许其中只有一条有用,或许三句话都有用。不过啊,我觉得你最近要小心点。”
“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房子,有至少一双眼睛盯着。明晚好好享受的同时,记得小心一下别人的眼睛。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会帮忙的,这次一定。”

“晚好,谢诸君拨冗参会。今宵各界名流齐聚,实乃乐事。若善心者慷慨解囊,以助各业,成人之美,吾自忖得助者亦感激不尽,而施助者亦可称美谈也......”格安在台子上简短地说了一番话,便下来了。今晚外面雨似乎小了些,至少没前几天那么大了,但听说老饕酒楼昨夜里走了水,希望今晚这碧罗楼安全些。想想啊,十二道菜,每上三道就请一位代表上台演说,先是庠序界、而后我们寒蝉学派、百家院、山林社。唉,都是经费不够啊。希望这一次能够多筹集些钱,到时候就可以去大学里搞几场讲座。唉,等不到契机,只能先发展了。“啊,傅先生,傅太太,有什么事吗?”格安一边入座,一边和老博士谈起了一些读古心得。
这翠罗楼楼高八层,夜幕下灯火璀璨,可谓是七宝楼台,不夜高阁。而第六层是专设筵席的,内又分牡丹厅,鸣雀厅,舞松厅,顺辰厅诸厅。今日鸣雀厅正办筹善宴,算得上热闹。但厅内拢共约莫六十人,较之京师盛宴,千人云集,是亦可谓小聚也。
格安所在的一席,座上的都是和格安亲好的各界名流:北方商会的会长连青案,北都大学老博士傅谢与其妻子刘桂,星环化工的创办者韩古林,王氏玄都分家家主王幂等等。其中,这王家家主王幂还有个侄女,现在在北都大学学习,昨日刚去闹腾一番,唤作纤纤的。王幂素来喜好这侄女,今日聚筵,也领她来长长见识。这不,格安也唤了我们的天白来。一听说两人都是昨天闹过事的,得,格安和王幂一商量,两人坐一桌吧。
关于晚宴的安排,格安素来是交托寒蝉学派的“二当家”——姜穆办理的。本来是早早准备好的。可惜格安忙于丧事,忘了给家人分发邀请函,最后和姜穆联系时发现和原来的安排有偏差,姜穆好生说了一顿格安,又不得不临时改动诸多事宜,最后总算是搞定一切。不过现在她离席了,正拿着茶杯,到处和人谈天呢。这伙,她来到了天白那席上,手上那串黄玉的链子一闪一闪的。
一席八人,一共八席。每席都摆着四碟小菜,碟子像叶子般朝着四个方向摆在了四周,中间还有个琉璃转盘可以改变菜的位置。天白面前摆着份卤鹿肉,虽然是碟冷菜,没有那种扑鼻的香气和热腾腾的油光水雾,但酱色的肉片昭示着每一处肉都和卤料进行了深深的融合,尝尝?一开始,嘶,有点凉,牙齿咬一点,有点味儿。再嚼嚼?诶,感觉没那么凉了,肉味也出来了,卤味也出来了,咸咸香香的。再嚼嚼?涎水出来了,有点干有点硬的这鹿肉渐渐温润下去了,感觉舌尖上,牙缝间,(没有塞牙啊),都是这肉香和卤香,还糅合到一块儿去了。大胆点,嚼烂了!呦,这是瘦肉不腻,筋儿弹牙,那味道还全化在嘴里了。差不多了,吞下去吧,可是这手啊,不听使唤,已经开始夹起第二块,准备享用了。这第二块吃起来,就得蘸点东西了,蘸点醋,酸得胃口大开,蘸点辣子和花生碎,还没咽下去就想吃下一块。越吃越发现,这比牛肉还嫩些的鹿肉,竟然这么快就没了,不够吃,还一桌人抢,想再来一盘子狠狠地吃上一遭。另外三碟,一碟子装的是青州海菜拼盘,一碟子是朱州熏肉拼盘,还有一碟子,是这京师和白州的特产,随意鸡鸭,听上去随意,做起来可不随意。得从专门的人家那里,选出最好的一批鸡鸭,然后让厨师根据这鸡鸭,哪里最好,就自己选择做哪里。这随的是厨师的意,所以叫随意鸡鸭。并且,这鸡鸭身上部位,还不能选撞了,选撞了除非是厨师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做成两种各有千秋的风味,不然就会被筵席主人调侃“这是鸡鸭同堂了”。这四碟小菜,听上去无甚特别之处,但特别点,在这摆盘。这鹿肉,要片片叠起,摆成山岳一般;海菜,要讲究搭配,摆成云海一般;熏肉,要用竹制的宝船盛了,看起来像是满载回航一样;鸡鸭,要看厨师的技艺,最好是摆成画一样。
天白这席上八人正开始吃前菜呢,姜穆就凑过来了。
“天白弟,好久不见了。嗯...令严的事,请节哀。”(哀戚之色)
“唉,姜姐,今天晚上就别说那些了。”
“抱歉,今晚的前菜还喜欢吗?”(缓和)
“很不错啊。”
“那就好,那就好——今天晚上,打算捐多少啊,不会真的是来蹭饭的吧。”(满面微笑)
“诶,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蹭饭啊。这是观摩社会建设,学习前辈经验,进行跨界交流,吃饭只是形式。我只是个大学生,重点不在于我捐了多少,而在于:我学到了什么。”
“好好好,说不过你。”(转头看旁边的女生)“您一定是王纤纤小姐吧,我是姜穆,寒蝉学派的负责人之一。”(拿起茶杯)
