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根原僚介 × Yuma Saito】追悼 椎名もた（ぽわぽわP）——『生きる』（活着）并不是为死而创作

椎名もた去世已有两年。关于他，事到如今才能够讲述的故事，以及他在去世之前打算描绘的光景，由出道前开始持续守护他的「GINGA」主催曾根原僚介，以及工作和生活中往来亲密的映像制作人Yuma Saito共同讲述。

我心想能写出这首歌的是天才吧，结果一查才15岁

——椎名もたさん是怎样的孩子？

そね：任性！

Saito：是呢，可以说是和年龄相符吧，会有孩子气的一面呢。

そね：我们相遇时他16岁，不知道敬语，连“谢谢”也不会说。第一封邮件（GINGA合集专的offer）的回复里他说“兴趣是有，但是我16岁也不要紧吗？”【注：没用敬语】当时我想这家伙可真狂妄啊，就回他说“和年龄无关啦”【注：没用敬语】。

Saito：年纪小是他的烦恼吧。我在认识二位之前就听过他的曲子，得知年龄的时候也很惊讶：“不是吧？才中学三年级？”

そね：我也是。我为了启动GINGA，随机选了五百首ボカロ曲来听，意外听到了好像是「ハローストロボ」还是什么的，感觉好棒好抓耳啊，能写出这首歌的是天才吧，结果一查才15岁，真是不得了。

Saito：那已经是他被听众熟知的时候了吧。

そね：对的，我不是一开始就听的，大概是他已经发表了十来首歌的时候。

Saito：我在认识他以前，在THE VOC@LOiD M@STER买过他的CD，直接见了面。

そね：VM啊，我是在找ボカロ曲的时候第一次知道的。第一次去VM还是和ぽわ一起的。

Saito：我买的是『AWARD STROBE HELLO』，当时就想，这还是个孩子啊。

そね：那时候我就在他旁边哦。他只管面无表情地说着“谢谢”“谢谢”，一边把CD递给来的人，变成机器人了。

Saito：卖的很火爆呢。

そね：大概卖了七百张吧，一边喘气一边说“我可能不行了……”，可把孩子累坏了。

我告诉他我心里也挺不正常的，他就对我打开心扉了

——您当时就在做他的经纪人了吗？

そね：那时候还没有签合同，只是因为他未成年所以照顾了一下……对了，不如讲讲相遇的事吧。最初，我到石川县去见他。因为GINGA有一条规定是“先见面”，毕竟宗旨是不能要品性不好的人。然后ぽわ就骑自行车来了。进到店里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坐立不安，我就问他怎么了，他说“有同学在”。然后他告诉我，那些是他以前的学校的同学，他被他们欺负过所以才转学到另一所高中。他说“所以自己内心也很软弱”，我就想什么啊原来是心理有问题啊。因为我自己也挺有毛病的，于是就跟他说“我也是啊！” 他突然就敞开心扉了。然后我就问他今后想怎样做音乐，告诉他ボカロP可以出同人CD，想开live也是可以的，或者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比如在很棒的环境里录音，或是给碟子做非常精美的设计，我希望帮他实现诸如此类的梦想。结果他莫名其妙地说“我是一无所有才做音乐的”，于是我问“你想从今往后靠音乐吃饭吗”。他反问我“可以靠音乐吃饭吗”，我说“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是如果有这样的想法，不妨试一试吧？” 于是他就说：“我想靠音乐吃饭。”

开始就是这样。最初我们没有签合同，我负责帮忙对接他的工作，比如和大人交涉，或者赶走周围奇怪的人。那时候ボカロ很有人气，所以他的工作也来了很多，然后我就想着跟他签正式的合同吧，于是又去了一趟石川。这次跟他母亲聊了聊，盖章签了合同，在他17岁生日前一天，发表了出道曲「夢のまにまに」。

Saito：ぽわぽわP不是挺有名的吗，所以我当时也很惊讶他竟然从GINGA出道。当时GINGA还只出过合集专，而且我以为会有其他地方也找他出道的。

そね：那时候虽然说是商业出道，但我自己是以独立厂牌的印象在做的，所以ぽわ其实没有商业出道。

Saito：在那次发售活动上，我才终于和Saitoさん还有ぽわちゃん说上话。

そね：是呢！当时是Lemmさん的VJ吧。温柔帅气的电子乐VJ，被评价是“来了个恶心的家伙啊”（笑）。

Saito：这什么啊（笑）。

他对于是大人还是孩子的分类过于敏感了

——他在出道后有什么变化吗？

そね：他写「夢のまにまに」的时候因为才16岁，引发了热议，上了各种新闻，可以说相当红。然而17岁的有一天他突然失踪了。我很快就找到他了，教训他说“你要离家出走至少留个纸条吧”。他说：“我在这里待下去就要坏掉了”。于是我就跟他母亲谈了谈，约定他到了18岁就可以离开家去东京。结果18岁也等不及，所以追加了住在我家附近的条件，让他搬到东京了。他搬到东京之后，就经常和Saitoさん一起玩了吧？

Saito：是的。我和ピノキオピー(下文省略为ピノさん)等人一起吃饭，就渐渐跟他混熟了。总之他是会收集喜欢的东西呢。买衣服也都是名牌，还有漫画、CD和程序插件。

そね：明明没钱呢，他的钱一赚到就花了。有一次在三周内就花光了赚来的几十万円。我们通常会把除掉经纪费用外的所有收入全都转给艺人，但是他会全都花掉，所以我们只能存起来，每月给他一定的生活费。但是又他来说“想要买国外产的插件，所以借我卡吧”。

