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机四伏（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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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太皇太后一派如日中天，谁也无法断定这宫宴上的毒酒被‘误饮’到底是试探还是……威慑，即使是如今权力巍巍的明恩公，也得生生咽下那口气，最后直接抱着奄奄一息的魏主君出了宫，从此再没让他进过皇宫，甚至有好几年连公府大门都未迈出过。”何幕僚对站在窗边的允宁王道。
“毒酒是建安帝的贴身太监亲自奉给明恩公的，宫宴上能被其主君‘误饮’，这才是打蛇七寸——谁人不知明恩公正君是明恩公的心尖肉？只让本王好奇的是，这究竟是算无遗策还是无巧成书？”允宁王轻轻转动着手上扳指。他父亲是前彰显太子，这身份可谓敏感——先帝驾崩前专门给他一块靠近西北却不大不小的封地，并另外下令所有藩王“无召不得进京”，恐是为保全爱子遗留的唯一血脉。但也是这个不上不下的封地和那封明旨，才让深谙内宫手段的魏太后锐察到那隐秘的保护之意。她不得不怀疑先帝是否给允宁王留下了其它保护牌？偏偏彰显太子意外坠马前是万众瞩目的储君，身边凝聚了不少英才良将。虽骤然离世，可他背后的势力具体何去何从？犹如困兽的魏太后盯上了这股已被他人忽视的势力，想收为己用。正是因京城的试探手段层出不穷，允宁王小小年纪便知自己无法退让，不争便是把脖子主动递到魏太后和皇帝刀前。
“或许与那次宫宴前魏太后赐美有关。那时魏太后被太皇太后打压得喘不过气来，作为建安帝养母却仍只是‘贵太妃’，甚至刚有朝臣上表试探应将魏贵太妃移进慈宁宫（太后方能住的宫殿）时，其母族魏氏便卷进了卖官鬻爵一案，在太皇太后的雷霆之怒下，她寸步难行。故为拉拢住明恩公，魏太后可谓极尽钻营，明恩公却一直不冷不淡，摆明不愿搅和进皇权斗争。最后只不知是何人‘献策’，魏太后连赏赐宫女这种招术都用上了，未想反而惹怒了明恩公——两个宫女进了公府再无任何消息，随后他更是直接摆出对魏氏之事袖手旁观的架势。太后和建安帝都慌了，可不得努力修复关系么！方有了宫宴当众赐酒一事。不过明恩公对那‘求和酒’无动于衷，不曾搭理。若非明恩公主君不欲闹得难堪接了那杯酒，想来今日的京城情势如何很难预见……魏主君也是被腹中胎儿救了一命，那毒大半都跟着滑胎流掉了，否则……”何幕僚未尽之语被允宁王接过：否则后来败落的何止是太皇太后和承恩公府？明恩公或肯与本王‘合作’也未可知，我又何需日日如履薄冰，连父王留下的心腹都不敢随意动用？这次入京，得劳烦何先生小心行事，务必将藏在京城的东宫旧人拉起来，这般被动可不是本王的作风。明恩公那，便由我亲自出马，试探一二。
何幕僚露出担忧之状：王爷放心，属下必定慎之又慎！只明恩公决非易相与之辈。只看他十年前为扳倒愈发乾纲独断的太皇太后，肯无视之前嫌隙与魏太后通力合作，又敢同时将对手镇南王府扶起来，逼得魏太后揽权后对明恩公府仍旧只能拉拢不敢得罪，还要留待中宫之位做‘赔礼’，且不说这份高瞻远瞩……那杯小小的毒酒，除了借机杀人的太皇太后，还隐着魏太后和镇南王府的影子，咱们远离京畿都能查到，难道明恩公会不知？他明明知道，却能故作不知，直接来了招‘反间计’——将两个劲敌逼得不得不彼此提防，可见其善忍善谋，咱们千万不可轻视之！很快，蓝大公子将入主中宫，明恩公府这等行事，怕是与皇室达成新的共识了。
“非也。本王观明恩公在朝堂上的理政作风，‘说一不二’都是客气之语，他若表态，连我那皇帝叔叔都无力反对。这等强硬之人怎会看不出太后与皇上欲暗中夺权的意思？要想取之必先予之，即便皇上是想借立蓝氏为君后来麻痹明恩公，他也不会毫无戒备之心。”允宁王言语间对成为皇帝的十二皇子并无太多恭敬之意。先不说赵霖比赵靖还大几岁，就观其作为皇帝却对魏太后唯命是从的作为，他就十分看不起。
“如今，朝堂上势力有三——明恩公府一派实力最强，明恩公蓝忘机在朝堂上扎根颇深，文有刚任吏部右侍郎的蓝曦臣与他守望相助，武有可与林家军一敌的狼骑军；第二股势力是镇南王府林氏，号称有二十万林家军，依属下派人查探，西北军的二十万兵力只多不少；最后一派则是宫里太后和皇上，魏国公府近来动作频频，建安帝亲政已有三年，也有了不少看出他备受桎梏之势而投机取巧之辈，且幽州牧罗桥是铁杆纯臣，他手下十万大军便直接听从皇上召令。此三方制衡之势已成。”
“这制衡之局怕是很快就要打破了。春日宴已经开始了是吗？”允宁王赵霖回头问。
“是。”
“这等盛事本王若不到场，岂不是不给皇帝叔叔面子？”允宁王轻笑：“且这春日宴可是相看佳人的好时机，有名有姓的大家坤泽定都去了，那只狡猾的小狐狸不定也露面呢！”
何幕僚有些纠结：王爷……大事为重。
