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云月集 （5）
<拖稿的连载作家和负责催稿的编辑，总有一个是冤种>
<时间设定在2008年左右，那时纸媒还没有衰败，智能手机还没普及，网络流媒体也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泛滥成灾，车马很慢，可以慢慢去了解一个人>
<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请勿上升>
杨九郎刚拉着一大箱往期的《云月集》杂志回到住处就接到老妈打来的电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惹下了相亲那一档子事儿呢。
刚一接通，老妈就逮着他问:“相亲相的怎么样啊？你也不说给我回个话儿。”
“不怎么样。”杨九郎甚至怀疑，过不了多久他有男朋友的传闻就会在她老妈的家长圈儿里流传开。
“哦?是吗？可是对方跟介绍人说觉得你还不错，想继续了解呢。”
她居然是这么说的？
杨九郎想起张云雷说过的那些话，后背一阵发凉。
跟老妈说了一句“我们俩不合适”，杨九郎就匆匆挂了电话，打开电话簿打给里面的第一个，“编辑张云雷”。
这事儿果然不简单，他本来想再问问张云雷还看出来什么别的问题没有，可电话一接通，张云雷就很自然的开始跟他说起来工作的事儿，杂志截稿日是哪天，最迟不能晚于哪天交稿，每章不能少于2500字等等。
“主编特批的可以给你宽限一点儿，但是也不能太迟，平面设计还要打版出样片的，你得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笔名是什么？”
“木易杨，我之前用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嗯……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儿不太像青春文学的作家，你懂的，差点儿那种淡淡的忧伤的劲儿。”
“哦，那等我想想啊，回头从QQ上发给你吧。”
挂了电话，杨九郎抬头跟天花板相了会儿面，又翻了一阵儿书架上的书，目光略过电脑屏幕，忽然想起了自己玩儿《仙剑奇侠传》时起的文绉绉的网名:初醒半舟云。
于是他给张云雷发了一条消息，“笔名就叫半舟云。”
那之后张云雷有几天没联系过杨九郎，因为小游主编对他说经过“话疗”，杨九郎已经有足够的斗志去写新连载了。
张云雷也不想给作家太强的紧迫感，他觉得应该给足充分的安静和充裕的时间，这样才能让作家有更好的发挥。
他还有很多别的工作要忙，投稿邮箱里的邮件积压了一些，他认认真真的读完了每一篇投稿，给作者回信，把写的比较好的按类型整理出来，打包发给各个相关板块的编辑，请他们复审。
截稿日前一天中午，他们几个编辑一起到出版社楼下的小饭馆吃饭，下楼的路上宋昕说:“一会儿吃完饭我就直接去青棠家里了，估计下午小游主编就该问我青棠交稿了没有，与其等她问我不如我自己主动先去。”
张云雷想起他的那个怨种作家，只主动给自己打过一次电话，定下了在杂志上使用的笔名之后就消失了。
杨九郎好像最近也有点儿太安静了，他察觉到有些不靠谱的迹象。
回到出版社之后，张云雷给杨九郎打了电话，没人接，发QQ消息，也不回。
张云雷安慰自己，可能杨九郎又在打游戏没听到。结果等过了一个小时再打，他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下班之后，张云雷直奔海淀。
在杨九郎住的四合院门口敲了好一阵子门，怎么敲都没有回应。
胡同里的邻居大爷从他身边路过，听到他是来找杨九郎的，就说“他自己一个人住，还养了条狗，总不见他出去上班，常常在半夜出来遛狗，白天见天儿在家待着，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张云雷只得帮他解释，“他是作家，在家里写小说的。”
“哦，今天没见他出来，估计是还在睡觉呢吧。”大爷留下一句话，走远了。
张云雷盯着四合院的朱漆大门，他有种感觉，杨九郎此刻应该就是在院里的。但是即便是近在咫尺，他也是无计可施。
太阳西沉，天色渐渐黑透了。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一直站在门口等，杨九郎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张云雷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小院儿里很安静，连小狗的声音都没有，杨九郎可能的确是不在家。
他坐在门口的水泥地上等，静静的，听着晚风掠过树梢。
在无止境的等待里，张云雷准备着见到他之后的台词:“我是从外地来北京北漂的，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容易，我如果不能按时拿到你的稿子，我作为编辑的工作能力就会被质疑。如果社长也认为我不能胜任这个职位，我可能会丢了工作。我不像你是本地人，在北京我无依无靠，如果失业我就只能回老家去了。我不想回去，虽然很孤独，但我想要留在这里……”
他看过的小说太多了，文笔还是可以的，这样的催泪煽情路线他挺驾轻就熟。
尴尬的是杨九郎一直没有出现，没人来跟他演这出对手戏。
后来终于见到杨九郎，他牵着他的小法斗，据他自己说是临时起意去野球场打了一天的篮球，走的时候手机扔在沙发上忘了拿，然后回来的路上饿了，在麦当劳里面吃了汉堡。
