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选好敌手(节译五)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CHOOSE YOUR ENEMIES》,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五章
这趟前往矿井底部的旅行所花费的时间远远少于我先前的预计。事实证明,上层区域有着一套小型轨道网络,当紧密缠绕的弹簧装置被缓慢释放时便会转动列车的车轮。于是我们便在轰隆隆的响声与剧烈的颠簸之中完成了此次下行任务的一半旅程,根本就没用上自己的双脚。
在那之后,我们步行穿越了一连串渐行收窄的下行隧道,走在其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基岩本身吞噬了一般。起初赶路的我们还遇到了数不胜数的矿工,他们全都忙着挖掘、流汗、搬运矿物或是操纵机械。在我看来,这些机械的主要用途似乎是制造大量的噪音与砂尘,而那些严重超标的副产品附着与浸入到了所有东西的表面以及内部,我们的内衣自然也未能幸免。然而没过多久,周围的矿工越来越少,墙上电镀烛台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光芒也变得愈发暗淡。随着推进的深入,最终这二者全都不见了踪影。
“开灯。”副排长玛格特下达了命令。各班尖兵纷纷将手电筒卡在了光枪的刺刀座上,同时将其点亮。由于不再担心脚下拌蒜以及挡路的矿工,我们稍微加快了脚步,最终那不停变化的墙纹与靴底更加粗糙的岩石提示我们已然到达了天然裂缝的起始端。一行人停下了脚步,周围这座大型洞穴几乎可以容纳我们这整整四打人。【注:要么是凯恩在这里玩了一手强行凑整,要么便是该排此前在与灵族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因为597团的整编排下辖五个步兵班,这便已经有了五十人,加之还有格里芬和她的指挥小队这五个人,再算上凯恩和尤根,整个队伍的人数将达到57人。】格里芬利用这段时间查阅了数据板中的地图,并开始指派部队分别进入连接洞穴的各个隧道口。
“一班二班沿着这条路前进,走到第一个岔路口时,一班左转,二班向右。”被选中的士兵们按照她的指派挤过人群,消失在黑暗之中,留下我们剩下一干人去欣赏这突然到手的自由活动空间。“五班,你们前往这条位于左侧的隧道。三班跟在他们后面,去查看200米处的那条侧道。如果再遇到岔口,就兵分两路,每个火力小组【注:和许多有着丰富城市或是封闭地形作战经验的团一样,597团习惯将下辖的班分成两个小组,因战术需要而进行分兵时,由助理班长负责指挥第二火力小组。】检查一条分叉,但彼此间要保持联系。四班随我还有政委一起……”她话还未说完,他们中的一些家伙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听上去颇为得意。“……勘察中间这条通道。由你们打头阵,指挥小队跟在后面。有问题吗?”
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等三班和五班消失在被指派的洞口,我抓住这片刻的工夫对格里芬悄悄说了一句“英雄所见略同”。说实话,她的这一系列指派确实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勘察最大范围的目标区域。
然而她并没来得及回应,从我们即将出发探查的那条通道里突然冲出一群灵族,它们一边抵近一边开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敌情,四班首当其冲,但他们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甚至在躲进掩体的过程中便开火还击。玛格特和往常一样直截了当地给出回应——对准敌阵掷出了一枚手榴弹。我们强有力的抵抗显然令幸存的异形备感惊讶,它们停下前冲的脚步,开始寻找掩体,与此同时用连串的星镖压制住了我们,但这还不足以阻止我从藏身的岩石后面探出激光手枪连续对着它们大致的方向开火还击。我这么做自然并非当真指望能够有所斩获,纯粹只是为了摆摆样子。
“你有看到其它敌人吗?”格里芬问道。我摇了摇头。我绝不会顶着丢脑袋的风险贸然探头出去观察敌情。
“长官,有两个家伙躲在隧道口边上。”尤根那与众不同的“香气”先于声音一步到达我的身边,他本人紧随其后进入我的视野。副官耸了耸肩,从背上卸下热熔枪,无视如冰雹般从身周掠过的锋利圆盘,把重武器架在我用以藏身的岩石上,随后便用爱抚一般的力道扣下了扳机。事先得到预警的我刚闭上眼睛,一道鲜艳的闪光便刺穿了我的眼睑,刺鼻的臭氧旋即取代了尤根那原本占据我鼻孔的口臭,电离空气产生的独特的雷鸣立时响彻我的内耳。再次睁开双眼的我,透过兀自在视网膜上跃动的残像,看到副官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它们真应该找块儿再大点的石头。”
