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古龙:武侠末代的变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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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武侠末代的变革者
武侠小说发展至金庸,已到巅峰,如同唐诗发展至盛唐,以后诸作者,无有出其右者,可是古龙的出现,却让所有的武侠小说迷们耳目一新,在如今“金学”研究日盛的情况下,对于古龙的研究不可忽视。
如曹正文语之武侠小说四大天王中,梁羽生为开创者,金庸为集大成者,古龙和温瑞安是创新者。在金庸这座巨峰前,古龙有一种渴望翻越他的挥之不去的情结,并因之而力图创新,试图超越业已形成并辉煌的金庸神话,并取得显著的成效,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但他却不得其时,毕竟,武侠的辉煌时代已然过去,武侠末代中,古龙标榜求新求变,却只能是一个变法维新者,在已然衰退的武侠浪潮中难以力挽狂澜,这是古龙的悲剧也正是他的伟大之处。
如果以思想性、艺术性、文学性等等来看,金庸无疑高出古龙太多,其武侠小说的结构、气势、规模、技巧都可谓之“大”者,这得益于金庸学贯中西的才情与渊博,得益于金庸稳重、笃实而又不失风趣的大家手笔,是以“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倚书碧鸳”,十五部煌煌巨著一出,人们皆谓之波澜壮阔,奇情壮采;古龙则更多是靠一股才气入书,纵横千里,汪洋恣肆,无所顾忌,洋洋洒洒,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往往因之纵笔难收。金庸不同,他在创作高峰时,激流勇退,封笔收山,将很多的精力用来不断修订与增删他的这十五部著作,改得越来越趋于完美,这是他的慎重而又聪明之处;而古龙往往是一次性的快餐文化,经不起过多的推敲,更何况是道学家的有色眼镜,不过比起金庸,古龙作品真的不够耐读,太过随意与情绪化,不够严肃,不过古龙在武侠末代中标新立异,纵横出世 的创新精神,足以傲视武坛,赢得尊敬。
金庸已然看到武侠末代的到来,在他的封笔之作《鹿鼎记》中,已然出现了不是武侠小说的武侠小说的反武侠小说倾向,不会武功的韦小宝作凭着几分痞气笑傲江湖,这不能不说是武侠小说的终结,此时的金庸已然到了一个无法逾越自己也无法逾越武侠极致期也即武侠末代的时刻,于是他宣布退出江湖,将这一派颓势推向了现代洋才子,毕业于台湾淡江外文系的古龙(熊耀华),而古龙在一派肃杀的环境中,凭着大刀阔斧的改革掀起了武侠小说的另一难得的高潮,却难以再现昔日的辉煌。
金庸对于古龙是一个可尊敬的、可效仿的师尊,同时又是一个永远阻碍在自己面前的高山,古龙不服却攀不过去,只有绕道而行。古龙曾经作为卧龙生、诸葛青云的“枪手”步入武坛,此二人与金庸的路数同出一辙相比而言是得金庸之中的,而古龙作二人枪手无疑得其下,但古龙是不甘于这种地位的,在他独自单飞后,其不可抑止的才气凛然于卧龙生、诸葛青云之上,但他起初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与流传了很久的风格中沿袭固有的模式,这一模式在金庸手中已然登峰造极。在《绝代双骄》中,古龙甚至达到了金庸的神韵,其布局结构,语言特色无不具有金庸的影子,古龙明白这些又不满这些,所以要创新。
能够酷似金庸,这对大多数武侠小就作者来说,已然很够了,但古龙不服,如若一味地金庸下去,古龙逃不脱“似我者死”的命运,古龙憋足了劲要打破这个神话。“武侠小说的确已落入了固定的形式,这种形式已写得太多了,已成了俗套,成了公式……”他说,“谁规定武侠小说一定怎么样写,才能算正宗的武侠小说”,古龙一扫早期作品中的固有模式,如横空出世,创造了新的武侠小说形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在他的作品中,我们看不到已然奉为奎臬的金庸模式,风格与个性、语体与文体,都是古龙式的。
