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3·黑月之潮(连载版)》(29)
第二十九幕·吞噬危机
|1|逃生危机
青木千夏狠狠地一个爆栗敲在路明非脑袋上:“装睡这种死宅把戏想骗过我?”
中岛早苗屈膝坐在旁边,低头羞涩地理了理鬓角边的发丝,想想北条议员准备了稀有年份的红酒和新鲜的白松露,柔情百转地邀请自己乘坐私家游艇去外海吃晚餐,晚餐后靠着甲板栏杆吹海风,自以为可以不着痕迹地吻自己一下,直到被冰冷的海风吹歪了脖子也没得手……却差点上了小樱花的当。
路明非左顾右盼,大约有几十个客人和十几名牛郎跟着座头鲸从下水道逃生,女人们垫着男人们的西装外套席地而坐,男人们只穿着衬衫在潮湿寒冷的空气中忙活,有的试着找来干燥的引火物,有的则准备烈酒。
座头鲸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颇有年代的地图研究,但因为时间久远这张地图上标记的管道位置已经不尽准确,1990年整个地下水系统改造之后,原有的水道都改道通往新建的“铁穹”排水系统,座头鲸怎么也找不出路来。
远处传来了踏水的声音,高天原里的红牌牛郎、前相扑运动员藤原勘助扭动着壮硕的身体回到篝火边,“不行,前面的通道都被水淹没了,走不通。这里已经是下水道中地势最高的地方了……但水势还在上涨!”
座头鲸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面对客人们,“各位亲爱的女士,勘助带来了好消息,前面不远处就有通往地面的出口,不过那里的水比较深,如果涉水过去的话你们免不了湿身感冒。勘助用下水道里的紧急求助电话给市政厅打了电话,市政厅会优先把前面的水排干,到时候我们就带着大家出去。既然还有时间,不然做点有趣的事来纪念一下。”
藤原勘助的话路明非听得清清楚楚,既然这里是地势最高的地方而水势还在上涨,那就是说如果暴雨和反扑进“铁穹”的大潮不停,他们这伙人有可能被活活淹死在下水道。
而座头鲸说这番谎话的时候笑得又()又自然,就像他在高天原的舞台上主持的时候。
客人们都松了一口气,绷紧到现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懈的笑容。
她们本来是来赴狂欢之夜的,可骤然间遭遇这么大的变故,难免惊惶不安,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有助理、秘书和管家,出门有车落座就有咖啡和茶送上,甚至很少要亲手去扔垃圾,但如今却坐在这幽闭肮脏的地方,火光找不到的黑暗里隐约可见老鼠跑来跑去,她们的心情绷得很紧,觉得这就是世界大战或者世界末日了,现在听座头鲸用那么轻佻浪荡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说话,提起的心落回原处。
她们互相拥抱,拍拍对方的背,有人高兴得哭了起来。
以前路明非看她们都是在高天原中的镭射灯下,她们中年轻的画着绯色的眼线,眼皮上的金粉闪闪发光,上了年纪的也抹了粉底涂着红唇,面对晚辈摆出“不服输”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无论皮肤紧致还是曲线松弛都穿着紧身的裙子,能多露不会少露,但除了青木千夏这种确实资本雄厚的,或者中岛早苗这种相对比较谨慎的,看起来都是一群女狼,女大灰狼。
路明非面对她们其实有点战战兢兢,生怕她们扑上来吃掉自己,恺撒叫她们臭猪,楚子航随时会拔刀砍人的模样……不过他始终都是那样,倒未必是针对这些女人。
现在只有篝火照亮,她们或精致或浓艳的妆容在火光中好像忽然都褪色了,一个个重新变成了普通人,有年轻的豪门少女也有上了年纪的主妇,大家对视的眼神就像在超市里相遇,倒是漂亮了起来。
“在这里的话不如唱歌吧?”有人建议。
“唱歌的话那边不是有青木家的千夏小姐么?在职业歌神面前唱歌我们都该羞愧吧?”另一个人说。
