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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第三十九回 生死同心2

2023-09-07 12:36 作者:竹语卿国学书房  | 我要投稿

青史书,乱世录,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当时明月,几度春秋,风口浪尖铸传奇

望极天涯无尽处,飘摇路谁人共命途

万里关山,寂寞龙潭明或暗,正邪黑白谁评说

 

天地大,总无涯,烽火烈焰,千载多少云烟

机谋智计,步步为营,今朝物换星移

浮世深长路遥,知行合是谓道

风云裂变,生死无间何所恋,笑看红尘万事迁

 

绿竹畔,陌上花,情义肝胆,多少爱恨嗔癫

士为知己,生死约定,追觅飘渺因缘

碧血叱咤,燃尽风华,丹心笑颜灿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旧日月照,惊心动魄几时归

 

 

气势磅礴的历史画面,波澜壮阔的内外风云,

明争暗斗的朝堂矛盾,变幻莫测的君臣关系,

忠奸难猜的兄弟情义,复杂微妙的男女恋情……

 

 

《大明那一年》叁:千秋天下 第三十九回 生死同心



  凌云冲心下焦急万分,见无可信上言辞含蓄,外人看不懂真正的意思,朱由检以为她说的是自己,但他知道无可不是说自己,恍然明白她所说那个人的一定是何璧良。

  

  朱由检拿过一封信,道:“在梳妆盒下面压着这封信。无可将探得的高寀和佟佳倩宁一伙欲.火烧军粮的诡计都告诉了朕。原来南新仓的军卫统领已经和高寀勾结在一伙。你昨日查到他的罪证资料,朕都仔细批阅过了,此人确系贪赃枉法吃空饷,朕已下旨将他革职查办,派刑部取证落实,定杀不赦。南新仓军卫统领一职,朕昨日已决定另换他人担任。高寀的诡计自然不可能得逞。不过无可能查得的这个情报上奏与朕,实在难得,难得啊。你看看。”


  凌云冲接过信,边看边寻思:“无可那晚从医馆回宫遇到了何璧良,从他嘴里套出了这个机密。她没有告诉皇帝她和何璧良的关系,也没有讲这情报怎么得来的。她的这封信函犹如臣子奏疏,通篇只谈军事情报的内容,将之上报皇帝。高寀定是派何璧良负责此事,她想护着何璧良,她说的那个人一定是何璧良。她说要我转交何璧良一封信,可是这信到底在哪儿啊?”他捧着梳妆盒,心下不由得思索还有的信放在哪里。B站大明那一年

  

  凌云冲不怀疑是朱由检拿走了另外的信,因为如果朱由检看到那封无可写给何璧良的信,定然知道这事与何璧良有关,但听他所言,他显然不知道有何璧良这个人。朱由检道:“你这趟去见高寀,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凌云冲将信交还朱由检,道:“十分顺利。诱敌深入,请君入瓮。皇上只管放心好了,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朱由检点了点头,道:“那便好。你妹妹在这信上告诉朕,‘一庭芳’是高寀的地下据点。为免打草惊蛇,朕暂时不会去动它。那个佟佳倩宁就是瓦子巷的叶迎春,也是这‘一庭芳’的幕后老板。姓佟佳的,只怕在建州身份不低。朕查知黄台吉的侧妃有一个佟佳氏,不知道会不会是她?她跟高寀走得这么近,你这次去,有没有见过她?”


