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命运的起点

在处刑台倒塌之后，群众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离，很快，周围就没有多少人了。

“弗利斯克！”

樱隼和泷快速穿过人群，来到了弗利斯克面前，獬豸静静地站着，鲜红的双眼有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但却丝毫没有杀气，令人感到无比的平静，樱隼抱住了弗利斯克，喜极而泣地说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根本没有脸去见安洁丽丝大人。”

泷在一旁吐槽着：“真是大闹了一番啊，真的是，这下要发生骚动了，事情要棘手起来了。”

弗利斯克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泷先生……虽然……很多事情难以启齿，但是，还是谢谢你们能来。”

獬豸静静地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但内心丝毫没有波动，现世的亚幻神族的数量非常稀少，现在世界上还存在的恐怕连十只都不到，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诞生于生命的共同理念之中，所以多余的情绪、道德都是不需要的，几乎没有亚幻神具备完善的情绪系统，再温馨的画面对他们而言都是无感的。

 

“开什么玩笑！”

守卫刚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眼前的画面就怒上心头：

“这样我的任务该怎么交代！我的全家都有可能因为这次任务的奖励而从战火中得救！凭什么你们要违抗陛下的命令去救一个恶魔啊！难道你们认为我们这些士兵都只是炮灰而已吗！我是为了血亲而战斗的啊！”

“亚斯。”

獬豸再次看向他，但这次不再释放恐怖的杀气，他缓缓地说着：“吾知晓汝之痛楚，但汝为汝之血亲，牺牲他人之生命，有违生命之公平，吾作为公平之亚神，理应修正这种行为，汝之痛楚为战火而起，如今却要以此为借口，掠夺他者生命，汝认为，此为公矣？”

亚斯不甘心的低下头：“可是，陛下的命令完不成的话，我很有可能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啊。”

“那么，就由我来给你这个机会吧。”

高昂的声音响起，弗利斯克的表情突然变得惊讶，但马上转变成了感动，安洁丽丝骑着马，缓缓地从远处走来。

“士兵亚斯，你作为门卫，对待工作认真严谨，态度良好，成绩优异，你得好好感谢以前那么努力的自己，否则我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她骑着马来到他面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我现在给你一个新的工作，你就作为第八百九十二军的突击小队队长，在哈普市继续守护人民的安全。”

亚斯愣住了，“您就是......”

泷和樱隼也兴奋地叫道：“安洁丽丝大人！”，安洁丽丝一脸平静地向两人点了点头，她来到獬豸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您，獬豸先生，如果没有您及时阻止，事态可能会发展成无法挽留的局面。”

獬豸也微微地鞠躬回应：“无需感谢，吾只是做了吾应做之事。”

弗利斯克看着安洁丽丝，脑中突然想起了监狱里的回忆，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安洁丽丝走到弗利斯克面前，弗利斯克不敢和她有眼神交流。

“笨蛋……就是怕你像这样不过和我说话，我才不想告诉你我的家族名。”

说完，安洁丽丝抱住了她，“回旅馆吧，弗利酱。”

“安洁丽丝大人。”，泷走了过来，“弗利斯克的事我们大概知道了，有很多事想和您谈谈，但是在那之前，陛下那边怎么办？”

安洁丽丝沉思了一会，“没关系，祖父那边我会解释的，更何况，这次的事件根本就‘不公平’，你说是吧，獬豸先生。”

獬豸点了点头，“吾也会和陛下深入探讨这件事的，汝等大可放心，无罪之人，自然内心清白。”

“嗯，我知道了，那么在您安顿好之后，我们在科研区再谈。”

 

简单告别后，两人回到了旅馆，“不要那样拉着脸啦，不用在意身份差距的，好歹说一句话嘛，这样搞得我都有些伤心了。”

安洁丽丝终于忍不住尴尬，主动和弗利斯克交流，弗利斯克赶忙解释：“啊不，不是那个原因......”