暴风雪般的星镖攻势似乎有所减弱,我冒险从自己那避难所的边缘处探头出去望了一眼,结果注意到隧道口边上倒着什么东西,它看起来与一块外表焦脆的烤肉没什么两样。由于离得太远,我根本闻不到那玩意儿的气味,仔细想想,这也许倒是件好事。
“这下可给了它们一点颜色瞧瞧。”尤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扬扬自得。
很不幸,敌人此时想的似乎是为倒下的战友报仇,射向我们的火力立时翻了一番,异形无疑已经意识到我那副官才是我们中间最大的威胁,这就让躲在他旁边的我感觉不太舒服。
此时格里芬正忙着下达紧急命令,想要召回不久前刚刚派出的侦查部队。不过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听到了这吵人的交火声,正加快脚步,不顾一切地赶回来支援我们。至于他们是否能赶在我们被屠杀殆尽前抵达现场,怕是只有天知道。
然而我基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此时一道阴影闯进了我的眼角。我本能地躲到一边,堪堪避开一记来势迅猛的挥击。那凶器——一把发出微弱嗡嗡声的链锯剑——有着奇怪的骨状外形。原来,一对灵族战士借助火力掩护对我们实现了包抄,它们无疑是想用这看似最为直截了当的方式一劳永逸地解决热熔枪这个祸患。我本能地做出反应,拔出自己的链锯剑,赶在袭击者用一个后摆蓄力动作将我斩首前,架住这第二记重击。由于对手身着绿紫相间的全套盔甲,我看不出它的性别,而且此时这家伙居高临下地笼罩住了蹲在石头后面尚未及得起身的我,若是放任其一直把控高度优势,那么这场比拼将只会以一种方式迎来落幕。于是我对准它的腿部猛地削出一剑,对方预料到有此一手,以非人般的灵动转身架住了这一招。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趁它的注意力被引到了别处,我立即扣响了另一只手中的激光手枪。光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异形的喉部——这头盔结合处的护甲相对薄弱。对手向后退了几步,中弹处的甲壳已然烧焦变形。我并不知道这一击所造成的到底是处致命伤,亦或只是令对手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因为我随后便猛地站起身来,挥出了链锯剑。锯齿伴着阵阵的哀鸣,啃穿盔甲,吞肉噬骨。
“尤根!”我转身过去帮助自己的副官,脑中已在预演那最为糟糕的结果。但实际情况委实令我十分惊喜,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并没有轻易送命,而是用热熔枪架住了针对自己的第一记重击。当尤根扭动热熔枪想要把它与灵族的链锯剑分开时,那件坚固的重武器上迸发出了大量的火花。这一下扯得对手失去了平衡,副官趁势调转枪身,对准灵族的纹章头盔便是一记猛击。
“我没事,长官。”尤根对我保证道。不过这种情况可能并不会维持太久。副官举着被砍坏的热熔枪摆好了防守的架势,而灵族战士稳住了身形,对准尤根的躯干又是一剑。
“让我们照样料理了它。”我赶在敌人认清我的存在之前,就用几发近距离射击击中了那家伙。光弹打出的弹孔在灵族的背甲护板上绘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图案,若是拿人类来打比方的话,那位置约略是心脏。虽然灵族的心脏无疑长在别的地方,但我似乎命中了某个同等重要的部位,深红色的血流从绿色的护板中缓缓渗出,点点滴滴地落在地上。
我环视四周,有点惊讶此时脱离掩体,站在开阔地上的自己竟然没被其余敌人的星镖撕成碎片,结果却发现剩下的灵族手头有更加紧迫的事务亟待处理。二班和五班从他们被指派的隧道中再次现出身形,一边前进一边开火,准备将灵族整齐地围在垓心。在这来势凶猛的火力攻击之下,几名敌人立时便被掀翻在地,幸存者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撤退上,它们用整齐有序的掩护火力保着自己和伤员撤回了洞口。
“也就是说那下面确实盘踞着敌人。”微型无线通讯接收器里传来的卡斯廷的声音有些微弱。在这种情况下,这并不令人惊讶:若不是仰仗通讯op【注:这是对“无线通讯操作员”的非正式称谓,他们是隶属于帝国防卫军指挥小队的专业兵种,通常负责携带与使用远程通讯装备,藉以保证战地部队与高层指挥间的联系。】用大功率单兵通讯装备完成了信号中继,我绝不可能透过层层阻碍的岩石与她进行通话。“你们能查明敌军的人数以及它们是从哪儿进入隧道的吗?”
