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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P】《月囚》(11)章节十一 下 科幻 长篇小说

2021-05-14 10:08 作者:灵鹘马尾鸢  | 我要投稿

“我的礼貌哪里去了?如此不合常理,我真是粗鲁,我的女士,我恳求您的原谅。”云宝摘下了她的遮阳帽,恭恭敬敬地把它攥在胸前。“我的名字完全不重要,所以不如让我们直入正题吧?”


 


穿红裙子的母马眨了眨眼睛。“等等,那个,什么——?”


 


“这才像话嘛!”云宝黛茜英勇地,骑士般地,一点也不残忍地向那位被她选中的可怜的专利局职工大步迈进,“你看,我这位的朋友,萍琪,她拥有很多发明。一位实至名归的修补匠,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为这位友善的女士问好,萍琪。”


 


“嗨!”


 


“好姑娘。那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可怜的糊涂的职工困惑地环视四周。正如她所预想的那般,能让她奇迹般地摆脱困境的途径并没有出现。尽管如此,她还没有做接受这种荒谬的事情会发生在她头上的准备,她决心尽她所能地在这本就荒谬的事态的任何一处可能的角落中种下逻辑的种子。“等等,如果你的名字不重要,为什么我的名字又重要了?”


 


“好问题!”黛茜热情地称赞道,“能想到这个问题,您一定是一匹聪明的小马,哇呼!”她转向红色马车旁的同伴,“萍琪,我想我们找到了帮助我们处理这事的合适人选,准错不了。这姑娘敏锐得像一根大头针一样。”


 


“她人看起来很好,”萍琪赞成道,给了那匹目前还没有名字的无名之马一个微笑。


 


“你还有一个铭牌,但我也不想挪动挡往了剩下部分的文件。所以我暂时先叫你金盏女士(Miss Golden)了,这你没意见吧?”


 


“哦,呃,当然没有,我猜?”


 


“完美!”黛茜又一次热情地说道。“看来你这里是深深地陷入了文书工作的麻烦。要不这样吧,我来帮你一个忙,作为回报,你会施予我们一些放在以往你是绝不会同意的便利?”


 


金盏环顾四周,看着一堆堆的纸张和羊皮纸摇摇欲坠地在她的工作台上晃荡。说她目前面临的主要问题是担心这些纸张会不会因为过度的压缩而形成沉积层,可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离他们近点的办公桌旁的职员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盯着站在她面前的两只小马看了。她紧张地耸耸肩。


 


“我不能向你们承诺任何事,”她承认道,“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是要怎样的一个帮法。鉴于你们大费周张地找到了这里,我甚至觉得这可能并不完全的合法。”


 


“我更喜欢‘法律外’这个词!批判的意味会少得多,而且坦率地说,听起来更酷。”


 


萍琪接过了话头,向职工展示着她那一车的潜在专利。“求您了,金盏女士。我的朋友说为我申请专利这件事很重要。我的另一个朋友,暮光闪闪,不像以前的那些小马,对我真的非常非常好,我真的很想回报她。”萍琪挤出一个微笑,尽管她的右前腿在焦虑中不受控地颤抖着——她不习惯在公共场合呆这么长时间。“我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


 


金盏仔细地打量起了那只抽搐的圆顶礼帽粉红色小马,同时皱起了眉毛。“暮光闪闪...有大望远镜的那个?”萍琪点点头。“我了解她的作品,替它们归档总是一件很愉快的事,”金盏笑着说,“我看过她的设计图,她的一些设计堪称完美,就像在严格规则的限制下诞生的艺术一样。我认为她教会了我数学可以变得很有美感,你懂我的意思吗?”


 


黛茜会意地笑了笑,慢慢地点着头。“不懂!”


 


金盏遗憾地叹了口气。“可能根本不会有谁懂吧。”


 


萍琪身子抽搐着,露出了微笑。或应该说边抽搐边微笑?“我懂!”


 


“哦,好吧。”金盏又叹了口气。很明显那只粉红色的小马只是想安抚她。“对不起,我现在真的很忙。如果你有要申请的专利,我很肯定前台——”


 


云宝又做了一个反对的手势,大嘘了一声。“他们把我们叫回这里等一个归档经理。但是我不想让萍琪应付一个无聊的经理,因为她应该得到最好的待遇,而你看起来就是合适的人选,快活的,机灵的小马,我看人的眼光准没错!”


 


看上去似乎阿谀奉承将会使你如愿以偿。就在金盏想要抗议,告诉云宝她其实并不比这里的任何小马更有趣——比如她认为数学很美就是一个明证——的时候,她把注意力放回了刚才她说的整个句子上,然后——“等等,他们把你们叫回这里等?那不是正统的做法。通常我们都是从你那里接过申请,再以你的名义将任务分配下去的。”


 


“是不是因为我们带太多了?”萍琪紧张地问,忧虑显现在她的声音中,她身体的抽搐变得更加明显了。不过仍然只是很轻微的抽搐,只是偶尔有一两下不受控制的动作会把一处肢体往某个它本不打算去的方向挪。“我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想到我会浪费其他小马的时间。”


 


金盏再次把那副金框眼镜推上她的鼻梁,近乎完美的圆圈镜框和一根微弯的光滑的金色鼻架似乎从来就不是一个和谐的组合。“嗯...这肯定不是我们通常处理的数额,这一点是肯定的。这些都是你的专利吗?”


 


“只有那些我们可以放进这架马车里的。在我们想到用麻绳把这些捆起来之前,它们中的一些就已经被风吹走了。”


 


“对不起。”云宝咕哝着说,歉意地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小马,那些小马上仍然在忙不迭地捡起从这里到门之间的地面上排成了一条线的一片片纸张。


 


金盏缓缓地摇了摇头,怀疑的神色开始在她的脸上蔓延。“只是...如果你是皇家顾问那种身份的小马,那我肯定很乐意帮忙。我真的觉得我没有时间......”


 


云宝和萍琪伸长了脖子瞄着她高耸的文件堆,然后云宝哼了一声。


 


“哦,这样嘛,我可以帮你的忙。”


 


“真的?”金盏面无表情地说。


 


“当然!好,让我猜猜,这里大概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在你看完一大段后,再在结尾签上你的名字来批准的文件。”


 


金盏怀疑地盯着黛茜看。“比那还稍微复杂一点。”


 


“哦,你确定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一声漫长的、受难般的叹息。“好吧,并不是。”


 


“妙极了棒!”云宝下了判决,从容地迈向金盏的办公桌,这一举动让这位专利局员工很是不悦。金盏在她的办公椅上微微地蜷缩起来,仿佛是想在黛茜绝无可能忽视的存在感的冲击下保住自己所剩无几的私人空间。“我这有一个一字箴言要送给你:别读,签字。呃,这里面有四个字,但我想表达的大意只有一个字,那才是真正重要的。”


 


穿着漂亮红裙子的官僚看上去被正式激怒了,一副愤慨的模样。“我不能这么做!我是签字人。这是一份法律文件!”