青木千夏笑笑,按说她这种演艺圈明星去牛郎夜总会玩被认出来是很麻烦的事儿,没准会上八卦小报的头条,没准还会影响到未婚夫森家对自己的评价。不过她毕竟是青木千夏,男人不愿娶她就算了,世上还有无数男人等着想娶她。
路明非看了看青木千夏又看了看中岛早苗,这两个女人都拍着巴掌跟其他女人一样傻笑,可她们离得那么近,路明非听见的她们也都听见了。
她们清楚地知道出路已经被水堵上了,自己所剩的命不多了。
“还是来讲故事吧,这个环境难道不像薄伽丘《十日谈》里的环境么?”有人说,“我们每个人讲一个故事,没准搜救的人来了故事都讲不完呢。”
“光是讲故事有点单调吧?故事讲得好的人该有什么鼓励。”另一个人建议。
“就用老板的热吻当奖励吧,不是说老板已经很多年不亲自出场陪客了么?”有人跟座头鲸开玩笑。
“当年我可真是歌舞伎町最红的男人,有据可查啊女士们。”座头鲸摸着自己的光头哈哈大笑,“不过如今装了几颗假牙,吻技大概不如当年了。”
“故事讲得好的人我就为她唱一首歌吧,只要是我专辑里有的歌都没问题,随便点。”青木千夏说,“不过只能清唱了,这里没有乐队。”
“简单的伴奏还不难。”藤原勘助从衣服里拿出了口琴,路明非跟这魁梧汉子同事那么久却不知道他还有这门才艺。
另一个牛郎居然提着吉他盒过来。
高天原里的牛郎都是经过重重筛选的极品,这家伙却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别说不会巧笑迎人,眼角还下垂,一脸落拓艺术家的模样,路明非一直好奇这家伙为什么也能当牛郎混饭吃,如今看来原来是靠音乐天赋。
中岛早苗率先鼓起掌来,大家也都跟着鼓掌。牛郎和服务生把剩下的酒都拿了过来放在篝火附近,除了几个人继续搜寻可燃的东西,剩下的人都在篝火旁坐下,男女混杂。
“那我就来讲第一个故事吧,讲讲我初恋的那个男人,大家可不要嘲笑我。”中岛早苗说。
掌声更加热烈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中岛早苗的身上来。
这时路明非注意到坐在最外圈的座头鲸悄无声息地起身,拾起一根钢管在水边巡视。
直到此刻他还是没摘下那副象征身份的墨镜,他站在水边眺望着迎面而来的滚滚白浪,路明非可以想见这家伙墨镜下的目光异常焦灼。
他是老大他要绷住,但他抓着钢管空挥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紧张,在这种地方钢管有个屁用,但座头鲸已经准备好了要用一切力气跟什么未知的敌人去搏斗。
这时屁股后面传来了震动,路明非从屁股后面摸出手机来。路明非满脸见鬼的表情,这是路鸣泽送的那台iphone。天晓得鬼知道这部手机怎么从极渊深处幸存的,看起来它比迪里雅斯特号还要坚固。
每逢苹果公司发售新机,路明非都会收到一个匿名的邮包,里面是一台最新的苹果手机。
不用说路明非也知道那是路鸣泽赠的礼物,从第一台苹果手机开始,路鸣泽总是及时把最潮的手机送到路明非手中。
假如路明非意外地把手机弄坏了或者弄丢了,几天后又会有一台全新的手机寄来,从号码簿到桌面图片都跟路明非丢的那台一模一样。
这部手机既是路明非的救命稻草也是催命符,路鸣泽三天两头发一些广告短信来,例如他们公司正搞大酬宾,如果现在许愿要当世界之王还是只收1/4的生命但是外送世界第一美女当王妃,请广大VIP客户踊跃许愿,公司还抽奖送神秘礼物。
这种时候路明非就满脸死相地回短信说,“那把世界第一美女的照片发来看看先。”
几秒钟后他就会收到一条彩信,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那是诺诺的照片。
其实诺诺倒也说不上是美得没缺点的美女,但路鸣泽大概不但是偷拍高手还是PS大神,每次发来的图片都是抓拍,每个镜头都完美无缺,诺诺在人流中走过,暗红色的长发在风中保持着流水般的纹路;诺诺在课间午睡,脸庞上流淌着金色的阳光;甚至还有诺诺坐在过山车上大笑和大叫的照片,要拍到这种照片小魔鬼大概得飞行在空中才行。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彩信,发送者的号码不显示,照片上是一列海蓝色的老式火车,沿着滔滔大河行驶,远处白云笼罩着茫茫雪山。