杨九郎率先咧着嘴憨憨的笑起来，把手里打包回来的纸袋塞进他手里，“你还没吃饭呢吧？我带了汉堡。”
于是张云雷也没法儿跟他发脾气，只能小心翼翼的问他，稿子为什么还没交。
杨九郎用下巴颏夹着牵狗的绳子，掏钥匙打开大门，张云雷紧紧跟在他身后，仿佛稍一错神他就会再次消失。
张云雷觉得他的沉默已经证明肯定要拖稿了，赶紧说，“我陪着你写吧，等你写完我再回去。你不用管我，该干嘛干嘛就当我不存在，我会自己待着不会烦你。”
杨九郎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过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的张云雷身边，坐到电脑前面，开始噼里啪啦的敲键盘。
为了避免尴尬，张云雷给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先是帮杨九郎喂狗狗喝水，然后把餐桌上下散落堆放着的书籍、杂志整理摆齐。
他帮杨九郎把没电自动关机了的手机插上电源，在沙发缝隙里发现一本东野圭吾的小说，正要看时，听见杨九郎颓然的一声叹气。
这段时间杨九郎一直想办法回避张云雷，甚至在截稿日之前故意躲出去。他并不是没有努力去准备稿件，他想了很多也看了很多，只是陷在了创作的空白期里。
杨九郎拍了拍工作台旁边摞着的厚厚一叠《云月集》杂志，说:“我昨晚上看到凌晨三点才睡，你知道咱们杂志里最常写的题材是什么吗。”
张云雷挑起嘴角，举起自己手中拿着的这本书的封面给他看，“《单恋》。”
杨九郎打了个响指，继续说:“人物关系主要是同学之间、师生之间、邻居家住的青梅竹马，还有父母收养来的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张云雷点头，他总结的确实挺到位的了。
“那你选好写什么了吗？”
“通过我的分析，小狼狗爱上年上女的这种题材应该是最受欢迎的，要不就写一个高中生爱上了发小儿的姐姐吧。”
张云雷摇头，“跟青棠现在正在连载的《我不小心shui了闺蜜的哥哥》撞梗了。”
“什么？这都能撞上?还‘shui了’，这样的文本能过的了吗？”
“只是字面意义上的‘shui’，醉酒以后在一张床上shui了一觉，不然你以为呢？”
杨九郎盯着电脑屏幕装作在忙着看资料，“那我再找一个以前没涉及到的。”
张云雷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实在不行，你不如就把你写了一半的那个小说改改，被冤枉入狱的改成是jingcha大学的在读生，然后通过一系列破案，跟那个xingjing队的耿直重案组组长相恋了。这不就‘校园’‘爱情’两个点都有了吗？”
“那不成，我对作品的艺术性还是有追求的，也不能为了恋爱就强行让他们在一起啊，你这个想法也太急功近利了。”
此时的张云雷又累又困，把手里的书拍在餐桌上，直接一顿吐槽输出:“您老人家要是能按时交稿，我肯定是不急。如果你觉得让你为了能交稿就放弃你所坚持的对艺术的追求，这就是急功近利了，那么我告诉你，人在这个社会上活着就必须得面对现实，哪怕你说我这样是唯利是图，也总好过逃避现实不敢对外界负责。”
杨九郎自知理亏不敢回嘴，转头看到前台小姐姐送他的那盒饼干还摆在书架上，赶紧拿着献宝一样送到张云雷面前。
张云雷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从哪儿来的了，不怒反笑，“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儿迟钝，爱情的小火苗不就摆在你眼前吗？”
杨九郎拿起那个盒子看看，“我也纳闷，我跟她又不认识，为什么要送饼干给我呢？”
张云雷失笑，“你独身住在这样的四合院里，她们私底下可都传开了。”
杨九郎连忙摇头，“这个地方可不是我家的。”
他解释，“这个院子是我一个朋友租下来准备和女友一起开咖啡馆用的，装修还没彻底完成，他的女友就嫌他没钱跟别人跑了，他接受不了一个人跑去西藏骑行去了。他一次性交了三年的租金，如果中途要退的话会损失很多钱，院子就这么一直闲置着。他说暂时还不想回来，正好我租的房子又到期了，我想省点儿房租，就跟他借了这里来住。话说你见过谁家的房子连门都没有的吗？这夏天还好，到了冬天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总而言之，我可不是什么富二代，是她们误会了。”
杨九郎把那盒饼干放在桌上，“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个还给她?”
张云雷轻笑着打开盒子，“不用，吃你的吧，有这功夫赶紧想想稿子怎么办。”
对自身处境的陈述让杨九郎从理想又落回到现实，当初想当签约作家不就是为了赚钱嘛，那还穷讲究那么多干嘛？
他坐在张云雷身边，“你说的没错，都混到这份儿上了，我就别执着于什么艺术追求了。现在的读者最爱看什么题材的?”
张云雷说，“霸道总裁那种的吧，什么先虐后爱，追妻火葬场这类的。”
“好，那就写霸道总裁，”杨九郎双手交叉在身前，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可以这样写，一个大学生迫于生计去拿车顶的饮料赚钱，第一个客//人就遇到一个霸道总裁，他暗恋那个霸道总裁，但是总裁却为了事业发展娶了别的女人……怎么样，是不是挺虐的?”
张云雷听罢，舔了舔嘴唇，“《蓝yu》你看过吗？”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