(一)放弃了拘泥于历史事件的故事背景,作品中不展现历史人物、历史事件,不对历史作回顾与反思,而着重于对现实人生的感受,在远古的题材中注入现代的思想。在古龙的小说中,主人公可能是宋朝的、明朝的、但思想却绝对是现代的,并且极具人文主义时期提倡人性个性的先哲思想。
(二)放弃金庸小说中表现爱国为民、直面人生、关注社会的“侠之大者”的沉重责任感与使命感的大侠形象,而将笔力着眼于人性的描写,写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活生生的人,这样的描写也许来过个人主义,但这种“侠之人者”却更为普遍与可信,摒弃了金庸有些小说中的偶像化、高大全倾向,侠首先是人,然后才是侠。然而古龙小说确乎太少责任感,这是其性格、个性使然,说是其局限性也可。
(三)在武侠的招式上,放弃传统武侠小说一招一式的如同武术教科书式的描写,放弃过程的繁复驳杂,而重结果,没人知道这致命的一招如何发出,如何结束,而注重不厌其烦地写敌我对峙的过程,大肆渲染一种武侠的技击氛围,大段的心理、对话描后,蓦然出手,胜负已判。这就是“武”的精神,武的精神在古龙笔下已然不是繁杂的招式,而是一种气韵。一种内在的精神,如同神乎其神的“飞刀”绝技。
“天上地下,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刀是怎么发出来的,刀未出手之前,谁也想象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飞刀!飞刀还未在手,可是刀的精神已在!那并不是杀气,但却比杀气更令人胆怯”(《边城浪子》)
(五)放弃人物两极化描写,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而更多复杂甚而变态扭曲的人格,怪诞、孤僻、神秘、太具个性化也太让人受不了,古龙对于人性的发掘是极其深刻的,但往往变态,有悖常理。
(六)情节如同迷阵,悬念层出不穷,无法预测,跳动性太强。这在古龙独创的“侦探破案推理模式”与“神秘间谍模式”中,楚留香与陆小凤系列小说中可以看到,我们无法知道谁是凶手,什么是作者的创作意图,一切似乎合理又似乎不合理,惊险刺激却很见雕琢,作者似乎无法驾御自己纵横的笔法、狂奔的笔势,这反映了古龙创作的随意性与标新立异。古龙成于创新也败于创新,太过于否定一切,太急于与众不同,太注重个性就显得太过于随意甚至做作,让人匪夷所思,这往往造成一种致力于推翻模式的古龙也难于打破的“古龙模式”,这里只说两点:
(一)最先出场的高手到后来往往不堪一击,这是一种陪衬渲染烘托的手法,这些高手一出场就声势惊人,却往往作为最终高手的陪衬品,被轻轻一招便魂飞天外,看到这里你千万不要惊奇。
(二)往往一出场好得无以复加的好人,结果却变得毒如蛇蝎,最不可能的人恰恰是凶手,最好的人恰恰是最名不见以传的人,你无法预测故事的发展,也无法参予进去,而你往往逆向一想一眼便看破了凶手,因为这是一种模式。
古龙在创新的同时似乎无法控制他的笔,信马由缰而又纵马难收,比之金庸,何其的不慎重与不严肃,但不可否认,在武侠走入末路时,古龙的出现是划时代的,一个创新者往往是一个牺牲者,一个末代的维新者往往是一个十足悲剧的牺牲者,但同时也是伟大的与可敬的,我们赞赏这种创新。
“流星的光芒虽短促,但天上还有什么星比它更灿烂、辉煌;
当流星出现的时候,就算是永恒不变的星座,也夺不去他的光芒。
蝴蝶的生命是脆弱的,甚至比鲜艳的花还脆弱,
可它永远活在春天里。
它美丽,它自由,它飞翔。
它的生命虽短促却芬芳,
只有剑,才比较接近永恒。
一个剑客的光芒与生命,往往就在他手里握着的剑上,
但剑若也有情,它的光芒是否就变得和流星一样短促。”
这就是古龙的语言,也可以说是古龙的自况,任性而为的武坛怪客、自我张扬的个性化的武侠末代的变革者古龙的早夭,岂非是一颗流星,很光芒却很短促,他的改革岂非是流星,“无力回天,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