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呼，人真多啊…”

于锦琳的考场在合肥十五中的顶楼，这个高中位于市区中心，和十四中就隔一条街道，占地面积不大，却有四千五百个学生，教学楼就有八层高，不过在周围一圈商业街和化学回收建筑中倒也不怎么显眼。

“今天只有…五门，差不多，咱省卷子也就这样。”

本来，巢湖市的高考生都在本地考，但据说场地不符合新考试要求，便作罢了。

“喂喂？我去…”

考场范围完全没信号，但这对于万能的于锦琳来说并不是问题，输了几个号码，一大堆程序码的运行界面就出现在她的平板上，一直等到她想看到的那几条出现，于锦琳才开始做改动，其实也就改动了三行数字的语序。接上了神秘网络，于锦琳给那几人打电话。

“喂喂？”

“嗯，这里是林新，表妹已经被我抓住了，你放心。”

“那赵鼎然你们找到没？”

“没找到呢……她是多少号？”

“发给你了。”

“这个考号也太后了点……”

“放心，我会去找她的。”突然间，于锦霏就把林新的电话给掐了，自己介入进来。

“那就拜托了，别让我失望。”

“不会让你失望的啦～”

于锦琳挂断了电话，慢慢地下了楼，走进早就约好的一家餐厅——听说上峰又做了些调整，把服务业和工农业都分了10%出来，用李玥的话来说，可能这种行为就是在压失业率吧。

李玥一路尾随着她，趁着她走进包厢的时候，猛地蹿到她背上，使劲环住她的脖颈。

“怎么样啊～没想到吧～”

“疼疼疼，放开…”

李玥先是从她身上跳下来，然后掏出一卷新出炉的调查报告：“你要的，中立国联邦大学经济调研组的官方数据，我可是弄了好久。”

“谢了，喝酒吗？”

“不喝，要喝也是明天。”

“总计国经类占比均超过75%，私经类占比分别为传统11%、高新15%、服务20%……基建1%，还有游戏影视类行业，24%，这个有点刺激。”

“嗯哼，大概能明白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走走竞争路线呗，反正这帮子公企，不给点争抢压力哪来的业绩，现在又不是十年前，那会儿大家危机感压身，谁敢不干啊。”

“计划局还有权不？”

李玥笑了笑：“咋没权啊，这些都有计划局的人盯着呢，'超出自由'，这种搞控制的小手段，元首会的那些，比经济学家们还多。”

“得了，资料我回去慢慢看，反正感觉这些私人小产业，还不错嘛，这旁边的饭店，瓷砖啥的。”

“都有控制权的，不过让步以后，确实好一点，至少东西丰富多了嘛。大公司收购合并，中小产业自由经营，多好的算盘。”

“别聊这些正经话题了啊，该开饭了，那几个小可爱怎么还没到？”

“说起小可爱，你知道不，上次给你颁完奖，全校都传说着你喜欢赵鼎然的事情。”

“啥？”于锦琳惊了，但不知为何觉得是情理之中。

“好像是因为你那时候逃跑先牵了赵鼎然的手来着。”

“诶？”于锦琳先是感到疑惑，然后突然明白了。“那完了，赵鼎然这几个星期恐怕是没脸见人。”

“为什么？”李玥也很好奇于锦琳的真实想法。

“女生和女生谈恋爱…不会很奇怪吗？”于锦琳的目光不经意间移向别处，有些害羞。

“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和赵鼎然谈谈，我相信她一定会原谅你，这个可比和于锦霏谈容易多了。”

看她不回答，李玥突然站起来：“如果你没这个勇气和她聊，那我就帮你去和她解释，这样耗着，总不是事啊。”说罢，李玥像是要走出门。

“别，不行！”于锦琳连忙拦住她，甚至有些激动，突然，她看见李玥如同戏谑一般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还是有点感情的。”

“什么什么～”门突然打开，似乎有人已经在外面听了许久了，刚刚的对话被人听到，于锦琳自顾自地躲到墙角吹空调去了。

“喂，于锦霏你在外面待了多久啊！”李玥也觉得十分羞耻，这样的谈话被别人听到。

“你们刚进来我就在了呀，别忘了，我是合法开车的准成年人，比你们走路快多了。”

看见于锦琳在墙角一个人自闭，于锦霏大概猜到了原因：“放心吧，我不会和赵鼎然姐姐说的。”