  凌云冲猜也猜得到,朱由检上台后着力对付建州,定然对黄台吉身边的人马和族谱都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听得朱由检知道有个佟佳侧妃,他一点也不惊奇。凌云冲道:“臣这次也是第一次碰到她,试探之下,查得她是咱们大明叛臣之孙,也是黄台吉的侧妃,高寀的心腹。”当下便将自己之前查到的线索叙述了一遍,继续道:“这个女人极为狡猾,行踪诡秘,皇上想要拿住她恐怕得费一番功夫。况且,黄台吉对佟佳一族心存芥蒂,本就只当她是一颗棋子。再者,佟佳一族自佟佳哈哈纳扎青死后便渐衰落,现在已不成气候。臣以为,皇上倒不必在这个女子身上做文章,虽然她是黄台吉的侧妃,但那只不过是一场权宜之计的赌局,一场有名无实的游戏。一个女人,黄台吉不会放在眼里,他既然派她到大明境内,也就没顾及她的死活。说穿了,她其实只是一个建州探子罢了,所以臣觉得抓不如杀,免得多费工夫,浪费精力。眼下咱们应该集中火力对付高寀,不宜分神针对一个探子。”

  

  朱由检微一沉吟,说道:“此话不错。黄台吉连自己的两个侧妃都可以送与部下,一个落入对手手中的侧妃他更是不会在乎,就算抓到佟佳倩宁也威胁不到他什么,他只消一纸休书便与这个女人了无关系。他不过是看佟佳倩宁还可利用而加以利用罢了。没想到,这个佟佳倩宁竟然是万历年间宁夏叛臣哱拜的后人,这趟铲除高寀务必将她一并铲除。”


  凌云冲道:“这是当然。事情部署都在计划之内。皇上请尽管放心。”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好。朕等你的捷报。”凌云冲看了看手上的梳妆盒,道:“皇上,我实在很担心无可的安危,不知她的去向心头万分焦急。臣现在要出宫去寻找她的下落,臣告退。”说着拱手告辞,转身要走。朱由检喊住他道:“小凌。”


  凌云冲回转身,朱由检道:“你不必去找。朕已经派人去找了,一有消息自会到东厂通知于你。”凌云冲道:“谢皇上。我明白皇上不想让外人知道我和无可的关系,我不会再派东厂的人去找,我回东厂等候消息。”朱由检欣慰地道:“难得你深明大义。你放心吧,朕会帮你找到无可的。”凌云冲微一颔首,道:“臣现在回东厂去了。告退。”他拿着无可的梳妆盒,当即出了宫。

  

  凌云冲回到东厂,一个人待在自己的书房里,研究着那只梳妆盒。他很想去找无可,但不知道从何找起,总不能满京城的乱找吧。他想从无可留给他的信里找到一些端倪,一下就找到她。他寻思着信上那句将信转交给何璧良的暗语,肯定梳妆盒里还另藏有书信。


  这只梳妆盒外表和内部看上去都与别的梳妆盒没有一点不同,凌云冲想无可提到还有书信,那只可能是藏在这只梳妆盒里的,这一定是一只特制的盒子。他伸手在盒底摸了半天,终于发现所铺的一层花色绒布可以揭开,只见下面已是盒子底部。他仔细观察,再敲敲听听,断定有暗格所在,当即抠开木质底面,发现还有一个浅浅的空间,里面果然还有两封信,而且还有自己送她的那只木雕。


  凌云冲忍不住拿起木雕一看,一面是自己刻的牛背兔子的图案,而另一面有银针刻上的十二个清秀的字:“怀中璧,誓无双,今生缘,来世续。”凌云冲心中一动,打开两封信来看,只见一封是写给自己的,另一封是写给何璧良的。无可在写给凌云冲的信上讲了那天她和何璧良巧遇,而后被他带去他家的情况,篇幅很短,言简意赅。

  

  凌云冲读出了无可想告诉他的意思,她是真的喜欢何璧良。她知道了他的心意,她愿意做他的娘子,她和他已是夫妻。她迷晕他得到了情报,她写了情信编了发结送给他。凌云冲读完,再看着木雕上无可刻的十二个字,心里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无可和何璧良是两情相悦,而非何璧良用强。无可说道那晚何璧良要给她解毒,她感动不已。她肯定了凌云冲对东瀛邪蟒和‘血之亲’两种毒解法的推测,经过她亲身试验证明是正确的。

 

