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诗的日子9

今天卤猪头肉搞活动，一斤比平常便宜了3块，虽说不一定能买到，因为上次猪后腿肉便宜2块的时候，我也没能挤进屁股缝里买到。买东西的人多，称量结账也要排长队，这更不简单了，猪头肉便宜了3块也要14块8一斤，鲜肉里最贵的双汇精品五花肉也才这个价，比较起来也不算真便宜。 但我又想，或许我不该忘记猪头肉个体的历史和自身的价值变化，因为如果什么都放进所有标价商品里排序，我要的一切都买不了了。它要降价，它再也不会有这一天，这么想或许就能兴奋起来。我没有去，因为不同路，我原有别的安排。既不是刻意要和猪头肉错过，便不可惜。 因为雨，因为风，栾树鹅黄色的小花落了一地，看起来像打落的桂花，但它比桂花轻小，落在地上更薄弱，花闻起来带着桃仁一般清苦味的淡香。 我买过几次桃子，和在四川吃过的味道上区别不大，听说山东的桃子品类很多，我决定等它们大量上市再买来吃，因为现在还不到最好吃的桃子最便宜的时候。 杏一块一斤，刚上市还卖3块，或许是雨水让它们看起来不能再提价了，超市里和地摊上都是一样的命运，大都在货架篮子里放至烂透也无人问津。不管卖水果的人有多老，我都不强迫自己去买便宜的水果，我不强迫自己做个有道德的人。 路封了，是走过面粉厂快到农贸批发市场的那一截路，两头用两米多高的蓝色彩钢板封的严严实实的，而我要去另一边。 我站在路旁的一家商店前的台阶高处，踮脚看有没有能过人的通道。停在路这边的车排成了三行，车上没有人。刚开到的车开始倒车，骑电瓶车到这儿的也掉头了。 一位穿着白体恤的短发大妈也要去另一边，她一边左右寻找过路的地方，一边看看我，“这儿我看哪儿可以过，该可以过，我看看。哎呀，车不让过，咋人都不让过，菜都不好买，好不方便。” “嗯”，我点头表示认同她。她找到了一个口子，向我招手，“快来，走这儿，这边可以过。” 路面塌了，我跟着她钻进板子才看见，塌出一个直径大概6米的不规则大洞，洞的边缘是黑青色路面，看起来有些薄软，下面是空的，我往洞里瞧，看到地下的几根大柱子，像是作其正上方楼房的承重用，柱子旁边有积水，我在老家镇上沿河那一段的菜市场也见过这样的大柱子。 “这啥时候的事？”，我问她。 “好几天了。” 没塌的地方停了一辆塔吊，两个工人正在吊车上作业，清理柱子垂直上方那栋楼损毁的外墙。除了他们仨，还有一位穿制服的保安坐在临时搭建的保安亭旁边，他看到了我和大妈，再看了几眼。 钻过来后，这边的农贸市场还是很多人，但再往前走，路就很清净了，因为朝这个方向去的车辆绕行得走人民路和伊尹路那边，只有走文化路的车偶尔开过路口。 女贞花已零星渐放，它本是总状花序，但在远看的时候，密密的花枝更像是一堆小小的十字，若等一树花都开满，会有种平俗的好看，只是那香味闻起来像一瓶花露水倒在了一床棉被上，捂得鼻子发闷。 在等蜂蜜小面包出锅的时候，我看到马路对面那栋大楼第七楼的玻璃上，贴着“舞厅”两个字，描了白边的字中间是褪了色的红。 如果一切进入时间的事物都将带有时间流逝的曲痕，那么建筑和植物都因其无法移动的共性，使得其他移动者的痕迹在他们的身上长留许多不同的具象。树顶的巢穴，树干上的白色粪迹，标语，图钉下钉住的一角红色碎布，外墙上拆掉招牌后显现出的灰尘印痕，电线爬行所留的锈灰，雨冲出的黑色脏泪。所记的，能留的，相关又不相干的。 一切都在时间里燃烧，马路，窗框，牙齿，松香般的少女，一切混合成朱红色的火漆，建筑则是其凝固之前，在一切之上盖下的金属印。 舞厅是不是还在开呢？我不知道，因为至今没有进去过，我也预感到自己永远也不会走进去。我像一个不会游泳的水手，看过的这样的岛有很多。 “你是要去学武吗？”，刚到河南时，我父亲这样问我。确实，这里有很多武馆，但我也是来了才知道的。这是我第一次见武馆，虽然只是在它的楼下大门外仰望二层玻璃上的武打动作贴图，但确实离得很近，只要我上去，就能看见里面是什么样，但我只是远看，即便上去，我不会了解更多，我不学武。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是一个记者，甚至不算是作者。 我看着墙外的长幅海报上写着的“武术散打，少儿搏击，中招高考体育，影视培训，空翻技能，防身术，太极拳”这几行字，突然觉得，只要人们还愿意出门，广告制作公司就还没到夕阳的程度。武术本身与我相隔的大山，变得更高了。 这里有很多洗浴中心，它们分布在不分地段的大路或小巷，有的地方一条街都有好几家，我确定自己想进去看看，但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进去。 这家的蜂蜜小面包很好吃，85分，撒了芝麻的焦糖底烤得很是甜脆油香，焦糖的厚度与松软面包的比例把控得非常好，比一般的蜂蜜面包脆底更厚，面皮更薄，而且面包中间有足量豆沙馅儿的夹心，面包顶上又保留了烤麦糊味的韧皮，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恰当口感和恰当比例的糖油使得到这个碳水混合物的人足以产生幸福。 不守规矩的行为，我做过一次之后就熟练了。回去的路上再钻洞时，我碰上了另一位婆婆，我用手势告诉她哪里能过去，然后紧靠着她，带她走我来时的洞。保安是不阻拦的。 雨又开始下，越下越大。我去超市买了两个粽子，八宝和豆沙粽，都是1块5一个，还没到芒种，半个月前超市就陆续开始卖热粽子，虽然还有像白米粽，大枣粽，紫薯和黑芝麻等其他口味，但都没有咸口粽子。不能说我更喜欢咸口，只是现在我更想吃咸的，如果问我的喜好，我能说上来，但说不清楚，因为口味是会变的，猪头肉的价格都在变，错过了它，我还惦记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发电站冷却塔的烟好像比平时更大一些，就像个小火山，虽然我也没见过火山，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忘了名字，错乱地记得有长了翅膀的恐龙往火山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