“她哪里去了？”

“在看鲫鱼呢，看得那叫一个起劲。”

坐了一会儿，赵鼎然就被林新姐妹给拖了上来。

“林心我带来了哟～”

“不愧是你，让她找个位置坐吧。”于锦琳检查了一下椅子，有八张，够了。

林心坚决不挨着于锦琳坐，就坐在了赵鼎然旁边。

“可以上菜了吗？”

“来了来了，你们要的腊肠…还有扁豆。”

进来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女服务员，林新已经开始忍不住赞美她的美貌了。

“没看错的话，你不是人吧？”

于锦霏这话非常奇怪，对方的答复也很特别：

“呃，我确实不是人。”

“如果待会儿有空的话，请务必和我们一起聊聊天。”

她退出去了，把门关好，于锦琳问于锦霏：“你怎么啦，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什么，一点小事情。刚刚查了报告，这人的社会关系有些特殊，我一会儿拿她给你举个例子。”

“特殊，大概是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于锦霏一脸坏笑，虽然她也不是人，但现在这情况，说别人不是人，有的时候却是大实话——毕竟全世界有一百多万不是人类的。

半小时过去，桌子上只剩下了空碗和剩菜，赵鼎然拿出自己的收集盒，将剩菜收集起来，打算拿回去给家人享用一番。

“怎么了，你家的经济问题还没解决吗？”

于锦琳有些担心。

“不不不，上次给的专利费已经够了。”

“那你这是？”

“妈妈没吃过大城市的饭菜……”赵鼎然脸上露出一些愧疚：“其实吧，假如没有你，我高考完之后恐怕就要直接去工作了，我们…交不起大学学费…”

“这么说来，是有听说呢，某苏联实验室研究出了一个更强力一点的催化剂，一旦增产，你这边的专利收入就会下降…我是真不想看到你为生计奔波一类的。”

于锦琳翻找起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整叠各式各样的专利申请证明。

“这里是我的四十五种新技术，有工业催化，工业生产工艺和农业产业机械，反正也不是什么能维持长久的东西，你挑五张，签个字，保证让你读完大学。”

“不、不行…”赵鼎然拒绝了：“我已经欠你很多了，用我妈妈的话说，就算是把我自己整个卖给你也不够还债…我不想再欠更多。”

与于锦琳所想的不同，之前给赵鼎然的专利费一直都在供她家还债——为了各种各样的必需支出，她家欠了很多钱，在这笔巨款的支持下才慢慢还完。除去债务偿还，她家的收入就只够勉强生活和上高中了，能遇到于锦琳，在她妈妈看来是她一生的幸运。

“那就当我请你，好吧，如果这些专利你不想要，那就拿点你应得的东西。”

把之前那架直升机的钥匙和质量通过证书强行塞进她手里：“把它卖了，换取你应得的报酬。”

“但这是我们一起造的，怎么能我一个人吃独食？”

“放心吧，我和李玥，那可是吃脑子饭的。”

“我们家不缺这点钱。”“嗯嗯！”林新姐妹也表态了。

“你们…呜呜…”

赵鼎然哭了起来。

“抱歉，打扰了。”

刚刚那个服务员把围裙脱了，换上常服，和经理请了个假，就上来赴于锦霏之邀。

“Ro-6070，立正！”于锦霏喊道。

“是！长官！”她突然站得笔直。

“条件反射，有点严重啊，曾经的战争英雄，现在也和我们这些常人混在一起享受生活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Ro-6070回问道。

“拜托，只要有登记记录，那我就可以查到。”

“Ro-6070，1965年自由法国的传奇水上战斗机，孤身击落5架M-50“飞熊”重型战斗机，在1967年便悄然退役了，现在与妻子Ro-6071过着舒服的小日子。”

“基本正确。”Ro-6070没有否认。

“今天，主要是谈谈你的妻子。”

“她怎么了？”

旁边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又是战争历史，又是妻子的，于锦琳顿时领会了她的原意，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看向赵鼎然的方向——她脸上露着某种期待的微笑表情，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已经给她打了个电话，待会儿就分享一下你们二人的情感历程。”于锦霏拍拍脑袋。

“在这么多人面前吗？”

“又没什么好丢人的，拜托，你可是开放的法国人。”

