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自行车去拉萨,昆明——拉萨,滇藏线(一)
这是当年的旅行日记,有点长,少年已经不是少年
那年,看见同事的同学骑车从江西到上海,当时骑车的概念在我脑海中一下子改变,原来单车是可以这么骑的。后来无意间看了一部电影《转山》,电影里的故事让我激动,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此生必将骑车去拉萨。一定会去的,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我虽然是一个狂热的电影爱好者,但不能说这次骑行全是因为这部电影,有些东西在潜意识里就很根深蒂固,它只是给了我一个恰到好处的触发点。我甚至没有一个关于西藏的梦,至少没去西藏之前是这样的。也不是一个自行车运动爱好者,单车于我,只是一种淡淡的情怀。
如朋友所说,我是一个意识形态高于现实形态的人,容易画地为牢。当生活变得索然无味,如行尸走肉,未来,未知。我仿佛闻到了青春如死水般在发臭。它不该这样,它已经露出了尾巴,不想在感叹光阴荏苒的时候,连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一天又一天,心情如内急一般,迫切需要一个厕所。那颗种子蠢蠢欲动,我根本无法压抑住,我需要一场逃离,我要去远方。该让它破壳而出的时候了,出发吧!
在一知半解中买了单车和装备后,我却迟迟不敢出发。说走就走的旅行哪能那么容易,天高路远,太多未知,太多顾虑。我甚至不敢尝试一次骑太远,我很清楚自己的耐力一直不太好。好多年都没有体育锻炼了,也没骑什么车。怕尝试了失去信心,导致出发搁浅。脑子不停在想,我能不能坚持下来?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思虑在我优柔寡断的性格下越发不可收拾。不行呀,不能乱想了,再瞻前顾后我真的没法出发了。也不要考虑坐车去大理和队友会合,坚决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出发了,这次是真的出发了,就在此时此地!
D1,昆明—禄丰,70公里。
今天是特别难忘的一天,也是我滇藏线最累的一天。昨夜睡得晚,睡了3个多钟头就醒了,早上骑了十几公里去跟队友会合。出师不利,淋了好几次雨,云南已经进入雨季,一天可以变脸几次,算是云南十八怪中的一怪吧。我们没有走G320国道,走了一条据说风景好的路,这路连百度地图上都没有。出富民全是土路,前20公里土路上坡多,铺路的石头都是一块一块凸起来的,可见人烟稀少,路没被压得很平,上坡都是推,骑不动,长路漫漫,望坡兴叹。中午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太偏了。虽说,世之奇伟瑰丽之观,常在于险远,可这美景让我欣赏得好难为情。到达山顶已经是夜幕将至时,“相公”又鬼使神差的连续扎了两次胎,他今天一共扎了三次胎。赶夜路十来公里,还好下山,下完土路,雨骤,又躲雨。我实在瘫软,饿,乏,困。本来计划赶到禄丰县城,实在骑不动,吃饭的力气都没了,直接累趴在桌子上,眼皮重得都睁不开。经商议,我就此住下,他们继续赶夜路到县城,我明天搭车和他们会合。此时已经十点了,雨又下得正大。第一天严重打击我的自信心,可是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心想,老是拖后腿也怪不好意思的,实在跟不上,我一个人也要去,即使推也要推到拉萨。




D2,禄丰-楚雄,100公里。
