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之蚁》第五章
第五章
究竟对警察的不好印象达到了什么程度说不上来，但是小的时候却是对这个职业向往地很。具体原因已是记不确切清，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看了一部关于警察的漫画，被主人公的责任感和善良所打动所致。此后每当向我有人问起今后的理想，我便会毫不犹豫地告之是警察，有时还会戴着不知是谁送给我的警帽上街，即使会被人给嘲笑。毕竟那时的公务员收入相当的低，没人愿意自己的孩子将来投身于这种职业。
怀着这样的梦想直到高中。那段时间里，遇到和听到了两件事改变了我的初衷。
第一件事是我在某一天参加补习班的路上。
当时我骑着自行车在非机动车道上正常行驶，在一个路口的停车线前等待绿灯。身后的一辆白色警车大概是因为前行的道路被挡住而响起了一串喇叭声，我并未对此理睬，周围骑车等待的人也装作没有听见。然而警车司机仍不甘心地不停鸣笛。一位妇女似有些生气，回头提醒那名司机这里是非机动车道。
司机是个穿着藏青色警服的中年男子，副驾驶座上坐着一名装扮华丽，大概是他妻子的女人，后排则是一个留着寸头，肥头大耳的小男孩。或许是那妇女的言语刺激到了司机，他不仅没有停止鸣笛的动作，还用一种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她。
周围的人纷纷对其指责，他却表示他的孩子要去上补习班，就快迟到了，要我们给他让行。一名老年男子告诉他这里是非机动车道，其已是违反了交通规则。那警察却气势十足地表示他作为警察，平日里维护社会的安定，所以任何时候都得服从他的指挥。
“混账逻辑，简直莫名其妙。”
“正解。然而其人说得煞有其事，仿佛真理一般。周围的人听到他的言语也不再作声。”
“啧啧，想是无从辩解吧。接着说。”
第二件事是一位亲戚工作用的手机在路上被扒手偷去。因为装有卫星定位系统，所以那亲戚很快就站在了小偷的家门口并报了警。警察来后只是例行地登记了信息，并表示这事他们管不了。
亲戚当时十分地气愤，激动地表示警察连偷东西都管不了，那还能管些什么。
也许言语间有些不敬，触怒了那名警察而导致其人相当地生气。
“注意你的言辞。进门搜查是需要搜查证的，这么点价值的的东西被偷，证件根本不可能下来。所以这事你们自己解决。”那名警察当时大概是这么说的。
“那后来你亲戚可要回来他的东西？”
“哪能啊，警察都不敢进门，他怎么敢。最后只能自认倒霉，因为是工作用的手机，还赔了钱。”
“所以你决定不当警察了？”续饶有兴致地听着我的抱怨。
我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那时起我的确决定放弃从小以来立志做警察的念头。然而长久以来的人生目标消失后，我似乎失去了某种向前的动力，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甚至一次期末考我得了全班最后一名。失落的我更是将这些统统都归咎于已使我厌恶的警察这个群体。
“念大专时，警察学院第一次公开招生。此时已是公务员相当吃香的时候，收入也是一等一。父亲为了能让我进去，奔波打点了一切，文化考不用担心，体能测试也包通过。但我却因为对警察成见已深所以拒绝了父亲的好意。为此父亲十分生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未曾与我说过话。”
“其实你心里也明白，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况且这只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而已，没人愿意给自己找不痛快，能混过去最好不过。”续呷着啤酒，满不在乎似的晃着脑袋。
我点头赞同。
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路边的街灯一盏盏地亮起，流动摊贩所摆的六张折叠桌前坐满了人，大都是附近在建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一天劳碌后他们通常会选择用喝酒和大声说话来放松自己。花生壳也洒了一地。
续表示不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久留，于是我们将剩余的菜迅速吃净，结了账便往“小憩”方向走。
我们的步伐不快。被路灯照着的灌木丛反射着奇特的光点，丛中窜出的两只野狗摇着尾巴一路尾随我们，直至觉得我们没有吃的东西可以给它们才索然离去。续一路低着头不曾开口，我也回想着刚才的女警。有别于其他女孩娇作的样子，那女警显得十分的温和，微笑时则半眯着眼睛，声音略带着沙哑，若是换掉警服大概会被视为一名气质不错的上班族。总之这样的女孩何苦非得做警察这样累人不讨好的工作呢，这个疑问从刚才就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明天还要去扫墓？”快到“小憩”时，续问了一句。
“是啊，每年这时的既定行程。”
“不觉得悲伤？”
“都过去那么久了，早淡了。”
“不过今年就一个人去了吧。需要去江对岸呢，可要我送你？”
“不必啦，你安心赚钱。我也喜欢坐轮渡船的感觉。”
“看着挺孤独。”
“习惯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续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续停下脚步。
“跟你说，也许你觉得可笑，但正如你时常思考过去一样，我有时也会思考未来。你说人们到头来终归要老去的吧，接着生一场大病，啰哩吧嗦地嘱咐完一切，然后怡然自得地死去。当然也会有受不了被烦恼所充斥而提前结束自己旅程的情况，这样的人同样存在。既然免不得一死，生前一切统统都得带走，那人们存在于世的目的究竟为何？”
“不大清楚。或许就是为了化为一座座制作精美、供后人悼念的墓碑。这点来说，不仅仅是人，猫啊狗啊都一样。”
“真这么想？”
“瞧你，玩笑而已。这回是真的玩笑。看不出来？”我推推了眼镜，“不过说到底，谁又能真正地明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