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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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了?”米勒问。
“很显然。”曼阳无奈地点点头。
米勒长叹一口气,说:“我看到了新东西。”接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杯里泡的是红茶,茶水的温度正好。正值夜晚,喝到一半的茶停了一下,米勒想了想,又继续喝下去。今晚月光明亮,再有两三日便满月了,米勒很久没有见过如此亮的月亮。
“什么东西?”
米勒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双眼,在无灯的夜晚,月光在人眼中反射出深邃的光线。她又避开眼前这个男人的视线,站起来走向阳台。
“我将未来告诉给你,是我判断未来不会影响现在,又或者你有能力改变它。”米勒将目光放在圆圆的月亮上。在月亮之后,还有一个隐约可见的天体。这是艾博克星的另外一个卫星,距离很远,质量很小,对艾博克星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胜人[3]称呼它为“月侣”。
米勒移开视线,她觉得来自月亮的光线还是刺眼了些。“可是这次我不相信了。”
曼阳往米勒的位置瞥了一眼,又把视线转移到毫无波澜的红茶表面。他的手不再乱动了,霎时间安静得不像是自己的手一样。
“你说过,有一些事情,是已成定局的。”
“比如说。”
“比如说遥远的未来和遥远的过去。”米勒抢答。
“你我都不存在的时间——”
“不止你我。人类还没出现的时候,和人类灭绝的时候。”
曼阳不解的拿起茶杯,又放下换成了白开水。“这样的时间确实改变不了什么。”
“抛开这些不谈。你也不可能做到一个人阻止战争的爆发。这些东西不以你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米勒有些不满。
“那么你看到的,比这些严重吗?”
米勒的视线对焦到无穷远,仿佛世界万物在离开自己。几声茶杯的敲击声将所有东西拉回了正常的状态。米勒清空思绪,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前道人的烦恼就是这样啊,不能告诉别人未来。”
每个前道人的一生中都贯彻着一条信念:
一旦前道人预见的未来被公之于众,未来就会由不确定坍缩为确定。未来不可能再被可能性改变。一个人的未来,被本人知道了,本人就会遵循未来走下去。一群人的未来,被这群人知道了,依然如此。然而即使观测会导致坍缩,坍缩也只是少数的,只有被观测的少数才会坍缩。就算少数人知道了未来也不会影响多数人的未来。所以藏在心里,才是前道人最好的选择。
如果前道人想要改变什么,他只能告诉逆转胜人了。
“如果我告诉你,未来就确定了。这是你一个人的未来,不是一群人的。”米勒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说。
曼阳放下一直拿着的水杯,“如果真的有这么恐怖,我难道不能回去将这个结果逆——”
还没等曼阳说完,米勒就插嘴说:“你是不是哪里有病!?”米勒用力拍向茶几,陶瓷杯在震动下发出了刺耳的撞击声,在茶杯里的茶水险些洒出来,液面随力量的传递产生了阵阵波纹,又慢慢消失在夜里。
房间里有几秒毫无声息。
“现在几点了?”曼阳想转移话题,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米勒收起支在茶几上的手,慢慢站直了身子,慢慢地摇着头。
“无论怎么样,绝对禁止你对自己发动逆转。”她走向旁边的唱片机。
唱片机还留有上次没有播放完的黑胶唱片,米勒打开电源,轻轻的钢琴协奏曲伴着月光响起。没过几秒,米勒按下倒放按键。诡异的声响传来,仿佛黑暗正在慢慢吞噬剩下的月光一样恐怖。
曼阳不由得抬起头看着那台唱片机和米勒。
米勒再次将唱片正放,音乐刚好在首次启动的那一片段上继续播放。
“你会像这样,迷失在时间里,不断循环自己。”
米勒又咄咄逼人地迅速靠近曼阳,“你删除了我对你说的话,你就会忘记你要做的事情。你改动了时间,时间就要来改动你。失去记忆的你又会让我说出你想知道的事情,你重复这个过程,永远也走不出去。”
曼阳开始冒汗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严肃的米勒。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傻傻地看着她。
“人类自以为可以操控规律。但哪怕1+1不等于2,人类都不会出现。”米勒继续数落着,她把身子移开,关掉了正在播放的音乐。
“那么。你看到了什么?”
米勒猛回头,她显然不相信在被如此批判后曼阳还会继续追问下去。她盯着曼阳,但又快速移开了视线,她的眼睛又一次对焦到无穷远,眼前一切的事物都成为了多么虚无的前景。飘渺的思绪将她拉回现实,她又看向曼阳。
“我一旦说出,未来就会确定。这一次你没有能力改变。”
逆转胜人不能通过删除前道人对自己的预言而避免自己已经确定命运。但在前往未来的路上,总有那么一些必经节点可以被改变。正如道岔可以使火车驶入另一条路线一样,在关键的时候拉起道岔扳手,将确定的未来转到另一个确定的未来。
如果连逆转胜人都没有能力改变,那么就如没有变道的火车,它就会撞上对向而来的另一列火车。
“还有比我死了还惨的事情?”
“如果我对你没有一丝情感,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但现实就是,这比死亡还痛苦。”
曼阳站起来。
“你是在关心我吗?那你就藏在心里吧。等真的无力回天的时候,你再告诉我。”
知晓自己的未来是一种极大的诱惑。普通人很难选择不去听闻自己的未来,即便是曼阳这类胜人,也只能强行压抑着自己无限的好奇心。
“谁他——咂!欸!谁关心你了?爱死哪死哪去。”
“呵,刀子嘴豆腐心。”曼阳洗好茶具,向房间走去。
米勒愣在原地一会后,也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本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必分开睡觉,但米勒为了防止自己说梦话可能会说出有关未来的内容,尽管米勒透露出些许不舍,但还是主动提出了分房休息。
慢慢走向房间的途中,米勒一直在想:“在前道人的记忆里,几乎每代前道人和逆转胜人都是恋人吗——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成为恋人的不在少数啊。
“但悲惨的命运不是在前道人身上,就是降临于逆转胜人头上。你有能力改变我们两个的命运吗?拉米诺莱斯。”
[1] 曼阳·弗拉基米尔·拉米诺莱斯,Mann Vladimir Lavieuslase,胜人(见注解3)大都以姓·名·胜人名的方式取名,胜人名作为后缀可以省略不起。没有特别提及的情况下,胜人的首个名字均是姓。除了这种姓名结构,以中文姓名为代表的结构也会出现。
[2] 米勒,Miller
[3] 胜人,Showmance或La Spectamasque,胜人是一类可以施展异能的人类的统称,胜人能力一般以血统世袭。但也有少数能力可以学习、转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