于是这一晚，她们足足听了两个小时，从相识，讲到相知，最后到她们的生活——听得最起劲的是谁？当然是我们可爱的赵鼎然同学，她沉浸在了向往之中。

“看来这两人的关系没人挑明会很难办的。”回家的时候，李玥偷偷对着于锦霏说。

“那怎么挑明？”于锦霏不太懂这种事情。

“做一个于锦琳的还原类等身娃娃，送给她，看看赵鼎然的反应。她是个单纯的人，只要给她一点点受激提示，她的真心就会变成行动的，录个视频给于锦琳看看，就不信于锦琳不懂。”李玥说得有条有理，让林新和于锦霏怀疑她曾经做过这事。

“走啦走啦，于锦霏，别站着不动，我有点困啦…”

“好吧，走了，拜拜。”

“拜拜！”林新姐妹陪着赵鼎然一路走回了家，李玥和于锦霏则开始考虑她们的计划。

二：

“终于，十科都考完了。”

于锦琳伸了个懒腰，想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

知道自己考得好的人正欢呼着，还有一些则是垂头丧气，一脸马上就要挂的表情。更多的则是默默地收拾东西，打算乘专门安排的长途汽车回家。

“呼…呼呼……”

于锦霏今天没来叫醒她，来找她的变成了林新。

“喂喂，于姐，起来啦！”

于锦琳没动静。

“居然睡得这么死…嘿嘿嘿～”

林新像是一个马上要干坏事的人，向四周扫视，然后关紧了前后门。

将手放到她的那对巨球上，用手捏了捏——感觉还真不错，有点上头，自己没有，就更觉得别人的好。

“揉一揉…不要紧吧？”

借着身材娇小的优势，她小心翼翼地进到于锦琳的桌子下方，把脸塞入球间，慢慢地蹭着。

于锦琳显然是被这种痒痒的感觉弄醒了，处在半睡半醒状态的她把压在脸下的手抽出来，按住林新的后脑勺。林新正享受着呢，没注意到她手的动作，一转眼间就被弄得无法动弹。

“唔唔…！”

林新感觉自己马上要窒息了，连忙用手捶对方。

“林新？你怎么在这里？”

被反复捶打才醒的于锦琳揉着眼睛：“难道不是…”

“不是什么？”

“算了算了，今天你没事吗？”

“有事的，我还要去帮赵姐拿东西。”

“哦……那你先忙去吧。”

林新飞快地跑了出去，留下于锦琳一个人收拾自己的东西。“拿东西，是什么东西呢？”

跟着人群，于锦琳慢慢走出学校，找了一辆出租汽车乘上：“去我地图上的这个地方。”

“你要去的地方是巢湖市吧？啊，十分抱歉，我们的车不能跨市投送的。”

出租车司机很客气，于锦琳不好说什么：“那就送我去巢湖军事基地。”

“巢湖军事基地？您是要去干什么？”

“别吵，快去。”

出租车在城市交通地图的指引下七绕八绕，经过一座立交桥，又穿过两条公共汽车线，到了一处哨卡。

“停下，非军事人员禁止靠近。”两名步兵走上来，拦住了这辆出租车。

“我有事找你们管理员。”

“等等，先让出租车离开。”

于锦琳赶走了出租车，不忘扔给他五十元，甚至还耍酷似的说了一句：“不用找了。”

“给你证件。”于锦琳掏出一叠卡，抽出一张放在对方手里，哨兵看了一眼她的名字：

“哦呀，是于锦琳大小姐，您来做什么？”

“去，别用那种名字称呼我。我要借艘快艇。”

“直接用你爸以前的座驾就好了，北岭T02，这车可快着呢。”哨兵显然是认识她，搞不好，这个基地的非流动人员都认识她。于国成也算是名震一时的空军名将了，在这里，他的养女似乎也广为人知。

“那不是个装甲汽车专业户么，怎么有快车？”

“国成当年想带着你去北方旅行，为了你专门改了这辆车，可惜你还没坐过，他就……”

“那就别说了，把车开出来。”

一队训练回来的新兵看着自己的团长开出一辆自己从未见过的车，让一个陌生女子上车，还亲自开车，都快把下巴给惊掉了。

“怎么了？高考完了吗？”

“刚高考完。”

“你还小的时候，你爸就嘱咐我们说，一定要把你培养成才，这次高考完，你感觉如何？”