“我们会尽力的。”在让她放心的同时,我没有透露出半点听起来像是保证的口风。随后我转对格里芬说道。“部队的伤亡如何?”
让士兵们误以为我在乎他们的生死,断然没什么坏处,尤其是在我的话容易被偷听到的情况下,更是如此。这意味着在光弹横飞的紧要关头,他们能心甘情愿地为我提供掩护。
她草草地摇了摇头。“三人阵亡,两人重伤。虽说已经稳定住了伤员的伤势,但如果不尽快送医的话,他们撑不了太久。我会指派四班的剩余成员护送他们回去疗伤。”
“很好。”看起来,我的回答明显让她松了口气,同时也赢得周围士兵的赞同。“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只剩下一半兵力,而伤员比我们更加需要他们。二班和五班的伤亡情况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玛格特从回援的士兵那里小跑回来报告,他们的再次出现使得这地方复又变得拥挤起来。“几处割伤擦伤,仅此而已。”
“很好。”和往常不同,我这话说得发自肺腑。此时被灵族狩猎任务完全束缚住的我巴不得能多几个大兵横在身前代挡枪子儿。我再次瞥了眼地图。
过了一会儿,我对格里芬说道。“看上去你最初的计划仍是我们目前最佳的行动方案。”头脑机敏的她足以自行想明白这一点,而我能琢磨出的那些委派别的班代为清理正前方隧道的借口听起来无不空洞乏力。就这样,英勇无畏的名声再一次让我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之中。“我们只好独自探查中间的这条隧道了。”
“英雄所见略同。”她的这句附和巧妙地戳穿了我那最后的一点指望,让我再也没法拉来些士兵为我们充当人肉盾牌。格里芬缩小了地图的比例尺,屏幕周围立时出现了一大片看似平平无奇的未名之地。“总之,通讯中继应该能让我们得知其它人的位置。如果巡查两翼的班每次到达岔口时都选择回往中间的路线,我们就很有可能在前方与他们再度会合。”
“听上去非常合理。”我表示同意。根据我的经验,洞穴系统时而会相互连通,既然那另一种选择是被迫相信陷入困境的我们无法获得半点援助,那我宁愿紧紧抓住这一线希望。就在我注视地图的当口,屏幕上的一条路线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向前延伸了出去,显然一班已经超出了地图的边界,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此时四班的剩余成员正带着伤员步履蹒跚地延原路返回,【注:大概,阵亡士兵的尸体愿意等到排里的其他人回程时再把它们带回地面。】我转过身来,努力摆出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那么我们不妨继续前进。”我不安地瞥了一眼刚刚才吐出一群灵族的隧道口。漫长而又痛苦的经历告诉我肯定会在里面遇到麻烦,但至于那到底会是哪种类型以及将有多么棘手,此时的我还全然没有头绪。
……
让我深感矛盾的是,风平浪静的时间越长,自己就愈发不安。之前遭遇的灵族肯定来自于某个地方,而既然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侧道,那么它肯定就潜伏在我们的前方。我的想象力自行构画出了一座巨大的洞穴,那里面聚集了一整支军队,此时它们便正准备仿效灌入泄雨管的洪水,一股脑地涌入这些狭窄的隧道,从我们精心构筑的防线背后杀将出来,把所有人杀个鸡犬不留。当然即便真有那回事,那起码也是其他人需要操心的烂摊子,早已丧命的我无从亲眼得见之后的诸般惨状,我那残缺不全的尸体将会永远躺在这黑暗之中腐朽发臭。
