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薇 同人 间章 昔日的魔女之王
奥蕾莉亚提着一桶鱼，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往家走。不知道父亲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呢？虽然这座山里好像本就只有她们三个人，不过妈妈可是魔女，食材还是很容易弄到的。
可是没有人和她一起玩啊……奥蕾莉亚有些沮丧的低头，捡起一朵枯萎的花。为什么要住在这么孤独的地方呢？父亲不是人类吗？应该可以带着她和母亲住在镇上吧？爸爸妈妈也从不告诉她为什么，只是禁止她去镇上。
又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她闭上眼睛，再度睁眼时手上已是一朵完美漂亮的鲜花。我的天赋可是时间呢，最最稀有也最为强大的魔法。
她有些得意的将花别在头发上，继续向家里走去。今天的森林似乎过于安静了一些，仿佛动物们都感知到了危险躲起来了一样。
奥蕾莉亚吃惊的瞪大眼睛，俯身躲进树丛。一群人走在林间走兽踏出的小道上，苍白的男人擦着染血的长斧，其她人说说笑笑，兴奋而骄傲：
“总算又解决了一个魔女呢。”
“可惜没把她活活烧死啊。”
“她甚至都不反抗，莫非是害怕了吗？还是说想，伪装成人类呢？”
“想得美。她的男人也真是人类的叛徒，还居然和这种怪物通奸。”
她满心恐惧的听着人们的议论，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呼吸。魔女……她们说的是妈妈吗？还有爸爸怎么样了呢？那个苍白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她的藏身之处，提着斧子慢慢走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快点回去领赏啦！”
男人沉默了一下，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人们一走，奥蕾莉亚就扔掉了篓子，迈着发麻的腿向家里跑去。不会的……不会的……妈妈那么强大，怎么会输给人类呢？爸爸又不是魔女，人类也不会伤害她吧？
“妈妈！”她冲进小屋的院子里，抽泣着喊道。按理来说这时母亲会微笑着迎出来，把她抱在怀里替她拭去泪水，柔声问她怎么了，可是……
母亲没有回应，就连父亲也没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奥蕾莉亚颤抖着走向已被强行破开的木门，只是站在门口，她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现在她一生中最亲近的人已经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逐渐干涸的血迹粘在他们昔日亲切的脸庞上，餐桌上刚刚做好的饭还留着最后一丝热气。
她一下子瘫倒在地，哇哇大哭。那么强大，那么可靠的母亲就这么被人类杀死了，连带着温柔的父亲一起。不会再有人安慰她了，不会再有人抱着她在漆黑的夜里低声唱着赶走梦魇伴她入睡的歌。她心中那个天真乐观对一切都充满希望的小女孩，同永远逝去的美好过往一并化为泡影。
奥蕾莉亚再度起身之时，世界静寂无声，连空中的飞鸟也一并静止，树叶的摇晃也停止了。她在这个时间不再流逝的世界里走了一会儿，找到那群变得如同雕塑一般的魔女猎人，轻而易举的用魔法控制了长斧，将人们的手脚悉数砍断，再恢复时间，注视着那些人在失血和疼痛的恐惧中呼喊，然后一个一个的将他们送入黄泉。这个过程中她一直面无表情，稚嫩的脸庞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那天剩下的时光她不断回溯时间，尝试着在父母被杀死之前改变未来。然而无论她重复多少次，杀死魔女猎人也好，说服父母离开也好，最终父母总是难逃一死。只有她孤独地存活下来。命运的齿轮，无声而强硬的运作，她像是妄图撼动大象的蚂蚁般渺小可笑。
“为什么……”最后一次回溯后，她精疲力竭的跪倒在森林潮湿的泥土上。既成的命运，难道就这样真的无法更改吗？无论怎样挣扎，自己都逃不脱命运的魔爪吗？
