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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進鍋,你無處可躲

2023-07-05 20:52 作者:icecoldblackFUEL  | 我要投稿

香料红酒

by HathorAaru



“你能不能不要——脑门一热?”


陈宫本想说“想一出是一出”,临到嘴边觉得要把语气放缓一点,但好像收效甚微。他找补似的放下手里一沓发票,夹着圆珠笔的手往曹操脑门上凑了凑:“不会真发烧了吧?最近好像又有禽流感。”


曹操被他习惯成自然的动作搞得愣了一下,毕竟陈宫才是那个三令五申在办公室禁止亲密接触的人,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脑袋往前探了探,被陈宫捂了几秒,又看他拨开刘海往自己脑门上捂了几秒,才心安理得地在陈宫准备去自己抽屉里给他翻体温计的时候拽着袖子把人拉回来:“行了我没发烧,别麻烦了。再说我哪脑门一热了?”


“没几天就元旦了,大家已经都盼着放假,就别在这个时候……过什么圣诞节了吧。”


“这不正好给大家来点节日氛围预热?员工福利啊,提升工作积极性。”


“本来就已经计划着元旦去哪玩了,你还在这时候找事,中间剩下的那几天大家心思都该飞了。”陈宫无奈道:“还有预算、场地、布置和之后的报销呢?年底啊,荀先生那边的活儿已经够多了。”


曹操的兴致丝毫没被陈宫一盆冷水浇灭,拽着他在旁边办公椅上坐下:“我都想好了,预算我批,也别找什么场地了就在办公室——”陈宫要开口说什么,但插不进去话“——事先问一圈,想参加的就礼拜二下班留下,也不强制,一块吃点东西热闹热闹嘛,没什么麻烦的。东西我买,场地我布置总行吧。”


话是这么说,到时候怎么可能真的放他一个人做。陈宫叹一口气,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在曹操兴致勃勃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说好吧,但你嗓子听着有点哑,最好还是试试表,我去拿温度计。


在等着看曹操温度计读数的五分钟里陈宫刚好去送发票并询问荀彧的意向,毕竟做预算和报销到时候都会给他增加额外的工作量。他其实挺希望荀彧说自己太忙,但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一定不会反对。荀家在爷爷辈就有和洋人打过交道的高官,学了洋派的先进思想但没学容易惹人非议的洋派作风,教育子孙更是带着旧式大家族的严格,导致荀彧看各类集体活动都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新鲜,更何况这是曹孟德的主意。


得到不出所料的肯定的答复后陈宫回到曹操办公室,把正准备拿着温度计往回甩但又怕甩过头的人抓了个现行。三十八度二,曹操和还在修改阶段的标书一起被陈宫打包扔回家,防止他把感冒传染给所有人;到了晚上名单出来,显然办公室众人都兴致颇高,那张A4纸上连年纪最长的程昱都签了名。陈宫看看日历,心惊肉跳地意识到他们只有一个周末的准备时间——管杀不管埋的曹操还适时地发了条短信,问他回去时能不能顺路打包一份排骨粥,自己头晕,没法起来做饭。


病号不添乱就不错了,最后采购的任务自然还是落在了陈宫和荀彧头上。那年头,网购和快递业还完全不发达,兖州也不是洛阳,要庆祝圣诞这样的舶来品节日,能买到什么完全取决于批发市场里有什么。


陈宫和荀彧先是去水果市场搬了一箱红富士和一箱黄元帅,准备按人头每人包一个平安果,剩下的就直接发下去,接着到了批发市场,里面圣诞主题的装饰不多,春节的倒是不少,陈宫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别像别的公司似的在门上粘那种三层泡沫胶做出立体效果的圣诞老人大头贴了,于是只搬了一棵树枝在盒子里折得委委屈屈的圣诞树。荀彧挑了装饰品,可俩人在市场里逛了一圈愣是没买到彩灯。最后陈宫别无他法,拎了一串会亮的灯笼,准备回去挨个把壳拆了。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塞进后备箱里准备走人,陈宫直起腰来的时候脑袋还在后备箱盖上磕了一下。他正推眼镜呢,突然想起什么来:“帽子!”


荀彧脑子里算了算账,有些为难地开口:“要每人一顶么?那当天的餐饮预算可能会有点紧张。”


陈宫摆了摆手:“我估计也没几个人愿意戴那玩意,单给曹孟德弄一个让他戴着发苹果得了。我回去买,你先热热车。”


荀彧点点头,陈宫小跑回市场里买圣诞帽,回来时还拎了两包糖炒栗子。他怕水汽把壳闷软了,解开塑料袋,甘美的甜栗子味立刻充盈在车里。“这包你带回去,今天东奔西跑的,辛苦了。”


正是一年中白日最短的几天,车载广播还没播到晚间交通,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车玻璃上起的水雾把外面或红或橘黄的车灯模糊成朦胧的光团。那年上下高架桥的主路堵车还没那么厉害,但已经初见眉目。荀彧从不急躁,被加塞也只是保持车距,开了冷风,吹着起雾的挡风玻璃下沿。后视镜中映出两副略显相似的方框眼镜,其中一副因为度数高,镜片更宽,边缘也更厚一些:“陈先生太客气啦。”


已经退烧但还时不时咳嗽的曹操被派了任务,在客厅守着一箱苹果和一摞包装纸打包平安果,陈宫在厨房里捧着二手书店扒拉来的一本英文菜谱忙活。曹操的平安果从四层偷工减料到两层,终于撂挑子跑到厨房凑向陈宫手里的汤勺:“做什么呢我尝尝?”


陈宫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把勺子一撤:“干什么你,吃着药不能喝酒!”曹操一撇嘴,失灵的鼻子总算分辨出空气里的红酒味,锅里橙子苹果雪梨片挤着咕嘟咕嘟,他不死心地又往前凑凑:“煮了这么久酒精都挥发掉了吧——”


“那也不行。”陈宫很干脆地关火盖盖儿。曹操看了一眼酒里浸着的丁香肉桂和香叶,翻脸如翻书般换上一副嫌弃表情:“算了,放这么多香料跟炖肉似的,肯定不好喝。”遂回去继续打包苹果。陈宫一边拿汤勺把红酒灌进暖壶里,一边暗笑他小孩子脾气。


乱糟糟的办公室披挂得五光十色竟然还颇有些氛围,那棵圣诞树不知被荀彧用了什么办法理顺了满脑袋绿塑料片,顶着一身球球和星星踏着办公桌傲然屹立于办公室一角,为防止翻倒,底座上压了四个文件盒。陈宫把昨晚煮的热红酒倒进一溜各色各样的茶杯、保温杯和罐头瓶,看着最末尾曹操的马克杯,抿嘴笑着晃了晃暖壶,把最底下香料味最重的精华部分倒进他杯子里,想了想,又挤进去半勺蜂蜜。


程昱举着一个在他手里确实显得非常小巧的数码卡片机帮他们拍照。陈宫从小到大除了拍集体照时直挺挺地站着就只会手扶雕塑和比V字,时至今日还是只会比V字,不过好在没人在意。


那天拍的一些照片被送到冲印店洗了出来,陈宫、曹操和荀彧的合照在内。程昱的摄影技术一般,照片略微有些过曝,但三个人的笑容并不因此显得模糊。暗下来的室内,去了壳的灯笼在墙上漂浮一样亮起来;窗外,近处的楼群和远处平房的红瓦屋顶上流淌着同一轮熔金般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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