这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我就像是一只土生土长的隧道老鼠一样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双脚,但同行的士兵们却不具备这种与生俱来的优势,而且封闭空间的放大作用使得每一下脚步声、咳嗽声、低声咒骂以及设备的嘎嘎运转声,在我听来都犹如火炮弹幕一般震耳欲聋。最终,尽管情非所愿,我还是走到了他们前面几步的位置上,这样我的耳朵方才可以正常工作。对我来说,回声模式至少与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同样可靠,能够帮助我有效地确定隧道墙壁的位置。
于是相应地,我头一个发现了前方的黑暗中那一丝微微闪烁的异动,那东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幽暗的冥河中一团更加“出类拔萃”的阴影。我抬手示意众人停步。
“等一下。”我对着通讯器低声说道,心中着实感谢全员配发的微型通讯器。【注:597团为每一名士兵都配发了微型通讯器,这一措施对于形成他们那卓越不凡的战斗力有着不小的贡献。大多数团都会把这种设备留给他们的部队指挥官,或者压根就不去使用它们,转而求助于配发给班级乃至排级通讯兵那更为笨重的背包型通讯设备,而这使得实现有效配合变得更加困难。】提高嗓门发出预警只会给潜伏在前方黑暗中的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通风报信。“前面很可能有敌人。”
“有多少?”格里芬的回应同样简明扼要。紧接着身后传来了射击准备声,运气好的话,潜伏在隧道前方的家伙根本便察觉不到这些微弱的响动。但这并非万无一失,所以预计会有星镖来袭的我紧靠在墙壁上。但结果什么都没发生,我花了些许时间来平复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脏,同时小心翼翼地垂手解开了枪套与剑鞘的按扣。
“还不清楚。”我凝视着身前的黑暗。“把灯关掉。”
负责照明的士兵立即执行了我的命令,我们骤然陷入到远超先前的黑暗之中。不过由于我背对着他,且在关灯之前就已闭上了眼睛,所以我猜自己所受的影响要远少于大多数同伴。
果然,我的双眼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我能看到前方的黑暗之中凝结着更加深邃的漩涡,而远处一道微弱的光芒让我瞬间放松了下来。我不假思索地拔出激光手枪,掌中这熟悉的重量令我很是安心,而我的另一只手并没有拔剑出鞘。附近没有什么可供砍削或是格挡的目标,而如果需要在仓促间据枪射击,那最好还是要保持全神贯注。
“几个。”最终我放弃了精准计数,为获得更好的观察效果,极不情愿地向前挪动着身体。但无论那是什么人亦或什么东西,它似乎都在远离我们,为此我由衷地感谢帝皇。
“什么?”格里芬追问道。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再次打开通讯频道。
“保持警惕。”这很可能是我所给过的最为多余的建议。“注意你们的脚步。”不过我不清楚,在看不到自己双脚的情况下,他们究竟该如何实现这一点。
考虑到指挥小队要么重新点亮手电筒,要么便只能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结果制造出足以惊醒宿醉兽人的声响,【注:兽人是否当真会宿醉,此事尚且值得怀疑,毕竟它们本就生性暴躁,这使得我们很难把握其中的区别。】我稍微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在黑色的政委大衣的帮助下,我整个人都融入了这深邃的黑暗。诚然,我先前发现的那个家伙已不见了踪影,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会就此远遁,而此刻我需要利用自己能够得到的一切优势。
这时副官那格外明显的气味直冲我的鼻孔,从我左肩后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他的声音。“长官,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查看一下情况?”