  这些天来,她感觉东瀛邪蟒的毒发作得一次比一次轻了,她就试着不服‘醉心引魂丹’,一连三日也没事,接着她就再也没有服食任何药物,身体完全已是差不多恢复正常了,只是解毒的时日尚短,还未排除干净,身体之中还留存着一点。她猜想可能是因为那晚自己咬过何璧良,当时他的血流进了自己嘴里,无意间已经沾上了他血,所以解了毒。她便推测,未必必须在圆房过后以对方的血解毒,在圆房之前沾了对方的血同样有效。凌云冲想到高寀说的那番话,两人必须是真心相爱,对方的血才可以解毒,否则没用。现在他完全相信无可和何璧良是真心相爱的,所以血解能成功。无可在信上还告诉他说,《奇毒谱》里有‘醉心引魂丹’的方子,就算她不在了,他也可以自己配制。

 

  凌云冲读到这里不由得热泪盈眶,再看无可写给何璧良的那封信,他这才明白无可为什么会出宫,原来,她想把探得的情报告之皇帝,免去一场兵.祸,但这事是由何璧良主持,她又担心他的安危。她一早已打定主意昨晚要去找何璧良,劝告他不要再为高寀做事。她要跟他解释迷晕他的事,还要劝告他不要去火烧粮草,这趟运粮皇上一定戒备森严,她不会让他有事的。

 

  字字流溢着满满的爱意和关心,凌云冲读来也不禁感动之极,心头自忖:“如此看来,何璧良真的是打算带无可出逃,他撕掉情信扯开发结只是为了骗取高寀的信任。他们要躲开高寀的追捕,一定不会往南方家乡去,可能会去西北一带。”思路到此,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地方:“七里亭!这是京城去往西北的必经之地,我得立刻赶去,无可和何璧良昨晚应该在那里,去七里亭打听一定找得到他们的下落。”凌云冲想到这里,收拾好梳妆盒,放在柜子里锁好,急匆匆就要出门。

  

  就在这时,一个东厂档头敲门走进督主大书房,来报在清理许显纯书房的时候,搜出一卷图纸,特来上交。凌云冲当即拆开封条,展开一看,顿时一惊,只见图纸上绘的是红夷大炮,一边写有说明,再往下看,竟然说藏于月泉镇的悦来赌坊之内。忽然想到朱由检之前跟自己说过,他已下旨马世龙赴任宁夏关总兵。

 

  凌云冲知道宁夏关之前的镇关总兵,和许显纯是称兄道弟的同科武进士,自从在五福客栈他告诉方正安这二人的关系,方正安当时就转告于朱由检,现在朱由检登基,已派人着手调查该总兵。像这种和阉党有瓜葛的官员,只怕不追究,一查一个准。那次凌云冲到悦来赌坊找林清风一同对付许显纯之时,朱由检已将该总兵革职查办。凌云冲虽然知道此人现下已被打入大牢,听候审判,却无从知道到底所为何罪。因为朱由检审查此人背后似有高度机密,丝毫没有一点泄露。

  

  凌云冲揣测其罪名不但是阉党一伙,里面肯定还有更大秘密,这个秘密甚至大到连崇祯皇帝都必须要求审理者严格保密,到底会是什么呢?这次一见到这卷图纸,凌云冲瞬间明白了朱由检原来是因为红夷大炮这个厉害的火器所以才严密行事。原来许显纯和那个镇关总兵倒卖大炮,令杨达秘密藏在赌坊之中。想必是那个镇关总兵被抓捕入狱受审讯之时,招供了出来。此事确是重大,所以朱由检秘密处理,未有张扬。

  

  转念想到林清风并不知情,如果朱由检派人没收红夷大炮,势必要抄了悦来赌坊,林清风如若阻挡定是难逃一死。随即想到那二十一个死士,隔得这些时日他们也应该早回到月泉镇了,如果他们回到林清风那里,林清风应该给自己来信畅谈此次合作漂亮,可是他们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凌云冲想到前天朱由检从神机营抽调了二十支火枪派发给一队锦衣卫,说要派这一百人另做公干。当时他不知道大炮的事,也不会想到这些锦衣卫用火枪是去查抄悦来赌坊的,现在他知道了大炮藏于那里,如此看来,朱由检很可能是派锦衣卫去月泉镇收缴这门红夷大炮,然后再押送回总兵府的火器库。