 


“嗯,嗯,是的,没错,”黛茜耸耸肩,指向文件上的一条虚线。“拉直耳朵听好了,我问你,你现在是否处在一个被赋予了权力的位置上?那就是指当你发现任何错误时,你可以直接修改或修复任何指令的自由。”


 


“这个.......我是排在队伍的最后,这话说得没有错——”


 


黛茜继续往前推进。“太棒妙极了!那么,如果是事后才发现的问题,你会是第一个被叫起名字的小马吗?”


 


“我的意思是,不,那应该会是文件的起草人或编辑——”


 


“所以,当我说你的存在只是为了充当其他小马藏起他们马脚的法律挡箭牌时,你有任何反对意见吗?”


 


“这话说得太可怕了!”


 


“但字字在理!”


 


一段充斥着不适感的沉默,时而被对成堆的繁文缛节,高耸的一式三份纸质文件的长时间凝视点破。“不,它们不是相互排斥的存在。”这是一匹小马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突然意识到他们生活和事业有多么无足轻重时不可避免地会得出的结论。


 


“非常好,往虚线上签字,别阅读任何东西就结了。我大概有,80-90%的把握认为他们就是希望你这么做。给你一个提示:你需要阅读的东西其实同时也是其他小马通过各种侧旁敲击暗示告诉你不要费心去管的东西。见鬼,他们可能就是专门塞给你这一大堆工作,让你忙得不可开交,以便通过自己希望得到通过的文件。”


 


金盏继续保持沉默,然后,在一声深深的、令人惊奇的叹息之后,“我被雇来完全是为了充当其他小马事后卸责的替罪羊的,不是吗?”


 


“几乎可以肯定是这样。”


 


“我感觉我的思想被扩展了。”


 


“那真是太好了。”云宝是非常真诚地说出这句话的。


 


“这些你怎么这么清楚?”在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强烈好奇心。


 


“因为我至少有过大概,三个助手,来替我干这活。所以每当我需要一只替罪羊的时候,我都会在文件上写上他们的名字。”


 


“黛茜!”萍琪呵责道,声音里冒出了一丝恐惧。云宝大笑了起来,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


 


“别担心,萍琪,我没有故意把他们往火坑里推。我又不是什么怪物!我和一个研发部(R&D)的家伙达成了协议。我很久以前到那个部门里走上过一圈,因为我当时以为那是一个专门为我云宝黛茜服务的部门。结果最后和那个家伙交上了朋友。我们将各自的助手互相换着用。他们的失业时间从来就没有超过一个小时。高层管理人员从来都看不出这些猫腻。”


 


“你是否有考虑过这样一种可能性,黛茜小姐,”一个仿佛被逗乐了的低沉声音让黛茜脖颈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直竖起来,“那就是我们的确知道你们搞这些的猫腻,而你也是我事后推责的替罪羊。”


 


“火光先生!”萍琪高兴地叫起来,把自己拥进了这个惊讶的企业家的天鹅绒大衣里,而这位企业家只向两个看起来随时准备扑上来的魁梧保镖打了个手势,表示她没有问题。


 

=====================☆☆☆=====================

 


暮光已经把她的蹄子放在旋钮上,已经开始调整她望远镜的朝向,这时,她听到了一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无敌者,太阳神索尔?”她此刻就像一位牧师,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堂庄严地吟咏道,话中充盈着斩钉截铁的决心。另一枚齿轮伴着哐锵一声旋入了预期的位置中。“这就是暴君的下场*。”


 


译注:暮光所述两句话均为拉丁语。"Sol invictus?""Sic Semper Tyrannis."


 


图书馆内响起了清脆的银铃叮当声。


 


有小马按了门铃。蒸汽的转移降低了天文台的气压,就在那一刻,它停下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匹小马阻止了她接下来打算做的事。


 


好吧。


 


暮光深吸了一口气。斯派克的声音顺着管道传上来。“你隔着调试天文台的声音能听到吗?有小马在门口等你。”


 


“好-好的,斯派克。当然。我知道了。”


 


“哇哦。你听起来...有点那个。你听起来绝对有点那个。你,啊,要我这次帮你开门吗?”


 


“我需要花点时间才能到门口,所以,当然,请吧。另外,等我到那儿时,你能给我准备一杯茶吗?我认为这可能会对我有很大帮助。”


 


“啊,当然没问题。牛奶,两勺糖?”


 


斯派克知道暮光在她状态欠佳的时候总会茶里放糖。


 


她这是差点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吗?


 


“是的,这样最好。”


 


她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电梯前,像是在等待来自对她尚未采取的行动的判决。


 

=====================☆☆☆=====================

 


两匹小马驹坐在一座自制小树屋里,而她们的姐姐们则在远处为这样那样的事朝对方大喊大叫。她们观察位置的角落里堆着一堆新鲜的苹果,等到事态升级到足够有趣时就该分发零食了。


 


当苹果杰克气恼到摘下帽子,攥着它开始疯狂地打手势,而瑞瑞那边也开始做出各种古怪的表情,打起奇怪的手势时,小苹花和甜贝儿各自拿了一个苹果。


 


“你姐姐是个奇怪的人。”小苹花说。


 


甜贝儿嗤之以鼻,然后试着咬了一口苹果。苹果甜美多汁,在牙齿的挤压下果汁沿着她的下巴流下了下来。“玻璃房子里的小马。”


 


“这叫温室,而且是完全合法的农耕行为。”


 


“什么?不,我的意思...这就像是圣经中的寓言?”


 


小苹花似乎就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圣经是什么?”


