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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小说随笔)

2023-06-08 01:45 作者:追月的落叶  | 我要投稿

三次元生活文章,写着图一乐。文笔不好,请见谅。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高考刚刚结束的同学们。


         6月8日,下午五点。

        芒种的太阳正是耀武扬威的时候,操场上的景观似乎因为热浪歪折着,走在跑道上也能觉得大地蒸出热气。但它并没有收敛,仿佛它比别人更知道,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只有它能提供光和热,便将这热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炫耀着,将X城三十五中变成了一个大蒸笼,将门外等待的家长连同他们的心架在火上烤。

        然而,这并不妨碍三十五中里面的一群傻子们从装着空调的格子房中蠕动出来到这蒸笼里。这群傻子好像不觉热似的,仿佛对进蒸笼这件事还挺积极,甚至有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丝丝喜色。

        他就混在这些傻子里面,看看四周,脸上挂着一丝疲惫,黑色的眼瞳中似没有一丝光亮。

        拍拍笔袋,确认没有东西落下,他向远方的一个背影最后张望了一下。X城太阳落山稍晚,此时虽西斜,但仍挂在南方,他空洞的眼睛恰好碰上了太阳极尽炫耀的目光,被刺得生疼。

        眨眨眼睛,咽口唾沫,甩了甩因为书写满是汗的右手,他也加入了蠕动的傻子大军中。

        他向前看去,狭窄的排队通道里黑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有点像模考完拥挤的楼道,也有点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还保留着在学校找人同行的习惯,但是这回他不管怎么努力抻脖子,都找不见B同学和L同学的身影,和他臭味相投的C同学也消失了。周围没有他熟悉的人,像是他上次没考好,被分到了比较偏的考场。倒是有熟悉的此起彼伏的卖弱声音,“寄了”,“明年见”……熟悉的烦闷和窒息感顿时袭来,烦得他想再看看自己卷子上的步骤有没有问题。“上回只是意外,下次考试我绝对能回到一考场,也不见你们下次……”

        下次……好像没有下次了?他伸进书包翻找卷子的手停了下来。

        “结束了!!!”不知道何处爆发一声叫喊,紧接着,便有阵阵声音应和,“结束了!!”“哦——!”,好像还有几个活页夹飞到了篮筐里。

        “结束了!”他也漫不经心地应和了一声,只不过声音没什么中气,只是看看操场,思绪不知怎的飞到了素未谋面的燕园,好像自己在跑道上跟着大家夜奔。

        “沈むように溶けてゆくように……”他用蹩脚的罗马音暗自咕哝着夜游的那首《向夜晚奔去》,仿佛自己正在北大夜晚的操场上和着几田莉拉的歌声跑步,但是前面的人堵住了他的路,他迫不及待的想把前面的人拨拉开,好像那些人挡着自己打饭了。两刻钟过去,队徐徐动了起来,他也跟着挪。直到慢悠悠挪出了三十五中门口。经过安检门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昨天不是刚从这进去吗?

        走出了校门,家长们虽然受限在警戒线外,但是还是将头伸高伸远,活像嗷嗷待哺的小鸡。他没理会家长们的叽叽喳喳,抬头看天。

        太阳渐渐开始偏西,光线柔和起来,变成金黄色照着周围的住宅楼,好像给住宅楼漆了一层金粉。蓝天中因为方才的流火而透出的那一丝苍白也已经消失不见,而是回归了它本来的蓝色,温和而不似深海厚重,跳脱而不似青石轻浮,蓝的是那么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望上一眼,就能让人卸下身上所有的担子。几片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云彩好像也在天上自得其乐,顺着微风的方向任意东西。偶尔,几只飞鸟从他身后的三十五中飞出,掠过长空,不见踪影。

        他看着天,天也看着他,周边的人流和家长似乎早已消失不见。微风拂上他的面颊,拨弄着他不短不长的头发,他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惬意,长吁一口气,仿佛吐出了千钧的重量。风却在此时煞住,他感受到凉意的消失,眨了眨眼,好像心里的一块东西随着方才的风一起逝去,空洞得让人迷茫。