  

  这些死士的厉害朱由检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猜想凌云冲可以利用他们除掉许显纯,一定都不是泛泛之辈,何况朱由检派特使密探查知二十一死士将象征他们性命的信物刀交于了凌云冲,足见对他的信任程度有多深,为避免以后他们被凌云冲收入麾下或是倒戈方正安,即便是作为林清风的一支势力,朱由检也是难以安枕无忧的,尤其是赌坊之内私藏大炮,这更是极大隐患,所以他必定会派人灭了这股势力,能遣散则最好,不能的话杀无赦。

  

  朱由检想以凌云冲的名头处置这件事,但他并未真正派凌云冲去做,而是秘密下令一队锦衣卫前往,却命他们在月泉镇公开宣读的圣旨上说,这队锦衣卫由东厂督公兼神机营提督凌云冲带领。朱由检的目的有二,一方面他要留用凌云冲,自然希望他是一心一意为自己效忠,安心为朝廷办事,眼下情况已变,他就要他和林清风一伙人划清界限,另一方面他要试探凌云冲是否对自己忠心,如果凌云冲受命于君很难抗命,他怕这样会直接影响凌云冲和自己关系,他怕凌云冲万一徇私不执行自己的旨意,所以迂回而为,只以凌云冲的名头而派自己的人去做。

  

  之前这些人关于东厂存废问题跟他几次激烈抗议过,他也几次弹压过,所以他怀疑他们背着他有所行动也属合理。他明白凌云冲会求情,但是他认为他也应该分得清私情和国法之间的轻重。如果林清风一伙抗旨不遵,他要处理这一伙人于国于私都理由充足,置私下交情于国法之上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允许的,哪怕是有功的人,哪怕林清风对他曾经有过帮助,他也不能容忍,这不是忠君的问题,而是法制的问题,所以就算凌云冲领命真要杀他们也完全合理,虽然会有点情难以堪。但他终究没派凌云冲亲自前去,而是下了一道密旨派亲信锦衣卫去办此事。

  

  如果以后凌云冲知道他圣旨上说的内容,没有对他提出异议,那么凌云冲就是默认了他的命令,真正对他忠心。他摆这个局,明眼人一想就能看出来,凌云冲这样聪明的人又岂会不懂?凌云冲的个性朱由检很清楚,就像凌云冲了解朱由检作为一个皇帝的心思盘算一样。如果凌云冲真逆他的意,他就不会留这样一个能人,他知道他这样做是逼凌云冲留住,凌云冲可能会不干,以凌云冲的个性就会自动离开朝廷离开他,这样的话,他也正中下怀了。他对凌云冲的不放心,借用此事设计试他的忠心。

  

  凌云冲微一思索,转念问道:“许显纯喂养的信鸽现在在哪里?”那档头道:“之前已经被咱们弟兄带去信鸽房了。”凌云冲下令道:“把飞往西北月泉镇的,给我送一只过来,要快,我现在就要。”那档头拱手应承道:“是。”转身正欲出门去取。凌云冲又道:“这卷图纸你们直接送进宫去。”边说边用新封条封好,交给那档头手上,吩咐道:“我还有事忙,无暇进宫,如果皇上不召见你等,你交与内侍王承恩便是。”那档头躬身领命,道:“是,督公。”疾步走去取信鸽。

  

