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双洁/HE】穗玉钩43【帝湛VS后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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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翊坤宫吃了闭门羹的消息,不胫而走。
有说帝后小性,这才是夫妻情趣。
也有埋怨皇后不知深浅,才被宠几天,就敢将皇帝拒之门外。可见这是以为宫里没了贵妃压制,跋扈善妒本性暴露。
自然最多的是等看皇帝冲冠一怒,痛斥皇后,进而来个罢黜后冠的大戏,那就最好不过。
然而与内宫相反,前朝朝议,三四日里,除了日常军报,各地政报,便都是东拉西扯谈古论今。
御史台这几日似乎少了气性,不怎么变着法儿搞弹劾,反而从吴大胖子开始,左右两位御史都好说史。
武宣卞氏,光烈阴氏,两位不告状的御史将能数出来的贤后列举遍,然后再将当今帝后与古之做比,条条框框的好。
说来说去,都是国不可无明君,君不可无良后。
户部左思冷不丁也冒了头。
手里虽没算盘,心上一杆秤却平。
他没别的,就是算账。前朝几位帝后内宫花销,当今皇后用度。
几本账目算下来,清楚明白,帝后持家有方。
太常寺武沛拿出自己擅长,说天。
四时八景如何应对,天商北斗怎样流转。帝星明,后星灿,这天啊真是好。
末了,打瞌睡的文学院老院首惊醒,一步三颤迈出来,张嘴出的也是颤音,竟然跟皇帝求一副皇后福字。
上回重阳,得了一张。那字好不错,更好的是,自打表上挂起,小儿读书上道,媳妇儿不再瞪眼,连他多年老寒腿今儿几场雨也没痛风。更更要命,家里种了几十年铁树,开出红花满头。
但是日前丫头擦拭手滑,破了装裱,更是湿了字。
老头儿痛心疾首,眼见小儿学业分心,媳妇烦躁,自己腿也开始隐痛。
这才不得不落下老脸,告求陛下。
朝臣们听的嘻嘻哈哈,皇帝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正是借着此机,散朝作罢,天子仪仗悄无声息在养心殿拐角掉头。
彼时翊坤宫门正好开着,皇帝不叫通传,做贼似的进去宫门。
院子里洒扫的,走道的,都给韩公公叫止,众人只是行礼,不敢发声。
容嬷嬷有道行,悄咪咪先将里头侍候冷菁叫出来。
待皇帝掀了纱幔进屋,里头魏婴正在桌边喝粥。
自打连着给了皇帝两日闭门羹,他俩也又两日未见。
两两相加,不过四日。
可隔了圆桌,蓝湛看他就仿佛四年归人。
‘ 阿羡,我饿了。’
魏婴望着那个跟自己隔桌说话的人,强叫自己将心里的热降下来。
‘ 没想着陛下要来,粥做不多,碗都没…’
皇帝忽地动作,闪身功夫就挨着魏婴坐下。
‘ 咱们吃一碗,小笼包正热乎呢,嘿,什么馅?’
魏婴没急着言语,只是将自己喝了没几口的粥碗递过去。
皇帝接的也痛快。
‘ 是素的,没有肉。’
‘ 唔,木耳鸡蛋,好吃~’
魏婴摇头,将皇帝嘴边粘住的鸡蛋碎摘了。
‘ 陛下怎的这个时辰过来,早朝可是有什么不痛快。’
蓝湛将第二个包子塞进嘴里,道:
‘ 痛快的很,这两日朝堂上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 文轩苑傅老上回重阳得了你的福字,家宅安宁,铁树开花。但是家仆不慎弄坏,今儿一早朝议,老爷子舔脸跟我要求。’
‘ 你也知道,八十高寿,不好回绝么。这不,我就顺着,舔脸来啦。’
魏婴接了皇帝喝空的碗,从粥盆里加盛。
‘ 这点小事,叫韩内官知会一声就是了。’
‘ 我乐意!’
