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后温花的一个小片段
晏花因为两个人心眼儿比筛子多,所以两个人之间有很多的不可说。 他两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情敌啊(情敌看他两一眼就知难而退了)、长辈啊类似的磨砺,感情的问题基本都来自于生死(晏咩是个死人,但是花花是活人)和道义(舍生取义)。 花怜雪其实一直以来都很理解温世承,奈何晏清河在《水龙吟》之前很平等的不喜欢药王谷所有人,之后也因为谢长风的事不喜欢温世承。 花怜雪和温世承之间那种很微妙的关系,同样境遇下感同身受,反倒成了他和晏清河的不可说的一部分。 这里是小说中温花的结局。 ———————————————————————————— 梨花如月华落满山麓。盛夏的药王谷鸟鸣声声,武林门派往来如织。花听风送他的风铃在廊下叮当作响……药王谷深处的半山腰上,两间小屋呈犄角之状,面朝远处的青山。两屋间一株梨树缓缓生长,仅是一年,约莫有孩童那么高了。 花怜雪走到台阶前坐下,看那个容颜不老的男人拈着手中草药,眉目安然,如四十多年前同门派“武王”柳斩风谈起这山梨花时一模一样。花怜雪一言不发,只是替温世承端起旁边的晒盘整理另一堆,理好了便端过去晒上,又拿下一盘。直到日上杆头、太阳有些晃眼睛时,新摘的草药终于晒好。花怜雪一面理着草药的叶脉、一面活动脖子,才看温世承端来药茶放在台阶上。 花怜雪恭恭敬敬地低头:“师父。” “怜雪。”温世承亦如同寻常那样平静地回答,早已过了天命之年,温世承身上的气质与其说是知天命的安然,不如说是一汪没有波澜的死水。花怜雪同温世承谈起在长安的生活,谈起和药王府的合作,谈起万华楼和青云居多年的爱恨情仇……谈的最多的还是晏清河的武部,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奇武人,名门正派也好、小门小派也罢,都能和睦相处,共论武道。 温世承会和以前一样,挨个儿温和地回答他,替他指点迷津,也与他共情。枝叶飒飒作响,等温世承起身去热午膳时,花怜雪方才行礼拜别。临行前,他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他的背脊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挺直,身形也比先前瘦弱。 ……可花怜雪唯一能确定的是,比起以往的死寂,他更喜欢现在这个宁和的男人。 他确实算计了他和花听风,做了无数无可挽回的事,可救了他性命的是他,保护药王谷的是他,那年长沙、付出巨大代价,不顾尊严也要把他救回药王谷的人还是他……他或许是恨温世承的,但他想,敬重远比恨多。 所以他明白了自己的幼稚与无知,清楚自己低估了责任的重量。他看透这些后,才会在那年武林大会上,突兀又定然地告诉晏清河,他愿意为药王谷做任何事……哪怕出卖他的尊严。 至少、温世承就是如此践行了他对药王谷的诺言。 无论是带来这一山梨花的高明医术、还是容颜不老的永恒思念……亦或者舍弃一切保护药王谷的勇气。“你不是温世承”这个评价,在花怜雪看来,未免像把刀子剜在他心口。若温世承都注定得不到……若温世承都是“念念不忘、并非必有回响”……那么他呢?他又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晏清河的陪伴? 他只是运气好罢了。 接受了这个事实,花怜雪反而心头更踏实。 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药王谷的难处也好、无可奈何的选择也好、爱上那样闪耀的人的难处也好……他和温世承师徒之间有太多默契,不必言说。他只是理了理衣摆,拉过了篱笆前的小木门扬长而去。他还会回来的,每年都会。 从他正式接手药王谷掌门人后,温世承便回到了这两间小屋……花怜雪略有耳闻,这是温世承被谢长风送入药王谷时,谢长风托人修建的。他平日里也会去给病人看病,更多的时候还是幽居于此。他甚至拒绝了弟子们的陪侍,说他那处热闹了那么多年,可他终究还是更喜静的。 花怜雪知道这是实话,温世承利用了他数次,他们师徒间早已撕破脸皮、没有维持表面情分的必要。也恰是如此,让他认识了真正的温世承。每次他二人单独相处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有的没的说完后,两个喜静的掌门人便坐在一块各忙各的。 时不时也会说些奇怪的事。 比如华封心让他做掌门人时的错愕。 比如第一次为了药王谷去利用他人时的恐惧。 比如上昆仑山去见谢长风时的强颜欢笑。 比如那些面向江湖诸客的虚伪。 比如是他害死了花听风。 …… 花怜雪也会对他说一些奇怪的事。 从思念的厚重到责任的厚重。 到最后,反倒是这个他恨又尊敬的人,听了最多他的真心话,听了那些面对晏清河也不可说的……属于他自己的不安与不堪。他和他均为一届凡人,便意味着心里有干净的地方,也有阴暗肮脏的地方。两个完全接受了自己的不堪的凡人,坦诚相待直言利用之后,剩下的相处却属真正的圣人君子之交。 尘埃落定,爱恨俱可回首。 花怜雪沿着下山的路走了一小段后,蓦然在药王谷长廊的入口见着了抱着雪鸣剑等着的人。晏清河一袭白衣,额间一点朱砂,像极了六年前他在江夏城的模样。他的“松鼠”念念也站在雪鸣的剑柄上,晏清河抬起头来,冰蓝的双眼温柔的发着光。 花怜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雪鸣剑硌的他生疼,硌多了也习惯了。 “你不是说去比武场等我?” “你去了比武场就顾着应付那些门派掌门,都没空理我。”晏清河故意道。 “……我怎么没理你了?”花怜雪把头靠在晏清河肩上,“分明人人都围着你,你还搬弄是非,非说是我。”晏清河只抱着他“嗤嗤”地笑,没心情去和他拌嘴,笑了好一阵后把剑塞到他怀里,然后拽着他手腕往比武场去。 盛夏的光落在晏清河发丝上,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他安心。 “清河。” “欸?”晏清河回头过来。 “……清河。”他微微颦眉,双眼清亮地看着他。 “我在。花儿。”晏清河停下脚步,又把他抱进怀里,“我一直在。” 花怜雪又看了一眼满山梨林。 想起了温世承与谢长风的求不得。 想起了江湖风云中的意难平。 这个怀抱让他眷恋又不舍。 满山梨林惊得他一抖,沉重的思慕压得他喘不过气。 “……晏清河。” 他抓紧他的衣襟。 “……晏清河——” “我在呢。” 他坚定地回答。 “花怜雪。”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