  凌云冲趁这个空当立即写了一封短信,信上通知林清风说,悦来赌坊之中曾被许显纯杨达藏有朝廷禁品,问题严重,你如遇锦衣卫前来查抄不要与之对抗。赌坊拆了倒了可以重建,不需要以命相抗。他知道林清风视赌坊为命,特意写信相劝,心想那二十一死士如果没被朱由检灭口,已顺利返回月泉镇了的话,林清风必然会听他的劝阻,如若不然,事情难料,但他还是不希望林清风和朱由检冲突,那样吃亏的只可能是林清风自己。凌云冲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劝告,如果林清风置之不理,顽抗到底,他也只能扼腕叹息。然而写信尽责飞鸽传书,他是必定要做的,他认为这是他作为一个朋友的责任。

  

  凌云冲刚写完信装好,那档头就提着鸽子笼敲门进来,回报道:“督主,信鸽带到。”凌云冲道:“放在这里便是。你去忙别的事情吧。”那档头应道:“是。”把笼子放下搁在桌上,跟着关上房门退了出去。凌云冲打开鸟笼,把信筒系在鸽子腿上,即刻开窗放飞。处理好这事,他赶紧出门,飞奔去七里亭。B站大明那一年

  

  凌云冲到了城郊七里亭附近的山上,听过路的村民议论纷纷,说是山腰一个猎户的木屋今早无端起火,火势颇大,院落和房子都烧得精光。他上前打听,问得木屋所在,发足狂奔片刻赶到。只见一片火烧过后的废墟,他在杂乱的灰烬里翻查,发现了一把长剑,揣测是何璧良的佩剑,不由思忖此剑为什么遗落在此,心里暗暗感到无可凶多吉少,难道何璧良杀了无可?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将剑收走?这火想必也是他所放,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难道他带无可逃离到此,在这里遇到高寀派的人追杀,经过一场恶斗,失火烧了房子?他们逃掉了吗?他们现在在哪里呢?凌云冲满脑子胡思乱想头绪纷杂,刚刚找到一点线索却又中断了,他心下万分惶急,却又不知道此刻到底该往哪里去找。他很想仰天大叫一声妹妹的名字,甚至希望听见妹妹的答应,可是他不能叫,只能默默的找。当下也不知该去往何处,心想朱由检那边会不会已找到了无可,与其在这里乱猜,不如进宫再问,免得错过了及时的消息。凌云冲扔了那把剑,飞也似的奔回城内。

  

  话说紫禁城内,此时方正安又一次求见朱由检,一是参劾凌云冲,二是关于驿站之事。朱由检本不想跟他见面,但王承恩领旨去找凌云冲的时候,他无意间在文华殿门外与他碰了面。方正安见他脸色阴沉,知他是不想看见自己,于是行礼道:“皇上。”

  

  朱由检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走了开去,却见方正安和自己错身而过,没有跟上来和自己又扯论驿站问题,心下一奇,回转身问道:“既然你在这里等着,难道你没有话跟朕说吗?”

 

  方正安道:“臣心里已经明白皇上你的决定了。我想也不需要再多此一问了。”朱由检道:“那么你还是会坚持你的想法?”方正安道:“是的。”朱由检道:“难道你就不可以改变你的看法吗?”方正安正色道:“驿站之事,关乎军务,正是关键所在,皇上应该比臣更清楚。这件事只可进,不可退,更不能让。”

  

  朱由检当即怒喝一声:“放肆!”脸色骤然阴郁,瞪视着对方,森然道:“方正安,你不要以为朕对你一再忍让,你就得寸进尺。你一意孤行肆意妄为,根本不体会也不明白朕的难处。你眼里从来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心里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的想法。看来你早就已经忘记站在你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了。”

  

  方正安看着眼前这个黛绿素袍的身影,注视着他的怒目,平静地道:“没有,我并没有忘记你是当今的大明天子,我也没有忘记曾经跟你同生死共患难,一起流血流汗,我们一起走过烽火边关,渡过了大风暴。我并没有忘记你是谁,而是你忘记了我们当初的坚持和努力。”

  

  朱由检诘问道:“朕忘记什么了?朕什么都没忘!魏忠贤不是被咱们扳下来了吗?咱们当初要做的事情不是已经做到了?”方正安直言道:“可是东厂还在,还是留下来的。“朱由检满不在意地反问一句:“那又怎么样呢?” 方正安追问道:“皇上不是还有锦衣卫吗?何须执意留着多余的东厂呢?难道皇上不怕重蹈覆辙吗?”