 


“瑞瑞说那是群众的鸦片。”


 


当她姐姐挥舞着蹄子朝她朋友的姐姐扑上去时,小苹花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苹果。但她朋友的姐姐躲开了她。那其实还是蛮酷的。“苹果杰克和大麦金塔都不种鸦片。他们说它们里面没有膳食纤维。纤维对小马有好处,所以我们就种这些。”


 


这话在甜贝儿听来似乎很有道理,她也若有所思地点头。“之前有一次我咳嗽得厉害,瑞瑞就给了我一些鸭……鸦……鸦片酒,然后我感觉好多了,但它也让我非常不舒服。”


 


“看,咱说的没错吧,”,小苹花总结道,“等等,我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为什么我们的姐妹们都很奇怪而且在打架。”


 


“哦,对。”小苹花又咬下一口苹果,看向俱乐部的窗外。在她姐姐惊恐万分的目光中,瑞瑞把苹果杰克的平顶帽捶成了一顶高礼帽。那匹农家小马猛扑上去。“就是想搞明白她们到底为啥在打架。”


 


甜贝儿尝试通过将苹果悬浮到嘴边的方式卖弄,但很不幸地失败了,旁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努力只把苹果翻了个个。小苹花没有笑,但嘴角边还是浮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看破不点破的微笑,这让甜贝儿巴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去。她迅速地转变了话题以掩饰她的尴尬。“你姐姐怎么会这么生气?”


 


“通常只有当有小马向描述她工业化的‘奇迹’时,她才会这样。这种想法她是一概不接受的。”


 


“哦。为什么不呢?”


 


“我想是因为骄傲吧。家族的遗产。在她眼中,不想吃上全小马国最好的苹果产品是其他小马自个的损失。”


 


甜贝儿又咬了一口苹果,这次用的是蹄子。“这些苹果真好吃。”


 


“全小马国最好的苹果,”小苹花重申道。


 


她们的姐妹现在进入了朝对方大喊大叫的阶段。苹果杰克威胁说要用套索套住瑞瑞,把她捆得结结实实。瑞瑞威胁要享受那个过程。


 


“我们的姐姐都是怪人,”甜贝儿说。


 


“嘿,你想去问问她们我们能不能再去看看斯派克吗?他真的很酷。”


 


“也许我们还会在那里见到萍琪派!”


 


“她也是个怪人,”小苹花咕哝着说。“她人很好没错!但是还是很奇怪。”


 


甜贝儿指着俱乐部的窗户外面。瑞瑞跳到了苹果杰克的背上,农家小马绕着圈跑来跑去想甩她下去。那顶高礼帽就好像被胶水粘在她头上似的牢靠。


 


“嗯,全是怪人,说的没错。”


 


“不知道暮光会不会让我们借她一些书…”


 


小苹花打了个响鼻。“别指望她那里有带图片的书就是了。”


 


甜贝儿咯咯地笑起来,但当看到小苹花沮丧地低下了脑袋时,她停了下来,脑袋里的小齿轮吱吱作响,溅起火花。“你不识字?”


 


小苹花开始脸红了,就像甜贝儿拿不起苹果时一样。“基本上算是吧,我觉得。我能读懂个别单词,而且我很擅长算数字——苹果杰克经常让我帮她记账,为了让我的脑袋保持跟斧头一样的敏锐——但如果你把太多的单词放在一起,摆得太近的话,我就会只觉得头大。”


 


“呃,我和斯派克可以帮你识字,然后你可以教我怎么算数字。”


 


“你不懂数学?”


 


甜贝儿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与小苹花的尴尬形成鲜明的对比。“瑞瑞说,像我们这样天生丽质的女士不需要懂数学,因为我们将来要么就是嫁给一位好丈夫,要么就是聘请一位来帮我们处理这些琐事的好助手。所以我从来没学过。”


 


“哇。”


 


“至少她觉得我很漂亮。所以我也没有,埋怨她什么的。”


 


“嗯.......好吧。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是,让我们的姐姐们停止争吵,带我们去图书馆,我教你做乘法,你帮我学单词?”


 


“没错!”甜贝儿兴奋地尖叫道,“我们得让我们的傻姐妹们别再.....”


 


“犯傻?”


 


“对!”


 


小苹花咬下最后一口苹果,然后让它落到自己的蹄心里,掂量它的重量。“咱打算朝她们头上砸苹果,一直砸到她们觉得我们比她们更气恼为止。”


 


“好主意!”


 


小姑娘们在树屋里迅速地用那一蒲耳的苹果,以友谊和学习的名义,武装起了自己。


 

=====================☆☆☆=====================

 


萍琪松开了她的“前而且如今对她来说可能依然是父亲”的那位小马。后者似乎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萍琪放开了他,而是因为她一见到他就冲上来将他紧紧抱住的热情。


 


“小家伙,我很惊讶那个...暮光闪闪,”那片刻的停顿不是因为记忆的缺失,倒像是一匹正准备咬下一口极其苦涩的,煮得烂熟的菠菜的公马,“还没有毒害你的思想,让你跟我作对。”


 


哪怕有黛茜在一旁静静地旁观,眼角的余光时刻着关注着那两位雇来的打手,萍琪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暮光从不说你的坏话。她人真的很好。”


 


黛茜咬了一下她的舌头。咬得还不够用力。“‘根据口述整理,未经本人审阅’,哈?”


 


工业头子哼了一声,然后居然露出了微笑。“看来你收到我的信了。我其实对你有着很高的评价,黛茜女士。敏锐的冒险精神,远远超过你同龄人的能力,还会相当毒辣的右勾拳。这也正是为什么你强迫自己从事文书工作的原因令我...十分难以理解。”


 


“我的新雇主也会像你这样的花哨话,但她还让我动那些大玩具。”云宝上下挑动着眉毛,眨眨眼睛,抿抿嘴,如果这种表情真的真实存在的话。而内心里她已经大汗淋漓。萍琪...萍琪她...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她讨厌复杂的情况,她只想往那只老秃鹫下巴上再揍一拳,把这事了结了,但他到目前为止表现得都有风度,萍琪在一旁看着,她才不想因为一块愚蠢的、大男子主义的牛粪——原谅她的用语——而失去她的朋友。


 


所以她忍住了。她也能拿出友好的一面。见鬼,她可以用他的方式来打败他。


 


“见到你真好!”萍琪兴奋和活力四射地到处蹦蹦跳跳和搂抱,火光闪闪比起恼火,似乎欣赏的成分更多。“你在这里干什么?”


 


“和你一样,我猜,我最爱的小女孩。专利,专利。”


 


金盏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黛茜很难读懂的奇怪表情。金盏在努力维持她的表情。


 


云宝黛茜勉强地笑了笑。“你自己来申请专利?我以为你会有一个,像是专门帮你做这种无聊的文书工作的助手。”


 


“啊,可是我的确有一个!”火光闪闪激动地表示同意。“不过,我决不会说专利是无聊的文书工作。毕竟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在哪遇上谁。”


 


萍琪倒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将他紧紧抱住。“这次是我萍琪琪——!”


