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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水仙《殊途同归》偏执染*清冷言

2023-06-21 19:50 作者:老朽愿为时影朽  | 我要投稿

  这一晚的月光很盛,言冰云静静漫步庭院时,看到月光洒在花树上,投下极清寂的影子,叫他心里涌起些安静与欢喜来。 近来不知为什么,世间一切的细节都让他想起墨染来。 记得彼时墨染,最不喜他在深夜时分独自在花园漫步,因为凉意太盛,侵扰躯体。墨染他不喜欢,却从不言明原因,只会见一次阻一次,抓起他的手就往房内走,动作强硬,不容反抗,任言冰云把委屈写在脸上,他也从不辩解,只是回房后从不忘给言冰云手中塞一杯热水,将他双手裹入自己掌心,叫言冰云分不清眼前这男子到底薄情还是深情。 呵,世上是有这种注定会被人误解的男人,予人情意,表现出来的始终比事实要少。柔情纵是满腔满怀亦只在肺腑,不在眉目。 这样的用情方式,言冰云若是不懂,亦是很伤人的。 还好,还好,今天开始,对墨染,言冰云终于懂了七分。 夜深了,言冰云折返回房,踱着步子上楼,一层一层,缓步上台阶。 近来总很想他,可是越想就越不敢轻易靠近。见他便会情动,一切思维与动作便都由他控制去了。言冰云苦恼。 于是,在自他醒来之后的这段日子里,都没有好好见过他,而他白天又很忙,亦没有时间。到了夜晚,他的药里有安眠成分,虽然以他连毒药都能玩过就戒的心理素质,区区安眠药根本没有效力。大概是见自己脸上有满满的负罪感,他才懂得配合,言冰云只能握着他的手,整夜整夜地陪。于是,每一天,只有当他入睡之后,自己才真正和他在一起。 今天,墨染终于决定打破沉默。 他平平静静地对疾冲说:“王夫是不敢见我,还是不想见我?” 是了,这才是墨染作风。绝对不会永远甘于沉默,挑断了底线,他就会进攻。 没等疾冲回话,他便给了选择:“如果他是不敢见我,晚上就派人把他绑到我面前;如果是不想见我,现在就会派人把他绑过来。” “……” 疾冲听得很无语,这个男人简直没有任何道理好讲。转头出去立马找言冰云。   言冰云听完疾冲煞有模样的转述,想了想墨染说这些话的样子,嗯…… “今晚吧,”他说:“我……一直想见他的。”   被迫吃狗粮的疾冲心道,这话您该直接跟王爷说!!! …… 到了房门口,言冰云抬手敲了敲门。 “我可以进来吗?” 门内没有声音。 他静静地等,心湖微动。 忽然,房门开启,一双修长的手一把握紧他的肩,以极快的速度挟他进屋,巨大的关门声从身后传来,再睁眼时,整个人已被他罩住。 把言冰云圈死在他的角落里,墨染居高临下堵住他。 “你对所有人是不是都是这样?” 明明知道他在等,也永远不会以一种急匆匆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平静无波,进来前还不忘敲门询问,彬彬有礼,却也总带着一丝礼貌的生疏。 他俯身,直视言冰云的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贵族的礼仪,从小养成的,还是只对我这样?我告诉过你的,我这个人耐心一向不太好……” 言冰云无奈地笑了下,为他的无理取闹。 “我见过有人不懂礼貌而被训斥,还从来不知道懂礼貌也会被训斥,”言冰云看着他的眼睛,用温婉的姿态化去他眼里的咄咄逼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贵族吗?绝对不是像我这样的”说完亲了一口墨染的唇角,甜甜的笑着。 墨染微微眯起眼睛,良久,直起身体。 言冰云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放过自己了…… 下一秒,他的薄唇就欺压了下来。 言冰云瞪大眼睛,直觉想推他。 “别动,”他非常了解言冰云的弱点在哪里,并且十分擅长善加运用:“我身上还有伤呢……” 言冰云不得不承认,在诱人欲望这一方面,他的确是高手。即便当下不身处于柔糜声色中,单单只是和他接吻,言冰云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对他是有欲望的。遇到墨染,再是坐怀不乱的人,亦渐渐会有意乱情迷的感觉。 墨染忽然收住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言冰云的颈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反抗?” 一点反抗都没有,实在不符合言冰云的本能。 “……” 虽然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来了,但言冰云仍然在心里紧了一下。他今天的确对墨染很放心,反正他还有伤在身,乱来不了…… “不反抗。” “哦……” 墨染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摸着言冰云的脸,气息喷洒在他脸上,言冰云看见他又低头过来,以为他又要吻,正准备闭上眼睛,却冷不防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就染上了情yu色彩。 “我给过你机会了哦,是你自己说的,不反抗……” “……” 言冰云的微笑僵在脸上,无措的表情。 墨染低头笑了下,“……以为我有伤在身不能对你乱来,恩?” “……” 言冰云看着他,眼底有点慌乱。 “太单纯了啊……”墨染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话锋一转:“……不过我喜欢。” 偏暗光线里,他抬手拨开言冰云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薄唇吻下去,印在言冰云眼角,分分寸寸,设下诱惑,令言冰云对他所做一切都毫无抵抗力。言冰云感到他的手指滑入自己的衣衫,看见转到身后,下一秒就听见背后的腰封扣子被解开的声音,言冰云听见他说,你好凉,然后他的体温就覆上来,温暖如温泉。他的唇摩挲在自己突兀的蝴蝶骨上,咬下去,言冰云听见自己低叫出一声‘墨染……’。 言冰云在失控前转过身去面对他,不忘受人所托,“疾冲他……” 这种时候,墨染哪里还管得了其他鸟事,不等言冰云说完,埋下去就封住了嘴,沙哑地答一句:“我有分寸……”手里用力一带,就把言冰云推向塌。 他的手圈在言冰云的腰间,言冰云整个人就被他仰了起来,只听见他唤了一声‘言言’,声音喑哑,接着,言冰云就承受了他全部的情与欲。 …… 说是欲恋也好,事实上,身体与身体的关系,的确可以更为柔软而深邃。 最后那一刻,言冰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墨染他有多懂得在最后那一刻诱惑住自己,言冰云只觉得自己会被他折断。 雨散云收,墨染抱他在臂弯,把玩着言冰云脖子上的一块玉石。 莹白的玉石,不规则形状,精巧,很小,放在他手里,几乎都感受不到重量,却是他唯一随身佩戴的饰品。 从相遇那天开始,墨染就给言冰云买过很多这种东西,言冰云也从不戴一件,问他喜欢什么,他只说没关系,久而久之墨染也就不以为意了,反正无论他给买什么,他都会合他心意接过,但却从来不用。 只有这块玉石,从墨染送开始,言冰云就一直戴着,细细红线,缠绕在他白皙的颈脖上,像是要缠去地老天荒。 有谁知道呢,这块玉石原本是墨染的,母亲从小为他戴在身上,很多年后墨染遇到言冰云,言冰云不听话出了门,差点出了事,抓回来后夺了初夜,惹他高烧。墨染也不道歉,只是在院里吹了一整晚的风。清晨渐亮的时候,他扯下了自己脖子上这么多年来随身携带的红线玉石,折返回屋,握起沉睡中言冰云的手,把韵白小石放入言冰云手中,让他握紧。他不抱希望他会懂,他甚至没有叫醒言冰云,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就起身离开了。 可是,天不负他,言冰云竟然懂。 虽然不知道言冰云猜到些什么,想到些什么,也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他也就从来不在乎,反正从一开始,他就从来没抱希望言冰云会懂。 而言冰云,没有让他失望。他仍然记得,某天看见言冰云洗澡时,那根缠在他脖子上的红线那么清晰,他定定地看了很久,最后只听见言冰云对他微微笑了下,摸了摸脖子上的石,说,是你给我的吗?我很喜欢呢。 他当即走过去,仰起他的后脑就是深吻。 言冰云,这个人,实在太懂如何用细节侵占一个人了。 …… 休息片刻,言冰云调整了气息,伸手拿过自己带来的两幅画,递给他。 墨染挑眉:“这是什么?” “我的道歉。” 墨染难得露出些惊讶的表情,低头看见手中接过的画,旋即豁然。的确,也只有言冰云,才会有此近乎于雅兴的道歉方式。 “以前在念书的时候,我的老师教过我,如果有一天,一个人到了口不能言,并且词不达意的地步,那么,就只剩下画这最后一个出路了。” 墨染笑笑,“如果看画的人不懂呢?” “不会。” 言冰云忽然凑近墨染的唇,在他唇间落下轻吻。 “……你懂的,墨染,我知道你懂。” 他给墨染的,不是气息浓厚的油画,也不是底蕴深厚的釉彩画,而是两幅简简单单的简笔墨画。 