“随随便便吧…”

手里拿着一杯橙汁，于锦琳不太自在地咬着吸管。

“你…”“再说就不理你了，哼。”

团长于冉见她这种傲娇一般的态度，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是他还有一点事情要交代。

“你真不记得我了？一眼没看出来吗？”

“唔…是有点眼熟，我小时候见过你吧？”

他把车减速，扶正了一下不小心歪掉的陆军帽，露出自己的脸，好让于锦琳辨认一下。

“哦，你是于冉哥哥！”于锦琳惊叫道。“可是，你不是个废柴吗，怎么当这行了？”

“你还和当年那个小天使一样，喜欢叫我废柴。之前你第一次骂我废柴的时候，我就立下誓言，说一定要努力给你看。结果你就搬去巢湖市了。怎么样，九年下来，你哥变帅了没？”

“也就那样，喂，别捏脸啊！”

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于锦琳则别过头去。

“呵，有点脾气了啊，不过也好，你有脾气，我就不怕外人欺负你了。”

“谁敢欺负我啊，尽瞎担心。”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于锦琳刚下车，于冉突然问了她一句。

“今后，是和我一样进军职，还是你自己摸索呢？”

于锦琳曾经觉得这个问题十分遥远，不过现在，似乎确实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我会好好考虑的，再见。”

走入学校大门，一如既往地有人与她打招呼，也有人问她刚才的那个男人——但于锦琳不是很想回答，现在，眼前正有一个天大的问题等着她去回答，虽然说是说和林新她们一起，但是，她小时候就想和养父一样从军，这个愿望，她藏了很多年了。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另一边，李玥和林新抱着新制好的娃娃到了赵鼎然的出租屋门口，李玥轻轻地拍了几下门。

“谁呀？”这栋屋子的主人钱老太太打开了门。

“我们是赵鼎然的朋友，嘿嘿，真不好意思打扰您。”

赵鼎然的妈妈借了些钱，在好心人的帮忙下找到了这处便宜的出租屋。这一片屋子都是新修的，是拆除废弃工厂区域得来的，都是清一色的二层单户房。钱老太太本来腿脚就不好，外加上儿女都不回来看她，就显得有些寂寞，之后在社区安排下，这栋房子和另一户的两位老人共用，还开起了出租屋——这几位老人家不图别的，就图一个不孤单。

“她的房间，在二楼，二楼的一个…哎呀…哦，一个红木门房间里。快请进，请进。”

扛着个能装下人的大袋子，李玥的行为让路人觉得十分怪异——路上还有军警的专门搜查，和他们解释都花了很多个十分钟。

“鼎然～”

一阵收拾东西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好像还有跌倒的响声。林新连忙跑上去，找到了那个红木门，连敲了好几下：“鼎然姐！没事吧？”

门应声而开，赵鼎然用手按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刚才磕到了地板：“你们…这是？”

“给你送个终极大礼！”林新开心地大笑着。

“你刚才在玩什么呀？”

“没、没玩什么！”

“哟，电脑这么烫，还没玩什么呢～让我看看！”

“不要！”赵鼎然用身躯护住自己的电脑：“不给！”

“这么激动？”李玥掰开她的双手，将赵鼎然松开的手臂往两边一撑，再向后一推，赵鼎然便应声而倒。

“和我斗？今天我看定了。”

赵鼎然都快要把绝望写在脸上了。

打开刚待机的电脑，游戏程序自动恢复，一阵萌音从电脑里传了出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赵鼎然双手捂脸。

“不就是几个G的百合类游戏么，你怕什么？”李玥见怪不怪了，因为于锦琳姐妹的电脑里更多，于锦霏的硬卡里甚至都超百G了。

“呜…还是很丢人，今晚看来要连夜扛着房子离开这个地球了。”赵鼎然仍然不忘俏皮两句。

“明天来我家聚会，这是地址和钱，自己打车过来。”

李玥扔给她一幅地图，然后带着林新出去了。接下来才是甜食大餐——远程看赵鼎然的反应。

见她们都走了，赵鼎然将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个包裹上：“这么大的包装啊…”