路明非立刻就看明白了,虽然没去过那里,但他知道那辆火车叫VistaDome,那条河叫乌鲁班巴河,那座山是安第斯山,这些都在遥远的南美洲,这列奢华的观景火车从库斯科小城去往马丘比丘。
路鸣泽说过这是他的度假计划。
照片显然是路鸣泽透过车窗往外拍摄的,在车窗的反光里隐约可见小魔鬼搂着跟他年龄不大相称的大美女,华丽的红发,海蓝色及膝裙,黑丝大美腿,悍然是超模级别的尤物。
“朋友,这是你新认的干妈么?”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回复免得被人觉察,进入下水道以后所有的手机都找不到信号,不过这部能找到信号并不奇怪。
“羡慕嫉妒恨吧?在日本有这种级别的美女么?还是只有罗圈腿的肥婆呀,哇咔咔咔咔。”路鸣泽立刻回复。
“你在南美?”
“南美啦南美啦,我跟你说过日本不是我的辖区嘛,我正在马丘比丘喂羊驼呢,羊驼是人类的好朋友,因为它们很好吃,”
“禽兽!我正在日本水深火热啊!”路明非有点欢喜,虽然他不准备跟路鸣泽做交易,但是在这种时候有个人短信吐槽也是蛮好的。
“只是水深而已嘛,哥哥你头顶上的东京正在下沉哦。那帮家伙已经从藏骸之井中挖出了圣骸,那位龙王苏醒的结果会让东京重复高天原的命运,东京的地基会开裂,东京湾的巨湖会把你们拖进海里,沿着大陆架一直滑往极渊深处。这种时候你们还能讲故事过家家,弟弟我是很崇拜哥哥你的镇定自若的。”
“屁屁屁屁屁!我根本不知道这座城市在下沉好不好?我只觉得水位好像在上升啊!”路明非输入短信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不是啦,是你们正在慢慢地下沉,整座城市一起下沉,更糟糕的是海啸正在袭来。当然这不是普通的海啸,而是圣骸的苏醒引发的,其实东京底下的水脉就是高天原炼金矩阵的遗迹,被蛇崎八家称为‘龙脉’的东西。龙脉第一次震动,毁掉了高天原,龙脉第二次震动,会毁掉东京。哥哥你要不要赶快许个愿,我上次说的那个送世界第一美女当媳妇的赠品还有效哦。”
“我不会跟你做交易的,我还要留着半条命,活到实现四个现代化。”犹豫了半分钟路明非才回复。
“好说!哥哥你有这么利国利民的大心愿,我这个当弟弟的怎么能不努力呢?明儿就帮你把四个现代化建成!是说建成了你就可以去死了么?”
“我靠……你能正经一点么?”
“那让我正经地说话……我觉得我旁边这个美女跟我心灵相通,是我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我正在考虑向她求婚,哥哥你会来地狱参加我的婚礼么?”
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又想到了诺诺和恺撒的那场婚礼。
它原本应该在东京的明治神宫举办,全世界的名流都飞来日本出席,在樱花盛开的季节诺诺穿起白色的和服和恺撒挽着她的手从花树下走过,所有人都鼓掌喝彩他路明非还得奔前跑后打点杂事。
现在好啦,日本就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完蛋,恺撒和他也一起完蛋,婚礼什么的永远停留在恺撒的计划书上了……几周之后东京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诺诺在波涛起伏的海边落泪,同时把他和恺撒一起哀悼了……连杀胚师兄都沾光了。
这么想来倒也蛮带感的,他不但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点蠢蠢欲动的欢喜,觉得日本完蛋得倒也蛮是时候。
“如果世界还有五分钟就会毁灭,你会干什么?”他给路鸣泽发了一条短信。
“去世界上最高的地方,喜马拉雅山的山顶。”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是世界全部得毁灭,没法阻止,也没人能活。”
“我听懂了啦,在海拔8848米的高处低头,看着世界被洪水啊、火焰啊、狂风啊一层层吞噬,分崩离析,一定很美。”
“你很讨厌这个世界么?”
