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之章】第一幕——沙尔.芬德尼尔

 

 

    法希鲁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蓝天，因为高天之上，除了风暴在搅动阴云，就没有什么其他风景。时至今日，就连见过蓝天的人也所剩无几，但从他们的口中并没有得到什么新的信息，反而只是加重了法希鲁的好奇心。

    每到朝圣日，民众们就会聚集在高塔之下，俯首向迭卡拉庇安王致以最纯粹的敬意，但这份纯粹的重量，只有自己得知，至少在长大后，法希鲁从未虔诚过。曾经或许会感谢它给予自己庇护，但是现在，一系列表面工作表明，除了这片与世隔绝的风墙外，它什么都没有给我们。

    逐渐的，法希鲁有了去外面闯荡的想法。

    “做你的白日梦！”

    父亲的巴掌不仅没有熄灭少年的热情，反而点燃了心中的火焰。法希鲁家的人极度守旧，是少数拥护迭卡拉庇安王的人。

    “什么自由，狗屁不通！迭卡拉庇安王给予我们安居乐业的场所，居然还想要出去？我决不允许！”看着父亲举起了干草叉，法希鲁低着头跑出了家门。

    法希鲁失落的漫步在街头，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来说宛如晴天霹雳，没有经济能力的他想要离开这里简直是痴人说梦。

    “哟，法希鲁，又被你老爹揍了？”友人信步上前，笑着说道。

    法希鲁的父亲似乎是附近有名的暴脾气，而今天法希鲁的行为毫无疑问的触怒了他。法希鲁叹了口气后，便与友人结伴而行。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计划，有着落了吗？”友人问道。

    之所以被称之为友人，自然是因为趣味相投，友人自然也有离开这里的想法。

    “很艰难啊，至少我们得有钱吧。”法希鲁说道。

    “是啊，根据蒙德的律法，14岁以后才能工作，你还有多久。”友人看了看远处的风暴，然后又看向法希鲁。

    “三个月左右吧，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先去找吧。”

    “我的话还差八个月啊……”友人苦笑道。

    “还能找到人一起吗？”法希鲁又问道。

    “噢，对了，铁匠瓦叔似乎说过愿意加入我们。”

    “真的吗？！”法希鲁惊叫道，有了成年人的支持，计划肯定能够更加顺利。

    “是啊，他说到时候成了，就带上全家人一起跟我们逃出去。”友人说道。

    “好，那就专心去找工作吧！”法希鲁燃起了希望，曾经摸不着边的理想似乎突然有了形状，他向上捏起拳头空挥一下，干劲十足。

    不久后，法希鲁开始在酒馆里做帮工，老板上了年纪，因此很多事都由法希鲁来做，薪水自然比一般的帮工要高一些。酒馆这个地方正和法希鲁的意，在这个人声混杂的地方，可以轻而易举的推广自己的计划。

    “听说了吗？那个出到墙外的计划……”

    现在一到饭后时间，酒馆就会开始讨论这件事，有的当作笑话，有的认定会失败，但自然也有人会支持法希鲁并加入到这里。大老板似乎很看重法希鲁，只可惜自己上了年纪，希望如果计划能成功，可以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这里。

    法希鲁自然是欣然答应，之后的几年里，友人加入了打工，队伍也不断壮大，每当工作结束，法希鲁就会和部分同志在酒馆的角落里商讨。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如何穿过那片暴风。

    迭卡拉庇安王的神力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存在，由它创造的暴风会无情的撕破任何想要入侵的敌人，风暴阻隔了墙外的风霜，也阻隔了出去的道路。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哪怕是王上也会疲倦，风暴总会有弱的时候？”老板的女儿依琳提出了猜想。

    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性，此后，法希鲁组织人员分配，在不同的时间对风墙进行观察，虽然偶尔会有治安官来干涉，但计划确实是在稳步进行。三个月，就掌握到了风墙会在月圆之夜的两到三小时内变得薄弱，但依旧是无法穿透的地步。