拆开一看，是一个塑料盒，打开盒子上方的固定用插接口，一个相似度99.1%的于锦琳娃娃钻了出来。

它实在是太逼真了，无论是手感还是骨骼，任何细节都被于锦霏处理得如此完备。恐怕唯一做不出的，就是于锦琳身上自带的那一点点淡香味了。

“我去，你怎么在里面？”赵鼎然想伸手去扶她，然后发现了一点异状：眼睛眨都不眨，也没有生命体征一类的，只能是个过度仿真的玩偶。

对这个倒在地上的玩偶，赵鼎然害羞了半天，最后似乎做出了决定，将它一把抱起，放在自己的床上，甚至用几个小枕头给她垫好了背部，就像是真的在给于锦琳提供一个舒服的位置一样。

“哇哦～太主动了吧，哇，还泡了杯茶，专门用手试水温，一步步兑成合适的。”林新看傻了，李玥在一边自顾自地磕着糖。

捣鼓了一小会儿，赵鼎然不知从哪个地方搬来一个笔记本支架，脚架在它的双腿两侧，然后把笔记本放在桌台上，自己则一翻身上床，紧靠着那个玩偶的脸和身体，不肯放松一步。

“这个笔记本…好眼熟啊，不是于锦琳初中置办的那台么，送给赵鼎然了？”

“当然。”林新式叉腰：“对于这么点小财，于姐可是从来不吝啬的，况且是送给赵姐的呢。”

“真是的，真有这么亲密的日常的话，我恐怕会就这么被糖噎死。”

玩了许久的游戏，饭点到了，赵鼎然下楼吃饭，还不忘给这个人偶带上一碗。直到现在，一切都还显得十分正常，不正常的顶多是把人偶当真人的行为。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了，赵鼎然也该睡觉了。

“嘿嘿…”

摄像头那侧的赵鼎然正喃喃自语，她用手指戳着那个娃娃的脸，小声地说道：

“虽然知道你是个人偶，但还是忍不住啊，唔，身体有点发热呢，正好你身上比较凉快，抱着睡觉吧。”

过了几分钟，李玥听到那一头传来的喘气声，还有越来越奇怪的摩擦声与小吸盘一样的声音。

“什么东西？”李玥调高了一点亮度，镜头那侧正对着赵鼎然闭上的眼睛——似乎是在拥吻。外置摄像头则显示她正趴在人偶上，被窝也不停地动。

李玥的脸“蹭”地变红了，她大概知道赵鼎然在干些什么事了，这不是她这样的半桶水能看的。

“怎么了李玥？你在做什么？”

林新在她身边坐下，李玥赶紧捂住了她的耳朵，想用遥控器关掉画面，但是不太巧，电池没电了。那一侧的声音越来越奇怪，赵鼎然看上去也越来越兴奋。

“今天这儿童卫士我当定了！”李玥抓住电线头，猛地扯下，屏幕便黑了；录像还在运作，但只要明天把录像交给于锦琳就行——实在不行就口头解释。

“我改主意了……”李玥拿起一杯茶，直接灌了下去。

“什么主意？”

“以后千万不要让于锦琳和赵鼎然独处，不然，于锦琳恐怕随时有可能会失去她重要的东西的！”

“诶？那是什么？”

李玥不应该带林新一起，虽然李玥只是个半吊子，但林新可是纯洁得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

“嘛，你不知道也罢。”

三：

“那个，我出门了啊。”

“嗯。”钱老太太接过赵鼎然递给她的衣服桶，今天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傍晚，她的妈妈就会来帮她搬东西。“今天早点回来，你妈妈说了，想看看你。”

李玥挂上钩索，爬上围墙，把昨晚那个饱受折磨的娃娃拖了出来，它的外表面和专配的衣物上有些湿而黏的部分，李玥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碰都不敢碰一下。

“在这里…好了。”

取走摄像机，帮赵鼎然洗干净被子和人偶，还擦了床和旁边的栏杆，将洗完的东西晾在窗台上，李玥才离开这里，不做的话总觉得不合适。

“也不知道于锦琳她到了没。”一边在公交车站等着有轨电车，一边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到了就让她先避一避…于锦霏好像会跟过来吧？那没必要了。”

另一头，李玥家附近的一片沙土游乐场里，于锦琳和于锦霏已经开始动手架设烤架。

“真香……你也闻闻看？”

“拜托，肉菜鱼一样都还没放，哪里香了？”