六点半自然醒,匆忙出行。一路招手无数,骑了五六公里,终于有个农用四轮车停下来,师傅答应载我一段。搭了8公里车后,快马加鞭骑到禄丰县城。给队友打电话,才知道他们昨夜也在半路上住下了,听语气是还没起床。早知道我就不搭车了,这可是我滇藏全程唯一一次搭车,虽然没偏执地认为搭车是一种耻辱,但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在奶茶店喝饮品的时候,碰到一个曾经骑过滇藏、新藏的骑友,邀我们去他店里小坐。看见我们重装出发,又冲动了,可他老婆大着肚子,不能远行,很是无奈。那种感觉直到骑完回去后才感同身受,恨不得活在路上,死在路上,烂在路上!有些东西像毒品一样,一旦尝试,便无可救药。我们队的相公可比他幸福多了,老婆怀孕九个月还支持他出来,而且还帮她家人圆谎,说老公工作忙,真是贴心的好媳妇呀。
吃完午饭,一点半出发。在路上遇到一个反骑的外国朋友,朝我竖了个大拇指,说了一声“very good”,恍惚间看见一张长着白色大胡子的脸。第一次遇到金龙和小凌,后来的日子老是遇到他们,干脆把他们捡了。今比昨天路况好多,精神也好,也许是喝了葡萄糖的缘故,简直是脱胎换骨,一路挂前二档高歌猛进,连一直很猛的相公都被我甩在身后。下半天骑行80几公里,其间又躲了两次雨,到楚雄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D3,楚雄-沙桥,64km。
上午陪相公修车,他昨天扎胎、断链条、刹车坏,好事都给他占全了。午饭后出发,75和相公行李托运,空车想直接杀到祥云,半天150km,我的个娘!听到这个数字,脚都软了,不能跟他们比呀。我和苏齐慢悠悠,骑到哪算哪。人们把麦秆放在马路上让汽车碾压,以便更好地去除未尽的麦粒。一路燕子贴着马路,来来回回地飞。宾馆的屋檐下住着一窝燕子。这种记忆好遥远,小时候的家乡也能看到这种景象,可现在,好像没了燕子,何来燕住人家。

D4,沙桥-祥云,93km。
早上出发又下雨,雨停9点半出发,前四五十公里断断续续上坡过山,一路好山好水。一段路里,除了洋芋还是洋芋,连洋芋花都开的甚是娇艳。云南人是酷爱洋芋的,变着花样地吃。骑三轮车卖洋芋的小贩的吆喝声,我怎么听,怎么都是“洋芋,烂(卖)洋芋哦”。
遇见一骑友,行李很多。带这么多东西,真能折腾。苏齐出发时,也是大包小包的,共40几公斤,像搬家一样,没两天直接寄了一半回去。我是精简到不能再精简了,搞这么复杂,多累呀。简单的人做简单的事,因为简单,所以快乐。
快到祥云时,对面反骑一骑友对我打招呼,由于上坡正在埋头苦干,等我反应过来,已经pass了。见一个名曰青海湖的湖,远远望去,水面黑乎乎的,臭水湖一样,名字还取的这么山寨,此湖不同于彼湖呀。饭时,点一盘香菇炒肉,吃之,甚是好吃,疑惑?问之,乃驴肉也!
右手手腕开始疼。出发时天真的背了个双肩包,为了好取东西,挂在货架一边,估计受力不均匀了。





D5,祥云—大理,90公里。
一上车屁股疼,从第三天屁股就不安分了,调低座垫。出祥云县城有很多石场,一个个其貌不扬的大石头,一经切割打磨,立刻精致起来。在大理境内,想必是名副其实的大理石,可都做成了达官贵人的墓。人死不过一具臭皮囊,有用的,捐了它,没用的,烧了它,一把灰,扬了它。不虚华,不废寸土,生于自然,回归自然,生生轮回,岂不美哉。
