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章七•珠残玉碎(下)【羡忘】

2021-07-01 11:08 作者:萤火染尘埃  | 我要投稿

本章预警:羡忘,ABO,双洁,HE,小产,狗血,其他详见前言。

 

晨光透过纱窗,悄悄藏了暑气。床上半梦半醒的小人儿抬脚踢开了薄被,顺势翻了个身,胳膊捞到一块胸脯。

“醒了?”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信香,熟悉的音色,蓝湛的眼睛都不曾睁开,蠕动了两下,枕上魏婴胸膛。

 

没再说话,只静静望着他的睡颜,就如昨儿的一整夜,魏婴抬手抚过蓝湛的侧脸,将他散乱的鬓发拨到耳后,静待了近一柱香的光景,才见他悠悠然睁开了眼。

“醒了?”

蓝湛点点头,扬起脸在魏婴的唇下落了一吻,然后慢腾腾坐起身,有些娇羞地巴巴望着他——上回睡醒时还能见到人,还是二十来天前魏婴陪着他度过泽期的那三日。

“湛儿……”若是以前,难得小哑巴主动献吻,魏婴定然会欢喜地抱着人又亲又啃。可今日,却只是喉结滚了又滚,“一会儿洗漱了,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就去莫家庄,听说今夜有烟花。”双眸紧紧盯着蓝湛,魏婴生怕错过他任何细微的神情,“咱们在那儿借宿一晚,明日再回,可好?”

“你今日…得空了?”即便蓝湛也是真的有感到惊喜,更多的纠结为难还是让他的眼神不经意地闪躲,出卖了他的犹豫。

“不差这一日。算算我也许久不曾好好陪你了,湛儿都不想我吗?”

“没关系的,正事要紧…阿娘说温……说外面不太平,你……”

“湛儿都不想我的吗?”

怎么可能不想呢?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第二个答案。可…是他的错觉吗?魏婴的声音…在颤抖…魏婴…在害怕?

 

“少主。”

“想”字扭捏着只半张了口,门外有弟子来传话,蓝湛的视线追随了去,一扭头才发现,魏婴竟仍是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眼里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何事?”

“宗主请您速去前厅议事,江宗主和江少主已经到了,说是……温氏的少主,死了。”

“好,就来。”

直到最后跨出房门前,魏婴还不死心的转头看了一眼……而他的湛儿,似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魏婴也不知自己是怎样踏进的观音庙,密布的乌云,遮住了天上月。

漆黑的夜幕下,那片莹蓝的光,显得格外刺眼——那是他送给蓝湛的灵珠。

是他以金丹为注度化了怨气,以心头血为引去除了凶性,耗费近半身修为将它炼成最适合蓝湛,对蓝湛修炼大有裨益的法器。

他以为他是因珍视才收进的箱奁,原只不过是他觉得没用了,随手便可送人的物什罢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会小心些避着他的。”

“让你担惊受怕了阿湛……”

“你放心,等我扳倒了温若寒,一定不让你再受委屈,我给你撑腰,我就是你的依靠。”

 

唇缝滴进咸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在他的湛儿被旁的乾元抱住的那刻,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冲出去将那人碎尸万段。

他应该顺应乾元的本能,冲出去的。

但他却害怕了。

是朝时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他那么谨小慎微的湛儿啊,还是毅然决然地来了。

他和他和他,谁才是旁人呢?

他到底先转了身。

 

死气沉沉的书房,沙盘上还插着他精心设计的布阵图。魏婴跌坐在交椅,视线又被熟识的字迹吸引。先前被他在莲花坞推散了一地的信笺,这会子竟整整齐齐地摞在他的书案上……

不由一声苦笑,魏婴发狠似的抓起了那叠信,踉踉跄跄回到卧房。随便被注满了灵力,劈开了蓝湛笼箱上的铜锁,他一眼便看见了那盏兔子灯。取出,掀开……再怎么不愿承认,空荡荡的灯台也不会再变出个一模一样的灵珠。

 

 

迈进院子的那一刻,耳畔一道惊雷,蓝湛的心突突直跳,连着酸坠的小腹都骤然一紧。

瓢泼大雨猝不及防地倾泻而下,他急忙用手挡在头顶三步并两步向卧房跑。

 

也不知魏婴早上行色匆匆是又去了哪儿,此时会不会也淋了雨呢?

 

还担心着那人若淋湿了没换洗的衣物可怎么好,步至回廊的蓝湛才恍然惊觉卧房的门此刻正大开着,而他心心念念着的人此刻,正端坐在书案前批阅着什么。

 

魏婴他…他何时回来的?

 

列缺霹雳,将那人的脸色衬得越发阴沉。凭他一步步靠近,魏婴都似浑然不觉。被雨水打湿的凉意,从脚尖慢慢蹿上来,蓝湛哆嗦着走到魏婴身边,坐下了才发现,素白宣纸上一笔一划,每个字都力透纸背。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妻。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

心里默念着,越念越难安。他悄悄伸出了两根手指试探着推开了镇尺,下面掩着的三个遒劲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和离书。

脑袋“嗡”的一声,他下意识扯住了魏婴的袖口,满眼的不敢置信。而那人只是淡淡地抬了手,向里用力拉出了被他弄皱的衣袖,半分眼色也不曾予他,漠然蘸了墨,落笔行云流水:“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夫君?”