“嗯,有时候。”看着路鸣泽这条回复,路明非忽然想路鸣泽说的是真话,想起来魔鬼是没有未来的,他们堕落他们永生,他们随心所欲,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要是真有那天我就陪你去。”路明非回复。
“可是哥哥你就快死嘞。”
“老大和师兄不是还在想办法么?也许我命大就活下来了呢?”
“圣骸苏醒的同时夜之食原就打开了门,要从夜之食原中杀出血路可不容易,那是远超过北京地下铁路的迷宫啊。”
|2|夜之斩杀
昂热从一名“狩”的心脏中拔出折刀,狩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在水中,伤口中流出了墨一样的黑血。
楚子航左手握着自己的长刀,右手从暗金色的盒子中拔出了汉方八古剑,在“七宗罪”中这柄古剑的名字是傲慢。
用来屠杀龙王的武器用在狩的身上无疑是杀鸡用牛刀,不过如果扑面而来的是成千上万的狩,乌兹冲锋枪就很难发挥作用了,带的弹匣再多也是有限的。
恺撒的“狄克推多”和帕西的“奥古斯都”共鸣,强大的炼金领域被激发出来。
这对炼金武器同炉制造,共鸣时释放的领域就像雷电的漩涡围绕在恺撒和帕西身边,电击恰恰是狩的弱点,他们骨骼中的物质都被死亡金属取代了,那是比普通金属更加优良的导体。
恺撒的手握着从七宗罪中拔出的弧刀,帕西拔出了亚特坎长刀,每踏出一步就斩断一名狩,脚下残短的暗金色骨骼已经堆积起来。
如果不是流水在不断冲击着这些骨骼,骨骼大概已经堆积如山了。
但即使秘党最强的几个人集合在一起仍然杀不出这座迷宫,这里的敌人实在太多了,如果这是个游戏设计师设计的噩梦关卡,那么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玩死玩家。
背后是滔天狂潮拍打着摇摇欲坠的建筑,每一波狂潮打来都有几座小山般的建筑沉入大海,天空中无数的青铜铃铛震动。它们像是齐声高唱死亡的唱诗班,今天是这座城市的末日。
他们来到了高天原,所谓夜之食原,就是高天原的倒影。
恺撒仍不明白这个巨大的尼伯龙根是怎么建造的,但他约略明白了为什么前一次误入这个悖论空间时看到的是一个扭曲的东京,因为夜之食原正在苏醒,这是两个空间碰撞在一起时产生的扭曲现象,他曾在夜之食原里看见潮水淹没了半个东京,其实是夜之食原永远停留在高天原沉入大海的那一天。
夜之食原保存着高天原的记忆,但它里面没有任何活的东西,只有已经化为枯骨的狩永远彼此狩猎,仰望没有光的天空。
说这里是地狱每个人都会相信。
比人形的狩更可怕的是那些龙形的狩,它们从身躯中拔出骨骼作为武器,下半身似蛇似龙,他们从四面八方蜿蜒着游到城市中央的广场,有的甚至从建筑上直接坠落,坠向他们的头颅。
最初的白王血裔并非人类的形态,他们更像是龙族的旁支,即使它们还活着也不会对人类有所怜悯,何况它们现在只剩下杀戮的欲望了。
言灵·无尘之地,释放。
帕西用这层难以越过的空气屏障在瞬间挡住了从天而降的狩,空气屏障强烈的反弹,把这个五米长湾鳄般巨型的生物弹向空中。
恺撒随之跃起,狄克推多在空中划出巨大的弧光,当狩再次坠落的时候它恰好坠在弧光上,恺撒的刀锋从缝隙中斩断了狩的脊骨。
他落地的时候狩也落地,帕西半跪在地把亚特坎长刀插进狩的心脏里,解决了这个危险的敌人。
这种完美配合的关键在于昂热的“时间零”。在这条言灵的领域中,狩的行动速度看起来慢了十倍以上,恺撒、帕西和楚子航能看穿狩的每个动作。他们像是在到风中跳舞那样翩翩地闪过狩挥出的利刃,有时俯仰有时跃起,很多时候刀锋在距离他们心脏或者咽喉几厘米的地方划过,但最后倒地的总是狩。