干净的线条,朴素的色彩勾勒,整个画面都呈现出一股清澈平和的气息。墨染忍不住去想他画画的样子,他知道言冰云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画画,橘黄色的柔和烛火下,坐在桌前,手里握着最简单的笔,整个空间里都只风刮纸面的声音。 言冰云在第一幅画里画出了一场相遇。 不是在天幕下的初次相遇,而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言冰云从沉睡中清醒,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他坐在对面,玩味地看着自己。 “我在刚认识你的时候,一直试图去寻找一种方式,可以完整看透你这个人背后真正的意图与想法,后来我发现,这太难了,所以我没有再继续,我放弃了……” 根本没有办法可以描绘他带给言冰云的那种震撼,言冰云清晰地记得刚认识他时的全部,每一个细节,每一处微动,统统落入记忆最深处,永不湮灭,可是这一切加起来,言冰云仍然还是不懂他。 “墨染,”言冰云抚上他漂亮的脸:“我很抱歉。” 墨染微微笑了下。 “你抱歉什么?” “我抱歉,从决定成亲的那一天起,作为你的王夫,我一直都放弃了,去了解真正的你。” …… 言冰云应该早些懂的。 如果早些就懂他,也就不会伤他至此。 可惜彼时言冰云,尚未学会爱人。 记得那一天,言冰云刚醒,撑起左手支起身子,一抬眼,便看到他。 好漂亮。 这是言冰云对他最直接的印象。真的,他是真的漂亮,就在眼前的,不能被忽视的美,轻易便可占据灵魂的美。 言冰云看见他落座在一旁的塌上,姿态闲适,表情慵懒,手里端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喝,见自己醒来,便笑一笑,唇角微翘,落尽诱惑,用华丽音质问一句:“醒了?” 言冰云点一点头,想问他你是谁,我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等等等等…… 不容开口,他便夺去了主动权。 “言冰云是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喊出来,只觉惊骇。 墨染静静欣赏言冰云脸上单纯的表情,几分钟之后,像是毫不在意般的,他拿过面前的一叠厚厚文件,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来。 “言冰云,二十岁,言家独子,长相俊美,主修武,副修医术,成绩优异而被送去和亲,因家变而放弃,至于私下生活方面……”他翻过一页,语气玩味地很:“不沾毒,不沾酒,没有青楼记录,没有性 爱经验,恋爱往几乎为零。” 末了,他像是觉得不可思议,挺有兴致地评价了一句:“恩?在这个圈子里长这么大居然连性经验都没有,也算稀有生物了。” 他调查自己,在短短时间内,调查得如此完整,如此光明正大,更令言冰云惊骇的是,这个男人背后的动机与目的。 “你……” 言冰云睁大了眼睛,不懂他意欲为何。 他放下手里关于他的调查资料,眼神攫住言冰云,言冰云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是黑是白。 他笑一笑,单刀直入:“简单的说,我对你有兴趣。” “……有、有兴趣?!” 言冰云不动声色,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他很有耐心地解惑,“我对你有兴趣的意思就是,我可以保你,替你解决你们家族一切麻烦的事。” 言冰云一下子反应过来,直觉就摇头:“对不起,我不出卖自己。” 他顿时就笑了。 “出卖?”他颇觉有趣:“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对你这个身体有兴趣吧?” “……” 言冰云说不出话。 只见他慢吞吞地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言冰云的身体,眼神绝对是挑剔的,然后,他听见墨染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来:“虽然这么说,对你而言有点失礼,但我想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好了。……就凭你这具平平淡淡的身体,又不懂得任何挑起人欲望的手段,我对把你带上床这种事,兴趣不大……” 言冰云困惑住了,“那你……” 他到底想干什么? 