        “怎么样?”他的母亲走过来,接过他的包问。他没有多看母亲,眼神还是没有什么波澜,淡淡道:“还行。我累了。”

        他自顾自的跟着母亲走,低头拿起手机,没想到该看什么,便又放下,抬头,突然看见了前桌的考生,他有点好奇这是哪,周围的街景看着还很熟悉,但是被一股陌生而温暖的气氛笼罩着,吸引着他向前迈步。他忽略了周遭来来往往的人和身边陪伴着的母亲,只是动动双腿向前踢着步子,和他先前二百余日书桌前的行为别无二致。

        到了车上,他还是找到最适合补觉的那一角瘫好,把包放在了往常下车时随手一拉能找到的地方,但是这回,他并没有歪头睡下,而是抬头望望外面的风景。

        没有冲出考点的仰天长啸,没有想象中的报复性玩手机,也没有夹道的鲜花迎接,迎接他的除了父母,就只有路旁的树和树枝间洒下的光影,随着车的行进变换着。好像下一秒,他还要给语文的《晋平公》做注释,给《跨越再跨越》找素材,同时奖励自己三套数学选填,和错的题目一致……

        他掏出笔袋看看……以后好像用不到你们了?……

        高考就这么结束了?

        回到家,换下被汗浸湿的“满分”耐克T恤,他钻进浴室,放开花洒站着,什么都不做,只想和热水热气融在一块静静。

        出来换了衣服,他没在家里吃饭,也没有胃口,只是匆匆又出了门,回到学校估分。

        到了学校门口,他还要等B同学,便没着急进去,只是呆呆望着校门。

        上次好好看白日的校门,好像还是高三下报道的那个下午。那日早上下了雪,下午的时候还没化透。X城糟糕的空气因为这场雪一扫而空,刚受疫情洗劫的死寂也被同学们报道的声音打破,雪后的校门仿佛披着白衣的守门人,门内有几棵树,也和守门人一起挂上了白色,素净得让人十分舒适,高处,“欢迎同学返校”之类的标语交织着,低处,同学们正将成箱成箱的书往校园里搬。他在干什么?哦,好像是和高二的班主任Z先生寒暄……

        这次,校园里的标语换成了“学长学姐高考加油”,“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门内的树褪去了白色,换上了绿装,交织成一片片绿荫,安抚着同学们焦躁的内心。

        B同学来了,他和B同学一起走进校门。

        这棵树居然是这个品种,这栋楼里面居然还有一片地方展着手抄报,好像还是关于疫情防护的……他黑色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亮光,觉得这再熟悉不过的通向教室的路在今天变得格外陌生,但是再一眨眼,一切又是那么熟悉,树在该立着的地方立着,小报在该挂的地方挂着,从未变过。

        他也开始和B同学聊着过去的四场考试,就和前二百天他们经常做的一样。

        到了教室,也不知道谁忘了擦黑板,“高三十班\\ 应到  52人\\ 实到   52人”的字样还安安静静的躺在黑板上,“挺住,挺过去”的标语也挂在原处,倒计时的牌子定格在了7天,没人更换,课桌除了被提早来的同学拉乱的那一片,也摆的整整齐齐,安静的坐着,像极了当初在这个教室埋头苦读的同学们。教室最后的书架也安分的在那,只是书早已被搬空,有种人去楼空的萧瑟。

        早来的同学七七八八聚成堆,兴高采烈地对着答案,欢呼喝彩声、懊悔大叫声和叹息声此起彼伏,只不过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就换成了便服。还在茫然望着教室里一切的他也慢慢向人堆挪过去,想加入那些人。在一一对过理综的答案之后,确认自己选择全对之后,他像往常考试一样,喊了一句“起飞”。

          “哎我说,高考都结束了,兄弟们,真快”。

          “结束了!!!”教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他看着这些朝夕相处、互相揶揄着过来的兄弟们,也跳上课桌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

        有个影子蹿上了讲台,将电脑音量调到最大,放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有的人掏出手机,向周围的人喊声“上号”,接着传出几声“timi”的声音;有的人则望望四周,好像没有书可以撕,便也到讲台上,跳起了Z先生年轻时候跳过的霹雳舞——那视频还是在油管找到的。