王纤纤今晚一身白,搭着腰上益母黄的腰带子,更显得身材窈窕。
“幸会幸会。”(相敬,而后二人各饮一口)
随后姜穆便开始关心起了王纤纤的生活与学业,话题从北都大学校友衍生到二人对最近留霞新品的看法再到对进来那次冒险的打听以及对其修炼道法的关心。
“其实遇到问题了随时可以联系我,加入寒蝉学派后还有更多资源,这是联系方式。美人儿,来吗?”(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草草写下,撕下,交给王纤纤)
“我很乐意,但是请容许我考虑几天。”(接过)
她们差不多结束交谈的时候,天白旁边的一位男士看着正菜上来了,向他搭话:“小伙子,听说你是北都大学的,那你知不知道,这第一道‘翠楼吟’有何来头啊。”
天白看了看面前端上来的粉彩瓷盘,里面装着的是雕花菜心配清汤,心想道:这不就是道开水白菜?何苦扯翠楼吟这词牌名?便说:“晚辈不知,请赐教。”
这男人,约莫三十多岁,一副叆叇显着几分学究气,身上衣服也较为平整干净,胸口别着个雏菊胸针。他咳了两声,不知道的以为要拿出镇纸、扇子说书了,他也不急,慢悠悠地饮了口汤,尝了些菜后,说:“这‘翠楼吟’,本是姜白石所创词牌名,这个想必小伙子你是知道的。白石道人说这:‘月冷龙沙,尘清虎落,今年汉酺初赐。’这翠罗楼可不就是那翠楼?这菜你尝尝,肉香十足,火腿为重,想必是贡品级别,可谓汉酺。又说这:‘天涯情味,仗酒祓清愁,花销英气。’此乃翠罗楼独创之处,白菜裁出莲花貌,佐酿枸杞以点缀,这不是花酒兼备,祓愁销气?你看看,这不就可以附庸风雅,抬抬架子了嘛!”说完笑了笑,又低头吃起来了。
周围其他几个人呢,有阿晨、阿落这两位记者,也有蕖这样的女作家,还有看起来对吃更在意的苏本明和秦苑,他们是格物学派来捧场的,顺便加深合作关系。严格来说,这一席的人,基本上都是过来蹭饭的。
蕖听到了这男子的发言,也笑一番:“看来这翠罗楼,还真是喜欢包装啊。不过谈到翠楼吟,我觉得这菜命名的失误更在于和原词完全无关嘛。”然后转向天白:“您应该就是格安的那位弟弟了吧,我的笔名:蕖,芙蕖的蕖,您呢?”
“姓贺,名天白,无字,幸会。您呢?”他看向那个男人。
“道上有些人这么叫我。”男人说着掏出烟杆子,加了点烟叶,看着坐在他旁边的蕖女士,“抱歉,借个火,瘾犯了。”蕖盯着他有些谄媚的笑脸好一会儿,最后迅速地用指尖擦出小火花,戒指上那颗黄钻被火花照得璀璨夺目,火苗飞到烟杆子口里,起了烟,“这秦罗敷说是指若削葱根,口若含朱丹。我看这位芙蕖女士也不遑多让啊,何况指尖还能窜出火星子。”说着他往后一靠,抽了一口,霎时间他的神情懒散起来了,看起来像到了不惑之年,“鄙人,废烬,颓废的废,灰烬的烬。大家忍得了这几口烟吧。”
众人继续谈天论地,从白石词谈到澄代的诸学复兴再到对道法轶事的讨论。天白除了偶尔插几句话外,更多时候是默默地吃饭,玩手机,听他们谈天论地。
第三道菜上来后,庠序界的代表上台开始致辞了,天白一望,不认识的人,说起来姐姐呢,他又搜索了一遍嘉宾,哦,在和杨先生聊天,不打扰了。
一番演讲完毕,掌声响起,服务员从各处走来,而许多嘉宾也掏出了支票开始思考要为庠序事业做出多少贡献。天白不慌,因为他知道姐姐那边基本上会以梅家的名义捐款,格安叫她来可不是想让她做什么庠序业代表的,而是让她带梅家的意思来的。这样,他作为一个在场的梅家人,不就只要吃吃喝喝就好了嘛。当然,废烬先生似乎也在盯着他姐姐,天白心里有点慌,不过他随后掏出支票和笔捐了份钱,蕖小姐见此也跟着拿出六张一金的票子交给了服务员。
“蕖小姐写书好赚钱啊。”阿晨见此羡慕地说。“哪像我们,辛辛苦苦写稿子,交给组长看几眼就毙掉了。说实话,今天能来,还是蹭了和格女士交好的福气。”
“唉,我哪里有刘坤元那老狐狸会挣钱,那家伙,早年写了几本好书,攒了名气,现在就信口胡诌了,完了还可以把书改编成各种作品挣钱,那本《玲珑骨》,恕我直言,恐怕还不如你们的稿子呢,也就结尾好一点,不落前人窠臼——说起来怎么一直不见澜山,我还想听听她对刘坤元新书的想法呢。”
“你们文艺界都如此艰苦了,她们学派还用说?我听说格安姜穆她们这次办这筹善宴,也是费尽心思,为的就是多拉一点长期经费。听说啊,这里虽然表面上拉到的捐助是一次性的,但是暗地里估计会有人做长期饭票,好帮她们评为宗派。我们格物已经拉到人了,据说一周后就可以做宗派了。”苏本明补充到。
“诶我不太懂,这做长期饭票,难道真就慷慨解囊?”阿落提出了疑问。
“或许真的有那种善人,但更多时候其实是一种投资。”秦苑喝了一口椰汁,“比如我们格物学派,致力于探索道法的机理,相对投资人就少一点,更多是依靠协会支持;而隔壁的墨染学派,将重心放在开发道法的应用上,各路资源不断啊。”
“说起来,寒蝉学派有什么吸引他们的点呢?”