唯有经历这样的战斗他们才能理解昂热的可怕,“时间零”并非最危险的言灵,以前持有这个言灵的人只不过把时间流逝的感觉延缓几倍,最多也就是用来躲避飞剪,但昂热把这个言灵的效果提升到延缓几十倍,于是连子弹的飞行看起来都慵懒了。
楚子航再次释放了“君焰”,在“时间零”的领域中恺撒终于能看清那致命的黑火焰是如何形成的了。
最初开始是蛇一样扭曲的线条,沿着楚子航的领域边缘延伸,这些暗红色的线条缠绕着增强,越来越清晰但也越来越黑暗,高温被死死地锁在内部,楚子航伸出手去,它们从领域界面脱离向楚子航的掌心汇聚,最终黑色线条组成了漩涡在楚子航的手掌里高速旋转,像是处在失控边缘的陀螺般不稳。
最后楚子航把这团危险的黑色旋涡推出领域外,脱离了楚子航能控制的范围,几千度的高温瞬间爆裂。
火焰龙卷横扫宽阔的皇道,把狩群化为熔岩色的骷髅,一瞬间海潮化作的暴雨都气化了,皇道上空笼罩着浓郁的白色水雾。
不愧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要是只有昂热没有楚子航,他们此刻大概也已经被狩群淹没了。
楚子航剧烈的喘息着单膝跪地,“君焰”这种高危言灵对身体造成的负担是极大的,每释放一次他都像被抽空了一样。
一只狩凭借本能察觉到楚子航此刻是这群人中最虚弱的,它贴着地面游动,距离楚子航极近了才像蛇那样猛地抬起身体。
它布满鳞片的腹部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扑向楚子航的声势便如一头猛虎,张开的嘴里吐出匕首般的獠牙。
楚子航没有来得及回气,下意识地后仰。
恺撒仓促中来不及反应,掷出长刀把狩的尾巴钉死在地上。
但狩在身长用尽的情况下又猛地挣出一截,它的整个牙床外翻,利齿对准了楚子航的咽喉。
恺撒和楚子航都忽略了一点,这东西并不是人类,虽然看起来它是人身蛇尾,但它的骨骼结构跟人类完全不同,它能像某些爬行类那样把整个下颚都吞下去!
最后的一瞬间帕西把亚特坎长刀送进狩的嘴裂中,以狩扑击的巨力,刀锋沿着它的嘴裂切掉了整个下颚。
他们暂时地清空了战场,但是不需要多久就会有新的狩群攻占这个广场。
半座城市已经被海水淹没了,潮水的余波能波及广场,站在几寸厚的海水中,昂热用衬衣袖子擦了擦折刀的刀刃。
“真壮观,”他轻声地赞叹,“我想过某一天我找到黑王的王座该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们已经退到了高塔下方,就是恺撒和楚子航在极渊中见过的那座高塔,矗立在地面上的时候它比在海水中的时候更加宏伟,高度接近东京塔的两倍,纯粹用金属铸造,表面满雕古老的文字和图腾,这些花纹组成龙的形状环绕塔身去往高处。这座城市里的每座建筑都像这座塔一样宏伟,像是密集的群山,屋顶装饰的铁刺指向天空,锋利得像把天空都切开。
海水正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奔流,白色的浪花拍打着黑色的铁墙,狩们的骨骸顺着退潮去向黑色的大海,更多的狩依然聚拢向中央广场,这些非人的生物至死都戍卫着这座城市,让人不知道该为它们感慨还是该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感慨。
他们没有机会冲出这座迷宫般的城市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是迷宫的出口,即使知道也没有力气从狩群中再杀出一条血路了。