俗话说,大悲无声,大怒无言。心思越细的人,越明白其中道理。

魏婴一言不发,一声不应,让蓝湛彻底慌了神。

 

晨起时分明还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难道是迫于温氏淫威?不可能……

是因为他晚归?可…他都还没问他去了哪里……

那是他们外出时江公子又说了什么?可…江公子又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眼见着魏婴就要签字画押,蓝湛再顾不上细想,探出大半个身子横亘在魏婴与书案之间,胳膊肘压住了宣纸,双手死死攥住了魏婴的笔端。

“不要!夫君这是为何啊?”

嘴角已控制不住的下撇,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无辜与无助:魏婴从前最见不得蓝湛露出这般神色,如今……

 

如今亦然。

“放手。”没有不悦,不似愠怒,魏婴避开了蓝湛的目光,冰冷的声线,没有起伏。

 

“夫君…夫君你别…别这样……是怎么了啊…我…你为何……”

手足无措的争执之间,边角上的一摞卷宗被余力殃及,“哗啦”散乱开来。

看见魏婴皱了眉,他急忙像犯了大错的孩子慌里慌张地道着歉,手忙脚乱地就要去规整……

惶惑的眼神终于还是扫见了那熟悉的笔迹,蓝湛登时吓白了脸。

 

得知蓝涣要给他下催化散,破釜沉舟向薛洋讨要“沉溺”;誊写了晓星尘的方子,询问薛洋是毒是药;金丹塑成,臭屁地向薛洋显摆手刃仇敌指日可期;被江澄撞破,惊惶不安地知会薛洋近日少与他往来;为防同行的弟子起疑,与薛洋商量好碰头的地点假意挟持;听闻魏婴对薛洋的敌意,千叮咛万嘱咐他好好养伤,万事小心……还有眼见着或有恶战,想起有一物或对薛洋疗伤大有裨益。

 

颤抖着一张张翻过,字字句句,皆是他亲手所书。最上首那封的落笔,还是那日得知良药无害后欢天喜地地写下的,“安好勿念,万望君安”。

 

怎么会……

怪不得……

果然……

 

这早已是既定的结局,偷来的,总要还回去。

他再不敢抬眼看魏婴,更无从辩解,像被抽走了所有气力,身体顺着桌沿滑落。心底又暗自祈盼着上天垂怜,能再多给他一丝希望,他在魏婴跟前跪得笔直。

 

“看来,还是没什么要和我说的了。”

笔搁在桌上的声音过于响亮了,暴露了其中隐忍的怒气和悲哀,魏婴苦笑了一声,起身绕过了蓝湛,“那我这就去找阿娘安排解契事宜。温氏给的期限……还有三日是吧?放心,绝不耽误你。”

 

什么期限……温氏?魏婴…魏婴要把他送去温氏?

 

瞳孔因过度的恐惧剧烈收缩,蓝湛疯了似的飞扑过去挡在门口,头摇得似拨浪鼓,眼泪再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不要!不要!求你魏婴…不要……”

“也没必要再做什么样子了吧?让开。”

“不要…魏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合离,我答应合离…我…我会离你远远的…你放过我…不要把我送去温氏好不好?求你…不要……”

 

“我说让开,听不见是吗?”他竟不知,蓝湛还有字字诛心的能耐,魏婴再难维持那副古井无波的姿态,露出自嘲的讥笑,“对,我忘了,你听不见。你只听得见你想听的,不入心的人说的话,自然不入耳。”

一把将人挥开,盛怒之下谁又还顾得上收一收手劲,魏婴听见蓝湛摔倒时“咚”的一声,反射性地转身,一眼看见蓝湛吃痛的神情,五官都快拧成了一团,心仍是会酸疼得令他自己都懊恼。

不经意迈出的半步,被他生生勒停——过于夸张了,蓝湛捂着小腹痛苦不堪的模样。

 

“别…别走…魏婴……”

他还以为自己捕捉到了魏婴对他的那点怜惜,那人却在四目相对之后毫不犹豫地转了身,像在嘲讽他的异想天开,蓝湛强忍着身体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阵痛,急切地膝行向前,拽住了魏婴的袖角,仰着头拼命想发出些声音:“我错了…我…我听见了…可是…对不起…我再也…再也不敢了……魏婴…魏婴你说过会护着我,你说过不会舍弃我的魏婴……”

 

“呵…原来你也是能记得的啊。”笑得狰狞,魏婴仓皇仰起头,将差点滚落的眼泪逼回眼眶,“是,我说过,于我而言,你比什么都重要。这话是我怕我的夫人胆小心思重,是我想要告诉他他不是孤身一人,是我掏心掏肺想把所有的爱都给他……是我希望他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不后悔地爱我,不是给他拿捏的!”

