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aqua 向日葵的种子
悠远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田,缥缈升起的鲜黄色薄纱,笼罩着曾经许下的约定。
“不要。”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名为mea的少女双手揣在胸前,松松垮垮的夹克外套披在背上,披散着的银白色长发若有若无地扫过地板,纤细修长的双腿架在桌子上,丝毫不考虑滑落到大腿根的短裙之下有走光的风险。
“拜托了,mea桑,mea大人!这是小弟一生的请求了!”一个男孩子半跪在mea身旁,手臂上戴着学生会长的袖章。让他如此狼狈的只有一件事,下个月在市中心会举办一场歌手大赛,不论什么身份,什么年龄都可以报名参加。倘若能有人代表学校出征拿到好名次的话,无疑能替学校拉到新的生源,这个代表最好的人选便是mea了。mea唱歌跳舞什么的极为拿手这件事,作为新搬家到mea家隔壁的人,学生会长是知道的,不过这件事mea并不会表现出来,只会在家里偷偷练习。
“我可不会唱歌。”mea把左腿搭在右腿上面,取出嘴里叼着的棒棒糖。
“不不不!我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尽管mea把他拖出了教室,但是mea每天晚上偷偷练习唱歌的事情还是暴露了,在教室里掀起轩然大波。
结局就是,在校领导和学生多方劝导下,mea愤恨地在报名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是,这真的不是中老年人才会看的大赛节目吗?虽然很想这么问,mea还是忍住了。
放学后,mea还是决定先忘记这件事,快乐重要,于是走向秘密基地。作为这片有名的大姐头,mea有着属于她的小集团,每天带领着那群人呼啸来去,为非作歹。
今日本就心情不爽的mea决定找几个漂亮妹妹逗着玩一下,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小手一挥,小弟们立马出动,很快便抓来一个少女。
粉色的双马尾中夹杂着几根蓝色的挑染,自阳光下被推推搡搡带到mea身前。少女低着头,小声啜泣着,像是被吓坏了,一直发抖,哆哆嗦嗦地说着:“放开我。”
mea眉头一皱,凑上前抬起少女的下巴,把脸贴近了去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两人皆愣住了。
mea嘴里的烟猛地一亮,随机就是一记耳光打在mea脸上,一声脆响,印出一个小小的血痕,烟被打掉在地上,mea的脸朝向一边,露出脖颈上一片黑色的纹身。
紧接着又是一记耳光,从另一个方向而来,比先前那下更加用力,脖颈的这侧也有纹身,好像和刚刚那片很像,可就是看不清是什么。
那群小弟们终于反应过来,把粉色头发的少女按在地上,那少女始终抬着头,恶狠狠地盯着mea,咬着牙,一言不发,眼泪积满了泛红的眼眶。
“放开她,让她走。”mea长舒一口气,背过身去,压低嗓子说。
“mea酱,mea酱,看!那边有一个舞台哦!”粉色双马尾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向公园的一角,奋力爬上高高的舞台,回过头朝下伸出手:“mea酱,抓着我,上来!”