明明和周围来围观的小孩子一样高，于锦霏却只用一只手就拎起了装满肉蛋的皮箱，箱子都快有她的三分之一了，小孩们都非常羡慕她，上来和她搭话。

“这木炭就挺香的，不过嘛…总感觉闻完之后脑袋有点晕…是鼓风的问题么？”

“额…呵呵呵…”于锦霏赶紧把手里的一瓶粉色瓶药剂放到车上，上面还有一个爱心标志，然后说：“或许是你没有睡好吧？来来来，架烤架。”

那点药是绝对没超量的，甚至用少了很多，说是会促进什么什么物质分泌，影响情绪一类的。

“呀，就到了？”

一个中年女子开着一辆小卡车停在旁边。她的副驾驶从车上蹦了下来，车便开走了。那人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短连衣裙——那是林新，手里还提了个袋子。

“林心呢？”

“查成绩呢，第一天的已经出了。”

“这么快？看了我的没？”于锦琳穿起围裙，打算先把烤肉弄好再说，但还是很关心成绩。

“你，呵！”林新大笑一声。

“我我我我怎么了？”

“去，您就别问了，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这话，林新便混入孩子群打闹去了。

“哎呀，真是的。”

李玥历经千辛万苦，从人挤人的公交车上下来，找了个小凳子坐着，一脸不适。

“咋啦？”

“早知道就不赶早高峰了，唉！挤死了。”李玥长叹一口气：“不过嘛，你怎么没穿我让你穿的……”

“别吧，这是脏活儿，那件衣服弄脏了就不妙了。”

“你怕什么？这么心灵手巧的人也说这种话？”

“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呢…”

于锦琳拿起一片洗过的生菜，往李玥的嘴里塞，堵住她的嘴巴：“行了哈，别说了，只要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怎么跟我欠了你一样…”被强行投喂，李玥突然感到有点害羞：“先说好，是你求我在先！”

“好啦，实在不行下次带你坐驱逐舰啦。”

“……哼！”李玥头也不回地向于锦霏那里走去。

“呼，这样一来，就差一个人了。”

炉子的温度还挺高，于锦琳出了许多汗，有几滴汗滴在电炉底的热炭块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呲溜”，于锦琳的脸被谁舔了一下。

“什…！”于锦琳条件反射一般跳开，刚想大声斥责那人的行为，却发现是赵鼎然。她的脸红红的，眼神还有些怪异，用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

“哦，鼎然啊，你来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我是来见你的。”回答得直接明了。

“呃，只是见我吗？有什么事呢？”

“呃，”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胡话的赵鼎然连忙拍拍自己的脸颊，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刚刚的话，就当没听到吧。她们几个呢？”

“那里。”于锦琳指了指那群小孩。

听见了赵鼎然的声音，这把李玥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气球交给林新，她跑向于锦琳，没想到却正面迎上了赵鼎然。她叫住了李玥，用发自内心的真诚语调说道：

“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们了，不过嘛，和真正的小天使于锦琳还是有差距的哦，若是以为用这个就可以让我放弃于锦琳，那是不可能的。”

李玥听得出她这段话是肺腑之言，但那么个玩具就解开了她的心结，让她变得这么主动和开放，真是个奇妙的事情。但转念一想：

“这样于锦琳不还是处于危险之中嘛！”

“嘿，李玥，吃了早饭没？来块肉不？”

“先别说这个了！你不觉得今天的赵鼎然很奇怪吗！”

“嗯…她刚才舔了我的脸…”

“啥？你就没有一点其他的感觉？”李玥惊呼道。

“嘛…没什么奇怪的啦，还有眼神有点奇怪，其他的不都和以前一样吗？”

“听我说，很不好意思背着你做了这个实验，但是我不得不让你离赵鼎然远一点。”

“为什么？”于锦琳感到莫名其妙。

“看看这个，戴上耳机！”

把昨晚的视频四倍速看完，于锦琳对赵鼎然的印象完全被颠覆了：“这…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她暗恋你很久了，而且一大堆一大堆的情感因素夹杂在一起，都快成心理变态了。”

“她？暗恋我？”说到这个，于锦琳脸一红。

“于锦琳酱，在这里看什么呢～？”

声音听上去很愉快，但夹杂了一丝让李玥感到害怕的东西在里面，李玥打了个寒颤，转过头去看。

“把烤肉留在那里可不好哦～会浪费时间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娇，李玥察觉到那令她害怕的东西是什么了，身后传来一股寒意。