 


“没错,亲爱的,没错。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在黛茜眼中,这整个场景从各种层面上都让她觉得很违和。只是她无法明确地指出为什么。


 


金盏完全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状态。“前台也派您过来了吗,火光先生?”


 


“哦,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碰巧也在这里,顺道来后台跟我的一些老朋友打声招呼。没准还会有兴趣买下一两项专利,如果看对眼了的话。”


 


听起来...很合理。


 


金盏继续微笑,换上了一副含糊其辞的腔调。“您在另一匹拥有与您的专利具有极高契合度的小马来到这里后的一小时之内就出现了,这可真是一个奇妙的巧合。非常令人赞叹。”


 


这句话让火光闪闪生硬地清了一声嗓子。“呃,对,是的没错。一个非常愉快的巧合,我必须得说。言归正传,我听说,你要申请自己的专利,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云宝说我应该有自己的钱,不过暮光已经对我很好了。她说我应该学她做一匹坚强、独立的母马。”


 


“这话说得没错,我就是坚强独立女性的代表。”黛茜赞同道。


 


斯帕克的回答是十分圆滑的。“对,对。好了,萍琪,这对你来说是你迈出的很成熟的一步。但是申请所有这些专利的费用可是非常昂贵的!你确定你自己能负担得起吗?”


 


“我自己肯定不行!但云宝她人很好,说她会先支付所有的行政费用。不过,我们还是希望能拿到大部分项目的折扣的。”


 


小事一桩。只是这个月她付不起房租了而已。但那没有关系。反正自从她失业后她的房东就一直想把她撵出去。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那还能把她怎么样呢?


 


萍琪和黛茜都满怀期待地看着金盏。


 


“啊,抱歉,但是程序可不是这样走的。”


 


“啊.....”


 


“啊.....”


 


火光闪闪起码还略微流露了一点惋惜的神色。


 


“我相信你们至少还是能拿出申请那些不会侵犯到我的专利权的专利的钱的,”他安慰道,他身后的保镖们的身形在办公室内不规则散布的阴影下微微扭曲,使他们看起来更加的畸形和巍峨。


 


“等等,”黛茜觉得对话中有点几分猫腻,而像任何具有一颗好奇心的人一样,她决定嗅着猫腥味追查下去。“你是怎么知道它们侵犯了你的专利权的?”


 


“从这个位置我都能够读到你们的一些专利申请表,黛茜女士。你就非得要对我一直抱有这么大的疑心吗?”


 


“嗯...”金盏沉吟道,只是基本上被大家给忽略了。


 


“我想您说得在理。非常抱歉,是我太神经质了。我显然没能用公平客观的眼光来评价您,这样有驳于体育竞技精神。但还请原谅,最近老有人拿枪指着我的脸,那显然让我的脑子陷入了一种相当敏感的状态,”她说,当说到最后那一点时似乎还颇感自豪。


 


“没关系的,黛茜,火光先生以前就一直在帮我申请专利。那时我真的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所以他知道他以前帮我申请过什么专利也不奇怪。它们有些真的只是几张皱皱的涂鸦,对吧,火光先生?”


 


火光的微笑仿佛变成了某种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的东西,本身少得已经几乎不复存在的笑意,在这之后好像又被削减了几分。“你说得没错。”


 


黛茜脖子后面汗毛直竖,但她还是说不清楚原因。


 


“哦,那真是太好了,”金盏插话道,加入回了谈话中,仿佛从梦中惊醒了那几位与会者,就好像他们周遭的办公室环境已经从他们的知觉中融入了背景似的,“那么这里的派女士应该早已经在我们的档案库中建档了,我们的进程得以加快不少。我相信像您这样一匹体面的绅士肯定是用的她自己的名字登记的档案,我说的对吗?”


 


火光从他的燕尾服口袋里取出折叠整齐的方形手帕,擦了擦嘴角,同时留心抹去了他脸上伪装的裂痕。“派女士在当时是我的受监护人,我负责处理她财务方面的事物。把她的专利和我自己的专利归档在一个名字下会方便得多。”


 


金盏此刻的神色十分严肃。“火光闪闪先生,您知道您刚才所提供的供词,有可能会将您牵扯进一项非常严重的犯罪中吗?”


 


火光脆弱的微笑冷了下来。他竟踏碎了萍琪本已经替他准备好的,下场的台阶!


 


“别傻了,”萍琪笑着说,她的发言持续惊骇着黛茜,“火光先生只是想表现得和善一点而已。”


 


金盏长时间地看着黛茜的脸,似乎想表达些...管它表达的是什么矛盾情绪。她们达成了一个共识,一个黛茜没能够理解的共识。


 


“好吧,萍琪,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是我的档案库钥匙。你看见那边那匹穿着花呢夹克,系着绿色领结的小马没有?对,就是他,我指的那个地方。你为什么不去礼貌地问问他,问你能不能查阅火光先生之前为你申请的那些专利,把它们拿回来,然后我们就可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你的忙了。而且我也真的很想亲眼见识见识它们!别太紧张,防尘套(Dust Jacket)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一把系在亚麻绳上的黄铜小钥匙从一张桌子抽屉里飘出来,按进了她的蹄子里。萍琪派像火箭一样起飞,跑到那位据称是防尘套的家伙面前开始与他交谈。火光闪闪微笑着向她挥蹄告别,他的和善一直维持到她从视野中消失的那一刻。剥落了伪善的面具后,纯粹而野蛮的愤怒取代了他原有的善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黛茜小姐?!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教唆她跟我反目成仇?”


 


“嗬?这个真是一项滑稽透顶的指控。你怎会认为——”


 


金盏打断了黛茜的话,并非通过提高她的音调,而是通过降低音调,迫使大家不得不集中精力听她说。“你在这家办公室安插眼线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火光闪闪先生?”


 


正义的愤慨之火烧得更旺了。“很抱歉,小姐,我认识你吗?”


 


“不,但是你显然就是导致了我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的直接原因,而这令我感到相当恼火。所以我再问一遍,你在这家办公室安插眼线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火光闪闪先生?因为显然每当有其他人提交了与你所持有的相类似的专利申请提案时,你都能及时收到风声,方便你亲自来处理现场。我可以猜想你应该是个有权有势、能够一手遮天的人物吧?”