安洁丽丝凑了上去，“那是因为什么？”，弗利斯克沉默了许久，“安洁丽丝小姐，虽然很对不起您，但是，我恐怕要离开您了。”

安洁丽丝的脸色一变：“弗利酱？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多久？去哪里？”，弗利斯克低着头扭捏地说着：“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要去的地方......”

 

“是赫拉森林。”

 

这句话一说完，安洁丽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马上阻止道：“不可以！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弗利斯克，我们这次调查文明的人数是二十五人，回来的只有十二人，而且只是在最外圈探索，那个地方的危险程度难以想象，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再说，你要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弗利斯克思考再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其实......”

她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安洁丽丝，包括了自己能够在死亡时倒流时间的能力，安洁丽丝越听越玄幻，表情也越来越迷惑。

“也就是说，你在‘昨天’，被杀害了两次？”

这种奇怪的说辞令她难以相信弗利斯克的说辞。

“啊，不，弗利酱，虽然我很信任你，但是再怎么说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不大，会不会是梦境之类的？”

无奈之下，弗利斯克只好站了起来：“安洁丽丝小姐，这附近有无用的空地吗？”

安洁丽丝想了想：“好像是有，怎么了吗？”

“我在想如果你看到这个，或许会改变一些想法。”

 

两人坐着车来到市区外的一片荒地上，“如果这样还是不能让您相信......我可能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她闭上眼睛。

“安洁丽丝小姐，现在我要使用魔法，请你先远离我，如果有什么危险，请马上离开，不要靠近我。”

安洁丽丝有些担心地问道：“真的没事吗？弗利酱？”

弗利斯克摇了摇头，安洁丽丝不再追问，而是远离了她数十米之后，认真地观察着她。

 

弗利斯克动用起自己的本体魔力，“五源之基，此为......”正在她吟唱到一半时，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袭来。

“呃？！”

她捂住腹部，仿佛内脏被狠狠地搅动一般，强烈的呕吐感传来，“呕——”，她像是要把内脏一起吐出来一样，全身痉挛着，直到双腿失去力气，她躺在地上不停地干呕着。

“弗利斯克！！”

安洁丽丝看见这突然的变化，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那像是正常的样子吗？！”，弗利斯克疼到无法正常呼吸，更别说回答她的话了，她伸出手示意安洁丽丝自己有些不对劲，安洁丽丝马上使用感知技能，她看向弗利斯克的时候惊呆了。

“喂......那个本体魔力到底是？！”，她的视角里，弗利斯克的本体魔力十分不稳定，突然增大，又突然减少，这种画面令学识渊博的她也无比震惊，本体魔力总量在出生之后就是固定的，除非有他者帮助补充魔力，但就算如此无法短时间内快速改变本体魔力总量，因为本体魔力相当于生命力，肆意修改会令身体机能受损。

“你撑住！我马上来！”

安洁丽丝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魔法药剂，向着弗利斯克的方向跑去，但就在她跨出几步后，一股强烈的魔力袭来。

“哈？！那到底是！”，安洁丽丝愣住了，弗利斯克的身上浮现出黑色的雾团，那雾团逐渐变成了一张脸，漂浮在空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安洁丽丝凝聚魔力，准备释放封印魔法强制让弗利斯克冷静，黑脸缓缓睁眼，一双灰色的眼睛如死神般俯视着安洁丽丝，一股极强的寒气瞬间以它为中心散开，哈普市全市都被这寒气震慑到了。

“嗯？樱，你刚刚有感觉到吗？”，泷突然有些背脊发凉地问道

“嗯……这股可怕的气息是谁发出的？”

樱隼流着冷汗说着，獬豸在市中心的行政楼内闭目养神，寒气传来的一瞬间，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何许人也……？不，此非人哉，也非怪异，但此厮究竟犯下何罪？”