         他在课桌上站着,一时间没有想到干什么,看着弹冠相庆的同学们,陌生得好像自己从没属于过这个班级,只觉得格格不入,心里很烦,想找个地方静静。

        他到了门外缓缓踱步,走着走着就到了老师的办公室。教辅书还是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和往日没有丝毫分别。他眼珠转转,从别处拿了纸笔,给六科老师各留下了一句“老师您辛苦了”,然后拍拍双手,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办公室。

        至于Z先生……当然少不了他那一份,他给Z先生写的文字更甚于六科老师加起来。

        走出Z先生的办公室,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少女走来,白色的短袖外面套着粉色的外套,配着棕色的长裤,把整个人装点得恰到好处,马尾随着走路也一晃一晃,更显得整个人元气十足。看见他,少女刘海下的那双大眼闪烁了一下。

        自从高二他在她那块吃了瘪,他心中就多了一丝摽劲的想法,高三伊始,她的成绩名列前茅,而他却陷入低谷,这使他忿忿不平,连着影响了几次模考,那种想考过她扬眉吐气但却始终达不到的感觉让他每每想起便如芒在背。但是现在,她只是一个和他一同奋战过的战友,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看着顺眼的样子。

        他轻轻笑了一笑,走过去和少女打招呼,少女见他竟主动问好,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和他也打了招呼。

        “一切还好吧。”他主动开了口。

        “害……数学都那样了,你白鼓励我了。”少女卧蚕一弯,露出半开玩笑半无奈的笑。

        “没事,一切都结束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啊,终于结束了。”她笑笑,又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迫不及待开口,“你这人好怪啊,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话。”

        “个性问题。”

        “真的好怪。”她扭着头缓缓上楼。他望着她的背影。

        这个憨批,明明前天才让她好好考,昨天才互相倾吐过数学题有多难来着,咋就没说过话了……

        高中最后的这些时日,他整日心里唯有“前进”二字,丢掉了许多东西,心也随着模考的推进越来越麻木。现在一切结束,是时候把那些丢掉的美好的东西捡回来了。

        他眼角稍紧,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心里的一块石头似乎也在思绪翻飞的时候化掉了。

        时间不早了,该回教室了。

        家委会送到的肯德基外卖很是时候,他饿了一下午,也过了紧张的时候,便立刻冲上前去拿了自己的那一份。当然,他也提前找到负责发外卖的C同学,多要来了一个没人吃的汉堡。回到座位上开啃。

        座位在教室最后靠门那一角,是他专门向班主任W老师要来的,陪他征战了大半个高三。他就是在这个地方,左手汉堡右手习题,刷着各种解题达人和不知道何处找来的卷子,偶尔侧坐着看看窗外邻近的小学,就像艾伦小时候坐在希干希纳区墙根望着天空。晚自习前偶有晚霞,烟火表演都不为所动的他,也会难得起身凑到窗边去看。高三教室窗外,小学配着晚霞,是一幅不能再美的图景。

        课代表分发默写语文英语作文的纸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在。现在他手里还拿着汉堡,但是右手的笔却不见踪影。窗外的晚霞也恰如其分地来了,他也是向左侧坐着看,只不过和三十天前那次晚霞比好像少了点什么。

        没等大家吃完,语文老师便匆匆走进教室,号召着大家默写语文主观题。和几周前的语文课一样,没有多少人听他发令,只有几位比较听话的女同学拿起了笔,直到W老师和以往一样别着手站在前门内,大家的分贝才低下来,又和几周前的自习课刚上课时一样噤若寒蝉。

        大家窸窸窣窣默写答案的时候偶有老师进来。数学老师在投影上撂下一份答案,向第一排的同学撂下一份空答题卡便匆匆离去——他还要去九班交代这些事情,和他平常布置作业和思考题一个动作。接下来是理化生三科老师,生物老师打头,开始逐个题对答案,并且辅以必要的讲解,情景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每个周日下午练完理综之后的样子,同样的老师在上面讲着,没有人听。

