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终焉·烟火（上）
一到新年，龙门三街坊就又热闹了起来。三街坊位处龙门外环，没有烟花的禁令。大街小巷锣鼓喧天，七彩斑斓的烟花窜上天空，大红色的喜庆明晃晃地，惹人瞩目。
三街坊的大户小户在初一这个日子，指定会散了闲钱举办盛大的庆典。对于数量稀少的豪门，他们往往摆上大桌小桌，用酒肉饭菜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宾，或是自己家人敞开肚皮吃顿丰盛的。至于贫穷人家，添几件新衣，点几串鞭炮，再用鸡肉做顿香喷喷的炖鸡，就能让孩子们幸福地吃得满嘴是油了。
近年来发生了不少坏事，比如年前富豪苏家着了火，一场大火把整个家毁之一旦，就剩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儿。不过据说那场火灾是苏家的小女儿的源石技艺所致，听闻那小女儿眼馋父母的钱财，狠下心在那个晚上杀了父母却伪装成火灾，真是家门不幸。
苏家在这三街坊的富豪里是一股清流。他们经常给贫穷的人家发放饭食和钱财周济，偶尔也会举行捐款，顺便把某些居民招待进他们自己家的工厂，工资和待遇都不算差。少了这一家子，想必来年有不少家庭要丢了工作吧。
但日日有人吃不饱饭，可这新年是一期一会，过了便不作数了。所以庆祝还是得庆祝的，等到过了这段子时日再想办法就是。
“喂，儿子，早点回来啊！”
“好嘞妈。”
跟自己的老妈打声招呼，范平拎着一袋子礼物就去走街串巷了。小伙子今年刚满二十，长着张标致的脸，留到眉上的刘海经常让父母看不顺眼，但在年轻人眼里看来算是帅气。他大学读的是社会学专业和金融专业，或许是从小对人心充满好奇让他对心理学产生了一定兴趣，所以他还辅修了点心理。
“哟，这不小范吗！咱们三街坊顶聪明的小伙子回来了啊！来来来，尝尝你蔡阿姨烧的菜，做得怎么样啊？”
“不敢当不敢当。蔡阿姨您的儿子才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哎哟，别提我家那混小子了，到家连个菜也不帮我洗…”
蔡家是范家的邻居，两家人从范平记事起就认识，蔡家儿子蔡宇小他四岁，但还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蔡家夫妻待他如同亲生父母，经常是在蔡家玩到过夜，两人都睡在同一张床上。
寒暄客套过后，蔡阿姨招呼着他坐在桌边，叫着蔡叔叔赶紧端上些小菜给范平垫垫肚子。范平环顾四周，蔡家现在的装潢颇有排面，看了直叫人羡慕。
“唉，蔡阿姨。您这房子装饰挺好看啊。”
“可不是嘛。”蔡阿姨笑嘻嘻地凑到范平身边，“咱们现在和以前不同啦。以前啊，我们家穷，电灯平时都省着开，得掰着手指头算每天的饭钱。但现在咱有钱啦，过上了滋润日子，说起来还得感谢苏家的帮衬呐。要不是他们给你蔡叔叔找了工作，到现在咱们估摸着连小宇上学的钱都付不起。”
说起苏家，蔡阿姨收敛脸上的笑容，重重地叹了口气。范平记得当年他家和蔡家一样得穷，过得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迫日子。但苏家那两位好心夫妻都曾亲自造访他们家提供帮助，他们家每个月供给的千来块钱让他们家撑了好些时日。当年父亲也去苏家的厂里做工，听说范平上了高中，苏家夫妻马上提了几成他的报酬；他当年上高中的钱也是苏家人凑钱特地赠给他的，如果不是那笔急救金，大学对他而言就是痴心妄想。
现在他们家过上好日子，或者说三街坊过上好日子的人家，很大一部分是托了他们的福。可这苏家年前却离奇地遭了这么场火灾，范平甚是惋惜。都说好人有好报，怎么这家人如此凄惨呢。
“对了，苏家那火灾，到底是咋回事啊？”
“哎呀，别提了。那苏家的小女儿，我早看着就不是个东西。”蔡阿姨愤愤地咬了咬牙，“她年轻的时候性情倒是不错，常常来给我们送粥不是。结果长大了，人是漂亮，可这心啊，烂得一塌糊涂。”
“我听赵婶说苏家女儿为夺了自己家的财产，故意伪造这么场火灾，真是这样吗？”
“可不是。”
“…我觉得不妥吧。这样下定论，会不会太早了点？先不说目击证人，那苏家女儿要是想抢，没必要放火烧家啊。再说那么些现金，要是放起火来怎么带得出去？”
“唉，小范啊，你想的这些，我们又何尝没有想过呢。”蔡阿姨叹一口气，“可这铁证如山，咱也只能这样认为。苏家小女儿的源石技艺就是放火，这是医生都鉴定过的，确凿无疑。而且当时就是你蔡阿姨和蔡叔叔偶然经过苏家去买酱油，我瞥见他们家窗户里冒火光。刚开始以为他们家烧菜呢，结果你蔡叔叔鼻子灵，嗅到了一股焦味，就赶紧去敲门查查情况了。结果门没人应，蔡叔叔看这窗户往外冒烟呢，心里一急，破窗就往里跳啊。结果刚进去就发现那小女儿手上冒着火，那可怜的夫妻俩倒在地上，早就没了呼吸。”
范平抖抖眉毛，不多说些什么。蔡阿姨晃晃脑袋，从厨房里盛上一盘猪蹄，淋着酱汁便摆在他的面前。
“后来那小姑娘反诬咱们夫妻俩，口口声声说什么是我们干的。呵！可当那钱从她口袋里飘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清楚那小女娃子是个什么恶毒家伙了。”
“那现在苏家小姑娘在哪？好赖当年她给我盛过几个月的粥填肚子，我挺想知道她怎么个情况的。”
“她啊，不知道呢。有人说她晃荡在这个三街坊里，随时准备找一家人下手，也有人说她早死了，尸体都被老鼠啃烂啦！”
“得嘞。”范平用筷子夹起一块猪蹄咬下，鲜嫩肥美，一尝就知道这猪蹄绝对是优良品种。“大过年的，就不谈这些了。蔡阿姨，猪蹄做的可以啊！”
“你蔡叔叔做菜有一手的。来来来，多吃点！猪蹄对你这种小伙子来说，营养可丰富啦！”
酒过三巡，范平告别蔡家，一人在万家灯火的三街坊里行走。三街坊的灯光映着鲜红色的烟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喜庆。烟硝的气味不久被饭菜的浓郁香气覆盖，透出一片喜庆祥和。
他拎着手里的餐盒，里头有三街坊的邻居们送他的点心。背着烟火往小巷子深处走，幽暗的走廊里勉强能看出坑坑洼洼的路面，还有周围破败的墙壁。回头看去，蔡家的房子在这一大片低矮的平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宛如鹤立鸡群。
他哼着小时候最喜欢唱的歌往里头走。他就是在这小巷子长大的，对这里熟悉的不得了；包括那苏家的小女儿苏欣，就是在这里发了几个月的救济餐。
走得挺近，整个巷子里弥漫着一股臭味，他餐盒里的饭菜香气与这里格格不入。重温当年地板上的跳房子和用于捉鬼的小广场，他心满意足地打算挽袖回去。
走到一半，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他低头一看，黑暗处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裤腿死死不放，大概能看出一个人影坐在地上。 在这寂静的小巷里被这么个东西抓住，他还是有点后怕的。但是当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时，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中。
“…苏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