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楠自禁》第三章
“害我？哈哈！来呀来呀！我才不怕。”
井然的整个情期都是林楠笙陪伴的。不过他一向是井然发情期结束就立刻走人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答应了林父和沈巍的计划，林楠笙基本上是不回林宅的，无论过节，还是过年。他都是长年住在军部里，工作、训练、出任务、升官。
比起林家，军部好像更像是林楠笙的家一样。
不过这一次为了他大哥这一脉的血脉得以传承，以及一些不能言说的情愫，林楠笙每个月都会按时回来，然后在苍鹰阁的床上，一如既往地不予余力。
井然也一如既往地配合着，然后事后偷偷吃药。
果不其然，这一次井然依旧没有怀上孩子。
受罚是井然这一年多以来常常经历的事情。通常发生在他情期结束后的两周时间内。
发情→没有怀孕→受罚→养伤→下个月再发情→依旧没有怀孕→再受罚……
循环往复，月月如此。
此刻，井然正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跪在林家祠堂里，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可脊背却挺得直直的。
而一旁的林父看着这挺立的背影，气到不行。
“一年了，马上就两年了，你肚子什么动静都没有，要你有什么用！”
他用拐杖指着井然，滔滔不绝的骂道：
“你不想想你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是谁给你的？只是提这一个要求，你都做不到吗？！井然，你的良心呢？”
“那外面，有的是人排队的要给阿巍生孩子！要不是他心里只有你的话，你认为你这样一个私生子的身份能够嫁进林家吗？能够出现在林家的族谱上吗？你还能每天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大少奶奶吗？”
听到“私生子”三个字，井然的拳头慢慢收紧了。
“不能生孩子的omega，跟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林父骂累了，坐下来喝着管家端过来的茶，沈巍坐在一旁，看着一旁正在气头上的父亲，想劝什么，却又看着林父满头的华发，没有开口。
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这件事恐怕受打击最大的就是林父了。
他还记得自己一年多前被确诊后林父痛哭的样子。他也记得看着自己从拐杖变成轮椅到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时，林父总是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沈巍的孩子”对林父来说是活下去的希望。哪怕，这个孩子不是沈巍亲生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沈巍理解林父一次次的失望与焦急。所以，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劝导才能让林父好受一些。
林父喝了茶，又歇了一会儿，这才又恢复了刚刚的精气神，他瞪了一样面无表情的井然，恶狠狠的道：“你这三天就跪这里！好好想一想作为林家儿媳妇的本分到底应该怎么做！”
“不许让他吃饭！”
说着，就让人强制性的把沈巍推走了。
祠堂的大门被重重的关上了，井然甚至听到了锁链扣上的声音。
在幽暗静谧的环境下，只剩下那一盏盏燃烧的烛火，照的井然的侧颜，忽明忽暗。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会回来后，井然立刻从跪改为了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上，他揉了揉膝盖，没什么感情的从贡品里掰了根香蕉吃上了。
【每次都是这几句话，真没新意。】
井然心里暗暗腹诽着。他看了一眼供案上的水果和硬邦邦的糕点，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天，就这点吃的，看来又要挨饿了，早知道又是祠堂罚跪，就该让真真先进来藏点干粮的。】
吃着吃着，井然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香蕉一口气全塞了进去，掀开供案往下面探了探，一下子笑了。
【果然还在这儿！】
井然娴熟的从供案的下面掏出来一床厚厚的棉被。
林父责罚井然，好几次都是祠堂罚跪。井然上次也是罚跪，结果因为太冷和下雪的缘故生生被冻成了肺炎，后来他康复之后就让陈真真偷偷在这里藏了一床厚厚的棉被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终于用上了。
