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
八月中末旬的南方海岸下了雪——这是他们惊呼的。当我摘下两边的耳机,挺起身,探头向窗外时,雪停了。 不过五秒钟的雪,我的视界尽是其白皑的遗骸。 于是我抬头,望了望无云的天,问它“你好,请问你为什么要下雪?” “这不合常理。” 语毕,白色的鸽啄了我的头,黑色的乌鸦幸灾乐祸。 “天想下就下了呗!你管那么多作甚!”它如是道。 我拔下白鸽的喙,向它刺去——它躲闪不及,死了。 我把喙给白鸽装回,撕下它的一只羽翅,摘下一支白羽,将它下扔。 它也死了。 殷红晕染无瑕的雪,交织相融,白色的鸽被白色的雪吞噬,现在又是白的了。 我下楼,踏在雪上,松软,像棉花糖。 但我极好奇,究竟是我能吃了它,亦或是它会吃了我。 远处有群孩童,身穿着短袖,在打雪仗。 我凑近,久站不语,直到右脚三公分处有了动静,露出一张人脸。 我用靴帮子磕了他头,他喷出一口雪,起身。 他是一个人,目视三十来岁,高约一米七五,皮肤皙白,眼白处布遍血丝,瞳仁黑棕,平平无奇。 他问我:“你好,请问天为什么会下雪。” “鬼知道。”我答。 他闻言,一怔,转头下视,似喃喃自语,或亦有所指。 “你好,你说的不对。” “她不知道。”他道。 “她在哪?” “你好,她在我身旁。” “她是谁?” “你好,他是我的女儿。” “她想做什么?” “你好,她想打雪仗。” “和其他孩子一起。” “可是她做不到。”他又补充。 “你好,请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是鬼。”我答。 “你好,你说错了。” “她不是鬼。” 他拽着无物,神色煞人。 “但你刚刚在问她。”我道。 “你好,我不知道。” “但,我必须陪我的女儿去打雪仗了。”他道。 “请稍等。”我叫停他的脚步,将羽毛递给他,“这个,送给你的女儿。” “她很可爱。” “谢谢你的夸奖,但你应该将羽毛直接送给我的女儿。” 他笑了。 “你可以为她别上这支羽毛,这件事必须是由你完成。” 他笑意更盛。 他蹲下,双手微颤,将羽毛别在他齐胸前部的无物。 羽毛随风飘扬,落在了白鸽死亡之处。 之后,他走了,和孩童们一起打雪仗,欢声笑语。 我离开白皑覆盖之地,来到了平原。 这儿的绿茵低矮,我能望见远处的景致却看的粗浅,仅能认出那儿有几个人。 于是我走,从正午走到傍晚,从午夜走到清晨,在白雪凌乱之中。 并非人,是我眼拙了——是两座墓,在左侧躺着人。 很面熟,于是我走到他左侧三公分,用鞋尖顶了他一脚。 他睁开眼,起身,身形佝偻。 他是一个老人,目视古稀,高约一米六七,肤色古铜,眸中浑浊,瞳仁通棕,平平无奇。 他问我:“你好,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鬼知道。”我笑。 他闻言,同我一起笑,咯咯地笑。 边笑,他俯下身子,贴近了一处墓碑,又贴近了另一处墓碑。 他笑得愈欢了。 “你为什么笑?”我问。 “你为什么笑?”他笑着反问。 “你说错了,我没有笑。”我不再笑。 “但你刚刚在笑。”他想起些什么,笑得沙哑。 “那么我便笑了吧。”我又笑道。 他坐下,我也坐下。 首先是一场风雪,凛冽刺骨。 而后,下了雨,打了雷,刮了风,过了夜,从晨日洒下第一缕光,直到夕阳带走最后一缕光。 他说:“来帮我做件事吧。” “什么事?” “帮我挖一座坟墓。” “好。” 我们在旧墓的左侧二十三公分挖了坑,从草地里拾出一堆石块,置在坑前。 “不需要墓碑吗?”我问。 “不需要了,当然已经不需要了。” “她们会认出我的。” 他笑着,然后收起笑,对我说。 “你好,走吧,我已不再悲伤。” “你好,走吧,请记得这里的一切。” “你好,走吧,我将去见到她们。” “在此之前,我会留在这里,不再离开。” “再见了,我的儿子……” …… 殷红的光将他的安详覆没,闪烁,闪烁,像血。 警报声响彻病房,嘀,嘀,像抽噎。 风自窗外闯入,呜,呜,凛冽刺骨。 我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温和,似又回到了那年风雪夜。 这便是你的故事吗?父亲。 在捡到我之前。 (202305182310) (本来只想写几句无逻辑的怪话) (148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