恺撒从怀里摸出一盒雪茄来,分给昂热、帕西和楚子航,帕西和楚子航并不喜欢这种衬托豪迈之气的东西,不过还是接了过去。
恺撒给每个人点燃雪茄,四个人都对空吐出青蓝色的烟,其中楚子航呛得咳嗽起来。
“为我们最终到达一座龙族的城市庆祝,外面的人大概不相信我们到达过一座龙族古城吧?可惜不知道有没有命出去讲这个传奇了。”恺撒说。
“还不算龙族古城,只能算作龙族古城的记忆。从尼伯龙根的建构逻辑来说,它并不是什么真实的世界,只是扭曲的现实,就像一个能把人吞进去的噩梦。”昂热说,“相比作为黑王王座的那座城应该比这里更宏伟一些。”
“现在怎么办?我们几个还杀得动下一轮么?”恺撒抽出装填了特殊子弹的沙漠之鹰,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制造的子弹威力非同凡响,但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武器了。
“你不是有未婚妻的人么?难道对于就要去死这件事那么镇静?”昂热挑眉。
“心里其实有点遗憾。不过我妈妈对我说男人要做到每一天都过得不后悔,如果我快要死了满心后悔,之前的努力就都费功了。”恺撒说,“所以我不说遗憾什么的。”
“早知道就应该批准你的结婚申请的,可那时候觉得你是个混小子来着。”昂热笑笑,“而且你跟诺诺的血统都是A级,确实也可能生出有危险血统的后代。”
“那如果有机会回学院的话我的申请会被批准咯?”
“现在这么问让我有种被趁火打劫的感觉。”昂热遥望着越扑越近的狩群,还有拍击着高墙用来的黑潮,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扔给恺撒。
“这什么东西?”恺撒把玩着那个鳄鱼皮的小盒子。
“我的私章,回去之后自己在你的申请书上盖章吧,把申请书交给副校长,他会帮你把剩下的事办好。”昂热拍了拍楚子航,“转过身去。”
楚子航不知所以,但还是照办了。
折刀在昂热的手心里转了一圈,转完已经变成了合拢的模样。
他把这柄折刀扔给楚子航,双手从楚子航背后的“七宗罪”中拔出了“贪婪”和暴怒,暴怒是沉重的折马刀,而贪婪则形似苏格兰人用的直刃阔剑。
此刻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沉重的呼吸声,庞然大物在黑潮中露出了黑色的的背脊,这一波的海潮格外的汹涌,是因为巨大的东西藏在潮水之下接近中央广场。
恺撒和楚子航都见过那玩意儿,那是他们在极渊深处见到的最大的尸守,用龙的骨骼制造的尸守之王,它原本就是这座城市地基的一部分,白王血裔们在它的骨骼上建造城市。
高天原最大也最危险的守护者,他正在海水之下吐息,白色的水柱向城市井喷出。
楚子航看着手中的折刀,它的色泽古老斑驳,刀背上有古旧的雕花,刀柄上刻有昂热的名字。
他曾经用这柄折刀刺进耶梦加得的心脏,如今再度握住它,很难说清心里的感受。
“这是一个好朋友的遗物,留给你做个纪念吧。”昂热说。
“校长你是准备独自跟那东西作战么?”恺撒笑,“可即使这样我们也无路可逃啊,不如留下来跟你一起。”
“你们没用的。”昂热说,“当我把时间零用到极致的时候,你们也会被影响,你们会追不上我的速度,沦为狩群猎杀的靶子。你们留在这里反而是麻烦。至于逃离这里的路,我已经猜到了,虽然这座城市很像迷宫,但迷宫就一定有出口。你们潜入极渊的时候,迪利亚斯特号通过的那座鸟居形的大门,还记得么?高天原的苏醒就在那个瞬间开始,所以那就是这座城市真正的门,也就是这个迷宫的出口。楚子航你还记得那座门的方位么?”