如今蒲团做枕，贡品为食，虽然冷了点，饿了点，无聊了点，但他竟然还觉得挺好。
第一天，井然在祠堂里吹蜡烛点蜡烛点蜡烛吹蜡烛解闷。
第二天，他就把贡品吃完了。
“咕……”
半夜，井然包着被子，看着眼前一排排的林家先祖牌位，发呆不语。
火光印在他发散的瞳孔里，摇曳生姿。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情。有的人害怕鬼神，有的人害怕失败，还有的人害怕人心，可井然偏偏害怕的，是挨饿。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在挨饿，他记得那时候他跟着母亲一边乞讨一边躲避追杀，挨饿是家常便饭。所以小时候的他吃东西总是狼吞虎咽的，一是怕别人抢去，二是不知道这顿吃完了下顿饭还有没有机会吃。
这种情况直到林楠笙救了他后才慢慢好转起来。那时候林楠笙总是嘲笑他是饿死鬼投胎，可说归说，他还是每次都会把自己的窝窝头让给井然，直到两三年过去了，井然才学会了如何正常的吃饭。
可哪怕如今的井然已经是个大人了，他还是会害怕挨饿。因为一挨饿，就会想起曾经那没有希望的童年，想起母亲去世时那瘦成皮包骨的身体……
“咚！”
一颗石子砸在了井然身上。
“谁！”
“是我。”
井然抬头，只见林楠笙从房梁上蹦了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
井然站起身，惊讶的问道。
“刚出完任务，回来就听说你被关了，门窗都被上了锁，没办法，我只能从上面跳下来了。”
林楠笙这次倒是难得的没穿军装，而是穿了件深棕色的夹克，裤子是一条黑色的西裤，衬着他的腿更加修长有型了。
他看着井然冻得有些发白的脸，又看了看他被子里单薄的衣衫皱了皱眉，拍拍手上的灰，林楠笙解开身上的包袱递给井然，道：“我听说父亲不让你吃饭，给，吃吧！”
井然拆开包袱，里面是一只烧鸡和暄软的白面馒头。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抬起头开心的冲林楠笙笑了，接着就坐下来抱起烧鸡啃了起来。
反倒是林楠笙呆住了片刻，井然刚刚那样灿烂的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了。
从前，井然是很爱笑的一个孩子，他的眉眼总是弯弯的。
那时候他总是陪着林楠笙一起训练，可omega的身体到底不如Alpha，每次到最后都是井然瘫在地上不肯起来，林楠笙无法，只能背着他往回走，林间的小路上，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井然像个孩子似的趴在林楠笙背上，晃荡着两条腿，笑得明媚又率真。
“楠笙哥哥，你说我们将来生几个宝宝好？”
“多生几个吧，你喜欢热闹，到时候我们就跟赶小鸡一样，把他们赶到一起去玩儿，他们长大点我还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训练，一起打枪，怎么样？”
“好！那我就多生几个小楠笙和小井然，然后带着他们跟你一起训练……”
年少时珍贵的承诺，轻诵于口，却重于万金。林楠笙到现在都记得井然在自己耳边说这话时的模样，青涩，又热烈。
少年的脸慢慢和眼前啃着鸡腿的男人重合，林楠笙看着狼吐虎咽的井然，摇了摇头，拿出酒囊递给了他。
“慢慢吃，没有人跟你抢，都是你的。”
“我也知道…都是我的……但是饿，就是，停不下来……”
林楠笙也知道井然的这个毛病，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坐在他旁边，打量起了四周，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井然身上披着的棉被。
“你……总被关吗？”
不怪林楠笙这么问，在他的认知里，井然在林家一直是很受尊重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井然会因为生不出孩子而受罚，并且这样的惩罚已经持续了一年之久……
井然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他想了想林楠笙的问题，点了点头。
“我爹为什么关你？”
林楠笙明知故问道。
井然嘴里嘟嘟囔囔的道：“还不是因为这一次又没怀上孩子嘛。你走了之后，他就让宫医生给我看，人宫医生说没怀，他不信，找来很多大夫给我把脉，左一个看摇摇头，右一个看摇摇头，他一生气，就又把我关这儿了。说让我对着你林家列祖列宗忏悔，反思自己的错误。”
井然吐掉一块骨头，继续道：
“他也不想想，好像我关在这儿天天看你们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就能怀上孩子似的，不过，我要是光呆在这儿真能怀上孩子的话，那怀上的也不是他孙子呀，那得是他祖宗！”