他取下了剑，断罪之剑变得漆黑无比，仿佛连它也无法讲述这寒气主人的罪孽。

“此厮非世间应存之物，必将其斩之。”

说罢，獬豸以更加强烈的杀气回应着寒气的主人，两种恐怖的气息交融在一起，整个城市的人都突然感觉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安洁丽丝艰难地前进着，这股引起本能的恐惧本该令她无法行动，但出于对弗利斯克的牵挂，她没有倒下，弗利斯克已经彻底被黑雾包住，她的左眼变成了灰色，但右眼却变成了金色，瞳孔的形状开始发生变化，逐渐变成了四芒星的模样。

 

“这一次成功的机会很大。”

 

她的左半边脸突然控制了她的语言，自言自语道，惊恐的弗利斯克想要夺回意识，但是令人心悸的气势令她不得移动半步。

 

“看起来很快就能成功了，乔尔诺亚。”

 

灰色的一方笑着，这时，金色的一方突然开口：

“我不会允许你再继续下去了。”

“……不可能，你不可能破除封印的，这是他造成的结果，而你永远不可能挽回。”

金色的一方回答道：“这一次，我……她会战胜你的，你已经无法再重置了，这是最后一次。”

 

“轰隆——”

 

强大的魔力一分为二，一边黑边金，当两魔力相撞之时，仿佛大地都为之惊叹。

“那个是......！”，安洁丽丝的脑中，闪过了儿时父亲给自己讲述的一个神话故事的影子：

 

原始历117元年4月25日，星族之中出现了一位子嗣，他的本体魔力超过了历史上所有存在生物的极限，打破了时间，打破了因果，仅凭一击便将最骇之恶魔奥比斯打回深渊，传说那一击，只是单纯的魔力放出，便达到了传奇级别，于是人们将他所有可能使用的魔法，单独分类成了“遗落级”。

他是史上最强，也是史上最恶的存在，他被部分生物视为神，也被部分生物视为恶，他的视线笼罩整个世界，没人能够逃出他的掌心，他的意识穿梭万物之间，无人能避开他的观测，他在死亡后，将魔力遗留在宇宙之中，每千年轮回世间一次，故引发了长久的世界大战和物种灭绝，被魔力附体的生物会继承部分他的意识，获得超越一切的力量，被选上的生物，被称为“被选中者”。

人们愚蠢地希望着，这引起战争的力量，能够平息这场战争，这一切，皆为命运，皆为初代给世间带来的残酷命运，那个名字早已失传，世间本没有人记得初代的名字，那忌讳，同时又神圣无比的名字——

 

——乔尔诺亚。

 

“万亿罪孽，必将判决。”

獬豸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安洁丽丝身边。

“獬豸先生！”，安洁丽丝仿佛看到了救星，内心顿时冷静了许多，獬豸提醒着：“不要放松，吾看不透这厮的本质。”

他拔出断罪之巨剑，剑身顿时散发出地狱般的气息。

“退后，安洁丽丝，吾要将这厮，拉入地狱。”

他将剑高举头顶，高大的他顿时散发出强悍的压迫感，这是安洁丽丝从未见过的战斗姿态，在她的印象中，獬豸永远是用最简单的动作碾压对方，从来没有如此大幅度地挥剑过。

 

“以世间众生之所愿，断天下罪，布告鬼神，是吾命，愿为世间战！”

 

强大的魔力向獬豸聚来，魔力浓度的提高令安洁丽丝感到呼吸困难。

“这个是......难道要用那个吗？”，獬豸默认着，在吟唱结束之后，两团魔力再也无法无视面前的威胁，金光率先抱住了弗利斯克进行防御，黑色的脸则是诡异地笑着：

“遗落级魔法？这个时代也有不得了的家伙啊。”

獬豸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高举断罪之剑，猛然挥下。

 

“众代神判！”

 

天色大变，猩红的云朵覆盖住了整个地区，连带哈普市周围的数个城市，都看到了这突变的天气，这就传奇级别魔法的恐怖之处，没人知道范围到底会多大，历史上能够使用这种规模魔法的生物屈指可数。

 

红云中伸出了无数的手，每一只手都形状各异，每一只都来自不同的种族。

“直接将地狱搬到人间，人们如此称呼吾的招式。”

安洁丽丝被天上密密麻麻的手吓到呆滞。

“真的有必要用这种魔法来对付那两股魔力吗......”

