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莎拉、罗伯特和威廉。

你们三位即我脚下的地面，我的天空，我的星辰。

  这是他们第三十八次战斗。这一次，她与一把三英尺长的铁钉鬼金棒搏斗。预计此类冲突不会持续太久时间。

  他们在榻榻米垫子上相隔十二英尺。林志武双手握着武器，武器的重量已经刺痛了她的三头肌。石汉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举过她的头，让棍子尖端成一个角度指向她。第三个人则从越过了她周边视野的阴影中观看着一切。

  沉默，没有呐喊，亦没有呼吸：铁的闪光旋转着，一股漩涡向她袭来。

  战斗没有持续多久。

  她的胳膊断了，折在身后。她痛得直喘气，视线忽入忽出。她的鬼金棒躺在她指尖之外的白色垫子上，被鲜血所染红。

  大师双腿跨在她身上，将权杖举过头顶，准备打出最后一击。

  鲍阮从房间侧面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站在她旁边。他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脸上的疼痛和她的失败。一次又一次。

  “意志和行为。”鲍阮说。

  她的嘴唇肿了，嗓子的声音也被血所模糊，她回答道：“意志和行为。”

  鲍阮对石汉说：“还有更多。”

  随着代表一声胜利的喊叫，大师把权杖垂了下来。

PART ONE

Fat Victory

  英雄们的总会有的问题是，他们认为在被送死之前，世界应该向他们致敬。令人敬畏的尊重。最后的请求。死亡后的高贵，等等这些废话。这位英雄也没什么不同。手被铐在生锈的壁管上，手腕流血，透过汗水、恐惧和反常的希望，抬头望着林志武。那个黑眼睛，瘦肩膀，瘦脸的人。他目瞪口呆，支支吾吾地说：“[告诉我妈妈。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话通过她的视网膜翻译，她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但出于习惯，她在点头前先读了一下译文。

  鲍伯伯给了她安全屋的位置，告诉她要小心，去找目标。如果他有同伙，就取消行动。不要做不该做的的事。准确地说，是她的想法。

  他一个人来；她抓住了他。像往常一样，她做得很艰难。

  30分钟前，林在最黑暗的房间的角落的塑料椅子上等待，她戴着一顶圆锥形的斗笠，帽檐朝下，遮住了她的眼睛。吸烟有助于控制她手中的颤抖。目标迟到了，所以抖动变得越来越严重。林紧张地断断续续地把脚踩在地上；她那只手紧紧地抓着褪了色的蓝色裤子的宽松面料。脉冲手枪停在她的胯部附近。她拿起它，检查了电荷，然后又放下了。再上再下。股票背面印有蓝色金属、褪色的宝钢标志。

  林正在抽最后三支烟时，一把钥匙在锁里嘎嘎作响。

  她跳了起来，手枪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弯下腰把它捞起来。

  当门打开时，它又掉了下来，一道光线照亮了黑暗。当林单膝跪下终于抓住武器时，门口出现了一道阴影。

  “谁在那？”一个声音问道。

   林现在看得更清楚了。无论如何，足以证明这是她的目标：20岁的年轻人，消息传递者和侦察员，西贡人。

   他向前走了一步，眯着眼睛看着黑暗，伸手去拿腰带上的东西。她扣动扳机，房间亮了起来，闪出蓝色闪光，男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但她的目标没有对准，蓝色的电弧击中了他的肩膀，然后撞到了他身后的墙上，电弧从墙上撞出了一张胡志明的黑白照片。男孩因疼痛而大叫。他半转身，双腿摇晃。他手中的武器——一把钩刃刀——掉到了地板上。他伸手去抓后面的门框，试图把自己拽出来。

 “操，”

她又扣动了扳机。枪响了。不断重复的射击。她紧张得顾不上邻居听到了什么。她手上的颤抖减轻了，视力清晰了，即将衰竭的肾上腺素涌入了她的系统。

她一跃而起，走了四步，旋转臀部，向年轻人的太阳穴踢了一脚。他的头猛地歪了一下，倒在了她脚下。

林拉着他的胳膊穿过光滑的瓷砖地板。她喘着粗气，把他铐在一根管子上，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嘴，就在抖动再次开始的时候。她踉踉跄跄地走向沙发，向后瘫倒在沙发上，结果从圆形扶手上滑下来，摔了一跤。

她的屁股碰到地板时，太阳穴狠狠撞在边桌上。林没有气馁，她从口袋里掏出小瓶，在微弱的光线下举起。

她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粘稠的黄色液体发出红光，没有饮料可以混合，她拉着滴管，双手恭敬地平静下来，因为她体内的化学物质在预期中开始发生变化，已经开始表现出撞击后的样子。

三滴到她的舌头上。苦涩、刺鼻、猫尿味，然后-

是兴奋。

药珠的光芒从她的舌头，到她的眼球，再到她的耳垂，最后到她的指甲。她仿佛在发光，像小瓶一样发光。她就像小瓶一样，是存在的一部分，通过重要的发光线连接到网络中的所有其他生物，在空间中展开，连接，所有连接，所有需要，所有已知，所有需要…