“以中央广场为坐标的话,它在西向皇道的末端。”楚子航说。
“往西走,找到那扇门。我会给你们争取时间,如果我没有来得及追上你们,那就不要等我,立刻离开。”昂热望着狂风暴雨的黑色天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夜之食原的末日。八歧大蛇回到藏骸之井,是因为圣骸可以从地下水脉中汲取炼金矩阵的力量,现在东京地下的炼金矩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靠它维持的夜之食原也一样。白王的苏醒是以吞噬一切为代价的,传说并没有错,它赐予人类骸骨,并非它对人类的眷顾,而是要利用人类传承它的基因。它醒来的时候,所有后裔都是它猎食的对象,这座城市也是它的食物。”
“对我们加图索家的人来说,临阵逃亡是最大的耻辱。”恺撒耸耸肩,“帕西和楚子航能够杀到出口吧?我留下来帮忙。”
“我也是加图索家的人,我也留下来。”帕西把奥古斯都在风衣上擦了擦。
“只有正统继承人才需要为加图索家的荣誉而死吧?你不够资格,”恺撒说,“所以帮我带信给叔叔,说虽然我觉得我生在一个充满了混蛋的家族中,但我没有辜负这个家族的荣誉。”
“够了,快点。我可不是爱煽情的年轻人,没时间跟你们废话。虽然我不能肯定自己有绝对的胜算,但我还是想活下去。”昂热在恺撒肩上推了一把,“我要做的只是阻挡狩群和那个大东西,你们要做的是打通前往出口的路,这只是分工而已!快!时间不多了!如果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还要去阻止源稚女吸收圣骸!”
“我不会那么轻易去死的,我活了那么多年,我的朋友都死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只存在我的记忆里,如果我死了都没人能记得他们了。他们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昂热双手分开,巨大的武器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鸣叫,凝视着黑湖中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你们明白了么?”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明白了!”
|3| 时间零
昂热看了一眼恺撒、楚子航和帕西的背影,他们已经跟西面的狩群正面接触了。
楚子航用“君焰”撕开了裂口,恺撒的沙漠之鹰打出了耀眼的火光,龙王骨骸制的子弹,每一发打出的都是致命的烈焰,它跟任何物体接触都会引发剧烈的燃烧,甚至连空气都被它点燃,弹道是火焰般的红色。
帕西负责近身保护恺撒,他随手抽出全身各处的刀刃,刺入狩的身体便不再拔出,然后再拔新的,制造这些刀刃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它要被用来对付混血种,所以它的金属中含有剧毒的成分。
昂热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缠斗的机会,必须一次性地击倒那个巨大的尸守然后去跟恺撒他们会合。
如果他陷入了缠斗,那么只有留下来充当牵制狩群的靶子了。
他并没有说谎,他很想活下去,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生还的几率。
不过好在他已经足够老了,对死亡这件事他很有平常心。
那东西越来越近,昂热的眼角微微抽动,他无法明确判断那东西的体格,也许十几米也许几十米,在有史以来被记载的龙类中那也是罕见的巨型种。尽管拔出了暴怒和贪婪,用到了七宗罪中最暴力的两柄,但他其实从未使用过这套武器,对于它的威力并不太清楚。
根据装备部的判断这些武器的效果各不相同,“色欲”其实应该被称作“撕裂者”,它在急速挥动中刀刃会以微小的幅度巨震,真正撕裂目标的是刀刃的震动。
而“饕餮”则是一柄金属中布满细孔的刀,其中填满了不知成分的毒药,它切开龙类躯体的瞬间就令它中毒......
至于暴怒和贪婪则根本没有结论,他们是七宗罪中最巨大也是最危险的,制造它们时所用的的炼金技术已经超越了人类目前所知的。
海潮扑到了高塔下方,上千吨海水忽然涌向天空,巨大的黑影跃出水面,扭曲着身体夭矫地进击。
古代的屠龙者面对龙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手中的刀剑。
言灵·时间零极致地释放,在缓慢流动的时间中昂热还来得及看一眼那古老的伟大生物。
虽然只剩下骨骸了,但它还是那么美,美得无比狰狞,它的背后还覆盖着坚硬的龙鳞,相对起来比较柔软的腹部已经腐烂到荡然无存,或者是白王血裔在猎杀它之后把它的腹部掏空了,像是制作木乃伊一样,只利用它的骨骸。
他肋骨组成的骨笼中几十几百双金色的眼睛同时睁开,像是藏在其中的狩群,集体发出了嘶叫,又像是婴儿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