爬完坡,就一连续下坡,下完坡远远就看见前面横着一座大山,心想不会要翻它吧。还以为那是苍山,山的那头应该是大理。后来发现自己错了,山的那边的确是大理,不过苍山可比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那座山是要搞定的,一路上坡不抖,就是绵绵无绝期,一直在山间转,一次又一次以为过了这个湾就是下坡,结果一次次失望。大概转了20几公里,看见连续下坡的警示牌,呵呵呵,每次看见这个警示牌的时候,就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心里立刻开出一朵娇艳的玫瑰。一路下坡十几公里,树木茂盛,空谷静幽,放起歌儿,哼着小曲。时不时有小松鼠出现,或跳上枝头,或横蹦过马路。膝盖开始疼,一路慢慢到古城,大概4点。相公和75去了一日游。


D6,大理古城—鹤庆,122km。
苏齐要等他朋友,豪不住加入了我们。一大清早,75半掩着从兜里露出一角白色,神秘兮兮地问相公:要不要这个。嘻嘻嘻,屁股受不了了吧,买了卫生巾。我还好吧,没到用这个的地步,反正打死都不会用那玩意的。看来骑行裤只能虚张声势,既不符合我的审美,也不靠谱。明智的选择,一个坚强的屁屁后面有一个伟大的座套。沿着大丽线,一路苍山相伴,天空更蓝了。膝盖有一种撕裂的痛,受不了,偶尔推车上坡。出了山,视野变得开阔。一派丰收的景象,分吹过,荡起层层金黄的麦浪,空气中弥漫着麦秆被机器划破后的味道。75早早地绝尘而去,不见了踪影。到鹤庆给75打电话,结果他已经到丽江了,猛男就是不一样。相公也要赶夜路到丽江,我和豪不住太累就在鹤庆住下了。






D7,鹤庆—丽江,40几公里。
路边一大片不知是玫瑰还是蔷薇,火红的颜色着实引人兴奋,各种拍照。阳光从云缝里射下来,心情是多么美好。要到丽江了,放起一首丽江小倩的《红蔷薇》,
“我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
不枉春天来一回
绽放到天黑 惹得路人醉
平淡看待自己枯萎
我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
可恨老天不作美,
被摘去花蕾 被剥去花蕊,
可悲送人作玫瑰”,
此情此景,恰到好处。
扫兴的是,路上遇到一个流浪汉,远远的,我就看到他拿着玩具枪,疯疯癫癫。我还故意躲他远点,可是还是被他飞快地一扭头,吐了一脸口水,郁闷至极。
今天路不远,半天就到了。遇到了一个骑友神人,安东哥,从湖北、湖南、广西、越南、泰国、柬埔寨、老挝、一直骑到丽江,还要骑去拉萨、尼泊尔、印度,后来在拉萨,又奇迹般的和他住在了一个房间,缘分啊。他把我们带到一个重庆老乡开的青旅,好多来自各地的驴友,背包客,骑车的,徒步的,搭车的。第一次住青旅,氛围很好。去古城走了一会,都是以前走过的地方,那首《一瞬间》依旧在各个巷子里飘荡。我熟络地给他们带着路。虽然古城很商业化,但是还是喜欢它的调调。要知道,没来之前,他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小桥流水,石板路,纵横交错的巷子,有层次的阁楼,各种有意思的招牌。她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美妙而浪漫,想起去年刚到这里的时候,在巷子里各种迷糊,那种迷失的感觉,挺好。在喧嚣中,你总能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安静角落。淡季如集市,夜晚灯红酒绿。传言,古城里都住了些神人、牛人、仙人,你总能听到这样或者那样近似相同的桥段,某某人厌倦了大城市的繁华,一来到这里,再也不走了……。
晚上去索罗门车行见骑友,都是骑过滇藏的大哥们,有几个是本地纳西族,有的刚回来不久。还看了他们拍的的相片,给我们讲了沿途精彩有趣的经历,相谈甚欢,喝了酒,一直聊到凌晨一点多。






D8,丽江休息。