        现在的讲解已经没有意义,他便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在语文答题卡上写的字,明明昨天刚刚考过,现在脑子里却一点印象没有。沉吟良久,他才开始动笔,和平常的语文作业一样,随性地拖着手上的笔,运用着牵丝引带和点折钩趯,就是不按老师说的写正楷。不一会儿,作文格里面留下他游龙一样的字迹,和平常一样,章法严整而不羁。

        其他的答案,他早在各科老师进班之前就在各种渠道找到对完了。不一会儿,他信笔写完所有该默写的答案,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靠着,和旁边的同学聊起天来,还给那位化竞银牌的同学性质勃勃地分析他能不能通过降分上清北。在W老师警告后,他稍稍收敛,转而和C同学打着手势隔空交流起了估分状况,并用手机最后的电量给母亲发送了估分的大体情况。

        对到物理答案的时候,他已经无心听班里同学争辩答案和文采斐然的物理老师讲解试题,从后门偷偷溜到了Z先生的办公室。可惜Z先生还在班里主持大局,迎接他的是高二的英语老师Y老师。虽然高二的时候曾经因为一个活动谬谮过这位老师,虽然高二的时候Y老师的课他一节也没听过,但是Y老师不管批评还是表扬,始终都是平平静静且和蔼的,而他也需要这份平静。

        “……语文135,数学125,英语145,理综282,682吧。”他将自己的情况娓娓道来,Y老师眼神闪过一丝喜悦,说道:“可以啊,应该能上北大了。”

        “老师,您现在没事吗?”

        “刚把英语答题卡发下去,让他们默写,就是不动,愁死我了。”嘴上说着愁,但是Y老师还是那一副和蔼得让人心安的表情。顿了一会儿,她又淡淡说道,“你英语哪扣分了?”

        “哎呀,完型错了一个,真尽力了,没办法。对了老师,九班估分情况咋样?比我高的有多少?”

        “N同学都跟你差不多,放你的心。其他的你问他们班主任去,你俩关系好。”

        “老师今年北大分数线会是多少?”

        ……

        和Y老师东一句西一句拉了半天的话,还是没有等到Z先生从九班出来,回教室时,估分条已经发了下来,有的人坐在原地沉吟,有的人举起条子庆祝,有的人互相小心翼翼地打听着,还有一个甚至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啊,N同学考了多少回年级第一估的也是680,裸分走了兄弟!”他也暗暗思考,为什么680的人突然就那么多了。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赶快交条子走人才是正道。

        出校门时,他照例将B同学和C同学拽到一起,问了他俩估分情况,不出意外也是680的分数。他父亲工作突然有急事,开车走了,他只能蹭C同学的车回家。

        走出教学楼时已是子时,教学楼上的灯条将黄光洒下,将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篇宁静祥和之中。他看着校门愣了愣:晚自习今天为啥晚放了半小时来着?

        匆匆和B同学道别,他找到了母亲,母亲开头便问:“可靠吗?”“可靠,差不多就这个分。哦对,我和B和C都是六百八十多。”

        “阿姨,可能到不了六百八。”C同学缓缓道,但是嘴角掩饰不住兴奋。

        上了C同学父亲的车,C同学的父亲也不紧不慢地问起了估分状况。

        “我俩都是六百八,估计问题不大。”他抢着答,C同学的父亲也不禁笑了起来,“我能接送两位北大的学霸,真是荣幸。”后面,这两个少年还真的到了一个学校,甚至住一栋楼。

        “明天打球不?”“打!必须打!狠狠打!”

        ……

        下了C同学父亲的车,他有些不适应。前一秒还和同学兴高采烈地聊天,后一秒,自己就立在了静谧的住宅楼面前。午夜的夏风吹过,让人感觉十分惬意。他也和母亲默默走着,像平常的晚自习一样,看着一座座静默的高楼,高楼上的LED灯条早已熄灭,也静静看着他们上弦月的微光洒下,他们对影成四人,好像和黑夜浑然一体。走到一个小巷子,母子向一个小区门口溶解,消失在了黑夜中。