獬豸摇了摇头回答：“这是吾目前能做到最大程度不影响其他人的魔法了，如果此处是无人之地，吾可能会使用更强的招式，不，可能会直接通知‘本体’吧。”

安洁丽丝彻底地服气了，“弗利酱身上的魔力到底是什么？”

獬豸冷静地观察着弗利斯克，缓缓回答：“吾只知晓，那厮定是世间最恶之物，断罪之剑被其侵蚀，居然出现些许缺口。”

安洁丽丝瞬间打了个激灵：“……初代制造的兵器被？！”

獬豸点了点头，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刚刚的传奇魔法对他来说几乎没有消耗多少魔力

“到此为止了！”

他再次挥剑，无数的手像是雨点般落下，手腕连接着云层，扭曲着抓住了黑雾，黑雾发出令人毛孔悚然的声音：

 

“你们无法逆转的，无数的未来，无数的可能性，没有一条属于你们自己，不论几次，你们都不会醒悟，这是你们的命运，永远无法战胜的命运。”

 

说完，它就被无数的手撕成碎片，拖入了天上的“地狱”之中，云层随着手一起消失了。

 

弗利斯克躺在空地，金光缓缓散去，她安详地闭着眼，看上去毫发无损，獬豸看着金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走向弗利斯克

“莫非预言之子，已经降临？”

但面前魔力微弱的弗利斯克，让他再度改变了想法。

“不，并没有初代的痕迹，那么究竟是何物能将断罪之剑腐蚀，不解之谜，吾要回一趟王都。”

安洁丽丝也跟了上来，她看着獬豸的面具问道：“獬豸先生要走了吗？”

獬豸点了点头：“吾需向陛下请教此事，安洁丽丝，绝不要再让此子使用魔法，吾若不在，恐汝难以自保。”

安洁丽丝看着眼前人畜无害的弗利斯克，内心莫名有些后怕地回答：“嗯。”

獬豸拿出了一张契符，“此乃镇魂之符，告诫她，若无生命之危，莫要摘下。”

说完，他掀起了弗利斯克的上衣，将契符贴在了她的胸口上。

“咳咳！”

弗利斯克猛地一咳，惊坐了起来，安洁丽丝急忙抱了上去，“弗利斯克！”，弗利斯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懊恼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安洁丽丝小姐，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是我太天真......”

安洁丽丝摸着她的头回答：“不，经过刚刚那一劫，我倒是相信你了，如果有那种力量，倒流时间也完全有可能……不对，是【被选中者】也不奇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獬豸先生不这么认为，但是，我相信你。”

她放开了弗利斯克，看着她的脸，认真地问道：“赫拉森林，你去那里是为了寻找什么？”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一个下定决心的人，于是便问起了她的动机，弗利斯克在刚刚的魔力暴走中，又一次来到了灰色世界，在那里，她看到了许多陌生的记忆，见到了许多陌生的人，虽然一切对她而言无比陌生，但是，她却能够清楚的知道，那是属于自己的记忆，而这些记忆的地点，每一条都精确地指向了一个地方——赫拉森林。

眼观现在，她最早的记忆一直停留在米莱伊村，初次之外，关于家人、朋友一概没有印象，这可能是她唯一可能知道自己由来的途径，或许不是最佳的选择，但她知道，接下来的路，拼上自己的一切也要走完，她的眼中掠过一丝金色的光芒，坚定地对安洁丽丝说道：

 

“我想要寻找，我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