 


“这些指控根本毫无根据。”


 


云宝对此拥有完美的反驳。“不,才不是。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这就是根据。”


 


这一次火光闪闪甚至都吝啬于施舍她一个眼神。“黛茜小姐,大人说话别插嘴。”


 


金盏俨然化身为了法庭上的法官,用一个镇静的声音说道:“她是想帮助她的朋友。她和这里其他任何人一样,都拥有同等的、参与这场谈话的权力。”


 


“她的朋友?”火花语无伦次地吼道,“她的朋友?十多年来,我把我的全部都投入进了栽培那个跟一个多灾多难的灵魂绑上一块的天才身上,但现在你们却打着最居心叵测的意图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最居心叵测的意图,比方说将她的专利占为己有?”


 


火光闪闪教授对此保持沉默。


 


“那简直太不合法了,不是吗?”


 


“除非你们能证明这一点,”火光低声吼道,突然他满脸横肉的保镖们插进了黛茜、金盏与他之间的空隙里。他们似乎在用极高的语速跟他小声耳语些什么,但他丝毫不理睬他们。“否则在那之前,这些专利就是侵犯了我的专利权。然后,在我的助手,自愿自主地,回到我的监护下之前,她工作成果的利润你们一分钱都别想看到,你们这些贪婪的,机会主义的婊子。”


 

=====================☆☆☆=====================

 


杯垫上放着一杯甜茶和一大杯热巧克力,旁边还散落着一堆文具和画纸。一匹小马驹猫着腰在其中一页上用蹄子握着的羽毛笔用力地刻下了最后的三个字母对:X x,Y y,Z z。


 


画纸被掀起来,飘浮到她身后。暮光沉吟着审视这张画纸。


 


“这些字母写得真是漂亮。你确定你以前从没上过正式的书法课?”


 


飞板璐陷入了众多矛盾情绪的漩涡中。在街头上的生活教导她要随时留心任何可能露出锋芒的地方,无论是掩在斗篷下还是藏在舌唇间的锋芒。这些话后显然藏着许多尖锐的东西,她从画纸前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生气,却看到了暮光脸上那真诚而快乐的笑容,她内心中的炽热怒火缩成了一团冰冷的羞耻。


 


飞板璐说:“不,从来没有。”


 


“嘿,光看这个我肯定是怎么也猜不到的。你知道这些字母的意义吗?还是说你只是认识它们的形状?”


 


飞板璐不得不再一次克制自己暴怒的冲动,还有从这句话中提取出最贬意的那层意思的本能。“只认识形状。我有时也会找着一些标语和小册子,而且我很擅长画画。我以为只要我坚持照着那些字母的样子画,我就会逐渐搞懂它们的意思。”


 


她那一页字母表回到了她面前的桌面上。暮光在图书馆桌旁她右边的座位上坐下,好奇心胜过了一切。“那到最后,你有搞懂吗?”


 


“懂了一点,”飞板璐承认道,耸耸肩抖掉了这个念头。“事实证明,哪怕你把眼睛盯出花来,你也不可能仅仅通过看得足够认真的方式来真正理解某些东西,即使你认为自己本该能够理解它们。”


 


暮光听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说什么,咽下一口唾沫,以润泽不知怎么突然变得很干的喉咙。“明智之言。”


 


“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对吗?”飞板璐抱怨道。


 


“我想,要我常常记住这一点实在是有些太难了。”


 


为了抑制因为她的这句评论而窜上来的火气,飞板璐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努力,但所幸这样一个能够对她毫无保留地袒露她内心想法的成年马令她十分困惑,而困惑又确是一种强有力的助推剂。“行了行了,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它们代表什么意思?”


 


“哦!”再一次,暮光从她的内心世界中回到现实,重新载入她的‘教师’模式。“看起来有匹小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如我们.......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做。我以前从没教过其他小马识字。也许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我们先从基础的词语教起,然后循序渐进,一步步往后学?”


 


飞板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你就不能告诉我这些字母怎么读,然后让我自个弄明白吗?”


 


暮光若有所思,然后露出微笑,脸上还多了几分徒然神往的神色。“恐怕行不通。语言...比那复杂一点。这样,我们还是先从“A”开始--”


 


“所以它就念‘A’对吧?”飞板璐打断了她的话,“好,下一个字母!”


 


“——嗯,让我们把它和下一个字母‘B’配对一下,后者听起来更像是‘bh’音。它们合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Bh”和“A”的组合发音,就像在“bay”中一样,但它也可以发出“bank”、“bark”、“ball”和“band”的音。”暮光边说边写下她说的每一个单词,飞板璐的眼睛追踪着她的笔尖的移动,看着在她面前公然施展的巫术。


 


“这是作弊!”飞板璐抗议道,“你不能就这样把同样的两个字母放在一起,让它们发出完全不同的声音!”


 


“比那还糟,”暮光严肃地宣告道,为自己的表演增添了些许戏剧性,“对某些拼写完全一致的单词,当你读出它们的时候,它们的含义也会发生变化,比如‘弓与箭’(a bow and arrow)和‘在法庭上鞠躬’(to bow in court)。”她继续边说边拼,边在纸上写出了每一个单词。


 


飞板璐不信任地盯着这些字母,嘴里无声地念叨着它们,从各种不同的角度观察着它们。“呃,我想这还是有点道理的。毕竟可以用的字母也只有这么多,对吧?”


 


“错了!”暮光纠正道,她几乎像挥动长矛似地挥舞着她的笔,她土著宗教狂热般的笑容只让这一幕显得更加的合理,“它也可以发出相同的声音,但同时拥有不同的拼写,就像‘在法庭上鞠躬’(to bow in court)和‘树上的树枝’(the bough of a tree)。”


 


当暮光写下这几个词时,飞板璐看起来几乎就要掀桌子了,光是看到这个词就差不多让她陷入了一阵歇斯底里中。


 


小马驹的脸啪叽一声摔在桌子上,然后抬起来,又摔了几次。当她把头重新抬起来时:“...那么,应该不会再有听起来一模一样,拼写也一模一样,但仍然代表完全不同含义的词了吧?要真是那样...不,你不能那样做!”飞板璐断言道,尽管这显然更多是由于捍卫她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理智的缘故,恐怕连她自己都不太信自己的这套说辞哩。


 


“那些叫做同音异义词!”暮光似乎很高兴,她回到她之前举的例子,银行和树皮,并圈出了它们。“bank可以是你存钱的地方,也可以指一条河的河岸。bark可以是树的树皮,也可以是狗发出的叫声。”


 


飞板璐彻底地害怕了。“而且它们的拼写还是完全一样的?”