绝望的感觉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名为奥蕾莉亚的小女孩已经死去，现在她是要让所有人类感受恐惧的……魔女之王。
她从了无生气的村庄中走了出来，将怀中抱着的小女孩放到地上。这女孩儿也是个魔女，只是尚未长大，脆弱易伤，却被魔女猎人押上绞架打算公开吊死。奥蕾莉亚杀尽了整个村庄的魔女猎人将她活着带出来。
小女孩赤着脚站在地上，怯怯地望着眼前满手鲜血的少女。奥蕾莉亚屠村时从绞架旁叫好的人群开始，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怜悯——父母的死使她的心变成了铁石。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奥蕾莉亚打了个响指，烈火在村庄中燃起。尖叫着的村民从她们身边跑过，仓皇的避开奥蕾莉亚的身影，火光映照着女孩和自己相似的红色瞳孔。
“黛尔，我叫黛尔。您是……？”黛尔瞪大眼睛，眼底还残留着一些方才的恐惧。
“奥蕾莉亚，与你一样是个魔女。”她注视着村庄在火中轰然倒塌，“是魔女之王。”
“魔女……”黛尔愣了一下，“所以发生在我身边的那些奇怪的事……所以他们要杀了我……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凡人们害怕你，但不完全害怕，所以才会想杀死你。只有足够强大，强大到让所有人彻底臣服，才能安全的一直活下去。这是魔女生存的铁律。”奥蕾莉亚转身离去，“你要自己生存下去，学会独自变得强大，魔女是不能依靠别人的，软弱必将招致死亡。”
“奥蕾莉亚大人！”黛尔抬起头，“我一定会……成为像您一样强大的魔女的！”
她没有回应，原地隐没在无边的夜色中。
奥蕾莉亚踏上村庄前的土地，注视着夜晚静谧的村落。毁掉这里再继续上路吧，她漫不经心的想，毕竟这个村子里也有魔女猎人呢。在她流浪的日子里已经不知道毁灭了多少个魔女猎人藏身的村落，也曾拜访过无数久负盛名的魔女，击败她们后逼她们吐出强大的秘诀。然后无论她做多少这样的事，都无法摆脱心中巨大的空虚感。
她伸出手低声吟唱，法阵在指尖闪烁，骤然形成的狂风卷起她的兜帽。
“你在做什么？”
奥蕾莉亚收起法阵回头看去。陌生的少女站在那里，穿着朴素的农民般的衣裤，手无寸铁。
“尝试毁掉这个村子。”奥蕾莉亚冷冷的说。
“我想也是。”少女严肃的点点头，“很抱歉，我不能允许你做这种事。”
“不能允许？”奥蕾莉亚嘲讽的笑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阻止我。”
少女将手嵌进身旁的大树，单手将它连根拔起，像掷标枪一样砸了过来，这是什么鬼力气？奥蕾莉亚有些惊讶的闪身躲过，下一次抬头少女已致近前，挥拳击向她的脸，她及时唤出屏障，巨大的冲击力，将双方都震退了几步。
凡人吗……居然还有这种级别的怪物，真是有趣。奥蕾莉亚将头发拨至耳后，少女挥拳掀起的狂风刮走了她的斗篷。“你确定要和我战斗吗？我不会心软的哦？”
“在你离开这个村子之前，我也不会心软。”少女说，“或者你证明自己不再怀有恶意。”
“何必向你证明？”奥蕾莉亚冷笑一声，火焰从身旁的空气中凝聚出来，化作咆哮的巨龙，一头扎向少女，顷刻间就把那个小小的身影吞没了。
没什么令人兴奋的，她漠然的看着冲天的烈焰。再这样下去村庄里的人都会被惊醒吧？无妨，只要暂停时间，就连屠村也绰绰有余。
燃烧的树干从火中飞出，接着是冲刺的少女，似乎是用巨树短暂庇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无视了身上的点点火苗在瞬间到达奥蕾莉亚面前，向上一拳打飞了她。
奥蕾莉亚在空中稳住身形，诧异于多年来不曾感到的疼痛与紧张感。这家伙不怕火吗？不，她能看到少女身上烫伤的部分，看见她在地上拍打着衣服上的火苗。对痛苦的耐受力倒是很不错……
少女起跳，以不可思议的爆发力撞上空中的奥蕾莉亚，掐住她的脖子，带着她向下坠落。
这少女到底什么来头……她咬了咬牙，就到这里吧，她已经玩腻了。
“时间，停止。”
少女静止在空中，奥蕾莉亚轻巧地挣开她的束缚，略一张手，无形的绳索缚在少女身上缓缓收紧。倒是挺可敬的对手。以凡人之身却可以匹敌魔女，这少女……是个例外。例外是必须铲除的。她轻轻叹了口气，一把镰刀在手中成形。