上午把车前前后后洗了个遍,链条擦得锃亮。这几日雨水多,新车出门,脏得不行。中午,索罗门的几个大哥请我们吃饭,饭桌上一提到滇藏,一提到骑行,话匣子就关不上,直到3点才散场。今年他们已经送走了好几批人,天下骑友是一家呀。
D9,丽江-拉市镇-虎跳峡-冲江河宝山客栈,102km。
依依不舍地离开丽江,我太喜欢它了,有机会还会回来。沿途风景很好,空气干净清新。楚雄的麦子收了,大理的麦子正在收获,丽江的还是青的,一路海拔落差,见证了麦子的不同成熟度。观景台可以看哈巴雪山,云带飘于山腰间,美丽至极。许愿牌挂得满满当当的,上面写着祝福与愿望,红丝带在风中飘扬,是一道别致的景。去年来过,依旧喜欢这道景。心情欢快之余,在路边留几个字,我和相公像二货一样,提笔忘字,“拉萨”的“萨”都不会写了。
有时候觉得我们四人此行很像是西游记,75最厉害像孙悟空,相公是二师兄,豪不住是沙和尚,我是最慢的唐僧(呵呵,我最像人,他们长得都像妖怪)。骑不动的时候,总是想说“徒儿们,慢点,为师实在骑不动了。”赶夜路时脑海中总是出现一个场景:夜幕降临,我敲开一户人家,对主人说:“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去西天取经,路过此地,现天色已晚,可否借宿一宿,顺便蹭个饭吃……”
路上的骑友变得多了起来。夜宿宝山客栈,只闻流水声,水声相伴而眠。
D10,宝山客栈—香格里拉,78km。
在烟雨蒙蒙中翻过十几公里山,进入香格里拉大峡谷,山间回荡着牛羊铃声。骑摩托车旅行的两口子,女的坐在后面,只要见到骑自行车的,放开了嗓门一路吼着“加油,加油”,老公在前面油门一紧,不费吹灰之力地给你一个背影,羡煞世人。和最爱的人,看最美的景,红尘作伴,过得潇潇洒洒,多么惬意的事。进入藏区了,这一带是极美的藏族高原风光:远山、藏寨、小河、流水、灌丛、牦牛.....。一切都是自由的,自由的风,自由的云,自由的骑行者,还有那最自由的藏香猪。沿途有藏民叫你去喝酥油茶和牦牛酸奶,很多小朋友会对你说“hello”。
下午到香格里拉,手机地图找了75定的那个客栈,结果找到的是一片废墟。去年独克宗古城被烧得很惨,烧掉的都是最精华的部分,太可惜了。早知道,去年在丽江的时候,顺道来玩玩。如今,只能看见旁边号称世界最大、全身镀金的转经筒,金灿灿的颜色,废墟中残存的老土墙的根,一切显得那么不协调。昔日的“月光之城”只能活在人们的记忆和相片里。即使以后重建了,也找不回那份古韵。中国新建的古城、古镇太多了,真正能称得上“古”的,其实少之又少。找了另一家客栈,老板说,去年那把火就是从他家旁边燃起的。










D11,香格里拉休息。
天气转好,在古城里可以看见好几处雪山。正要骑车出去玩,遇到Dan和她的朋友正在找租车地方,相约一起去拉帕海环湖。租的车不好骑,速度慢,改游附近的草原。虽草不绿,花儿不艳,但对于我们这种没见过草原的人,置身在如此开阔的的景色中,还是很兴奋的。在草地上,骑着车,吹着风,蓝天白云下留下了多少欢快的身影……







D12,,香格里拉-奔子栏-书松,110km。
早上的阳光显得格外干净通透,洒在草原上,一半阴暗,一半明媚。那些水草、沼泽、牦牛、炊烟,以及蜿蜒曲折的河流,当阳光把整个草原都照亮了,这才呈现了真正的香格里拉。天空是蓝色的,头盔是蓝色的,衣服是蓝色的,单车是蓝色的,连心情也是蓝色的,难怪人们叫它“心中的日月”……
告别了草原,翻过一个不大的坡,看见一个“连续四公里下坡”的路牌。这个路牌不知骗了多少人,这一下可是是四十几公里,下得人心虚,下的坡迟早是要还的。坡顶上还是灌木丛生,越往下,植被越来越少,下到金沙江边,山变得彻底光秃秃的。浑浊的金沙江奔腾在荒凉的群山之间,有一种悲壮的美。从香格里拉3200多海拔下到金沙江海拔不到2000m,一下到金沙江就开始热了,一江之隔,那边归了四川的德荣。