 


“恐怕是的。”


 


飞板璐的脸最后一次摔在桌子上,再起不能。透过木板,暮光几乎没能听懂她喃喃的话语,“这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太多了。”


 


不过,某人倒是听得很清楚。“我不记得我同意过您的提议,暮光女士。飞板璐?谢谢暮光女士百忙中抽出的时间,我们现在要走了。”


 


小马驹的头没有从桌子上抬起来,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像雪花一样冰冷,北极洋流一样的寒冷从暮光的静脉中穿梭而过。“嗨,护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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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宝静滞了一会儿。仿佛在回忆....没错,就在一秒钟前他还管她叫...总之就是一个粗俗的称呼。想用肥皂把他的嘴巴洗洗干净的冲动几乎无法抗拒,但突然间,她发现她的这一方得到了一个强有力的工具:听众。


 


火光闪闪突然对她们撕破脸皮也许仍然能够达到它原本的目的,即镇住她这位新交的官僚朋友,迫使她向他屈服。但黛茜能够看到所有对准了他们,瞄准了他们所制造出的场面的目光。


 


非常好。


 


“那如果我们以维护我们那位共同的朋友的设计正当性和合法性为由,把你告上法庭呢,先生?”


 


“你们会败诉,而我会在十年之内榨干你们身上的每一分钱,每一个钢蹦。”


 


冷。这番话太冷酷了。但是无所谓,只要云宝在这里就足以为她们俩支援足够温暖和光明!反击!


 


“我没说过我要胜诉,先生,我只是说我要把你告上法庭。”


 


现在,金盏的眼睛里绽放出理解。她现在也开始注意到他们周围的那些好奇眼睛。在她迅速地回避开它们的同时...她也逐渐明白了。


 


她小声自言自语了些什么。


 


“凭什么?你有什么证据?”即使到了现在,保镖们仍然在试图把火光拉开,其中一人提议派个人去找他的律师。那得等到之后了。“你只会平白毁了自己!”


 


“嗯哼,没错,”云宝耸耸肩说,“所以我就会变回跟我开始时一样的情况,一贫如洗。但我们还是能够对你提出一系列的重罪指控的,对吧?那么,就算我们不能让萍琪拿回她的设计权——”


 


“我们的设计权!”


 


“你窃取来的设计权,”金盏尖锐地指出。


 


“——但你还是会被逮捕的,不是吗?”


 


“报社会迎来一个忙碌的日子。光是这些指控就足以登上头版新闻。即使法律诉讼无果,舆论法庭也会把你钉死在十字架上。”


 


“它会变成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茶后谈资。”


 


“够了!”这时火光闪闪的蹄子砰地一声跺在木地板上,金盏和黛茜陷入了沉默。“你们没有证据。没有证明。你们也没有像我这样的人脉。你已经丢了你的这份工作,金盏女士,从各个层面上来说都是。也许我应该这样做,这样你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利用报纸和舆论跟我唱反调了,何况我还是他们印刷机零件的主要供应商。你除了虚张声势和大放厥词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你在这里打算申请的专利侵犯了我的专利权,无论你在这件事上作何声明,我的这些专利在法律的角度上仍然属于完全有效和合法的文件。即便是到了现在,你也仍然认为你,萍琪的绑架者,占据着能压我一头的道德制高点?认为这是你的合法权益?你只配得到我在你头顶上施放的灭顶之灾。下一封我寄给皇家守卫的,写有着你的名姓的信件就不会这么客气了,黛茜小姐。”


 


哦。


 


黛茜看向金盏。金盏没有...她从她身上看不到任何援助。也看不到任何对她因为这事而丢了她的这份工作的怀疑。


 


黛茜把她的整个家底都押在这上面了。


 


正是在那个理想破碎的重压降临到她们头上的时刻,正是在那个她们苦涩地认清了现实的时刻,金盏和云宝仿佛都失去了她们身体原来的颜色。看着她们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火光闪闪也不显笑,也不叫嚣,也不做任何令马生恶的行为。他只是用能将铁皮都削去两层的眼神剜着她们,他身上的怒气逐渐蒸腾去了。


 


正是在这时候,一切似乎都陷入了黑暗。陷入了黑暗和...柔软?


 


“猜猜我是谁!”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萍琪?”


 


“没错!我带着一些你要的文件回来了。”她把一套经过签署和认证的专利纸张交给了看上去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的金盏和黛茜。


 


“你的办事效率真是太高了,萍琪,”火光笑了笑,这时却是十分的真诚而热情。“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你的记忆力真是厉害!”


 


“不,这比那容易多了哩,火光先生,”听了这话萍琪脸红了,摆了摆蹄子以示谦逊,“我只是找到了那些上面有我签名的文件而已。”


 


在场的大家都沉默了下来。火光闪闪问出了一个问题,十分平静和祥和地。“什么?”


 


“哦,我知道我不该签的,但您告诉我应该在所有的东西上签名,对吗?所以我把特斯拉藏在我画的所有图画里了。而且我只挑那些我觉得画好看的画哩!这里我把它放在了右上角,看到了吗?还有这里的车轴驱动系统...哦,看看这里,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你会看到我实际上把特斯拉算入了代数成分,反正我用的也是非标准值嘛...”


 


金盏草草地翻阅着这些文件,即使是在黛茜把它们递给她时,脸上也维持着完全震惊的表情。金盏每放下一张,火花闪闪就一言不发地从桌上拿起一张,仔细地查看。


 


瘀伤的愈合过程中存在这样一个阶段,在那个阶段的伤口颜色是如此独特和混杂,以至于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色彩,公然挑战现有的色彩原则。现在的情况也正类似,火光闪闪的脸上展示出的相互冲突且又相互补足的负面情绪的混合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将它们一一列举出来将会危害到它们整体总和的稳定性。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萍琪,”他终于憋出这几个词。“这里随时欢迎你来参观。黛茜女士,我们的律师会与你联系的。萍琪就不必处理这些....无足轻重的琐事了。像她这样聪明的姑娘不应该替这种事操心。”


 


“哦,呃,对。当然可以。”


 


当这位企业家弓着背走出大楼时,萍琪朝他挥了挥蹄子。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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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就下结论觉得我不是打算诓她呢?”