皇帝忽地从后抱住魏婴,害的他差点整个粥碗掉落盆里。
‘ 阿羡,我那天是着急了,别跟我见识,咱们和好吧,嗯!’
魏婴定了定,才叹息着侧颈。
‘ 陛下好好吃饭,行不行。’
‘ 那你还生气么?’
‘ 你听话吃饭,我没气生的。’
‘ 嗯。’
两个人归坐,皇帝重又接了粥碗。
但第一勺是喂了魏婴。
两人对笑着。
你一口,我一口,缓缓将碗里的喝尽。
手里拿捏着栗子面小窝头,魏婴喂狗似的,一小块一小块往蓝湛嘴里塞。
‘ 阿羡,今日会忙些,中午过不来,晚上…别再关门,好不!’
魏婴手里掰下的甜窝头停住。
略作思忖,面上笑意浅浅挂着。
‘ 晚上,不关了…我想,想去相思台…殿中望月…’
蓝湛讶然,转瞬间,眸子像给什么东西点了,腾腾地冒小火苗。
早先他俩雨夜里在相思台,缠绵中给打断。
现下苏软软那货不在,蓝湛心里再续前缘的心思给魏婴羞怯模样,勾的像热泉上的泉眼,突突冒热气。
‘ 好啊,晚上,月亮正了,我来接你…’
‘ 别,我自己去…就是,早了,看月亮,听水声,也…好。’
‘ 嗯,好好好,放心,阿羡,我不叫你就久等……’
‘ ……’
……
夜雨迷蒙,晚鸦归巢。
魏婴从辗转的床铺中起身,一颗心肠随着红烛摇曳。
明心穿了自己的衣裳,虽则身量差些,可好在夜足够深,相思台上雨做帘,殿中又无明火。
皇帝应该…认不出吧。
魏婴多少是知道他的。
连日分别,加之午时那番意犹未尽的勾引,皇帝必是箭在弦上。
心浮气躁,饥渴难耐。待上了雨台,进入无光空殿,依稀见着人影和自己衣裳…
只要明心遵照嘱托,不吭声,事情也就成了。
外间远雷声响起,似乎在提醒殿中人,他亲手促成了什么……
或许是秋冬的雨叫人憋闷,魏婴眼皮隐隐跳痛。
魏婴下了脚踏,端了烛台,来到侧殿帷幕后的书房。
桌案上还铺着近日接任南直隶总督的蓼师进送的礼物。
楚宫画卷。
巫峡迢迢旧楚宫,至今云雨…暗丹枫。
烛台落在桌案,金光光影为旧日楚宫镀上辉光。
养心殿中,皇帝多少次跟他卷在矮炕。
那时候,耳边有个声音,说:
‘ 微生尽恋人间乐,只有襄王忆梦中。阿羡,你是我眷恋的人间乐事,亦是梦中,神女相思。’
魏婴自己似乎都没意识,一滴泪水无声落在画卷。
心神不属,画前人更不曾发觉,殿门何时闪进人影。
‘ 将我卖了,你倒还有心境赏画。’
魏婴摊在画布的指尖颤了颤。
睫上挂着未干的水珠,所以一时有些难以分辨,帷幕下的,是人带水,还是眼底水雾迷了他。
直至人影靠近,才总算分辨。
是眼前的,冒雨而来,一衣带水。
‘ 你…’
魏婴眼底的格外晶亮,心里不只有惊,隐隐地似乎还带着些…喜。
‘ 怎么搞的,都没人为陛下撑伞么,一身湿气,跟…水鬼似的…’
噗嗤,魏婴自己都不晓得,他如何笑出来的。
蓝湛上前,还在滴水的衣袖跟魏婴的贴住。
‘ 可不就是水鬼,死不瞑目,来抱怨你…的鬼呀!’