快到奔子栏时,远远看见有个山头,星星点点,以为是飘着五颜六色的旗子。骑近一看,原来是一次性塑料袋挂满山头。哎,此物的确是人类历史上最恶心的发明之一呀。一点多到奔子栏,饥不择食地进了第一家饭店。老板很坑,藏族本地人,菜有点小贵,还必须用收费的那个消毒碗筷,打开一看,比不消毒的还脏,还有很多污垢。一看墙上的服务评价是C级,最差的,难怪如此。离开金沙江边,开始上坡15公里。酒足饭饱后,有点犯困,骑车软绵绵的,看见前面有几个推车的,相公找了个乐子,对我说,超吗?超!不一会又看见几个骑友,给我递了个眼神,秒了?秒!一路你超我,我超你,嘻笑着打破了睡意。到金沙江第一湾,能看见四川的雪山,这里既然圈地修了个观景台,还要收费。一条浑浊的江不过在这里拐了个湾,想钱想疯了吧,果断pass。8公里起伏路到达书松滇藏客栈。三楼藏式建筑,四合院结构,墙上写满了驴友各种神一样的创作,这些签字涂鸦滇藏一路都有,算是一种的别样的文化吧。主人是位藏族大爷,和善又热情。今天好多骑友住在这里,前前后后40多个吧,据说年纪最大的有65岁哦,还比我们先到40分钟,真心佩服!我们住“204”,好熟悉的数字,以前读书时有住过这个寝室号,在墙壁上留个记号。












D13,书松-德钦—飞来寺,88km。
今天一出发就翻白马雪山,算是滇藏第一次大挑战。75辐条断了,回香格里拉修。一路上就在山上转,坡很陡,推车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开始还一路超人,越到后来越慢。雪山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近,越到上面越冷,开始还穿一件T恤,后来加了冲锋衣,再后来加抓绒衣。骑了20公里上坡,遇到两开车大叔在路边休息,说是还有30公里到山顶,叫我加油。这狠狠地给我泼了一盆冷水,心里那个郁闷呀,搞没搞错,不是说只有35公里上坡吗,我骑了20公里,还有30公里?好坑爹呀!一骑友老在后面紧咬着不放,试图想超回来,我憋着最后一口气,一步一回首,就是不让他超。僵持了一段距离,他终于下来推车了,哈哈,胜利了。到后来,实在骑不动,推车,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人不休息,屁屁还要休息呢,走一走有利于血液循环和健康。
到垭口了,看码表才35公里,原来到最后一个垭口才是50km,中间有些起伏路。前几日下过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生平第一次置身在雪山之中,心情是相当兴奋。去帐篷里坐了一个半小时,吃了碗米线,喝了一口青稞酒,普通白酒夹杂着一种陌生的味道。老板是个藏族妇女,闲聊说旁边雪山有虫草,只是雪盖住了,话到此处拿出自己的虫草开始向我们兜售。
翻最后一个垭口的那个坡又长又陡,我和相公都有点想睡觉的感觉。我推着车,苦口婆心地给他灌输各种推车的好处,想勾引他下来和我一起推。可他死犟死犟的,还是死不要脸地骑了上去了。到最后一个垭口,天佑人,有彩虹。五彩的经幡在狂风中肆意地飘扬着、呼唤着,有一种“山高人为峰”的豪气。后来得出一个结论,凡是没看见经幡的垭口都是伪垭口,真正的顶峰,一定会有壮观的经幡在等着你。
一路下到德钦,再骑10km平路到飞来寺。香格里拉遇到的Dan也到了飞来寺,想约我们去雨崩徒步。雨崩是梅里雪山下的村子,据说景色很美,堪称世外桃源,没通公路,只能徒步。想来要花好几天时间,就不打算去了。明天在飞来寺休息,看梅里雪山,顺便等75.