“mea酱,这里是我们的第一个舞台哦!”说完,小女孩自顾自地唱起了歌。向日葵的约定。不远处,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热烈绽放,齐刷刷地朝向她们的舞台,宛如忠实的观众,在微风中泛起波纹,像极了演唱会上整齐摇动的应援棒。
mea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们一起胡乱唱着歌,胡乱做着舞蹈动作,一直到太阳下山也没有停歇。星光之下,二人并肩而坐在舞台的边缘,小腿垂下舞台,欢乐地晃动着。
粉色头发的少女靠在她的肩头:“mea酱,以后我们要一起去更大的舞台唱歌。”
“好,我们一起去。”
尖锐的闹钟铃声划破梦境,mea立马挺身坐起,走向洗手台,对着镜子才发觉自己已是满脸泪痕。
简单地刷了个牙,洗干净了脸,mea开始化妆,抹上厚厚的粉底液也遮不住那黑眼圈,mea端着眼影盘,狠狠地往眼睛周围刷了几刷子,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取下发带,白色的长发温顺地垂在身后,mea扎起双马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几年没有扎过这个发型了?mea自己也记不清了。mea甩甩头,解开双马尾,将头发胡乱梳了几下就不再管它。
取下耳洞里的银针,把洗漱台旁的耳坠一个一个戴在耳朵上,最后在项间扣上锁骨链,又觉不痛快,拿着眼线笔狠狠在眼睛上瞄了几道。看着镜子中那个“不良少女”,mea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心满意足地出门了。
快要迟到的mea决定抄近道,在脑中规划了一条最近的线路。跑在僻静的小路上,mea才发觉自己跑进了荒废多年的公园。
小道的左侧是坍塌了一半的舞台,周围随意围了几个挡板。舞台的右侧是大片大片的杂草。
火光冲天,暖橙色的火焰吞噬了整片向日葵花田,一株又一株向日葵不堪火舌的挑逗,这高洁又美丽的花儿接二连三瘫软下身子,任由火苗舔舐。整片花田被笼罩在放肆的烈火和黑烟之下,与灿烂的夕阳一同消逝。
两位年幼的女孩肩并肩,站在舞台上,注视着向日葵的陨灭,手中捧着漂亮的手袋,里面装满了向日葵的种子。
“mea酱,我们把它们种在这里,它们还会盛开吗?”
“会的,一定会的,我们下一次一起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它们就开了。”
那天,她们向全市唯一一家偶像事务所递交了简历。
“喂,小姑娘,上学要迟到咯。”一个推着小车的工人冲着mea大喊,这才把陷入回忆的mea拉回现实。
“谢啦。”mea道了声谢,跑了起来。
很快,大赛的详细安排就通知下来,比赛的流程很简单,先是个人赛,评委从一百人中选出五十人,这五十个人再抽签两人一组进行团队赛,获胜的奖品是主办方投资的金额扣除相关费用后的百分之五十,剩余的金额会以第一名的名义捐助给福利机构。
比赛的地点是那座荒废的公园。这场比赛就是为庆祝公园重建而开幕,mea仔细一想,早上路过公园的时候,它确实变得整洁了许多,舞台上也隐约写着施工中的字样。mea心中隐隐作痛,那里曾是梦想开始的地方,但是……
“mea,是叫mea吗?你来,我有话和你说。”递交了简历之后,她们很顺利地通过初试,在复试那天mea面试完毕走回休息室的途中被经理人叫走,跟着经理人走进办公室之后,门被顺手关上。
已过中年的男人摸着mea的肩膀:“你和aqua的表现都很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名额,现在有三个人支持留下aqua,三个人支持留下你,但是,我还没有投票。”
mea听说只剩下一个名额,脑中嗡的一声,这里是全市唯一一家爱豆事务所,也是在全国享有很高知名度的一家,只剩下一个人,意味着她和aqua只有一个人可以出道。
那男人忽地把mea抱到自己腿上,一只手伸向mea的裙底:“如果你愿意听叔叔的话,叔叔就把票投给你。”mea大惊,一个翻身跳到地上,那人也紧追不舍,站起来要抓住她:“你不要不识好歹。”眼看着男人的手就要触碰到mea,她抬起脚狠狠踢向了那男人的两腿之间,那男人吃痛,接连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碰到桌子上,磕昏了过去。
mea害怕,打开门就看到aqua惊恐的表情,想也不想就抓着aqua的手往外跑。当然,因为中途逃跑,最后mea和aqua谁也没被选上。那之后,那个经理人拿着医院开除的脑震荡诊断书以故意伤害的罪名将mea告上了法庭,mea的家庭因支付不起高额的赔偿金而倾家荡产,mea直接被扭送去了管教所,被猥亵了这种话连她的妈妈都不相信,甚至还被打了一耳光。