        朱由检理直气壮地道:“难道你没睁开眼好好看看,厂卫都焕然一新了吗?东厂在凌云冲的手里,也就握在朕的手里,他听我的指示行事,那是朕的东厂,不是魏忠贤的东厂,你还要朕与你说多少次你才明白?”

  

  方正安道:“并非臣执迷不悟冥顽不灵,我只是不想看到东厂阴魂不散,也不应该让它死灰复燃祸害天下。之前魏忠贤倒台,臣虽向皇上提议过废除东厂,但听闻皇上任命凌云冲掌管东厂,臣便就此作罢,因为我还能相信他,可现在事实却不是我想象的那般。昨天我已上奏皇上,我与凌云冲在东厂大堂争执之事,皇上真的无动于衷吗?”


  朱由检道:“你以为他会像魏忠贤那样利用东厂为非作歹,但是朕却以为他的所作所为都在朕的控制之下。你难道真的不再相信你这个兄弟?”他虽然这样问方正安,但他又何尝真正完全相信过凌云冲呢?

  

  方正安道:“我也很希望事情如皇上所言,可是我所见到的事实却令我难以置信。也许,我一直做错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一直把他当作是我自己一样的去看待,但是岁月匆匆人心各异,其实我应该很认真的把他看作是另外一个人。哎,这是我一相情愿的看法。既然已错,就让我来承受。但是臣希望皇上早作提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由检道:“听你的意思,你还是坚持曾经的想法,旧事重提,要朕废除东厂?”方正安道:“如果皇上坚持要裁撤驿站,不如废除东厂。皇上为反腐而裁驿,得不偿失,皇上执意保留东厂,暗藏隐患。裁驿大不利,废厂极有利。”

  

  朱由检听他如此说,一下想起之前他和自己因驿站问题的争执,冷笑一声,道:“那日朕命刘懋跟你算了一笔驿站的帐,各地官员冒充军务,奢华铺张,浪费国力,假公济私将驿递挪作他用,不胜枚举。你所谓的军务传递,事实却是人浮于事,公差旅行,人人满足于做表面文章,个个计较于规格礼节,朕绝不容许举全国之力满足一己之私。当时朕说要裁驿站,你竟说裁掉工部好了。方正安,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信口开河,有失体统。现在又跟朕说裁掉东厂,简直是无理取闹。”

  

  方正安道:“臣不敢。工部的回扣风屡禁不止,众所周知,暗地里吞没的工程银两数目颇为巨大,仅一项工事的贪墨都可能比驿站的严重得多。腐化问题所涉及的领域方方面面,难以计数,如果反腐时时处处模仿裁驿之举的话,那把工部裁掉自应首当其冲,臣不过是照实说话罢了,而非讽刺皇上裁驿的做法荒谬。但是东厂当废,事实俱在,皇上为什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皇上不是期望国泰民安吗?难道要还留着东厂肆虐天下吗?”


  朱由检不满的质问道:“你难道还像曾经那样认为现在的东厂和魏忠贤管制之下一样黑暗吗?你难道认为朕管制不了一个小小的东厂?”方正安诚恳地说道:“臣非小看皇上的能力,我只怕皇上疏忽放任,反受其害。皇上剪除魏忠贤党羽,新建朝廷成员,然则矫枉过正,让朝中大臣借此排除异己,东厂趁机做大。”


  朱由检断然挥袖,不以为然地道:“斩奸处恶何错之有?魏忠贤死了,魏忠贤的残党还在,在这紫禁城的宫殿内外来回游荡。这是一股可怕的势力。朝中官员要么为魏党开脱,要么作壁上观。他魏忠贤有三座生祠都建到我朱家的祖坟边上了,可想而知这满朝文武大臣都倒到哪边去了?这还是我大明的朝廷、大明的江山吗?烂肉不割尽新肉怎么会长出来?”