允宁王摸着下巴道：何先生尽管放心，本王不会耽误要事的。只是终日打雁，却被反啄了眼，本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何幕僚尴尬地低下头，想了想还是劝道：西北林氏派郭二爷夫妇带女入京，应欲送美参选。然背地却与王爷联系不断，不可不防。您若此时泄露行踪，怕会引来各方窥探不止。”
允宁王放下手，表情严肃了些：放心，本王会做好伪装，说不定还能偷偷坑他们一把~至于镇南王府，他能与本王暗通款曲，自然也能转过头去与魏太后做交易，这般想来，明恩公府算是本王天然同盟了。不过与林氏不是不可合作，先按照以往章程行事。是否更进一步，留观待考。
“王爷英明。您现在便去？”何幕僚看着允宁王跨出房门的背影。
“自然。想来宴上热闹非凡，怎可错过？”
此时长林园的内园的确热闹着，不少坤泽都上场拉弓了。看着那些年轻坤泽们或射中时灿烂一笑、或脱靶时遗憾叹气，魏婴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不由发出一句感叹：年轻真好啊~
明华郡主听得模糊半句，便笑：你还真被引出了自艾来？虽年年花开有时，但各人花期不定，如今服老却是太早。犹记魏主君当年五箭连发，才是博得满堂彩。那时明恩公也是没少冷脸冻人啊！
魏婴抿嘴一乐，却在望见场上换了新装的女坤时眼神一停。明华郡主也看过去，随即挑眉：果真是北地女英，想来本事不差。
魏婴点头，只看郭梦蝶站姿、握弓以及搭箭时的一气呵成，便知不是花架子，果然，箭箭靶心，力道更不差。
云音歌也很是满意，对其他坤眷的夸赞之辞露出一副自谦之态：我家这孩子也就这射箭一艺能拿出手了，比不得京里闺秀琴棋书画皆通，惹人羡慕。
最后夺得“前五”的坤泽们都得了一份赏赐，奖品皆是在座内眷提前备下的。魏婴派阿月准备了一枚青玉扣，被‘探花’蒋家幼子取中，得知是魏婴之物，还特地过来道谢。
射箭结束，接下来便是在大部分宴会上都不缺席的“斗诗作画”环节了。明华郡主吩咐坤泽们先去更衣，半个时辰后再到中苑集合。没有射箭的一些夫人、正君们无需特地换衣，则开始三两成群一起说笑，话题自然离不开各家乾子坤儿。
一向不爱这些社交的魏婴带着阿月她们直接跟离场更衣的明华郡主一道走了。不一会儿，与贵眷们聊着天的云音歌也寻借口离开内园，带着人去寻魏婴，只因方才与他不痛不痒的几句实在难消她积忍十多年的愤恨与不满，如今难得再遇，怎么也得找回年轻时失去的场子。
她提前派了人盯着，故很快在凌空竹阁找到了正坐着喝茶小憩的魏婴，冷哼一声直接便带着手下走上去。进了小阁楼有心看才发现里边只有他和一个小侍。云音歌直接走过去坐下：怎么？今日看你可不如以前巧舌了，终于知道人得识趣些，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落得难堪收场了是吗？
魏婴轻轻抿了一口茶：你欲如何？
“啧！我欲如何，你会猜不出来么？想着我在西北可是一直念着你，或许有朝一日能喝到魏妾君的扶正酒，未料到十几年过去，毫无消息~有些替你难过罢了，毕竟孩子都给湛表哥生了两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莫非……”
魏婴乜她一眼，凌厉又莫名带着傲气：莫非什么？
云音歌在嘴边挥了挥手帕，似笑非笑：莫非是因为嫌弃你无能，未保住那个小的？哎呀~这又怪不得你，是吧？谁也想不到酒里会有毒，不过你也得好好供一供你家那未出世老三的牌位才行，我都听说了，这叫‘以身救父’，孝心可感动天地了~
魏婴眯了眯眼，转瞬对她微微一笑：许久未见人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了，你很好。
允宁王一身玄装刚潜入长林园，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人，随手扯了一根草茎叼着准备离去，却瞄到那个带着两个侍人正走近的坤泽，不禁睁大了眼，惊喜来得太快……这便撞到了，呵~他果真没死，好生狡猾的狐狸精！他转了转眼珠，突然跳了出去：嗨~小美人~好久不见！
却见对方吓了一个激灵，瞪大双眼望着自己，反应极快地“噔噔”退后两步。与此相反，那两个侍人立即挡在他面前：放肆！
“小狐狸~你炸毛的样子真可爱！你还有多少样子没在我露出来的？”允宁王笑眯眯说道，又点了点那两个侍人：别那么吓人！我跟你们主子是旧相识了，对吧？
说完，冲小狐狸眨眨眼，满意看到他眼里一片震惊，嘻嘻，没想到这么快被我逮到了吧？小骗子！心里却暗唾自己：果真美色误人，一看到小狐狸的脸，啥气都生不出来了~怎么两月不见，他好像完全不同了……
这时，小狐狸小心翼翼道：你可别瞎扯，我何曾见过你？
还不老实！允宁王苦恼他扒着‘狐狸皮’不肯放，又看左右愈发敌视自己的侍女，好似明白了什么，立即笑嘻嘻道：是吗？那我认错人了？你不是与我共……小心！
允宁王脸色一变，猛地一喝！
“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