    “可以打造船型的板甲冲出去，就像钉钉子一样。”瓦叔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随后瓦叔开始详细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所有人穿紧实的衣服，分几个队伍，带头的人拿着锥形的尖筒，后面跟着两个人支撑，两个人旁边的就是两路纵队，拿着长板抵御旁边的暴风。材料的话舍弃笨重的白铁和水晶，还是木头最合适，但想要离开，还得精挑细选一番。

    此后，法希鲁一行人努力攒钱，买下城里最好的车间和木材用来生产道具，日复一日的打磨着那通往自由的计划。

    终于，要出发了。十九岁那年，法希鲁做好了一切能做的准备。

    到最后，同行的伙伴有超过100来人，分成三路队伍，等待着离开的时机。瓦叔带上一家老小，穿着紧实的皮衣，并将行李用绳子捆紧。

    “好，出发！”友人发起号令，带头的人举起了锥形的护具，身后的人按照训练那样以相同的速度出发。刚刚接触到风墙，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法希鲁明白，不能退缩，一旦停下来，无情的狂风就会将所有人撕扯干净。，

    按照原定的计划，一秒两步，稳步向前。起初并无大碍，但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每个人的体力都不同，一旦有人先倒下，就会连累到所有人。

    右翼的队伍传来木头摩擦的巨响，很快就传来了惊恐的尖叫。

    而瓦叔全家都在右翼队伍……

    法希鲁咽了咽口水，恐惧感遍布全身，一旦队伍停下来，就会像右翼一样被摧毁。

    狂风呼啸着，破空声清澈的回响在所有人的耳郭。

    “呐，要不还是回去吧？”有人打了退堂鼓。中间的队伍左边的板甲明显慢了下来。

    “笨蛋，不要停！”法希鲁怒吼着。但还没说完，巨大的风声就将他的声音掩盖，风暴随着板甲与尖筒的间隙一口气冲开左边，左边的板甲彻底被破坏，人也在风暴中不见踪影，队伍不得不停下脚步。

    “右边板甲后面的补上来，带头的队伍顶着！”左翼的友人发出了指示，奈何分贝无法穿透眼前的风暴。但好在中间的队伍灵活应变，才最大程度的减少了人员伤亡。

    “啪！”

    一块巨大的岩石在风中旋转，直接将左翼队伍拦腰掐断，而中队因为慢了一步而得以幸免。

    “！！！”法希鲁瞪大了眼镜，友人正趴在石头上，随着石头一起飞舞。

    一抹深色的血液淋在法希鲁身上。

    “.……”

    毫无疑问，计划失败了。

    但法希鲁的热情依旧没有熄灭，追寻自由的欲望胜过了恐惧，他怒吼着，冲到队伍的最前面，推着带头的三人快步前进。后面的人们似乎也明白了法希鲁的意图，跟着他一起冲锋。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做到了，最终法希鲁还是做到了。

    右翼队伍完全失联，左翼和中队损失均超过一半，起初的100余人到现在只剩下30来人。尽管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但是看着这片蓝天，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此刻法希鲁想着什么呢，牺牲的同伴，渴望的自由？

    看着这片蓝天，法希鲁什么也说不出，他与在场的30多人一样，第一次看见天空。此前对于天空的诸多想象，都没有眼前看到的这般神秘，美丽。

    很快，队伍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这才将法希鲁拉回现实。

    带着全家的瓦叔失去联系，友人死在了自己面前……法希鲁低下头，悲伤感瞬间充斥全身，是发自内心的痛，痛得全身发抖。这样的疼痛，就是他们存在心里的证明。

    是啊，无暇悲伤，摆在眼前的困难还多着呢。

    法希鲁开始安抚同志，很多妻离子散的人们就像是看到了明灯，此刻再也没人质疑法希鲁的计划，相信他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没事吧？”