D14,飞来寺休息。
早上,风轻云淡,可以看见梅里十三峰,日照金山。可是我们三个人赖床,等我们起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我都不知道去了楼顶几次,可一整天都是雾蒙蒙的。心里祈祷着明天能烟消云散,可是又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D15,飞来寺(云南)-盐井(西藏),103km。
一起床,我就去望了望梅里。乌云密布,我那个心,悔呀,痛呀,恨呀。这不是三个二货吗?既然睡懒觉,连日照梅里十三峰都错过了。我的梅里呀,我的十三太子呀,我的卡瓦博格呀,错过比失去更让人心痛。多少人忘穿秋水,苦苦等待,就为了看看梅里雪山。昨天可以看见这滇藏线上最迷人的风景之一,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却没有好好珍惜。出发30公里下坡,一路心不在焉着,越想越郁闷,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转山》里李小川和张书豪看梅里雪山的那段台词:“好大一座雪山冰淇淋,那种色泽,那是175毫升牛奶,再加225毫升奶油才能搅拌出来的,还要再加两勺糖……起来了,都几点了……都说进德钦第一眼,如果能看见梅里十三峰,能幸运一整年,老子来了三年,一眼都没看过……”
下到澜沧江边,又是荒凉的山,浑浊的水,逆流而上。到隔界河,界碑上密密麻麻都被涂满了,丝毫不给你下笔的机会。打开手机里的《转山》看看,骑回电影里取景的地方,找到电影取景的角度,然后一阵猛拍。一路上都存着这部电影,时不时看看,有取景的地方都会留意一下。喜欢那句话:“《转山》就像给骑行爱好者的一封情书。”很多人带着它,一路寻找着他心目中的情人。
快到盐井时,相公又扎胎了。我确信他人品是有问题的。这厮连胎都不会补就出来骑,偏偏他一个人从贵州骑过来时没扎过一次,一到昆明组起队来就扎胎不断,幸亏每次都有队友陪伴。第一次补胎,虽然手法不是很娴熟,不过还是搞定了。过盐井检查站 ,查了身份证。遇到一藏民,软磨硬泡把我们带到她开的旅馆住。75和豪不住骑去曲孜卡泡温泉了,我不想再骑了,就和相公在这住了。饭时,点了一壶酥油茶,生平第一次喝,感觉并不怎么样。









D16,盐井-芒康,110km。
翻红拉山,连续46公里上坡用了8小时,我的个肺,连一个骑过川藏的哥们也在嘀咕,川藏线哪有连续这么长的坡。随着山路崎岖的走势,雪山忽远忽近。开始只看见一点雪山,最后变成一排屹立在你对面。半路上追到了那个65岁的大爷,这么大年纪了,从河北骑过来,真心佩服。下完坡15公里坡,已经5点,村庄开始多了起来,小孩也多了起来。久闻这段路很容易被小孩打劫,很多骑友丢过东西,我在前面的小卖部买了些糖,用来打发小孩子。
果不其然, 四个小孩手拉着手把我拦下,抢去我的手机壳。要是翻另一个包,我手机肯定就被抢了。幸好有个大人在旁边,用听不懂的藏语训斥了一番,敲了一个小孩的头,我发糖,他把东西还我了。还没走出几步,又一个小孩拦车,我给他糖,他既然不要,直接到后面翻我的包,简直是耍流氓。我一晃,脚一登,闪人!相公被小孩扔石头了,好像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以后遇见小孩就躲得远远的。“眼镜”的眼镜被抢了去,给五块钱还不行,花了十块钱才赎回来。不过大多小孩还是挺好的,会招手,甚至敬礼,老远就会对我们说“byebye”和“扎西德勒”,还祝我们一路平安。特别是那种刚会走路,还很小很小的孩子,一句清脆的“扎西德勒”是多么的纯真,让人觉得很舒服,像夏日里的一股清泉打湿人心。
到达芒康,华灯初上,牦牛旁若无人地逛着街。再见214,318来了,正式和川藏线汇合了……









D17,芒康-荣许,先12公里上坡,35公里下坡,26公里上坡,再下坡12km,再上坡11公里。