“没错。”我同意得颇为勉强。尽管我更加情愿朝着反方向夺路狂奔,但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时,我们基本都是选择摸过去一探究竟。根据过往的经验,虽说不明之物可能直接危及生命,或者至少也会给生存造成巨大的阻碍,但从长远来看,顶着眼前的风险查明威胁的真实面目,往往才是更加稳妥的选择。于是我再次敲响了微型通讯器。“尤根和我正要过去查看一下情况。”我对格里芬说道。“等我们几分钟,要是什么都没听见的话,就带大伙儿过来。”说到这里,我略作停顿,把自己的下一句话装点得像是在开玩笑。“不过,如果你们听到的是枪响或是尖叫,也可以选择跟进。”
“我们会的,政委。”她的回应听起来语出至诚,这令我很是欣慰。说实话,我们出发时,我不由自主地用拇指按压着手掌,【注:这一手势在达摩克里斯湾及其临近星区很是常见,具体来说,就是将折起的拇指并入手掌,从而形成一只模式化的天鹰翅膀,以此来祈求得到帝皇陛下的恩泽庇护。】不过我十分确信帝皇陛下手头上很可能有着大堆远比“保住我那条贱命”更加重要的事情。
尽管尤根明显不及我那般悄无声息,在黑暗中也更加显眼,但这些年来,他在潜行方面还是积累了大量的经验,足以让自己隐匿行踪,避开那些意图致我们于死地的家伙。就这样,我们很快便与格里芬以及她的指挥小队拉开了距离。从副官那渐行粗重的呼吸可以清楚地听出,他一直平端着热熔枪,随时准备开火射击,这令我在深感欣慰的同时又隐隐生出一丝忧虑。我立即决定,为安全起见要一直跟在他身后一两步的位置上。
之前在通道前方注意到的那道微光随着我们的接近变得愈发明亮,但不知何故它依然含混不清。在它的照射之下,圆润的阴影被染上了柔和的色调,从支离破碎、参差不齐的墙壁上脱颖而出,而每当我感觉自己即将辨认出它的颜色时,它似乎都会发生些微妙的变化。这种感觉有着出奇的松弛效果,只有我那麻痒不止的双掌与发达的偏执倾向仍还保持着警惕。眼前的这一状况让我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它让我回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但此时,脑中记忆的碎片兀自难以捉摸,每当我试图唤醒它时,它都不厌其烦地与我捉起了迷藏。
尤根探出鼻子闻了闻。“闻起来有股怪味儿。”他和往常一样没有留意到这其中的讽刺意味。我小心翼翼地用鼻孔吸了口气,猛然意识到自己通常在昏暗环境中用来跟踪副官的方法此时已然失去了作用。尤根说得没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这再一次激发了我的既视感,但我那不争气的记忆却拒绝将它牢牢地按在地上。“不过没法确定它的位置。”
“你对这味道有印象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副官点了点头,此时他的身影正逐渐从周围的昏暗中脱颖而出。“不过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有同感。”我边说边努力抵御着一种全然不合时宜的幸福感。这种气味似乎具有一种微弱的麻醉效果,换作其它绝大多数环境,这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在强敌环伺的地下缓慢前行时却很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任何削弱感官以及拖缓我们反应时间的东西都是摆在面前的直接威胁。然而此时,我却拿它束手无策。由于缺乏远见——没有随身带上一个防毒面具,我只得尽量用嘴小口呼吸,并且希望这样的简便处置足以应付眼前的局面。
过了一会儿,格里芬开口问道。“还没有发现什么吗?”尽管计时器显示只过了区区几分钟,但此时的我微有些昏昏沉沉,感觉逝去的时间既可能足有那数字的两倍之多,却也有可能还不及它的一半。我本能地摇了摇头,随后才意识到她看不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对我来说,这又是一个不妙的信号。我暂时把枪插回枪套,解下大红腰带,用它围住了口鼻。这样的处理可能徒劳无功,但总还好过置之不理。“要我们跟过去吗?”