墨染笑了下,揭晓答案:“我对你这个身体没兴趣,但是,我对你这个人,很有兴趣。” “……” “对,我要的是,你言冰云这个人。” 话音刚落,他修长的手指便夹着薄薄一张纸,白纸黑字,在桌上移过去,推到言冰云面前停住,他低下头看,顿时被吓到了。 “你——?!” 他不再废话,“和我成亲,你父母留下给你的麻烦,我来解决。” 言冰云只听得他说:“我对圈养这种事没有兴趣,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人,就只有一种方法,……成为宸王夫。” 直到他起身离去,言冰云仍然处于震惊中,没有回神。 他拉开房门走出去,临了,不忘转身道:“如果你想逃,就请便。不过,我提醒你一下,我要抓一个人回来,不是件难事。我说过了,我对你有兴趣,我不是说着玩的。” 言冰云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笑了下,分不清真心还是实意,言冰云只见他整个人都好似浸在光晕里,眩惑得灭顶。 听到他的提问,声音里含了一丝颤音,墨染像是忽然心软,站在门口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折返回屋,缓缓走到他眼前,他伸手摸了摸言冰云的脸,眼里沾染了些柔意,好似宠溺。 “北堂墨染,”他告诉言冰云:“……我是墨染。” …… “……那个时候我不懂,一辈子的婚姻,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决定邀我同行,我以为你是玩的,又或者,你根本不在意,后来我才慢慢发觉,你不是我想的那种人……” “我不懂你两年前怎么会有那种勇气,只是相遇就敢认定一个人,就像两年后,我同样不懂你那天做出的一切,”言冰云看着他,看进他的眼底:“我承认我的道德观和你的有分歧,但是我们可以好好谈的。以后,你不要对你自己那么极端,好不好,恩?” 墨染轻笑出声。 好似浑然不以为意,他看着言冰云,就像看一个小孩子,太单纯了,远远不了解他的一切,等他了解了,便不会再这么说了,言冰云会走,逃得越远越好。 “我不会跟你谈。” 言冰云有点无奈:“墨染……” 言冰云刚想说什么,只听得他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如何得与凉风约,不与尘沙一起来?” 言冰云怔住。 他是清透凉风,他却身染暴力尘沙,墨染笑笑,“言言你告诉我,我们该如何谈?” 他忽然圈紧了言冰云,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懂的,”墨染知道,他太知道了:“……不极端,我留不住你。” 时光走过两年,直到如今,直到这一刻,言冰云才知,原来,一个人是真的可以像死了心一样地去留住另一个人的。 北堂墨染,这个男人,为了留住言冰云,第一次赌了婚姻,第二次,就赌了性命。 他这样透彻,他是一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只是不说。 他甚至知道,对言冰云多陷一分,就会多一重身不由己。 他仍旧还是陷了进去,他甚至连挣扎都不屑。 看着他,言冰云就会觉难过,这样一个墨染,言冰云逃不开了,是不是? 人在动心之际,做得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不管时间地点,不问原因理由。 墨染不是例外。 只是言冰云一直都不敢相信。 他的一句如何得与凉风约,让言冰云失神良久。 一室橘黄色的光,渲染了一地的温暖,让这个初春的夜晚,终于摆脱了寒意的侵扰。 言冰云靠在他怀里,眼神有点涣散,没有焦点,陷入沉思,良久良久,忍不住低唤了他一声。 “墨染。” “恩?” “我对你挑人的眼光,真是不敢恭维……” 墨染笑了起来。 言冰云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是说真的啊。” 墨染不置可否,他把言冰云抱起来,转过言冰云的身子,让言冰云面对他。 “言言,我难得这么认真,你却还能这么否定我,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啊?” “因为魏无羡。” 墨染难得地表现了一下讶异之情:“……恩?” “因为魏无羡,”他重复了一遍,对墨染笑了下:“在唐家已经有了魏无羡这样的人的前提下,你竟然还能非言冰云不可,从某种程度而言,我是佩服你的……” 魏无羡那个男子,才是真正的眩惑,他带来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力,闯入周身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叫人对他没有办法拒绝。 