在管教所期间,mea收到了aqua寄来的无数封信,但是她一封也没有回,再后来,她们彻底断了联系。离开管教所之后,mea辗转换了好几所学校,才摆脱掉那些流言蜚语。
作为一个有前科的人,自然是无缘偶像生涯。mea无数次遗憾,却从不后悔,甚至庆幸那人先找上了她而不是aqua。只是,mea要背负这份罪名一辈子了,其间内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也曾想去找aqua,说清楚这一切,为毁掉她出道机会道歉,为自己辩解,为能在aqua怀里大哭一场诉尽委屈。但是,她又不知该怎样去寻找她,她害怕aqua会被冠上“罪犯的好朋友”的名号,那些恶毒的揣测还是自己一个人背负比较好。
没想到,她们会在那种情况相遇,而且被aqua打了两个巴掌,mea很想自嘲地笑笑,可终究只是动了下嘴角,笑不出来。
终于到了比赛那天,mea决定忘却那件事,专注比赛,毕竟,站在舞台上唱歌是她自幼以来的梦想,和她一起。
轮到她上台了,她站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所有人关注着她的现在,她在期待着她的未来。她站在熟悉的舞台上,这里比以前宽阔了不少,甚至宽阔得让她觉得孤独。坐着的一排评委和硕大的摄像机占据着原来空荡荡的小路。聚光灯代替向日葵照在她的脸上,她看向对面的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杂草,似乎结了很多花骨朵,含苞待放。
她唱着原创的歌,温柔的前奏是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旋律急速加快,歌词也带上了刺是她最绝望的时候,节奏忽地放缓变得哀伤似乎是怀念着年幼时光。她一面回忆着,一面唱着,一面想着,啊是呢,舞台并没有被拓宽,和原先一模一样,只是少了aqua。
唱完之后,mea居然有想哭的冲动,鞠躬之后便匆匆下台,找了个角落补妆。再回来的时候第一轮赛事已经结束,甚至第二轮的抽签已经开始。当她抽完号码牌之后,开始寻找她的队友。
人群熙熙攘攘,吵闹之中,mea隔着人海看到了无比熟悉的身影,她们对上了视线,世界忽地安静下来,人们的动作也都变成了慢镜头,攒动的人头在二人之间来来往往。mea失神地盯着aqua,脚下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跌跌撞撞之间被人撞歪身子也丝毫不在意,只是呆呆地往前走,终于在aqua面前站定。
“你终于肯找我了。”与想象中不同,aqua竟然一头钻进mea怀里,小小的胳膊环绕在mea腰间,“我看到新闻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啊……”mea看着aqua手中高举的手机上赫然写着一行字:“多名少女终于摆脱童年阴影,某娱乐事务所经理人被捕,坦白一切罪行。”就好像一个枷锁从mea肩上卸下,mea终于解脱了,眼泪再也止不住,她将aqua紧紧地抱在怀里大哭。
今日的赛程暂告一段落,mea和aqua需要在一天的时间内准备好明日的合唱,二人心照不宣地选了那首曲子,牵着手去挑选要穿的衣服。aqua选了蓬松的长裙,mea选了颜色相配的西装,挽着手看着镜子里的她们。
“很像婚礼呢。”mea轻声说。
“这次不会再让你突然消失了。”aqua挽着mea的胳膊,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二人一直这样牵着手,索性不回家了,一起买了些东西住在附近的酒店,aqua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之后的事情,不时地嗔怪mea为什么不去找她,两个人彻夜未眠,裹着毯子一直一直聊着天,仿佛要把这些年没能说的话全都说一遍才肯罢休。
直到次日午后,二人要出发去赛场。换礼服的时候,mea将长发挽成双马尾,摘下了所有耳钉,缓缓褪去衣服,aqua望着在mea的背上浮现的纹身,捂住嘴泪流满面。
是两朵盛放的向日葵,一朵延伸去了左肩,一朵爬上了右肩。向日葵的约定,mea没有忘记,一直都没有。
二人手牵着手,站在舞台上,如多年前那样,面前大片的向日葵,也如约盛放,一起唱出的那首《向日葵的约定》,也如年少时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