    看着强撑着的法希鲁，依琳走上前来关切的问道，尽管自己也是忧心忡忡。

    法希鲁的表情也变得放松，二人都庆幸着彼此都还活着。

    “我没事……出发吧。”

    队伍再次出发了。

    没有下雪的天寒冷无比，法希鲁吩咐有行李的人取出被子和别人一同分享，披着被子前行虽然会加重负担，但是没有被子只会寸步难行，墙外的冰冷超乎了人们的想象。

    众人在雪地里艰难的前行着，呼啸的寒风与冰冷的气候折磨着众人的精神，尽管带着足够多的干粮，但依旧是道阻且长。

    没有目标，没有目的。

    几天后，有人倒下了，所有人都不意外。而且已经有人开始认为，外边其实根本没有适合居住的场所。

    法希鲁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离开蒙德，纯粹只是追寻自由罢了，正因为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队伍才能凝结到一起。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呢？眼前的景象一直都是这么单一，一眼望去，除了雪，还是雪。法希鲁咳了咳嗽，每吸入一口空气都会觉得干冷，他朝龟裂的手哈了哈气，反复摩擦。

    “吼，居然能在这里看见人类，真是少见啊。”

    是幻觉吗？

    法希鲁刚刚这么想，眼前的景象就否定了他的想法。一只巨大的狼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山坡上，身上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是谁？”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法希鲁的声音开始颤抖，但依旧站得笔直。

    “吾乃波瑞亚斯，镇守此地的魔神，人类啊，为何靠近这里？”

    法希鲁听过它的名号，在蒙德，他被称作“北风的狼王”，是迭卡拉庇安王的敌人。

    法希鲁道出了自己的事情，包括渴望自由，策划出逃，和现在的遭遇……这么想来，法希鲁还是头一次将自己近年来的情况报告得如此详细。

    “哈哈哈，人类，我很敬佩你的勇气，虽然我见过了不少人类，但像你这样敢作敢当，不曾后悔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狼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听说北风的狼王不近人情，但实际交谈下来似乎并非如此。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来我的领地休憩一番吧，你的族人也很累了吧？”

    虽然似乎有什么误会，不过面对狼王的邀请，法希鲁没有拒绝的理由。

    与蒙德城不同，波瑞亚斯的领地保留着原本的生态。在这里，人和狼共同生活，这里的人所说的语言也和法希鲁一行不相通。但在狼王的要求下，人们也表现得很热情，他们从洞里取出食物分享给法希鲁，并提供住所给他们。

    晚上，法希鲁坐在火堆前，仰望着头上的星空。在蒙德城也不是没有白天黑夜这样的概念，只是法希鲁最近才明白，之所以会天黑，是因为天空会变黑所以导致墙内变黑。

    “还没睡吗？”依琳从洞里出来，坐在法希鲁旁边。从出逃计划开始到现在，两人都没有机会像这样独处。

    “我在思考，这片天空的一切。”法希鲁的表情就像好奇的孩童一样，引得依琳发笑。

    “明明都是魔神，为什么对待人类的方式那么截然不同呢？即使是在狼王大人的领地里，也能够看到天空，不是么？”法希鲁的发问引起了依琳的思考，二人就这样望着天空，沉默了许久。

    “我想，就像每个人都不同这样吧，或许，世界上有很多的魔神，他们的性格也不尽相同。”依琳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可法希鲁依旧无法释怀，在北风狼王的领地里，虽然这里的人比蒙德的生产技术要落后很多，可是他们看起来很开心，很和睦。

    “迭卡拉庇安王也这么对待我们，或许我就没有出逃的心思了吧。”法希鲁笑了笑，将火堆前的烤肉翻了一面，确认烤熟了后，将它递给依琳。

    依琳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战战兢兢的接过。

    “这不是你原本要吃的吗？”依琳问道。

    “你还是老样子，不习惯别人对你好呢。”法希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还是调侃依琳起来，他将手肘撑在大腿上，用手接住脑袋，侧着脸看向依琳。