废烬一句话,咽住了所有人的口。而这阵沉默直到下一道菜上来才被打破。
“废烬先生,请问您从事哪一行工作。”王纤纤微笑着开口。
“鄙人行走江湖四五年,也经过一两年商,奈何行情不好,现在也就做点文书工作,混个日子。这回是澜山那姑娘突然有事来不了了,我代她过来一趟,毕竟这积善成德之事,谁不想做呢。诶,天白,澜山姑娘跟我说过一个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但说无妨。”
“在好久好久以前,应该是在四朝时代,有个小农民啊,出去耕田,不小心锄到了个雕像。小农民看那雕像十分精美,就收着当做传家宝。可巧当时的皇帝特别讨厌这种雕像,他认为啊这些‘泥塑鬼神,祸乱人心’,就告诉全国,要让官吏挨家挨户查访,收尽这些东西。这小农民不知道,还当成宝。瞒过了小官差后,还偷偷供起来了。两年后,皇帝又下令全国彻查,这次小农民可没藏好,这么个雕像就给他引上杀身之祸了。最后啊,皇帝把这些雕像全部烧的烧,砸的砸,熔的熔,然后建了报恩塔,请那些神明鬼怪全部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借着巫术作乱了。”
“我想,这是澜山小姐的新童话吧,倒是有些向统治阶级讨好的味道。”蕖抿了口茶,轻轻摇头,“这段话重点应该在于报恩塔吧。当初萧文宗修这报恩塔,似乎就是为了镇巫的。没想到今天这道法又出来了,快去查查,这报恩塔这几十载可有什么变故不成。”
“实际上,这也可能只是我的一段呓语胡诌,大家也不必放在心上。诶,这‘一口晴’端上来了,我可得好好介绍介绍这‘一口晴’和费云贝的典故。”
废烬讲了一大通,话题又来到了另一个领域:
“废烬先生,敢问您对于这类奇闻轶事,野史吏笔有何看法?”天白试探性地提出一个小问题。
“做春秋大梦的好素材,也是给别人消遣的好素材。”
“那如果是都市传说呢?”
“这个嘛,最近我听说【午夜通车】还有什么所谓‘北国大雨的真相’在圈子里很火热,您相信吗?”
“信,也不信。”蕖抢了话头。
“敢问高见?”废烬翘起了一条腿,又开始抽烟了。身上绛紫色的衣服也显得有些年头了“你们知道,昨天晚上,那老饕酒楼,走了水吧。我听到点内幕,说是这酒楼做太大了,物欲横流灯红酒绿啊,昨天这办什么饕餮宴,那是红红火火——哦”第六道菜上来了。
“继续说,这奢侈大宴上面摆满了山珍海味,和那《西京赋》写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然后,这一道叫‘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的菜上来了,那是雕了个千层塔,当然没有那么多层,塔上面灯火绕来绕去啊,做成那种云雾啊,鸟雀啊的形状。结果把后面的电路烧掉了,大家都在忙,没人在意,就走水了。这如果是做成你们所谓的‘怪谈’,那不得请点鬼神,扯点道法,再拉几个东缝西裁的图片,编几段子虚乌有的话,诶,刚好写个怪谈版《西京赋》。”
蓦地,众人听见话筒咳嗽声,霎时间都安静下来了,格安也到台子上,准备发话了。

“呼。”天白走出翠罗楼,叹出一口气,“今晚是个和平愉快的宴会呢。”
他打着伞,向通车站走去,这里还没有发展出和前世一样的打车服务,只有通车,即公交车,和私车,即出租车。
大雨把城市洗得灰蒙蒙,而他的眼睛里,却开始浮现一些明黄色的符文,或者说标记。欲知这眼中黄色是怎地一回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