言冰云仍然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魏无羡的画面。 那是在一个冬日,在唐三家作客,墨染给了他满腹心事,虽然他从来不说,但以唐三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看得分明。唐三对他有点同情,亦有些怜惜,于是就陪他和时影深谈了整个傍晚。 夜晚,由于换了环境,言冰云不习惯,始终不得睡去。最后索性放弃了睡眠,为自己泡了一杯热茶,靠在卧室窗边,静静看了一夜窗外落雪。 言冰云始终觉得,落下尘间的,最美是雪,简约直接,令人心中牵动。这样的场景里,是值得赤足在雪地里走上一圈才算惬意的。 天不负他,落下一夜快雪给他看。而他却负了自己,直到天亮,也始终没有近身雪地。 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人做到了。 在天际亮出光线的清晨,言冰云只听见窗外有人发出‘哇——!’的一声赞叹,然后他就看见,有一个清瘦的人影跑出了屋子。 是个男孩子。 显然是刚睡醒的样子,只穿着最简单的里衣,丝绸质感,如雪地般松软,长发披散肩头,带着几分睡意惺忪,好兴致,冰天雪地的天气也不怕冷,光了双脚,踩在雪地里,踩下去的时候发出清脆的雪声,留下一串密密的脚印。 言冰云刚想评价,好一个不谙世俗的人,竟敢以如此面貌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然而下一秒,就见他,伸手抓来一把腊梅树枝上积沉的雪,和着几片飘落下来的腊梅花瓣,一起放进了嘴里,吃了满满一大口,言冰云只看见,魏无羡唇边呵出的白雾,以及伸出舔雪的粉色小舌尖,闪着晶莹雪色。 闲情逸致。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有味是清欢。 仅此一个画面,言冰云不得不喜欢上他。 他看着院子里的那个人,忍不住唇角微翘,把无声的赞美送给他。 试问世间,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此好兴致?品雪尝花,饮露喝雨,这些兴事,若没有些天分,是做不来的。 尘世间的世俗约定实在太多,当我们还不是那么大的时候,就被世俗束缚住了,渐渐忘记何谓谈笑人生。 言冰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忍不住想出门,与他聊一聊,问他是谁? 不等言冰云移步,便有人为他解开了答案。 言冰云看见,唐三从屋内走出来,脚步有些匆忙,手上拿了件厚披风。显然也是刚醒的样子,身上那属于夜晚的惺忪感觉还未散去,看见身边的人不见了,他便急急追出来。唐三在早晨晕眩的情况比较严重,很不容易清醒,他却仍然追了出来。看着他的身影,言冰云莞尔,想自己已经知道了,楼下的那位,是唐家何人。 他看见唐三一把把魏无羡裹进披风里,又拿了鞋叫他穿好,他俯身搓着他通红的手,一边数落:你是傻的么?半夜三更才回来睡的觉,天不亮就醒,醒了就跑出来挨冻,挨冻还不要穿鞋,你这个单细胞,没脑子的啊?…… 魏无羡一本正经地纠正他:首先我有脑子,其次我不冷,之后…… 唐三无语,眼角余光看见他唇间一片通红,他皱眉:你刚才吃什么了? 魏无羡笑笑,抓了一把雪给他,想想还不够,又摘了两朵腊梅放在雪上做点缀,笑得一脸无公害的样子,问:你要不要吃啊? 唐三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以前家里,他有个哥哥喜欢把毒当游戏玩;现在家里,他有个对象,吃的东西更加匪夷所思…… 唐三看了魏无羡一眼,看见他唇角沾了一片腊梅花瓣,魏无羡伸出舌尖想把它舔进嘴里吃掉,这个画面忽然就让唐三一阵心动,于是他忽然出手扣住他的后脑,低头就深吻了下去,动作柔爱又强硬,像是要把他周身的寒意都吻散一样。 言冰云莞尔,知趣地离开窗边,不打扰那两人美好安静的一刻。 …… “唐三好眼光,懂得在魏无羡尚不谙情事的时候就出手把他圈定在身边,从此生活充满乐趣,生命不再孤寂。” 墨染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觉得自己不够好?” 言冰云没有正面回答。 “天地间正邪二气互搏,有偶秉此气而生者,若在富贵公侯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在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是生于薄祚寒门,亦必为奇优名倡,一样不是俗物。” 他笑一笑,道:“意思是,一条灵动的生命,无论在哪里,都会精彩万分。而你、唐三、魏无羡,无一不是这样的生命。……只有我不是。” 墨染抱紧了他,淡淡反问:“……哦?” “我不是,”他诚恳地告诉他:“我很清楚我自己,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不难,但要和我相守一辈子,不见得会是件幸福的事。” 墨染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深邃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言冰云淡淡地告诉他一个故事:“记得当年,我爷爷出事之后,丢下我和父母亲就走了,我和双亲凑齐了钱去还他的债,结果有一个亲戚在前一天晚上来向我们借,他被我爷爷连累,欠了钱,父母拒绝了他,因为我们家已经自身难保。后来我偷偷拿了给他,送走他后被发现了,挨了一巴掌……” “……他打的是我,可是哭的却是他,大概我这样的性格让他太失望了,于是我没有再解释什么。其实我想的很简单,我们家已经欠了那么多,多还少还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一样还是欠,但是他们家就不同,他只欠这么多,还上了就可以结束这场无妄之灾。可惜这个解释,不是人人可以接受得了的。” “……还有一次,我问魏无羡,如果别人手里有你很想要的东西,你会怎么办?羡羡说,他会想办法赚钱,然后把它买过来,如果对方不肯卖,就想办法把它骗过来。而我的办法就比较消极,我会装作不喜欢,或者干脆让自己忘了这件事。墨染,你看,这就是我和魏无羡的不同……” “这其实是一个测验,只是说我是个对待生命比较消极的人,而魏无羡那样积极生活的人,才是更适合长相守的。” “我没有魏无羡那样的生命力,也没有唐三那样的柔硬相合,更没有你那样绚烂的诱惑力。你和我在一起,漫长人生,不会有太多惊奇,亦不会有太多惊喜……” “……所以,墨染,我一直是为你惋惜的,”他的声音淡淡的,眉宇间落满孤寂:“……世间灵动者何其多,而你墨染,却赌上性命,只要了一个最平淡的言冰云。”   当言冰云说完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整个空间仿佛停滞静默了一秒。 言冰云低着头,背靠在他怀里,所以看不到墨染的表情,他也不打算去看,因为没有勇气。 下一秒,他整个人忽然被人腾空抱起来,再睁眼时,已然和身后的男人处于面对面的状态,他看见墨染,正一脸兴味地望着自己,那么从容的表情,好似已经把自己看穿。 他听见墨染缓缓开口,慢条斯理的声音:“……你在我面前把你自己如此全盘否定了,你在怕什么?” 果然,他已经把自己全部看穿。纵然自己的说辞九曲十八弯,但对墨染而言,要看透他复杂说辞之下的真正实意,远远不是件难事。 言冰云不敢再直视他的眼。 言冰云忽然倾身抱紧他,抬手圈住他,埋首在他颈窝处,前所未有的主动,透着那么明显的慌乱,好似受惊小兽。 墨染静默了一秒,像是不忍心,他抬手轻拍他的背,柔声安慰:“…言言…” “你不要说话,你先让我说完……”言冰云忽然出声打断他,连声音里也渲染了那么明显的焦虑:“……我以前,非常不喜欢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受刑,他被浸在水中,水到唇边仍得忍受焦渴,而一旦他低下头饮水,水就退去,然后再涨,后又退去,如是循环,叫他看得到,却永远不得……” 墨染了然,替他说下去,“欲求太多,贪恋太盛,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言冰云忍不住指尖用力,和他的肌肤紧紧相触,他抱紧墨染,几乎弄疼他。 “墨染……”言冰云的声音有些腻人,说不上是恐惧多一些,还是撒娇多一些:“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你懂不懂?我不喜欢……” 他是贪念,是渴望,是企图。 他是但求却永远的不可得。 就像言冰云现在对墨染的贪恋。看得到他,却不知是否够得到他。 他不想成为但求而不得的那个故事里的人。 他伏在他肩头,声音柔弱而无助:“我否定我自己,因为我不想将来被你否定掉……我不想有一天,北堂墨染忽然后悔,后悔言冰云不值得他赌了婚姻与性命来要。” 他是他全部的私心,此生所有的贪恋、渴望、企图,全由他一人维系。 