    “呜……”依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原本红扑扑的脸颊变得更加通透。

    “大老板将你托付给我，我就不会让你倒下；放心吧，我会找到适合居住的住所的。到时候，就建立一个城镇……”法希鲁再次看向天空，说出了自己的畅想。

    “……嗯。”依琳点了点头。

    ……

    法希鲁做了个梦。

    梦中，在蝴蝶的指导下，队伍走到了一片温暖的土地，没有暴风，没有冰雪的地方，队伍在这里扎营，着手于城镇的建设。

    “要走了吗？”狼王用那威严的声音发问。

    “感谢您这两天的照顾，还让我们带走这么多食物。”法希鲁的队伍集结，向狼王鞠了一躬。

    “别客气，这是对勇者的奖赏。”狼王用前肢轻轻踩了踩大地，身后就传来阵阵狼嚎。

    “接下来的话，你们可以往东南方向走碰碰运气，那边是下坡路，海拔会不断降低，或许有适合你们生活的地方。”

    “真的，非常感谢您！”法希鲁再次鞠躬，便领着队伍出发了。

    看着法希鲁一行人远走，狼王嗤笑一声，露出笑容。

    “看到没有，你的子民就是这么压抑，迭卡拉庇安。”狼王自言自语道，嚎叫一声，便消失在风雪中。

    队伍继续前进着，相比上次，人们似乎更加的充满信心，不仅是有了狼王的建议，更多的是看到了蒙德以外的人类聚落。

    全身透明的蝴蝶飞过，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它依旧扇动着翅膀，无畏的向前飞，法希鲁也充满了信心。

    就是蝴蝶看起来有些眼熟。

    法希鲁一惊，这不是梦中看到的蝴蝶吗？在梦里，就是跟着蝴蝶走，来到了一片温暖的土地。

    “跟我来……”

    是一个无法分辨男女的声音，温和且充满吸引力，不仅无法分辨声音，更无法分辨方向，仿佛是直接传入大脑那般。

    更奇怪的是，不只是法希鲁，所有人都听到了。

    “法希鲁，这是？”依琳不安的问道。

    “……”

    不顾众人的诧异，法希鲁径直的跟上蝴蝶，依琳也只好招呼众人跟上法希鲁。好在方向大致与狼王描述的方向相同，众人也就没有太多质疑。

    跟着蝴蝶翻过一座座山，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海拔越来越高，与先前说好的不同。

    突然，一缕阳光射向法希鲁的双眼，迫使他用手遮蔽。

    “法希鲁，快看！”依琳大叫道。

    法希鲁睁开眼，眼前虽然还是上坡路，但是冰雪正在逐渐消融，越往前走身上越是暖和。从没见过的各种花草树木映入眼帘，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看着眼前新奇的一切，什么也说不出。

    花草延伸的方向，有一颗银白色的大树，仅仅只是站在它旁边，就能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让人感到温暖，安心。没有枝叶的银白大树，如同灯塔一般，点亮了众人的双眼。

    毫无疑问，这里相当适合居住。

    法希鲁兴奋的宣布到达目的地，众人也举手欢呼，庆祝着这场胜利。

“就是这里了，就在这里，建造我们的城镇吧！”

    法希鲁放下行李，再次看向银白色的古树，想起先前的蝴蝶，它一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指引我们到达此地。

    建设计划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因为从零开始有着不少坎坷，但是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希望，在这里开始与蒙德截然不同的新生活，光是想想就相当兴奋。

    “对了，城镇应该有一个名字吧？”有人向法希鲁提议道。

    是啊，就像蒙德一样，城镇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就叫……【沙尔.芬德尼尔】。”

    法希鲁看向天空，比在雪地里更加蔚蓝，更加美丽。而这片天空，从今天开始，只会为沙尔.芬德尼尔城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