——借用银行卡？

そね：对，他说因为“没这个插件就写不了曲子”。

Saito：（爆笑）。确实有些是只有国外才能买到的。

そね：我问为什么想要这个，他说“因为是ピノさん在用的，超棒的”。就像是小孩子向家长要玩具的感觉，虽然是他的钱啦。所以后来每个月除了生活费，还会拿出一部分零花钱，让他买想要的东西，我觉得可以买的话，就会给他买。简直像家长吧。不过他17岁来到东京，接受磨练，也变得能跟人打招呼了，其实也长大了呢（笑）。

Saito：但是他对于“是大人还是孩子”有些过分敏感了。

そね：跟他说“你也已经长大了”，他就会闹别扭呢。

——他不想成为大人吗？

そね：正相反，他是想尽快成为大人。

Saito：他经常在意自己是不是“因为是小孩子”“因为年轻”所以才受到关注。

そね：他也说过“如果在不年轻的状态下写出这首曲子，大家会有怎样的评价呢”。

「少女A」这首歌是在说“看看我吧”

——Saitoさん和もたさん有过怎样的合作呢？

Saito：最初参加他的作品是『コケガネのうた』的全曲试听，做了PV的是『アルターワー・セツナポップ』里的「MOSAIC」这首歌，再就是最后的「ヘルシーエンド」。毕竟有好多歌他是自己画完上传的。

そね：是呢，（和其他人）不一样，ぽわ是会随便传到网上的，也没有什么计划。

——『アルターワー・セツナポップ』发售后立刻公开了新曲，而且还是专辑里没有收录的曲子呢。

Saito：是「少女A」吧，我听そね讲过这首歌的含义。

そね：这首是出碟大约一个月后突然上传的。公司同事说“他投了新曲哦”我才知道的，当时很想骂他一顿的，但是看了歌词听了曲子之后……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这首歌是在对我说“看看我吧”。出了ぽわ的碟之后我开始忙于制作DECO*27的精选集，他就突然被放一边了。他大概是出于这种失望，才写了曲子投稿的。我本想因此发火，但还是先道歉了，他就问我：“知错了？” 我就有点生气了（笑），说：“知错了啦！”然后也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这样说是剧透了，其实这首曲子里还加入了和DECO*27相似的部分，这是对DECO*27的嫉妒哦！

Saito：但是DECOくん和ぽわちゃん关系超好的吧。

そね：因为（DECO*27）是哥哥啊。他也说“我想要做他的哥哥”，所以给了ぽわ一大堆不再使用的耳机呀器材之类的。所以我也说“白送会把孩子宠坏的，让他付点钱吧”。ぽわ去世后DECOちゃん把从前给他的器材又拿回去了呢。

专辑『生きる』并不是为死而做的

——他最后的作品「ヘルシーエンド」是由Saitoさん投稿的，其中的缘由是？

そね：要说今天为什么请Saitoさん来，就是因为想要说说「ヘルシーエンド」。

Saito：简单来说就是，他去世前一天，或者说当天凌晨，我收到了他从Skype发来的消息。他说“写了这样的曲子，所以想和Saitoさん一起做”。于是我们就讨论“需要多长时间完成？”“要做出怎样的印象？” 聊到深夜1点左右结束。

そね：是吗。他跟我说“拜托了Saitoさん”，我说“是吗”，他把wav文件发过来……然后就死了。曲名又是「ヘルシーエンド」，真是让人笑不出来。我想世间的各位也会带着不同的理解来听这首歌吧。

Saito：但其实啊……此前我和ぽわちゃん共事，基本上是そねさん经手的。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拜托我做视频，印象也很深刻，我也想做出很好的作品，所以也拜托了多给我一点时间认真完成。虽然「ヘルシーエンド」是“end”，但却有不同的意义。

そね：是这样的，所以想大声说『生きる』也不是为死而做的啊。

Saito：确实，倒不如说是很积极向前的专辑。

そね：积极向前是有理由的，其实已经决定商业出道了。而且不是ボカロ，而是组团出道。他去世是7月23日，两天前我们还在开碰头会。那时候刚提过“歌い手000（おれお）不错吧”，所以「ヘルシーエンド」表达的是迈向下一阶段的含义，也包含了暂时离开ボカロ做些其他工作的意味，当然未来也可能回归。其实为了这次出道他做了三十来首demo曲，我擅自想要将这些曲子通过某种形式保留下来，所以找了编曲人，毕竟是和000（おれお）ちゃん的企画，所以也想完整地画个句号。也算是一种告慰吧。

他总想着“自己必须成为什么”，于是成为了椎名もた

そね：他是最早表示出碟和ボカロ无关的ボカロP。一专的时候我告诉他，“这不是ミク的专辑而是你的专辑，如果很重视ミク的话写上ミク也可以，但封面上首先写的是你的名字哦”。于是ぽわ就说，“我想把自己卖出去，所以只写我的名字就好”。此后，专辑上就不再使用初音ミク的名字了。他能够与我的这种想法产生共鸣，正因如此他也总想着“自己必须成为什么”。在“你是谁”的反复问答中，他意识到自己不是作为一个名字、也不是作为ぽわぽわP，而是作为“椎名もた”从事音乐活动。于是他成了椎名もた，然后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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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音ミク10周年ーーボーカロイド音楽の深化と拡張 p.76

采访・编辑：上林将司

已获得「合成音声音楽の世界」系列翻译授权。（旧名：ボーカロイドの世界）

翻译：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