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忘羡】【双洁 虐向】镜花影 三
第三章
“晓星,我要是这会儿出去找,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小脑袋探出门框,看看黑漆漆的长街,压低声音说道。
“可是外面那么黑。”晓星拢着毛领哆嗦着也探过头。“而且,这么晚了,你连东西丢在哪里都不知道,这皇宫那么大,黑乎乎的,你到哪里去找啊?”
红嘟嘟的小嘴猛地一撅,背靠在院门上愤愤怒道:“那上面坠的银铃,还是母亲之前给我的...哼!肯定是他。”
“是谁啊?”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接话反问道。
晓星闻言转过身,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这人长眸深黑,唇形削薄,高大的身形,在一双锋利的剑眉下,显得越发威严,让人不由得,便生出三分畏惧。
这,便是西蒙古厄鲁特部的首领——图厉可汗。
“阿婴刚刚在说谁啊?”图厉可汗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问道。
“父汗。”阿婴唤了一声,那湖蓝色的眼睛,在月影间眨动着灵光。
图厉可汗一改刚刚在祝寿大殿的傲然之姿,弯下身温柔一笑。“这么晚了,还拉着晓星在外面混玩,若是冻病了,看回去你阿离姐会不会打你小屁股。”
听得这话,稚嫩的小脸上,霎时现出一丝恐惧,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可汗坚实的脖颈,窝进怀里,闷声说道:“父汗帮阿婴保密,不要告诉阿离姐...”
恣意无奈的笑声响在身后,图厉可汗拍拍怀中那娇软的小小身体,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透出无限温情。“那阿婴现在就带晓星去睡觉,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去了,路途遥远,晓星身子不好,不可以熬夜。”
“明天就回去吗?”肩窝里的小脑袋一下竖了起来。
“怎么?阿婴不想回去?”
阿婴怔楞一下,红红的小嘴一抿,垂下长长的睫毛摇摇头,说道:“...没有。”
图厉可汗欣慰一笑,有力的臂膀环抱起自己这珍宝般的小儿子,拉起晓星冰凉凉的小手,走向寝殿。“回去啦,你母亲还有你阿离姐,一定很想你们...”
步上石阶,侍者掀开门帘,一直窝在父亲怀里的小脑袋,在侧身时突然抬起来,转过头看向院门外漆黑的长街。
冷风萧瑟吹动长街边的浮雪,两个端着药盏的小太监,匆匆而过。
落雪堂中,侍卫太监嬷嬷跪了一地,几位太医围在药炉边,冷汗已经湿了衣襟。
一身素白的怡贵妃,银钗压鬓,乌发轻绾,那温婉瑰丽的双眸,此刻正担忧地望着榻上那张苍白稚嫩的小脸,捏着帕子的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
而在她身侧,金色凤簪在橘色灯影里晃出一道微光,团绣牡丹的凤袍上,点压脂粉的眼尾,轻轻瞥了瞥正殿座上那双紧皱的眉头,厉声问道:“太医,现下情形究竟如何啊?”
太医们心中一凛,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多言。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院判章大人,上前行礼说道:“回皇后,殿下只是偶感风寒,喝了药发了汗就会好。”
“那为何到现在也不见好转?”怡贵妃急声问道。
章太医沉吟片刻,想了想说道:“贵妃娘娘不要太过忧心...”
“太医有话还是直说吧。”皇后打断他那套吊书袋的话,压低声音问道:“可是还有隐疾?”
章大人今已是耄耋老人,在这深宫中亦有几十年,自然知晓此时不是规避问题的时候,便直起腰背,道:“皇后圣明。殿下本就有体寒之症,这是自母体带来的,若是平日不着风倒还好,可现下风寒入体,汗迟迟发不出来,再拖下去,只怕雪上加霜啊。”
“雪上加霜?”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掌拍在桌案上,一个低沉地声音骤然传来。
满殿霎时鸦雀无声,只有龙靴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听得人心中发寒。
鸿宗皇帝走到榻前,锐利的眼睛环视过众人,最后愠怒着一口气,瞪着已经抖如筛糠的嬷嬷,沉声说道:“宫人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嬷嬷低着头,声音发颤地说道:“回陛下。今儿午后,殿下...殿下原在屋里歇息读书,后命奴婢去斟茶,可谁知,奴婢才出去,殿下便自个儿跑出去了...”
她撩起眼皮,偷眼看看怡贵妃,接着说道:“宫人...宫人们担心殿下,就...就赶紧追了出去,将外氅给殿下披上了。回来后,殿下就说不好,用过晚膳,就...宫人们再不敢欺瞒,这才请了太医,回明了皇后和贵妃。”
“一群糊涂东西!”鸿宗皇帝厉喝一声。正要发落屋中人,却听得床榻上的小儿子,低声哼了一句什么,而后又没了动静。
怡贵妃强忍的眼泪,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她握紧孩子的小手,咬着唇哭出了声。
夜已三更,再次飞扬的大雪,落满了院中的红梅。寝宫的药苦顺着窗棂与梅香混在一起。
突然,一只翘着尾巴的小喜鹊,扑闪着翅膀停在了树枝上,黑豆般的小眼睛看看那片橘红灯影,歪了歪头,喳喳地叫了起来。
“是谁?”
床榻上苍白的脸颊浮起起一层红晕,蓝湛皱紧眉心,干哑着嗓音,发出低低呢喃。“你...别走。”
“湛儿。”怡贵妃抬起已经红肿的双眼,盯着他的脸。“湛儿,你醒过来,你看看额娘啊...”
“你...同...咳咳咳!”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声,一身热汗终于发了出来。
章太医见此情景大喜过望,赶忙上前搭脉,抖着颚下的白胡子,激动得声音都发了颤。“好了好了,这汗总算是发出来了...”
闻言,熬了一夜的鸿宗皇帝,此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怡贵妃擦净自己的泪水,劝着皇帝与皇后,先去休息,待接过太医新承的汤药后,将嬷嬷唤到了身前。
蓝湛在经过一夜的煎熬后,终于在第二天的午后,完全清醒过来。
他依旧很是虚弱,靠在云丝软垫上,看着窗外红梅覆雪。
许久,他将手伸进衣襟,把那枚贴身藏着的同心结,拿到眼前。
他定定地看着那左右纠葛的红色丝线,抬手披上氅衣,走到书桌前,提笔蘸墨。
而就在此刻,已出京城的厄鲁特部,车辙碾过积雪,马蹄向着鸿鸣山的方向,顶着烈烈寒风,疾行而去。
晓星拉了拉可汗胸前的盖毯,将窝在他胸口的小儿,盖得更严实了一些。
阿婴握着父汗垂下的一缕黑发,睡梦中,小嘴吧嗒了一声,不知呓出了句什么,只是末了听得二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