        回到家,一切都结束了,他没有想打球的事,连心心念念的电脑都忘却了,只是想好好看看这个家。

        母亲还在电话里不知道和谁聊着,他只是怔怔的站在家里。看着房梁上挂着的“高粽”,下意识地伸手碰了一下,和出征前一个动作。他回房打开空调,摊在自己学习的那个小椅子上,落地窗窗台上摆满了各种习题集、屡次的模考卷和他一篇语文作文,他拿起语文作文,看看,明明是前几天写的,拿在手上却有点遥远,再拿起一本数学高考试题集,看了看自己没做完的那一部分,好像也可以不用做了,语文的素材本,上面的字迹还昭昭然,但是那些自己曾费尽心思积累的东西,现在也没什么用了,Z先生好像还要这个本子来着……

        他此时有好多话想说,拿起手机,想打给最好的兄弟们,刚想打给Z同学,突然想起他在北京,还有两天才解放,他又打给L同学,得到的却是“睡觉了”的闭门羹。他放下手机,呆呆看着天花板。

        没有同学在一起制定旅行计划,没有将书撕成雪花的庆祝,没有通宵打游戏的快感,陪着他的只有和自己并肩作战两百余日夜、现在还安然躺在他书桌旁的那些习题和资料。仿佛过了今晚他还要睡觉,准备明天让爹娘把他拉到学校。

        高考就这么结束了?

        他躺在床上仔细思考着。以往这个时间,他早就沉沉睡去,但是今天,他失眠了。

        在床上辗转数次,将新添置在床头的手机看了又看,他还是没有想好睡觉的理由。于是,他披衣起床,确认母亲熟睡之后,偷偷出了家门,走上了天台。

        他还没有好好看看这片街区,尽管这片街区早在初二的时候便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丑时并不是这片街区最好看的时候。远处的大楼早已褪去八点九点身上的花衣,而是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出一片玄色,像尽职尽责的守夜人,守护着考生这个静谧而不平静的夜晚,只有头顶的红灯一闪一闪,给黑夜添加一丝色彩,在X城没有星星的夜空给上弦月找了个伴。地上,路灯犹如母亲,将街道用自己的白光揽入怀中,给这个躁动的夏夜添了一丝清爽而不凄冷的气氛。路上星星点点还能看见夜归人,和他一样,溶解在某个小区巷口。偶尔,几辆汽车划过街道,像掠过夜空的流星。

        不同于每次模考前登高看看底下跑步的同学和学校操场路灯渗出的寒光,这次,是在一个比教学楼天台更高的地方。他极目望去,天上,上弦月还是挂着,露出半张脸看着大地,地上,一花一草,一楼一阁,都十分安适地躺在那,和黑夜一起步入梦乡。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色,少了白日的喧嚣,全都怡然自得地处在自己原来的位置,或注视,或安卧。虽然只有零星几人几车,但是在稍微清冷的夏夜,这片街区却笼罩着一份独有的温暖。

        他细细端详着这片街区,怎么之前下晚自习的时候没发现,原来灯灭了之后是这样一种风景?竟然这么让人心安?哦,好像十几天前,他和母亲走回家的时候,好像感到莫名的温暖……舒爽的夏风适时而至,抚摸着他疲惫的身体,掠过他长着作业茧的手。他将手伸向天空,想细细感受风的关怀。抬头一望,他呆住了:头顶上,X城向来因为空气污染消失的星辰河汉,重新出现在了他眼前。泛着紫光的绶带贯穿了天空,上面绣满了点点繁星,上弦月也很知趣,躲到了一朵云后面,微风渐起,绶带也飘飞起来,和繁星一起忽隐忽现。

        他张开双臂,拥抱这美丽的风景。黑色的瞳仁泛起点点星光,和夜空不无二致。

        之前不是没登上过这天台,但是看到的唯有周遭的钢筋水泥,仿佛死死钳住楼顶的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和高三教室那个带着铁栏杆的窗子一样。现在,枷锁和牢笼似乎已经全部脱去,他终于能和这片街区一道融于一体,而非困住彼此。

        没有排名更迭的焦虑,没有班主任催命似的班会,也没有一生二二生三的习题,陪着他的,只有这夜晚中静谧的景色,平常至极,平淡至极,但是又不寻常,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获得新生。

        高考就这么结束了?

        嗯,是的。他整整衣服,终于找到了安睡的理由,转头走向楼梯间。长河在他身后摇曳,像是少年飞向远方身着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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