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破晓，12.夜语（二）
宁静的客厅宛如正在授课的教室，讲着故事的高挑女医生面沉如水，声音和缓，洛天依表情恬淡，时不时会歪歪脑袋，表示自己的疑惑，头上顶着的飞仙髻像兔子的长耳朵摇摇晃晃的。
温暖，这场对话中飘散出的久违的温暖，让夏亦君回想起小时候，她极少数给自己的弟弟讲故事的情景，不过那时上蹿下跳跟小猴子一样的夏悠然，可不会像洛天依这样乖乖的聆听。
这又让让她不禁想起，四年前，夏悠然只身前往阳辰市没多久，她和父亲的一场对话。
“要说什么就说吧，在这跟我大眼瞪小眼是怎么回事？好像我欠你多少钱似的？”
仰靠在大床上的中年男人微眯着眼睛，一副兴致缺缺，没干劲的懒散样子。
他缓缓地，用力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悠悠然吐出一团团朦朦胧胧的烟雾，一只手掐着一根香烟，一只手端着小巧玲珑的紫砂茶碗，一副悠哉的神情。
“你，真的让夏悠然一个人去阳辰市了？”夏亦君眉头紧皱，坐在电视旁边的红色木质扶手椅上，手边的茶几上也放着紫砂茶碗，里头的茶水热气升腾。
“是啊，他昨天给我打的电话，已经平安到达。刚刚还给我发了照片，看来一切都好。”中年男人说着抿了一口茶水，顺手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接着斜瞥了夏毅君一眼，略显粗犷的脸上笑意盎然
“怎么你想跟过去？那可不行，当初可是说好了，高中毕业后跟着师父学五年医术的，现在可不能反悔啊。师父会伤心的啊！”中年男人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一副替人伤感的痛心表情
“我当然不可能陪着他去！我是要现在就去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揪回来！但我还是要问一句 当初的约定不是说十八岁之前让他去阳辰市吗！？他现在才十五岁，怎么这么着急就……！？”夏亦君满腹的疑惑混杂着焦虑与担心都呈现在了脸上，用极其压抑的音量质问着父亲
“谁说是我让他去的？”中年男人斜睨了夏亦君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但正是这样的一句听上去毫无杀伤力的一句话却把她给噎住了。
“是他自己要去的。”
“嗯？”夏亦君一脸震惊的看着父亲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答案总得我自己去找，我知道老爹你有事瞒着我，应该跟阳辰市有关吧？不过老爹你不说，我也就不会给你添堵。但是既然早晚要去，那还不如现在就去。至少这个决定是我自己下的’这是他临走前跟我说的。”中年男人深邃的瞳孔里，欣慰和担忧交叠在一起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在悠然出生的时候立下的契约不满，不过既然现在契约已经履行，那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
“夏悠然刚生下来的时候，无论是你还是你妈的关注点都放在了他孱弱的身体上，确实，那个好像一碰就会碎掉的肉球确实很触目惊心。”回想着不好的记忆，中年男人的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有些后怕地说
“但是真正击中我，让我下定决心不放弃这个孩子的是他的眼睛。”中年男人说到这里那双一直半开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开，棱光四射
“一般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一般都是闭着眼睛，只有那孩子我冲进产房的第一个刹那就看到了那双湛蓝如洗的眸子。”哪怕是在回忆，中年男人当年的震惊也几乎完全的复制在了现在的脸上
“那双眼睛在挣扎，他想要活下去，即使后来再怎么痛苦，被扣上呼吸器，被放进维生舱，即使得不到父母的怀抱，只要是清醒状态下，他就会死命地睁着眼睛。他渴望生存……”中年男人的眼睛像是一只睡醒的雄狮一样，凶狠又充满温情
“那一刻，我就坚定了心里的想法，我要让他活下去，不仅要让他活下去。我想要让他用那双犟驴一样不肯服输的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然后能自己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
“所以他不可以是个病秧子！他必须有能支撑自己的力量！所以我才跟那个人签订了契约。”
说完这些，中年男人本来坚硬如铁的脸部表情又塌了下来，贼贼地坏笑着说
“所以我才让他接受了那个东西，反正十八岁的时候他就会知道真相，到时，如果他不愿意接受使命，再把那东西扔掉就是。反正到时候他的身体几乎发育完全，也不需要那东西续命了。”
说完这一套泼皮无赖的预备操作，中年男人就接着悠哉游哉地看他的电视，喝他的茶了。
“好啦，今晚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夏亦君用力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曲线玲珑的身体被勾勒得淋漓尽致，她撇了一眼愣在沙发上的洛天依，轻柔一笑，轻轻拍了她的肩膀，把天依从沉浸的思绪中惊醒，柔声说道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行动呢！你这个年龄的小丫头，不早点睡的话皮肤可是会变差哦！”
“哦，知道了！”洛天依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夏亦君说完冲着洛天依摆了摆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关上房间门的同时，夏亦君突然又回过了头，冲着又傻愣在原地的洛天依喊了一声
“嘿！”
“啊？”洛天依这次才真正吓了一跳，从沉浸的思绪中彻底惊醒
“明天还想听故事吗？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随时讲给你听。”
“嗯，我当然愿意！倒不如说，我很期待呢！”洛天依使劲的点头，满脸期待
“好了，我回去睡了，明天见！”
说着洛天依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两扇房间门在同时关闭，徒留客厅里的小台灯在一片寂静孤单的闪烁，直到一支拿着竹笛的手轻轻将它熄灭。
洛天依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关上门，整个人的身体就瘫软了下来，靠在房门下面，身体微微颤抖，不知哪里的火光还是灯光，划过窗扉，将女孩虚幻的投影映在半透明的脆弱玻璃上，现在的她看着现在自己并不清晰的影子，是那样的面目全非
“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
“现在的我还有那个资格吗？”
这两话除了完善人设以外，就是喂天依鸡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