最后再看一眼这家伙吧，身体构造似乎挺神奇的……嗯？
她猛的松手，镰刀消散的同时时间缓缓开始流动，怎么可能？
“你这家伙……是魔女？”
少女愣了一下，随后开始挣扎起来：“什么魔女……我是人类啊！这是什么？”
“是魔女的话，为什么要保护人类？”难以置信化作逐渐燃起的怒火，“你不知道这个种族有多么卑劣吗？人类对魔女做出的那些事，需要他们用命来偿还！”
“我才不知道那些东西！”少女咬了咬牙，“我只知道村子里的人把我捡回来，给我好吃的东西，在篝火旁给我唱歌，就像是我没有见过的家人那样！”她崩断了无形的绳索从空中掉了下去稳稳落地，随即因为奥蕾莉亚先前造成的伤害而踉跄了一下，喘息着站直：“我不管你对人类看法如何，你都别想毁掉我的家！”
“人类杀了我的家人，毁了我的家！“奥蕾莉亚嘶吼着俯冲下去，“我尝试了那么多次，那么多次回溯时间，从来没有一次救下他们。这样看着所爱之人被人类杀害，被命运死死掌控无法逃脱的无力感，你怎么懂？！”
“你真的能操控时间……”惊讶让少女的动作慢了一拍，奥蕾莉亚以魔法附着后的拳头狠狠砸中少女的胸口，把她的后半句话堵了回去。少女后退几步跪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下。
和那些用咒语法术强化身体的魔女不太一样，这少女似乎本身的身体素质就无比强大，只是因为没明白如何使用魔法而一直依赖于物理攻击罢了。在扛下这一拳之后她还没有倒下，真是神奇。按道理来说这一拳可以把很多强大的魔女直接打穿致死。
“魔女的叛徒，你，可还有遗言？”奥蕾莉亚缓步上前。
少女尝试站起来，却在重伤的逼迫下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拳确实很重，凝聚着她积蓄已久的复仇的怒火，估计打的少女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吧。“没结束……我还能站起来……”
“站不起来了呢。”奥蕾莉亚残忍的说。
“不管怎样……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好我的家……我的家人……”
“碍事的家伙们来了。”奥蕾莉亚看向村口聚集的人群。她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村民们惶恐的聚集在那里，“已经被吵醒了吧？真抱歉。”她轻诵咒语，火焰在身后的空中燃起：“这就送你们无梦的安眠。”
“不要！”少女发出绝望的大喊，下一刻火焰将村民们吞没。
不……火焰在村民面前分开了。少女跪在村民面前，护盾展开。这是她此生施展的第一个魔法？为什么……如此强力？明明自己都虚弱濒死，怎么还有力量释放保护他人的护盾？奥蕾莉亚定了定神，加大了火焰的强度，护盾依旧纹丝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就此倒下？保护这些卑劣的凡人，到底有什么意义？”她难以置信的问道。
“才不会倒下！”少女吃力的吼道，“这些人……可是我的家人啊！”
“人类杀了我的家人！”奥蕾莉亚暴怒的说，咒语的魔力越来越强，“如果你真的想把自己的命搭在这些蝼蚁上的话，我便成全你。”
“可是我的家人什么也没有做。杀你父母的不是他们，杀了他们也换不回你的父母。”少女几乎筋疲力尽，却依然咬牙坚持，“这样滥杀无辜的你，和你所说的魔女猎人有什么区别？我只是想……和想要守护的人度过平淡而完整的一生啊！”
炙热的冲击骤然褪去，少女在惊讶中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奥蕾莉亚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什么东西，她心中冰封已久的东西，就在刚才，略略的松动了一下。
就是这双手毁掉了一个又一个幸福的村落，为了找到魔女猎人屠杀普通的人。这是错的吗？她从未这么想过，一直以来人类都是需要灭绝的劣等生物，不是吗？
