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之城》（中）

三.从君主到僭主

之前我已经说到，就在蔻丝梅特拉进行着她对艾普提莫波利斯釜底抽薪的计划时，外面的“奋进者”已经陷入了迷茫当中。许多成员因为来自民众的背叛而开始怀疑自己的理想是否是正确的，也有的人在怀疑是最初的做法过于幼稚。我们也能从伊里昂那里看到这种倾向。在日记中，我们发现他被曾经借住的民众赶了出去，家主的孩子们对他的态度也改变了：

“他忙不迭地试图证明自己对祭司王的忠诚，唯恐自己因为曾经包庇叛逆而遭受牵连。孩子们都说我是个挑动和伤害别人的无赖，朝我丢石头，还有没什么威力的小魔法。这里看起来并不需要我，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

我们可以推定，这是伊里昂失去在西部的落脚点的那一天写下的。之后一连几天的逃亡路上，他的日记内容明显详细了起来，并且充满了痛苦和自我怀疑的色彩。也许蔻丝梅特拉可以在这时候开导和支持他，但此时她正在艾普提莫波利斯的监狱中。伊里昂只能自己承受和消化这份精神折磨。

    在耗费近一个月时间逃出西部诸王国的管辖范围后，伊里昂最终回到了他的故乡——已成为共和国的德拉科拉托。在那里他受到夹道欢迎，并成为了首都龙心城议会的一员。尽管故乡的精灵们尚不知晓，但经过一路上的怀疑和思考，他已变得偏执、坚定而无情。在回到故乡后，他留下了最后一篇日记，表示自己下定了某种决心。在未来，这种决心最终使得他做出了对精灵全族都造成了重大影响的行为。

就在我们上一篇的主角还在西边的狱中隐秘地推行自己的计划时，伊里昂也开始在龙心城及整个德拉科拉托共和国鼓吹对西部进军。议会中一开始便有他的支持者，无一例外都是曾经的“奋进者”。伊里昂声称：“西部的民众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的愚昧懦弱，对于这样的人民，一味扶持和鼓励是不行的。正如先知（即马利克索斯）所言，九神与种姓思维已经荼毒他们太久，哪怕是被压迫者也开始不自觉地维护起这个体系和信仰来。因此必须由我们，由已经成功的我们来向他们展示正确的道路！我们必须亲自去教会他们什么是自立和自由！”

值得一提的是，马利克索斯对九神信仰的批判并不彻底，他十分推崇排行第九的欺诈与戏法之神——一位被其他八神所轻视的小丑。马利克索斯认为这位神明代表了众神对下层的印象，以及庶民的诉求。因此当民众自立之时，他便不再是小丑的形象。而伊里昂则彻底否定了九神的体系，却并未给出相应替代物。此时，他和他的支持者似乎仅凭满腔热血就能拥抱这份虚无。

之后的数年中，伊里昂的派系不仅在德拉科拉托占据了议会多数，还成功游说了数个东部的共和国，约定共同出兵对祭司王和他的拥趸开战。这种高涨的战争热情无疑影响了社会的方方面面。之后我们就能看到这种鼓动的后果。

另一方面，西部的精灵王国尽管驱逐或消灭了境内的大多数“奋进者”组织，但国力衰退、无法动员民众热情的他们短时间内很难再组织起足以对抗东部的力量。蔻丝梅特拉在爱普提弥斯造成的破坏像是钉入西部诸国内部的一根钉子，又让这种处境雪上加霜。两边的差距似乎越拉越大。

然而伊里昂的狂热被议会的部分成员所警惕。他们越来越频繁地公开反对伊里昂的战争提议，认为他的许诺风险太大，是在把国家当成赌注。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就在西部的贵族们苦于内忧时，东部也出现了自己的分歧。这种分歧最终导致伊里昂一派铤而走险，造成了几乎是精灵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

如果说，马利克索斯的觉醒是精灵文明变革的契机，那么伊里昂等人接下来行动便可以说是终结变革的开始了。伊里昂和他的支持者们诉诸武力，用政变来回答整个德拉科拉托共和国。伊里昂独揽大权，并开始通过他的狂信者和鹰犬来管理国家。这份权力更甚于过去的贵族，因为此时已不再有九神信仰与祭司种姓的制约了。我们所知的精灵历史上著名的僭主政治，便从此开始，一直持续到帝国中王朝时期“八十年战争”结束后才退出历史舞台。

伊里昂的行为无疑对东部诸国的人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但他们若想调转方向的话，似乎也晚了。我可以在此断言，对祭司和贵族的仇恨、对背叛者的仇恨，在此时已经蒙蔽了曾经的“奋进者”成员，并将这些仇恨化作了推动战争的动力——在德拉科拉托陷入僭主统治后，与它结成同盟的卡狄弥斯、海德拉托、拉韦林托，无一例外都出现了自己的僭主。这些僭主也无一例外，都曾经是伊里昂的战友，即“奋进者”的一员。东部的共和国在短时间的共同扶持与繁荣后，一下便有大半成为了历史学上所谓的“专制国”。

对于伊里昂等人的行为，今人的评价几乎都是基于两种完全对立的立场。在帝国西部与南部与人类杂居的高等精灵大都认为僭主们背离了马利克索斯的理想，一些元老院内的精灵保守派代表甚至直呼伊里昂为弑君者、叛徒、“比马利克索斯还危险的首恶”。而东部自治城市内的黑暗精灵则大都声称伊里昂是正确的，还有一些黑暗精灵祭司与学者认为他们对黑暗精灵文化的形成功不可没。

对于这些今人的观点，我无意在此赘述，这会导致本书接下来的内容跑题。因为我接下来所关注的重点，是僭主们对西部开战后的历史。这会让我们回到艾普提莫波利斯。

当精灵的内战全面打响后，蔻丝梅特拉的队伍已经在曾经的爱普提弥斯全境站稳了脚跟。他们绝无仅有的赞助人制度让学者们充满兴趣。在此期间留下的蔻丝梅特拉亲笔手稿也让研究者们着迷——因为它是带有魔力的。这意味着这份手稿曾经的作用并不只是供人阅读而已。事实上，里面的内容被认为和精灵最终的族群大分裂有着莫大关系。

爱普提弥斯这个西部后方的确保，也让战争的天平向东部诸国倾斜。但蔻丝梅特拉等人无疑和东部曾经的战友们已经大为不同，这种区别也最终导致双方在短暂的配合作战后便走向了决裂。我们尚不清楚双方产生冲突与蔻丝梅特拉留下手稿，哪个事件在前。我们所知的，便是我们的现状。当这片大陆的精灵一分为四，当人类崛起后用兼容并蓄的帝国来回答曾经的老师，当我们北方的金发表亲也开始亲近我们的文化，而其它大陆的精灵依旧敌视我们时，我想我可以对正读到此处的您说，无论过去如何，我们都需要保卫现在，保卫这份人类与精灵先祖们留下的遗产和光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