 


“因为,”小蝶耐心地解释说,“你在抢劫其他小马时不会表现得像现在这样尴尬。而这,小姐,是你本应该有的态度。”


 


“对不起,护士长,”飞板璐小声咕哝道,桌子底下两只蹄子不安地打着架,不确定她到底是应该站起来还是继续坐在原地。她最后决定在别人要求她别这么做之前,先维持现状。


 


她的新晋导师决定为她辩护。“我真的不介意的,小蝶女士。飞板璐真的是一条学习的好苗子,真的。”


 


小蝶似乎忽视了她,仍然用坚定的目光地看着飞板璐。“你答应了暮光小姐什么来作为回报?”


 


“什么也没有!我只是很礼貌地问了她,而且还说了‘请’,就像你教我的那样。”


 


小蝶本能反应地扬起一条眉毛,在她意识到暮光正注视着她的那一刻降了下来。“这是真的吗,暮光小姐?”


 


“她确实说了请,没错。而且非常的真诚,我必须补充。”


 


她缓缓地摇了摇她的头,摇动的幅度轻微得甚至还不足以扰动她头上的一根粉红发丝。“听你这么说真是让我松了一口气,但这恐怕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暮光每一秒都变得越来越疑惑。她的话让她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在接受她亲生父母的盘问。“哦。不。不,飞板璐只为了让我给她上阅读课就大老远跑来这里,我对她真的已经别无所求了。”


 


“你不会向她收取任何的费用?像是初学者用书?或是字典?”


 


“首先,我一本初学者用书也没有,所以我打算自己编写一些简单的学习课纲。其次,如果她有这个需要的话,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字典了。”


 


护士长看上去很失望,比原来有的失望还要更进一筹。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信任,而飞板璐则被夹在了两者的中间。


 


“嘿,你又是谁的妹妹?”一个夹杂着乡村口音的声音插入了她们的对话中。


 


另一个声音也插了进来。“我觉得她看着像云宝的?我还不知道她有个妹妹……”


 


“小苹花!甜贝儿!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小雌驹们轻快地走到其他小马就坐的阅读桌旁,太专注于彼此身上而忽略了谈话中所有非暮光的小马们。


 


“门开着。”


 


“我们本来要敲门的,但是守门的小马看着真的很吓人,我们不想多留。”


 


一记蹄击直捣甜贝儿的胳膊,其产生的作用与其说是疼痛,更多的是恼火。“别再用那些我听不懂的词来提醒我你识字而我不能了。”


 


“它才两个音节!”


 


“还是不顶用。”


 


最后,甜贝儿在飞板璐和暮光的对面拉来了一把椅子,小苹花在甜贝儿旁边也拉来了把椅子。“哦,嘿,暮光。小苹花不知道怎么像我一样读书,瑞瑞也不让我学数学,所以我们希望—”


 


“如果你能原谅我们上一次的所作所为!”


 


“——也许你就能帮我们学习?”


 


暮光沉默了一会儿。时至今日,她仍未弄清楚那些盆栽是从哪里来的。那些书籍还是下落不明。但这姑且也算是给她们俩上了一堂有意义的课。现在她们坐在飞板璐对面的桌子旁,满怀期盼地看着她。甜贝儿的表情,就好像她——只要暮光说了一个“不”字——转瞬就会大哭起来似的...


 


“女孩们,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这次你们得保证要守规矩,好吗?然后下次来之前请先征询我的同意。”


 


“对不起,”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直到现在,在她们完成了此行的任务后,她们才真正开始注意到房间里其他小马的存在。房间里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紧张感,当房间里的每个人,仿佛是第一次意识到她们正和其他人共处一室时。


 


在她们一来一往的整个交流过程中,护士长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理解着当下的情况。最后,她对暮光做了一个微妙的暗示,她们悄悄地化为背景,把空间留给了孩子们。小姑娘们面对对桌的同龄玩伴实在过于兴奋,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成年马的消失。


 


“你在尝试达成什么,暮光女士?”


 


“什么,你是说我的教学?我是想让她先熟悉熟悉字母表的——”


 


“不!”小蝶用蹄尖戳着暮光的胸膛。这一绰绰逼人的动作仍然只在暮光的胸脯上留下了轻如羽毛的触感。“我已经拒绝了你的提议。你到底希望通过教飞板璐识字来达成什么?”


 


“我希望是一个少了一匹不识字的小马驹的世界,”暮光干练地答道,“我不喜欢你的语气,小蝶。”暮光丟下礼节,用言语打出一记直拳。“我不清楚你的情况,更无法理解你的处境,这点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但只因为不在同一个阶层就断然地拒绝来自别人的帮助的行为是完全不可理喻的!”


 


“这些孩子的每一个都曾受过伤害,来自比他们更高阶层的,嘴上还打着‘这是为了他们的利益着想’的幌子的小马,只因为他们支付了公道的薪水。所以请原谅我的多疑!”


 


“不,我不能!”暮光反驳道,现在已经她被彻底激怒了,“因为在这里,谁贫谁富的问题已经无关紧要,在这里,真正重要的是立竿见影的行动和长远规划的投资。如果你只关注如何让他们挨过一天又一天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而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没有做任何计划的话,那么我敢说你才是这里的问题。你把这些小马驹监禁在你为他们计划好的贫苦生活中。你的行为就跟那些无良的工厂主一个德行。”


 


小蝶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像一尊雕像,表情呆滞,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打算反驳她。


 


然后,一记右勾拳打在了暮光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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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小马驹们对发生在几米开外的成年马们的对话置若罔闻,毕竟,不强制馆内保持安静的图书馆还能算是图书馆嘛?


 


飞板璐正欣喜地与她的新朋友们交谈。“你们认识云宝黛茜?”


 


小苹花喷了喷鼻息。“是啊,她很酷。但愿她别再来碰我们的树,我姐姐会很生气。”


 


“我也觉得她很酷!可是她不是我姐姐……”


 


甜贝儿开始翻阅暮光在桌上留下的笔记。“那你姐姐是谁?”


 


“我没有。在你们发问之前,对,我也没有父母。我,啊,差不多就是个孤儿.......”


 


“嘿,我也是!”小苹花说这话时加入了太多不合时宜的热情,“不过我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大哥。如果你愿意也许我们可以分享我的?”


 


“对呀,我也可以给你分享我的姐姐,”甜贝儿提议道,“她有时候也会让我觉得有点烦人。”


 


小苹花眯着眼睛盯着甜贝儿看了一秒钟。“等等,你为什么拿你的姐姐来分享,你难道没有父母吗?”