“没事吧？来，快起来，回村子里休息，你这个样子不能再战斗了。没关系的……”温柔的呢喃声传入她的耳中，脸色苍白的女人轻轻把少女从地上扶起来，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拿着猎弓与伐木斧的男人挡在她们面前，紧张的看着她，却没有人退却。
怎么会……明明他们都看到那家伙用魔法了，都知道她是魔女了，为什么还会帮助她，保护她？人类这种生物，怎么会有这样善良的样子？
“不……不管你是谁，你都别想继续伤害涅芙依了，请离开吧。”为首的男人的声音在她的威压下有些颤抖，但他依旧搭箭拉弓，不自量力地瞄准奥蕾莉亚。
涅芙依……这是那个少女的名字。奥蕾莉亚沉默了一下：“……涅芙依。”
涅芙依本来就不愿离去，听到这句话立即抬头。她接着往下说：“这场战斗……你赢了。”
奥蕾莉亚伸出手，逆转了这片区域的时间，人们惊愕的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逐渐恢复生机，烧焦的树木抽出新芽，最后她转向涅芙依，施了一个治疗魔法。
涅芙依怔怔的看着她，她别开目光：“很抱歉我不能立刻治好你，我下手太重了。另外……关于人类的看法，你是对的。我给太多人带来了痛苦。因此我就此立誓，从今以后我将再也不使用魔法。”
涅芙依轻柔的挣脱村民的搀扶，庄重的凝视奥蕾莉亚的眼睛，无声的点了点头。
“就此别过吧，再往后告别只会越来越难。”奥蕾莉亚凝视远方，轻声催促道。
涅芙依依言最后拥抱了一下前来送行的村民，背好塞满食物的包裹。
她决定好了要和奥蕾莉亚一同流浪，那晚她们的战斗过于激烈，足以引来方圆百里内的魔女猎人。鉴于那群疯狂的猎手，届时可能不会顾及平民的伤亡，涅芙依只有就此离开，这样才不会继续给这个村子带来麻烦。
涅芙依最后一次回头，依依不舍的看向熟悉的村落：“我们不会回来了，对吗？”
“是，魔女的生命很长，这个村庄的演替消失也不过是我们人生中短暂的小插曲。"奥蕾莉亚面无表情的说，声音难以抑制地带上一点点妒忌，因为涅芙依尚有牵挂的东西。
“既然如此……”涅芙依沉思了一下，“余生就一起度过吧，作为朋友。”
“朋友……”奥蕾莉亚拒绝了这个陌生的字眼，然后默默的笑了，“好生硬的发言。你果然不擅长说话吧？”
“显而易见。”涅芙依紧赶几步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就当你同意了。”
此刻。
奥蕾莉亚，昔日的魔女之王，坐在自己的小店里，无声的凝视着空气中的影像，黛尔接住蓝色的药剂，露出残忍的微笑。唯一能熄灭燃烧的生命的药剂……失去它，那年轻人的生命便会不可逆转的走向尽头。
那又如何？她看过太多人的生生死死，本该早已麻木，不是吗？
然而……她咬了咬牙，从未有过的踟蹰在心中涌现，然而这次，不太一样。
关于为何要帮助那年轻人与希尔薇，她没有完全对涅芙依说实话。赎罪之心只是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友谊吗？并不，而是他身上的一种引人注目的特质，让她一直隐隐的觉得这个男人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
奥蕾莉亚清晰的记得儿时那种被命运随意玩弄的无力感。即使作为此间最为殊胜尊贵之魔女，她也救不下父母，逃不出命运的掌心，即使穿越时空也无法改变谱写好的命运，永生永世困于命运的轮回。
所以她才一直那样乐于提供帮助，将那份世间唯一孤本的进化药给他，希望他能从命运书写的无数BE中斩出光明的美好结局。哪怕只是作为配角，她也梦想颠覆命运的治世。
可是故事似乎再次走向死局，她看着黛尔慢慢用力，心中与他同样绝望。又一次，她要败给命运。或许所谓的好结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除非……打破誓言。
真的要这么做吗？打破誓言？奥蕾莉亚死死盯着影像中的黛尔，曾经她使用魔法依旧败给命运，如果打破誓言依旧无法改写命运，岂不是……
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百年之前那个少女的身影，那个重伤濒死，明知无法取胜，还要挣扎着面对她的……涅芙依……
奥蕾莉亚把脸深深埋进手中：
“时间啊……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