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讨厌鬼》华晨宇水仙文（三）
一个美好睡眠的必备条件包括一张温暖舒适的大床，一个不愿忘怀的美梦碎片和一个无拘无束的自然醒。
十朦胧之中翻了个身，想到他昨晚才收养的飒飒，埋在被子里笑了。
闭着眼摸过来手机，迎着窗边透进来的一缕温和的阳光，看到了醒目的数字，“8：42”。
当然还有若干个未接来电，来自热心同事。
十欲哭无泪之余选择闭上眼再睡五秒钟，至少这五秒钟里他是快乐的，然后在晒到屁股的太阳光里，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空运到公司。
是不是某只还在呼呼大睡的飒飒动了他的闹钟呢？
他哪里来得及想。
“十辰于啊，知道你昨晚加班辛苦，但是咱们刚来公司不久，是不是也得勤奋努力一点……”
快下班时，果然还是被叫到了主任的办公室。十与他相对而坐，微笑承受。
他知道主任一向好说话。尽管这确实是一件挺难堪的事，但只要听完这几句领导的指示就可以快乐下班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个熟悉的前奏，随后过渡到了美妙的歌声。
“～夜～幕～低～垂～虫～鸣～叫……”
十霎时惊出一脑门的汗，把手伸进口袋里狂按音量键把声音掐没。
主任以为是来电铃声就没有理会，继续说着：“我知道你也一向工作认真，我希望……”
“……～过～知～更～鸟……”
飒飒！
十又慌忙把音量调小，笑容早就挂不住。
早上闹钟的事还没有和他算账呢，非得现在听歌吗？两罪相加，把那只鬼剥皮抽筋下锅煮了都不为过。
主任有些不高兴：“这是干什么呢？”
“……～Shut up!!!～”
“不要！！！亲爱的十辰于先生！全世界最好的阿十哥哥！不要把我送回去，我打死都不回去呜呜呜……”
一双细腿折叠，飒飒跪在屏幕后哭得很可怜，眼泪早就沾湿了两只手背。
他这一哭倒也浇灭了十辰于大半的怒气，却并没有换得原谅。十狠下心，想到飒飒今后可能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更坚定了要将他还给卷卷处置的决心。
“不是你嫌我穷吗？你去找你有钱的卷卷，不要在我这给我添乱！”
讨厌鬼适时地抬起一双婆娑泪眼，更委屈了：“我什么时候给你添乱了？你冤枉我！”
“这就不认账了？早上的闹钟是你关的吧？刚才的歌是你放的吧？”
“对啊。”
居然还理直气壮呢。
“对啊，你害得我迟到一小时，我这个月的考勤奖也被扣光了。你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人是我！今天我要是不把你送走，以后我的姓就倒着写！”
十没耐心再与他纠缠，大步走到卷卷的家门口，砰砰砰敲了门。
一开门，先看见一张恐怖的鬼脸。十后退一步才看清，那是敷着面膜的精致的卷卷。
卷为保持面膜平整，扶着脸努力挤出来三个字：“什么事？”
十打开手机给他看：“你是不是有一只叫飒飒的小鬼不见了？他跑到我这里来净会搞破坏，我现在把他送回来。”
卷低头一看，十辰于手中是好好的一只手机，哪有什么飒飒。
“飒飒是不见了，但那是手机bug，怎么会……”
“不对！飒飒，你快出来。”十对着手机呼唤飒飒，只收获了干瘪的沉默。
“哈哈，我敷面膜呢，别逗我笑。”
卷仰起脸，重新捋平面膜的褶皱。
人证物证都没有，十百口莫辩，忍着一肚子气将手机翻来覆去找了一遍，都没见飒飒。
飒飒不仅是一只讨厌鬼，还是可恶的胆小鬼。
卷眼尖，看见了那个“火星物语”的游戏：“呦，你也玩这个？”
手指一戳，好奇的卷卷想看看十辰于养了只什么生物，十很骄傲地摇头：“我才不养这些无聊的东西呢，还不是为了你那个飒飒……”
“十、辰、于。你居然养你自己，哈哈……”卷笑塌了半张面膜，喊着“救命”跑回客厅里对镜重新贴好。
他什么时候养他自己了？
游戏里面一个长相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孩子像个冷冰冰的机器人，微笑，点头，打招呼。资料栏里显示，这个“十辰于”也是一只鬼。
飒飒背着他擅自养了另一个他！侵犯肖像权啊懂不懂！
奈何隔着屏幕，某飒现在处于看不见摸不着不知所踪的状态，十只好问那个小孩子：“呃，十辰于，你知道飒飒去哪了吗？”
小十辰于当然听不懂，微笑，点头，打招呼。
今天好像真的找不见飒飒了，更送不出去了，还被卷卷大肆嘲笑，说他神神叨叨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十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这不是明目张胆欺负人吗？他不会一辈子都摆脱不掉那只讨厌鬼了吧？就算换了新手机，如果飒飒再顺着网线爬过来，他又能怎么样呢？
手机电量显示7%，习惯性地拿来充电器时，心生一计。
“飒飒，你在吗？”
躲起来的飒飒当然不会跑出来说“我在”。