  

  方正安道:“皇上请听臣一言,臣希望皇上冷静分析形势,不急不躁循序渐进,以免朝廷力量失衡,而至党同伐异,风波迭起。”党争由来己久,从来就没有停息过,大明官场的党争就像海底的暗涌,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能量惊人,有着无所不摧的势力。

  

  朱由检清楚的知道党争存在的事实和可怕的后果,他想有所作为,他想力挽狂澜,他想拆解这个困局,但他骇然发觉,自己被静悄悄地卷了进去,无处着力。听到方正安此言,他不由得暗暗心惊,但表现得不动声色,理直气壮的道:“你知不知道朕这趟下旨揪查魏党查出多少人?共计二百五十八人!满朝的文武大臣,非魏党成员的竟寥寥无几。朕琢磨来琢磨去,就算这朝廷官员半数没了,也要抓尽杀尽。清除魏党一定要做得干净彻底,既要除恶务尽,又要区别对待。不放过一个魏党,也不冤枉一个忠臣。朕自问心中有数,自有章法。不用你多加提醒指手画脚。”

  

  方正安道:“臣只是觉得,皇上的做法有些急于求成。朝廷还是需要有人干事的,皇上喀嚓魏忠贤党羽可谓一时痛快,然而皇上新任命的大臣,只怕您也不那么放心。况且现任兵部尚书曾跟魏忠贤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个高寀为官老道隐匿极深,臣担心凌云冲与他勾连对皇上不利,所以旧事重提,请求皇上废除东厂,方是上策。”

 

  朱由检怒色顿起,大声道:“难道你说什么朕就一定要去做吗?驿站之事,朕叫你做,你为何不照办呢?你就只认为你自己想的说的做的都是对的,你未免自高自大得过于过分了吧?看来你眼里已经没有朕这个皇帝了。”

  

  他的话已经很尖刻,声音也很大,那锐利的语气确是怒气冲冲,无丝毫掩饰,瞬间将许久以来就隐藏在心底的怨愤一齐倾泻而出,此时朱由检的脸色已变,气氛骤然紧张,他与方正安争执的声音越变越大,响彻文华殿外的回廊,惊得一旁的宫人侍从们连连后退,不敢抬头。

 

  方正安见他面现怒色,叹气道:“皇上能否平心静气呢?听了你这句话,我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朱由检冷声道:“既然如此,你也无事可做了,根本不用再留在京城,你离开吧。”忽然大喊一声:“承恩!”

 

  王承恩立马跑来,躬身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朱由检道:“传朕的旨意,削去方正安兵部侍郎一职,让他不日返乡。”王承恩没想到皇上忽然会下如此旨意,诧异的看了看朱由检又看了看方正安,躬身领命道:“是,奴才遵旨。”然后弯腰退走。

  

  方正安拱手道:“臣谢皇上成全。承蒙皇上看得起,臣以举子身份得皇上如此破格重用,已是感激涕零,每时每刻必诚惶诚恐,生怕辜负皇上的重托。臣深受皇恩,引起了朝中一些大臣的揣测非议,臣怕皇上就此落下话柄,让人说皇上喜欢寻私情。臣何德何能,早该引退。臣先前已经向皇上提出辞呈,未得皇上允许。现在皇上亲下圣旨,臣万分感激,多谢皇上恩恤。”

  

  朱由检听见此番话后,脸色顿时寒透了,看向方正安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冷冷的道:“朕与你名为君臣,但是朕从来都是把你当作朋友看待。如果你们个个清廉,朕又何必如此?驿站乃属兵部管辖,你一意反对朕,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如此激烈?如今大攻驿站,是维国事,还是怕稽核到自己头上,端出事来,嗯?”话中充满了愤怒和讥刺。

  

  方正安按捺不住反驳道:“兵部是国家的兵部,是皇上的兵部,而不是我方正安的兵部,我只是兵部一个侍郎,是皇上任命的侍郎。我与兵部任何有私心杂念的人绝无私交。”朱由检冷笑一声,逼视着他道:“机关算尽,明哲保身,拿我大明社稷的安危来做交易。事到临头辞官退隐,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你若清白无辜,那为什么对朕交办的事这么推诿?”