林楠笙：“………”
看着井然这副坦率乐观的模样，林楠笙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于他对自己的信任，还是该生气他对自己祖宗的不敬。
一方面，他希望沈巍可以有一个后代；可另一方面，他却不希望井然有这个孩子。
他承认他当初答应这件事是有私心的。
井然，一直是他魂牵梦绕了许多年的欲望，是他长在心底割舍了多少次都会复发的毒疮。
他养了许多年，恨了许多年，逃了许多年的人……
如果月亮不曾属于过我，那么看他落入大海，我不会记恨；可如果明明是我的月亮，却被人摘落沟渠，我又怎能甘心？！
所以在听到宫铁心说他和沈巍的基因高度重合，可以代替沈巍安抚井然的发情期后，林楠笙面如老狗，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的细胞无一不是兴奋雀跃的！
月亮，原来也可以失而复得的吗……
可能是林楠笙盯着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哪怕井然正在专心致志的啃着鸡腿也觉得后背毛毛的。
“你看我半天了，到底想说什么？”
林楠笙收回过于放纵的眼神，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比较好奇，为什么总觉得整件事情里缺了点儿什么呢？”
井然下意识道：“缺什么？”
“大哥呢，他不管的吗？”
井然啃肉的手一顿，顿时觉得味同嚼蜡。他慢慢的把嘴里这口肉咽下去，不禁感慨道：“论让我吃不下饭这一点，你们俩还真是亲兄弟啊。”
井然把所有馒头拿出来放到一边包好，又把剩下的鸡骨头一股脑塞进袋子里，毫不客气的扔到林楠笙怀里。他脏兮兮的手狠狠地在林楠笙外套上蹭了几下，语气轻快的道：“我吃饱了，行了林楠笙，你的任务完成了，滚吧！”
对于井然这种卸磨杀驴的做法，林楠笙倒是没生气，他笑了笑，拿出身后的把酒囊递向井然，道：“怕你在这里晚上会冷，特意装的‘老太白’，喝点吧，暖暖身子。”
刚刚的鸡肉有点咸，井然还真有些渴了，他接过来，没有丝毫犹豫的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你倒真不怕我在酒里下药害你。”
看着井然爽快的动作，林楠笙有些愉悦。
一口气喝光了酒，井然连脸都变得红了许多。
他有些醉意的道：“害我？哈哈！来呀来呀！我才不怕。”
林楠笙莞尔，道：“醉的还真快。”
井然扔了酒囊，又重新卷起了被子，可能是贪图眼前Alpha身体散发的热度，也可能是这个人是林楠笙的缘故，酒劲儿使井然选择性的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伦理关系和不久前廊下的吵闹争执，井然无意识的靠在了林楠笙身上，就像从前一样，头歪着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楠笙没动，也没有拒绝。
他感受着肩膀处压过来的重量，闻着周围被酒香浸染后的玫瑰香气，觉得很舒服。
井然的阻隔贴滑落了一个小口，正是这满屋酒酿玫瑰香气发散的源头，林楠笙早就看见了，却一直没有提醒井然。
这香气，使他很安心。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井然才缓缓的开口道：
“楠笙，可以陪我一会儿再走吗？”
“楠笙”这两个字有多少年没从井然嘴里说出来了，林楠笙记不清了。
他感受到了井然身体的抖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听到他回答，井然笑了笑，好像喝醉了的人连胆子都可以稍微大一点。井然抱紧被子，道：“楠笙，陪我聊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
井然想了一会儿，道：“这些年，你在军部还好吗？”
林楠笙低头莞尔，道：“挺好的。”
井然不赞同的撇撇嘴，道：“骗人，那些疤，我都看见了……”
林楠笙低头看了看身旁脸颊绯红的omega，慢慢的抬起手臂，把人圈进了自己怀里，道：“我是军人。”
听到他的回答，井然不出意外的闭眼笑了笑。
林楠笙看着井然左边刘海隐藏下那道狰狞的疤，试探性的喊道：“然然……”
“嗯？”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井然抬起头看向林楠笙，懵懵的眼神如林间小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未完待续………
可以拿评论砸我吗？谢谢了！【笑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