“不在也没关系，我知道你能听见。你选择留下来做我的小鬼也行，但是我的手机要没电了，对不起喽。”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怕吗？”
十看见了一双哭红的眼睛。
飒飒冒出来的这一瞬间，电量掉到了6%。手机因为多养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比以前耗电更快了。
养一只飒飒也不是不花钱，至少每月的电费要多出来一点点，十辰于想到这里更生气了。
他从飒飒躲闪的眼神中看出端倪，知道这回是抓到了讨厌鬼的小辫子，瞬间心情舒畅，哼着小曲走开了。
飒飒岂止是怕，还怕得要命呢。
“你去哪？！”
“洗澡澡～睡觉觉~”
今天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只新闹钟，明早就不用被飒飒拿捏了。
可怜的飒飒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数字越变越小，眼泪也越掉越多，甚至整个屏幕都被他哭得雾蒙蒙了。
终于，手机还有30秒自动关机。
30、29……十辰于慢吞吞走来，张开手脚往床上一躺，再懒洋洋踢掉拖鞋。
21、20、19……
“你充充电好吗？求你了……”飒飒蜷成一小团抱紧自己，声音又小又颤。
15、14……
十听着也心里一颤，严肃地坐好，而飒飒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一边垂泪一边恳求：“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你不高兴了。早上看你没睡醒才把闹钟关了的，你老板欺负你，那我就帮你欺负回去嘛。还有，我养了一个十辰于，那是因为……”
屏幕一黑，打断了飒飒的话。
“不知道即使没睡醒也要起床上班吗？不知道不能'欺负'老板吗？”
十对着死去的黑盒子问也是白问。
他这才想起来，飒飒是一只鬼，鬼不穿衣服都不觉得羞耻，又怎么会懂得这些呢？
听起来飒飒变得无辜了，可是一想到他的考勤奖就这样没了，心里还是很不甘心。枯坐挣扎了几分钟，十依然不肯连上充电线，发誓要给飒飒一个惩戒。
很多事要慢慢教他，不然讨厌鬼以后还会继续搞破坏。
十将新闹钟摆在旁边，安心入睡了。
他打算明早在上班的路上用充电宝把手机复活过来，上班时再蹭一蹭公司里的电把手机充满，太划算了。
好像下雨了。窗外的风声像人的呼号，雨声像人的抽泣，吵得人有点睡不着觉。
嘀嗒。
难得也能让傲娇的飒飒怕成那样，不知道手机关机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呢？
肯定很可怕吧？
嘀嗒。
飒飒会害怕吗？
他好像真的很怕，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吧？
嘀嗒。
十猛地睁开眼睛，莫名心跳加速。
不会的不会的。飒飒他自己说过啊，关机以后他不会消失的，而且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十辰于是受害者，飒飒必须道歉……
想是这样想，但侧着睡躺着睡趴着睡总觉得不舒服，反而越睡越清醒，只好重新坐起来打开床头灯。
叹气。
他还是给手机充了电，焦急地等待着开机。
飒飒，求你不要有事啊。
屏幕终于亮堂起来，一只看起来完好无损的飒飒爬进了视野，像刚才一样抱着腿缩成一团。挂着满脸的眼泪，飒飒早就哭得满头大汗，却并不抬头看他。
鬼也有这么多眼泪吗？也会哭成这样吗？
十试探性地问：“飒飒，你没事吧？”
飒飒低着头说：“我好疼啊。”
“啊？你刚才是怎么了？你伤到哪里了吗？要是严重的话赶紧去包扎一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飒飒面对着手足无措的十辰于，委屈地咬咬嘴唇，扶着边框慢慢站了起来。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很职业的白色衬衫，胸前一左一右还有对称的两个口袋。
因为他听说人类去上班时总要穿得很正经，十辰于要去上班，那么十辰于的小鬼也要穿得很正经了。
而现在飒飒将右手覆在左边的口袋上。
尽管他是鬼，鬼并没有火热的心跳，但他说：“我这里疼。”
“你昨天说好的，你不会不要我，但你今天就要把我送人，还不帮我充电。它就特别疼。”
“关机以后是黑的，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从小就怕黑。说出来太丢人了，我是一只怕黑的鬼。”
“我刚才没说完。我想说的是，我养了一只十辰于，是因为我想有事没事就抱抱你。”
“真的，我今天就一直抱着十辰于，还和他做游戏了，虽然他很笨，呼噜他扎手的头发也不知道生气，但是将就一下也没关系。”
不懂人事的讨厌鬼轻轻拍了拍左口袋，昂着头说得没羞没臊。
“它说它是喜欢你的，飒飒是喜欢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