烛台的火光动的热烈。
皇帝额角落下湿发盖住魏婴太阳穴。
殿中静默,殿外雨声不住。
好久,两个人才分开。
魏婴抓住蓝湛的手,冰凉直凉进心底。
‘ 换了湿衣裳吧,别着凉。’
‘ 嗯,阿羡给我换。’
‘ 好。’
烛台的光亮移动,书房很快陷入黑暗。
皇帝素日流连,翊坤宫中自然要备些里外衣裳。
更了干净衣衫,魏婴又将长明炉上暖茶沏了。
蓝湛坐在床沿喝茶,魏婴跪在床里,从后头用干布给他擦头发。
‘ 你当我是睁眼瞎么,就算伸手不见五指,单凭耳朵边听呼气儿,攥一把指尖骨,我就知道,是你不是。’
‘ 还弄个小丫头诓人。她呀,见了人影就往后躲,根本打心眼不乐意…就你,为难人!’
‘ 我那会子,拆房子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将来前路上,树都砍秃,草拔个尽,遇人杀人,见佛……’
魏婴软软地趴伏在耳侧,止住了蓝湛的话。
‘ 我也是没办法,咱们…都没法子,别生气,好不好,是我…是我对不住你。’
耳垂上给烫了下,蓝湛忙回头。
果然,耳边人眼眶红的好似丹红涂抹。
‘ 阿羡,嫁我,你悔了么?’
两人对望,魏婴似乎被一口气提上喉咙,哽咽半晌,终是无奈叹息。
‘ 或许,是有些悔…早知今日,还不如死在魏氏……’
‘ 是我对不住你!’
蓝湛握紧了魏婴双手,不住摩挲,担忧都在眼底,连带还有无措。
‘ 我没护好你,叫你受了屈,还得劳心劳力替我筹谋。阿羡,我改,我一定改。咱们…咱们别分开,我…我离不开你。’
‘ 子嗣的事我想法子,大不了,找个同宗的孩子,早些过继。我不在乎你给我不给我生孩子,我只在乎你,阿羡!’
‘ 帝业千秋,陛下,不可不在意。’
‘ 我就!’
蓝湛好像个挣扎着保护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执拗地拥住魏婴。
‘ 我就只在意你,没你,千秋还有何意义,行尸走肉穷生罢了。’
眼珠转动,蓝湛忽地想到什么,歪头道:
‘ 阿羡,让林度效仿先前太妃那招,咱们也造个假孕,然后从外头准备好孩子,就说是你生的……’
‘ 陛下!’
全不理会魏婴惊慌,蓝湛继续自说自话:
‘ 这个法子我觉可行,就是待孕的产妇咱们得多找几个,然后……’
魏婴听不下去,直接用手堵了皇帝嘴。
‘ 快不敢再想,天家子嗣,非同儿戏,越说越不像话。’
‘ 哪里不像话,我真觉可行!’
扒拉开魏婴手,蓝湛眼神向斜处飘,竟是有些当真设想的模样。
李代桃僵,狸猫太子…
魏婴是真不敢信,这样话出自一国之君口中。可言之凿凿,皇帝越说越周密,一副欺诓天下的网兜给他渐渐织就。
这事若真给他做下,自己就是武周朝最大的罪人。
头子猛然给软软的十指扣住,蓝湛被唇间柔香定住言语。
‘ 好夫君,停了你的天马行空,是我错了,不该…’
‘ 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君子有九思,我…所思,只一个你,蓝湛。’
‘ 与其你思那些歪门邪道,不如…咱们珍惜眼前光阴,或许天可怜见,早给转机。’
‘ 皇帝,我的好皇帝,住了你的无端思量…簌簌无风花自堕,你携风雨来,我…为你堕,嗯…’
蓝湛盯紧了魏婴,那番言语,不但令魏婴自己耳根红到脖梗,也同样在蓝湛眼底撒上血色。
‘ 小菩萨,你这话,可真要人命!’
‘ 嗯,那…还不快点…交代…’
‘ 呵,自然是要交代,好好的…沉沉的…重重的,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