早上一出发就浑身不对劲。昨天一整天未进一粒米饭,三餐都是敷衍了事,四十几公里坡耗尽了身体里的余粮。今天早餐一不小心吃了20多块的早点,还没感觉,又忘记买葡萄糖了。翻拉乌山12公里上坡,各种无力,只有三四码的速度,这可是跟推车一样呀,决定过了这个山头在如美镇住了。路边的草地上发出老鼠的叽叽叫声,越来越多,遍地跑,看上去滚圆的,行动又那么缓慢,又不太像老鼠。虽然骑车无力,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停车去看看。我一去,它们慢悠悠地转进洞里,还探出个头来看看,憨态可掬。抓了一只趴在那里不动的小家伙,端详了一番,没有尾巴,又像兔子又像老鼠,琢磨着这种被称为鼠兔的家伙,是属于兔呢还是属于鼠。打了个酱油,以推车的速度骑到拉乌山垭口的时候,他们又等了我一个钟头。一下到如美,我就嚷嚷着要吃米饭,要吃嘎嘎。向来把吃饭当成维持生命的形式,可长途骑车是一件大体力活,必须得重视一下这种形式。
吃饭时,多了好多新成员,从此就走在一起了。
大牲口,从福建骑过来,走的滇藏,他老是把“吃饭”说成“吃换”,“飞机”说成“灰机”,洋气得不行。我们在书松就见过了,他去年从上海出发走318进川藏,今年滇藏到拉萨后,继续走青藏骑回去。别看他那么胖,可不是虚的,骑车猛得很,穿个拖鞋骑得飞叉叉的,随便秒人,早上出发基本上一天看不到人影。大概小名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他不太喜欢我们叫他大牲口,特别是在妹子面前,他老跟妹子混在一起。开玩笑改叫“大畜生”时,他说还是叫“大牲口”吧。
小牲口,真名户户,和大牲口一起的,也是在书松第一次见。广东出发,走滇藏,到拉萨后经青藏骑回广东。他看上去骑得慢,但耐力超好,喜欢挂小档,很少休息,一天下来也会比你先到终点。我们笑言,如果在他自行车上安一个马桶,他可以一天不下车。
眼镜,从深圳出发,走的滇藏线,路上被大牲口捡了,第一次见是在飞来寺到盐井的路上。别看他带个眼镜看起来老实,时不时会冒出一句比较淫荡的话。有时候又很搞笑,他放肆地笑起来,露出几颗牙,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词,含笑九泉。反正我是没有那种笑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的牙齿不白也不整齐,怎么都是笑不露齿。
张搏,才18岁,读大一,川藏线过来的。这家伙是年纪最小的。成都崽儿屌得很,不跟辅导员打招呼就出来了,回去差点被开除。不过这也是高考200多分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后生可畏呀。
大象腿,和张搏一起川藏过来,听名字就知道和大牲口一样都是猛人,和大牲口都是福建的,地方口音更严重,第一次听他说话觉得怪怪的,嗓门有时很大,还老是把“感觉”说成“赶脚”。张搏的家长把张博的终身托付给他了,时不时给他打电话,他也时不时用他那个福建腔调侃张博“老哥,等等我,老哥,流鼻血了”,还经常要挟张搏,“再不……,就给你妈和外公打电话”。
这一路上来,有些人你甩都甩不掉,慢慢变得熟了起来。应了那句话,走在一起是缘分。人们总是喜欢把看似美好的机缘巧合,一厢情愿地归咎于缘分。也许,没有信仰的人只能相信缘分了。
吃了米饭和嘎嘎,大牲口又给了我葡萄糖冲剂,我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样,我从半死状态变成了满血,跟着他们翻觉巴山。可刚过教授山庄,他们都不见了踪影。可翻完觉巴山,下完坡,还要再上坡,我有点犹豫,怕自己吃不消。思考好一阵子,决定回教授山庄住,正想打电话,一堆人从后面骑了上来。搞错没有,他们在教授山庄休息,我路过时都不叫我一声,心里防线都破了,差点倒回去。我最后一个到觉巴山的时候,张博正在补胎,大牲口既然对我说:“一个胎都没补完你就追上来了呀。”这话说得,好像应该等我一个小时才符合情理。
在登巴村吃了晚饭,大象腿的自行车坏了,他和张搏留在登巴村,我们继续赶路。最后一段路程我依旧保持着好状态,赶夜路到达荣许时,相公整个人累虚脱了,他很疑惑地看着我,说我很假,早上翻拉乌山的时候就说没力气,到晚上还骑得那麽带劲。哈哈,葡萄糖就是开挂神器,什么红牛这类的功能饮料全是浮云。
在藏民的旅馆住,老板热情又实在,20元还包早餐,酥油茶、牦牛酸奶、糌粑全免费。喝酥油茶的时候,把盐当白糖猛放,一口下去,苦不堪言,逗得藏族小伙合不拢嘴。睡前去屋子后的河里洗脸刷牙,第二天发现厕所在上游,幸亏是刚修的,还没来得及排到河里去。
夜空的星星好亮,戏剧性的一天伴着屋后面的溪流声沉入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