 

  方正安见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毫不示弱的抬眸对上那凌厉的龙眼,理直气壮地道:“臣确实清白。臣心系大明社稷,为国尽责,问心无愧,出于一颗公义之心。忠良之言,忠心可鉴。俗话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臣深信,只有开诚布公,才能释疑。臣一番言辞顶撞皇上之处,还望皇上不要怪罪。这些都是微臣的肺腑之言,望皇上多多三思。”

  

  朱由检已是忍无可忍,只觉他那种纠缠不休的启奏形同登鼻子上脸一般,此时见他一副意气扬扬,舍生取义的样子,话语之间屡次顶撞自己,不禁愤怒异常,眉毛一竖,严词责问道:“反正你做任何事都有你冠冕堂皇的理由,又何时征求过朕的同意?难道你要朕朝令夕改?你纠集朝中大臣,聚众对朕苦苦相逼,朕大可以对你三番五次的上书置若罔闻视而不见,但你却搞得朝野上下声势浩大联络一气,还传信于你伯父,让方从哲上书请奏,你简直就是寻事生非目无君上。你干么要执迷不悟,非要与朕对立不可呢?”


  方正安摇头道:“臣怎敢?臣绝无此心。”朱由检冷哼道:“讪君卖直,还在强词夺理,砌词狡辩。朕问你,你以裁驿一事拉帮结派,居心何在?”方正安道:“臣绝非网罗朋党,皇上旨意臣莫不遵从,然则裁驿此举实为不妥,后患无穷,臣只是据实呈报,望皇上慎重。”

 

  朱由检道:“这件事情朕已有主张,你不必再来喋喋不休。听你一番豪言壮语,朕倒要看看,你是否有这般的豪情壮志。”方正安不解其意,愣住无语,朱由检一招手,道:“跟朕进来。”说着跨进文华殿,方正安跟着走了进去,随手关上大门。

  

  朱由检审视着一脸茫然的方正安,说道:“看样子你真是不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进来。”方正安微一躬身,拱手道:“臣一番作为,确无私心,望皇上明鉴。臣清楚的记得皇上之前跟臣说,你我,雅言,我们三个人有过命的交情,我们从宁夏边关到京城,历经过几趟的惊险,同生死共患难,彼此的情谊根本不用说。皇上希望我在兵部好好干下去,别再跟您说辞官这种话。皇上还说等我取得进士功名之后,会让我进内阁。臣亦很想为皇上尽忠效力,以报圣恩,然则皇上金口已开,君无戏言,臣只得卸职离京,往后怕再难为皇上分忧了。皇上不处臣,是天恩浩荡。臣乞皇上允臣卸官归里。”B站大明那一年

  

  朱由检面容冰冷的巍然不动,久久都不曾回答,仅是静静的抬眼肃然的注视着他,过了半晌,才道:“朕刚才在外面下这道旨,你以为真是这个缘故?”方正安诧异道:“难道不是吗?”朱由检道:“本来小凌说在适当的时候再让你知道,不过照朕看来,你与他的误会已是越来越深,朕担心你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与事不利,朕想了想,还是由朕告诉你。”方正安更是奇怪,道:“请皇上告之。”

  

  朱由检道:“看样子朕不说说,你真的莫名其妙啊。”接着便将当日凌云冲与自己商量的对付高寀计策说与方正安知道,唯略去了凌云冲身中不治之毒一节。方正安恍然大悟,随即想起当日任青阳曾跟自己说到,她姐姐下毒暗杀高寀一事时,也曾大略地提过高寀找儿子的事情,原来其中有这么一段内幕,怪不得高寀会以为凌云冲是他的儿子,凌云冲正以此契机去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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