“待着别动。”我再次拔出激光手枪。武器甫一入手,一种突如其来的解脱感即刻涌遍全身,它的强度着实令我感到吃惊。我的偏执倾向顿时大有起色,我不由得在想这奇怪的香味——我临时制作的面罩已然略微削弱了它的效果——是否拥有某种灵能特性,也许它本身就是某种武器。好吧,如果确然如此,我已经暴露在它的面前,所以没必要过于担心,只是还不知道它会对士兵们产生何种影响。倘若事态趋于恶化,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就是让一群迷惘无措的持枪士兵站在自己的背后。“友军火力”这名字听上去虽还不错,却断然非我所愿。【译注:friendly fire一般特指伤及己方的友军火力,通常译作误伤,但在这里为了行文的需要,只采用了最直白的译法。】
“遵命。”格里芬的语气清晰无疑地表明了她有多不喜欢这个决定,所以我想自己最好是要表现得更加开诚布公。
“这里的空气有些怪异。虽然还不确定它到底是什么,但很可能有毒。我们已经感觉有点头晕目眩了。”我扫了一眼尤根,副官似乎和往常一般镇定自若,但他并没有用言语或是行动来对我的结论进行反驳。“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不想让其他人也一起遭殃。”
“明白。”格里芬认可了我的说法。“你们尽快撤回来。安全起见,我们会用无线电召唤医疗小组,让他们即刻赶到上层接应我们。”
“明智的决断。”她的话令我稍稍松了口气。如果这种来源不明的气味并不立即致命,并且潜伏在隧道里面的人或东西不会趁机跳出来替它完成这份工作,那样的处置会大幅提升我摆脱这种不良影响的几率。更不用说,她的话在我心中逐渐形成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士兵们正在背后为我提供掩护。备受鼓舞的我将注意力转回到手头的事情上。“你能听到什么吗?”我问尤根。
他点了点头。“听起来像是人的嗓音。不过我听不出他们到底在念叨什么。”
“我也是。”我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隧道里回荡着一缕喃喃细语,此时虽还微弱,但明显已有了渐强的势头。或许是被自己与格里芬的谈话分散了注意力,或许是被这里的空气钝化了感官,亦或是两种影响共同导致的结果,我不知道这声音始于何时,但它确确实实就潜伏在我们的前方。
我一动不动,凝神静气,激发出自己身为下巢居民的全部本能。隧道的墙壁使得那股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但它们明显有着多个来源。虽然我说不清具体的数量,不过可以肯定对方的人数要多过我和尤根,大概率也要超过指挥小队。根据我的经验,当事态决定朝着恶化的方向“纵马狂奔”时,它们绝然不会半途而废。
过了一会儿,我给出了自己的最终答案。“至少有一打。”之所以决意要偏向于悲观,是因为这么一来,之后发生的任何意外都更可能会带上相对鼓舞人心的积极效果。不过这委实很难确定,因为声源分布得极为均匀,并不是那种大批人被聚集在一个封闭空间里时,你通常能够听到的高低起伏,重叠在一起的喋喋不休。也许是因为周围独特的气味与柔和的光芒钝化了我的感官,它听起来便犹如波浪轻抚海滩一般,有种安抚人心的效果。
过了一会儿,我呼叫了格里芬。“我们准备继续前进。”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继续逗留的理由,我们早一刻查明威胁的正体,尤根和我就能借着“向卡斯廷报告情况”的由头早一刻启程返回地面,留下格里芬这一排人马继续处理灵族预备的种种“惊喜”。
这个如意算盘原本打得很是不错,只是在“惊喜”这一部分上出了问题。突然降临的意外状况改变了整个局势,将我们推入到了一场远超我想象的绝望之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