他太完美了,几乎无懈可击。言冰云对他动了一种最无法言说的感情,不能由任何人来分享他,只想独占。 人在爱恋中,会开掘出一重不同的人格,他逃不掉这一宿命的规律。言冰云渐渐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存在一个全面不同的自己,没有大爱,没有无私,没有道德,甚至没有宽容,只有私心,只有对墨染一人的独占私心。 这一重人格如此隐秘,但却真实存在,所以才会在听到疾冲否定他在墨染身边的存在位置时,那么难过;所以才会在知道适合墨染的人大有人在的时候,那么惊慌。 如果将来有一天,言冰云失去墨染,那么,言冰云失去的,不仅是墨染这个人,还有内心深处已经存在的那一个,只为墨染一人存在的自己。 换言之,失爱于他,无异于死一次。 …… 言冰云说完后,是长久的静默,只懂得木木地抱着他不放。 彼时墨染曾评价言冰云,不懂得任何勾引人的手段,生涩得要命。时间过去两年,仍然还是一点未变,不懂得要他承诺,亦不懂得保护自己。只会把自己全然打开让他看,一点心机都没有,全然不晓得,在感情里,一旦让人抓住另一人的弱点,他就败了。 幸好,言冰云遇到的,是墨染。 墨染抱了抱他,然后忽然放下来。 他站起来,穿好衣服,然后捡起刚才散落在地上的言冰云的衣服,一件件为他穿好。随即他抬手,抚过他的脸。 “……” 他看着他,不懂他意欲为何。 墨染微微笑了下:“你见过吧?” “……什么?” “你第二幅画上的内容。” 言冰云的脸立刻微红了起来,点一点头承认,“悄悄见过一次,一个人在深夜弹琴……” 只见过一次,记忆就永不湮灭。他把它画下来,画画的时候甚至还能感到那种惊心动魄的韵律。 他忽然说:“以后,你不要看。” 言冰云怔住。 墨染微微笑了下,伸出右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忘掉它,我带你重新谈一场。” 如此诱惑,怎么可能逃得掉。 来不及言冰云深思他的话中深意,便已经自觉抬起左手搭在了他的右手中。 墨染笑了起来,合起掌心,握紧言冰云的手,微微用力一带,言冰云便落入他的怀抱。 深夜。庭院。两个人的琴声。 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只有他们两个人。言冰云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十足是情调高手,一个人,便可使无人空间有了不输千军万马的绚烂。 婉转悠长的曲调,似要扬到地老天荒。 言冰云回头道:“我以为你会带我弹你上回那个。” 墨染摇摇头,“不适合你。” “为什么?” “因为它不快乐。” 言冰云抬头看他,眼里有不解。他也不解释,言冰云只能懵懂地低下头,猛一想,想到唐三曾经对他说的话—— “你见过墨染弹琴?” “偷偷见到的……他弹得好听。” “呵,冰云,如果下一次,你看见墨染一个人在弹琴,就离他远一点,不要在那个时候靠近他。” “为什么?” “因为危险。” “唐三……”他很困惑,亦有些害怕:“我不明白……” 唐三没有多说什么,好像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连唐三也避讳,不敢多谈。 “举个例子吧,”他低声告诉言冰云:“墨染最近一次谈情,是在父母被人害死的那一年,他弹一整晚。第二天,他就大开了杀戒……” 它是信号,是墨染挑开底线的信号。每一场弹琴之后,都是血腥,都是悲伤。 …… 墨染忽然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耳朵咬字。 “我以前想,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和我是两个极端的对立面,不懂得任何手段,亦没有任何妄想,就算全世界在他面前轰然塌陷,他仍然可以做到不抱任何怨恨地继续走下去,在感情里也是这样,不懂得要把自己伪装起来,只会暴露弱点,丝毫不知道这只会让他所爱的人可以更轻易地攻陷…这样的人,我不抱希望可以遇见。” “可是最终我遇到你,遇到言冰云……” 他笑了起来,有种喜悦在里面。 “言言,你不会成为因贪恋而受罪的那个人,不会因失爱而死亡一个自己,更不会有那么一天,你被我否定……” 因为—— “……你是我生命里最后一支琴曲。” 从此,一个人的弹琴落下帷幕,两个人的合奏开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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