“蓝湛,我有没有说过,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有没有说过,不论什么事都不要瞒我?我有没有说过,多信我一点,我是你的夫君,我才是你的依靠?”魏婴甩开了蓝湛攥着他的手,指着蓝湛的心口,“可你呢?你好狠的心啊,我都不敢想。给自己下催化散,给我用沉溺,故意不吃小师叔费心费力炼出的丹药,以自己为饵把阿娘和弟子们引入温氏的虎狼窝……我捧出的一颗真心,你何曾在意过?你信过我吗?你想过我吗?你爱过我吗?是你舍弃了我!”

“合离、解契,现在都如你所愿,还不够吗?温逐流死了你的父母之仇报了;温晁死了,温氏后继无人了;薛成美可以痊愈了,能和温若寒分庭抗礼了。你大可以回温氏,让薛成美去讨要你啊,你不是最信他了吗?他有的是法子,你等他推翻温若寒,他保护你。”

 

“不是的……魏婴…不要…你听我解释,我……”

纵然歇斯底里,仍是一片死寂,蓝湛慌乱地去攀扯魏婴的手,求他再看看自己。

不是这样的,卑鄙、自私,他都认,可怎么能以为他不爱呢?天知道他有多珍惜,就是因为他太怕失去,才会一环接一环小心地隐瞒,折磨着自己,却不想……也折磨着魏婴。

他敢“说”了,他什么都“说”,然而…魏婴是不是再不愿听他“说”了啊?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怅惘地望着远方,任他拉扯哀求,兀自岿然不动。

 

“总归是我自己的决定,活该自食恶果。以后我不要了,我要不起了。”

 

狂风终将房门扑开,吹散了屋内积聚的沉闷,骤雨抽打地面的狠厉声响,一面让人更加决绝,一面让人更加心颤。

 

心急如焚却又别无他法的蓝湛在仓皇之中根本也无从得知究竟是不是他为挽留魏婴刻意释放的信香,馥郁的莲子香气像天边的闪电迸裂,如滚滚的惊雷翻涌,直冲魏婴的天灵盖,企图夺走他的清明。

“蓝、忘、机!”魏婴赤红了双眼,双手握拳牙关紧咬,不断运转灵力克制自己被点燃的欲望,克制他心里澎湃的悲戚,“收回去!”

 

绝对契合的乾坤,信香在朝夕相对中日益交融,成了深种于彼此心底的蛊。蓄意引诱的坤泽信香散发着比泽期时更为浓烈的求欢气息。若任由这熊熊的情欲燃起,悲愤交加的魏婴怕是会比藏书阁那回更加失控。

 

“你就铁了心自轻自贱是吗?我再说一遍,收回去!”

 

是真的怒不可揭,他对他失望透顶——蓝湛看见魏婴的脖颈上青筋暴起,眼睛里的厌恶连掩饰都懒得了。

越急越怕越控制不住,他绝望地用双手捂紧了自己的腺体,还试图用这样徒劳的傻方法去阻隔源源不断的信香,一阵浓酽般的信香已铺天盖地地朝他袭去,登时将那甜腻的莲子信香生生逼了回去,也将他死死压制,不得动弹。

 

搁在地上的兔子灯,受着呼啸的风滚出了屏风。十几载历久弥新的念想啊,短短一夜已见破败。

 

“冥顽不灵,你好自为之。”

避之不及,大步流星逃离的魏婴不曾注意到那一袭素白长袍下慢慢晕开的血污,也不曾在意心底升腾起的刺痛难安——

错过了他的坤泽向他最后的求救。

 

全身发颤,喉咙腥甜,一口鲜血喷落在地。虚弱地想要抬手,小腹如刀绞浑身如针扎般疼痛的蓝湛却连魏婴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魏婴…别走…别…别丢下我……”

艰难地匍匐着,小腹似有什么,在一点点从他身体中剥离。鬓发早已湿透,蓝湛惨白了脸,回头看到地上的点点殷红,正从他的身下蔓延,随着他的爬行蹭出斑驳的血迹。

是…孩…孩子?

他…和魏婴的孩子?

他弄丢了他们的孩子啊……

 

又一道白练,房中的烛火扑闪了两下,归于寂灭。

无尽的黑暗,强烈的恐惧,浓重的血腥气,仿佛又回到了被行刺的那夜。

他明明那么不舍,为什么还要忍痛割爱好心地借与薛洋疗伤呢?

那个会永远为他莹亮的光,消失了。

他再没有兔子灯了。

 

“魏婴…魏婴……夫君!”

他曾幻想过许多次自己能开口的场景,也暗暗决心第一声,一定,一定是要唤“夫君”与魏婴听。

可他从不曾想到,这一声,竟会绝望一如夏日最后一声蝉鸣,被吞噬在了瓢泼的雨夜,无人问津

 

全身发凉…手脚发麻…头脑发昏……终于,喧嚣的尘埃,化为虚无,他像置身于绵软的云端,又像沉没在漆黑的深海——

魏婴的一切,是不是就此…彻彻底底的,与他无关了?

 

如此……也好。

 

 

结束了撒花 🤪🤯


 

 

章七•珠残玉碎(下)【羡忘】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