于锦琳手上的锅铲都被吓得掉在了地上，赵鼎然按住李玥的双肩，把她推到一边，接上一个快速的绕后动作，来到于锦琳的身后，手里握着一根钢签。

“真人比不会说话的人偶还要温柔，偶尔犯了错也不会批评我，我做好了还会给我更多满足感，真是…于锦琳怎么能这么棒呢，嘿嘿嘿……”

要不是现实中没有表示害怕的额头阴影线，于锦琳的额头上就应该布满阴影线了。

“鼎、鼎然，你不要乱来，你要干什么？”李玥吓得声音发颤，说完这话，急急地吹了个口哨，呼叫不远处于锦霏的安全支援。

“诺，这个。”赵鼎然掏出了一个带铁链的粗铁环，还有配套的锁和钥匙。

“啊？不要啊！快放开我！”于锦琳看出来这是个项圈了，就现在的局势来看，自己马上就要被套住了！

于锦琳奋力挣扎着，但今天的赵鼎然就像是整个人都换了一样，身体里有一股从未有过的神力。

“把它，扣在脖子上。”赵鼎然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声，一边让项圈离于锦琳更近一些。

四周围着一圈小山，这条通道十分隐蔽，旁边甚至没有其他人，若不是于锦霏站得近，刚刚那声口哨她也肯定听不见。没旁人看着，自然也就没人相助。

“啊啊啊！不要！”

在于锦琳惊恐地注视下，赵鼎然似乎要把这个项圈套在于锦琳的脖子上，但一瞬间，她将它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把钥匙和铁链的一端都塞到了于锦琳手中。

“诶？”于锦琳式疑惑。

“啊？”李玥式疑惑。

“嗯？”于锦霏式疑惑。

于锦琳从她的搂抱中猛地挣出，与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你在干什么啊！”

“我…我…”赵鼎然说不出话，低着头，于锦琳才注意到她手中那根连着她脖子的链子。连忙用钥匙打开脖子上的锁，将项圈取了下来，赵鼎然不太情愿地把项圈脱下，交到于锦琳手里。

“没弄疼你吧？”于锦琳心疼地用手摸了摸她的脖子。

“嘿嘿，没有啦，只要于锦琳大姐想，怎么惩罚我都无所谓…嘛，还是会有点害羞，我会尽力去习惯的！”

“这种奇怪的事情不要习惯啊！你怎么了，快清醒一点点！”于锦琳回头看向李玥：“她昨天一天发生了什么，怎么质变得这么快，一点征兆也没有！”

“她玩了几十个G的奇怪游戏，可能是对她的心灵造成了什么震撼，总之肯定和这个有关。”于锦霏回想起昨天林新和她说的电脑游戏，向于锦琳解释着。

“那，这究竟是…应该怎么办？”

“反正劝是劝不回来了。”李玥瞟一眼正假装哼歌的林新，她立刻就不哼了：“就让她跟着你吧，她的长辈这边，我会想办法去搞定的。”

“好耶！吃早饭去啰！”赵鼎然跑出两步，然后回头看向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于锦琳：“主人先请吧～”

“不要用这么奇怪的称呼啦！”

最后一天的早上，赵鼎然终于找到了能让自己完全满足的方法，那就是成为于锦琳的贴身跟班，以及，通过其他人的嘴向于锦琳传达自己的爱——尽管后者是其他人主动帮她做的，甚至赵鼎然本人都没有想到。

“嘛，先说好，我可不允许你戴项圈什么的，跟着就跟着，不要做这些让我觉得我们两个贵贱有别的奇怪事情，还有，我可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什么女仆，我们两个是同学，同窗，仅此而已。”

“不还是你的女朋友吗？”

“欸？什么意思？”

“她们已经向我说了哦，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对我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哦。”

“谁说的？”

“于锦霏告诉我的。”

“这个于锦霏，不是告诉她不要乱说的吗？”

“那就是确有其事了。”

“没、没有啦！帮我拿一下果汁，有点渴…”

“好的，我的主人。”赵鼎然把果汁递了过去。

“咕嘟咕嘟…还有，不要叫我主人。”

“好的，于锦琳大人！”

“唉…”

五人有说有笑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远处的青山与树林，享受着聚在一起的珍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