 


“嗯,不。但我实在是太喜欢我的姐姐了,”甜贝儿干巴巴地说。她终于弄明白了暮光的即兴教学方案。实际上还很有道理哩。她可以利用一下这个。


 


“啊。”


 


“那么,我们应该开始我们的阅读课了吗?”甜贝儿指着一个她认为是写字的好地方,把笔记摊回桌上,“我觉得如果暮光回来后看到我们在这么认真地学习,她会更可能原谅我们之前的...意外。”


 


小苹花严肃地点了点头,同时飞板璐扬起了眉毛。“等等,什么意外?”


 


甜贝儿叹了口气,在纸上敲了两下蹄子。“说来话长。那场意外包括有几个盆栽和一个热气球,然后我记得小龙拿来了斧头,但后来他被禁足了——而且我当时真的上了一个很高的地方什么的?我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不想谈论这个。”


 


飞板璐仍然不知道这些小马是谁,但她知道自己绝对要和她们成为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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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教会了小蝶怎么打架,所以她会各种下三滥的招数。银甲教会了暮光如何战斗,所以她不会各种下三滥的招数。但暮光这边有着更显著的优势。有氧运动。


 


作为一个常年在众多深黑小巷里行走的漂亮姑娘,小蝶显然学会了如何正确地自卫,但一场正儿八经的对殴可能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之外。在第一次受击的几秒钟晕眩过后,暮光反而立稳了脚跟。


 


优势:那一记右勾拳虽然造成了晕眩,但同时也打醒了她的头脑,让她体内充满了肾上腺素,逼迫她的身体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如果小蝶死抓她的先手优势,那么这些优势很快就会被大劣势抵消掉,但她却停了下来,犹豫不决。仿佛惊讶于自己打出的第一拳。


 


所以暮光用她的魔法戳了她的眼睛。


 


接着惊讶转变成了愤怒,伴随着一声无声的尖叫——可能是因为它的频率已经超出了哺乳动物的听觉范围以外——小蝶,拥有一双柔和的眼睛,穿着一身美丽而破烂的衣服的小蝶,扑向了她的对手,对她的对手毫无章法地拳打脚踢,不断往前逼进,逼得图书管理员步步后撤。


 


不,不是图书管理员,现在她是一位士兵的妹妹。暮光面无表情地后撤,后撤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的马蹄自觉地引导她穿过书架之间,没有碰上任何一件障碍物,使得她能够将精神完全集中在她的防守上。丧失根据地对她不成任何问题。那是一种大可以随意挥霍的资源。而她后退的每一步,都在用魔法施展对小蝶的一处关节和韧带的精确打击,顺序几乎完全随机,但有着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度,或至少,以一位医学期刊的忠诚读者的标准而言。


 


小蝶的拳击章法变得更邋遢,自己也变得更恼怒,蚊子叮咬般的打击不断地叮噬着她的关节和神经集束区域。她发现自己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她的四肢也无法再像她希望的那样弯曲得那么快和及时了。她沮丧地转过身,盘蜷后身,准备用一记双腿踢蹬把暮光的脑袋踹下来。


 


她的后腿蹬了个空。


 


暮光闪躲进了它们下方的空隙,用她的魔法把它们抓住,并推起——这是一个艰难的举措,但她只需要再多利用一点杠杆效应——然后猫身钻进了小蝶的腰下,把她的后半身推得越来越高,在天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已经翻过了垂直线,伴随着一声“呜呜”和一声惊慌失措的惊呼,痛苦地翻身栽倒在地上。


 


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两人都喘着粗气。


 


“对不起,”天马先道了歉。


 


“不,不,我...是我先激怒了你。我好像有点太苛刻了,”暮光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思考,“你介意我坐在你旁边吗?我觉得我可能脑震荡了。”她轻拍了一下脑袋一侧,慢慢地左右摩挲了一圈。“我绝对是脑震荡了。”


 


“哦。再次抱歉。啊。”小蝶虚弱地拍了拍她脑袋左边的地面。暮光的右边。“这里可以吗?”


 


“没事,”暮光低声说,她扑通一声倒在所指的地面上。“你要知道,我真的只是想帮忙。”


 


“我开始明白了...”


 


“嘿,”暮光微笑着戳了戳她的肋骨,“我们能做朋友吗?你看起来是个好人。”


 


“哦,哇,看来我下手的力度比我想象的要大。”


 


暮光咯咯笑了。“是,可能是有一点。你对此很骄傲?”


 


“不!”小蝶喘息道,然后又是一阵喘气,虚弱和酸痛阻止了她的蹄子举到她的嘴前为自己的失态掩饰,然后又扑通一下落了下去。“我很惭愧。”


 


“哦。你应该骄傲的。”暮光慢慢地点点头,欣赏地揉着她胀痛的下巴。“那是一记好拳。”


 


“谢-谢谢。”


 


她们又在那里继续躺了一会儿,努力地调整着呼吸。


 


“对不起,”小蝶又说了一遍。


 


“嘿,没-没事。你只-只是...在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不是吗?只是我不认为这是最正确的,对吧?但是嘿!”暮光一脸醉态地笑了笑,兴高采烈地接着说道,“如果咱-咱们是朋友,那你就不会太介意我这么做,对吧?我有一些非常了不起的计划,然后我真-的需要来自一些天赋异禀的小马驹的帮助,而且我有——,”说到这里,她把蹄子合在一起,然后慢慢地把它们摊开,仿佛在炫耀她钓到的一条鱼有多大,“好多好多可以教他们的东西。”


 


“哦,呃...那是什么样的惊人计划?”


 


暮光笑了,重新倒在地板上,头紧挨着小蝶,但面朝另一个方向。“我想把一座火山变成一门大炮。”


 


小蝶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慢点!再慢点!——看着她身边那只一脸醉态,满脸写着疯狂的独角兽。“真的?我没想过我打你打得有那么狠。”


 


“不,那不是因为脑震荡。我很久以前就完成了数学计算。地下室里还有个原型机,但我的屋顶不够用了...还是地板来着?从来就没弄明白过.......”


 


“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士,你知道吗,暮光女士?”


 


“了不起的暮光全知全能女士!”暮光最后一次笑道,然后高兴地睡着了。好在“患着脑震荡入睡十分危险”的传言纯属子虚乌有。


 


小蝶凝视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其实除此之外她基本上也做不了别的什么——然后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最后,等到她能够再一次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来时,她做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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