她醒了。口干。嘴唇刺痛，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她用拇指在药瓶身上划了一下，好像是为了消除这种感觉。林哼了一声，把自己推了起来。

视网膜上的时间显示：下午6点16分

她已经出去二十分钟了。男孩还在那里；她胸中的紧张感减弱了。手腕流血，肯定是在她醒来之前，最后一次绝望的逃跑尝试。

* * *

“[是的，你会告诉她吗？]”他又问。

林点点头。即使是那一个沉重的手势，也被谎言压得喘不过气来。不会有背地里的交流，不会有厨房桌子上的安静时刻，林的手放在某位老妇人的身上，喃喃地说着哀悼。

这种象征性的行为可以追溯到林身上。而林并没有心情被该死的西贡官方绑架，然后被折磨、谋杀、拍摄，然后在自由大道上播放，作为一个例子--叛徒的遭遇。

“[我答应，]”他说。

林不高兴地抿着嘴唇，但用越南语回答说：“我保证。”在当局到来之前，没有必要让他激动。

“她住在陈康公寓三楼”他说。“你知道吗？”

林点点头。在三十六条街上。她当然知道。

“告诉她我是作为爱国者为我们的国家而死的。”

林点燃一支烟，坐回沙发上。药物发出的身体嗡嗡声使她的四肢放松，集中了注意力。男孩不再和她说话了。他在为自己说话，这些话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英雄形象。他一生故事的结尾。她喷出一团烟。很短的故事。烟雾汇集在天花板上。剥落的油漆，肮脏的白色，没有风扇。

窄窗，日落，房间变暗。在庭院外，杂草丛生，公寓之间成一个紧密的正方形，四层、五层、六层楼高，这取决于房东想要承受多大的风险。众所周知，顶层公寓的屋顶质量较差，而制作较差的顶层公寓会失去屋顶和里边的物品，如果风力足够大。

它的入口隐藏在老城区。迷宫般的通道，没有标记的光滑混凝土，从裂缝和排水沟中冒出的绿色污水。

她一直抽烟，直到有人轻轻地敲门。林站起身来。

她手里拿着刀。黑色握把，黑色长刀片，纳米边缘的中国特种部队刀具，它们已经进入河内的街头市场了。

门嘎吱一声打开，林毫不犹豫地伸手，把那个人拉了进来。那是她的街头小孩，脏兮兮的脸，眼眶里的眼睛。

他太穷了，连记忆别针都没有，房间很昏暗，圆锥形的竹帽边缘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尽管如此，她还是抓住了他的头发，然后轻轻地歪着头，直到他看着门。

她装上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这是一个无现金的世界。但公民们不喜欢把妓女放在他们的信用链接上。不管是否保证匿名。所有的黑市交易都需要严酷的规矩。

她递给他一张纸条。他抓起它，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林转过身把他推出门外。最近，老城区的干扰越来越大，神经连接一直中断，所以她开始模拟，还找到了一个街头通讯器。更难追踪。林关上门，走到这位年轻的英雄身边，检查他的袖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红色的手腕紧紧地缠绕着。她会在账单上加上它们的价格。他抬头看着她。恐惧正在吞噬着他，赶走了最后一丝正义。他问：“他们会对我做什么？”

折磨你。虚拟的，物理的，直到你再也分不清这两个的区别。

几周后，你就和你爱过的人作对。你曾经爱过的一切。你曾经并肩作战的每一个人。让你承认你或你认识的任何人犯下的每一项罪行。最后给你一颗子弹。把你埋在丛林里一个没有标记的坟墓里。

“不知道”她说。

他点了点头。她发现自己盯着那个年轻人，他单薄的衬衫，汗水浸透的皮肤，她湿了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沉重的靴子在楼梯上发出的砰砰声改变了她的想法。林很快离开了房间，低着眼睛，戴着圆锥形帽子，从男人身边经过。她不想被人看见，最重要的是不想看见他们，也不想看到他们眼中的冷酷目的。

在楼梯的底部，她拿起了竹竿，竹竿两端放着香蕉、荔枝、山竹，以及当天早些时候在市场上能找到的任何东西。她走出去，走进黑暗的小巷，进入夜间蒸腾的空气中。

宽松的裤子，传统的束腰外衣，圆锥形的帽子：乍一看她像个年轻的小贩。她走向灯光和噪音。交通狂热，仿佛在900万辆闪光自行车和100万辆汽车的强度下，世界可能会被遗忘。这场战争可以被放弃。当她的脚碰到人行道时，这座城市的热情冲击着她，占领的愤怒，失败的愤怒，一座反叛的、争吵的、牢不可破的城市现在已经支离破碎。愤怒现在变成了白噪音，像一件斗篷一样笼罩着思想和记忆。最重要的是记忆。忘记过去，甚至忘记现在，用声音和动作掩盖它；关于农产品价格的争论，关于一辆自行车停得离另一辆太近的争论，足球比赛结果的争吵。

整个城市都在恐惧和否认中跳动，汗水从脸上流下，炎热的天气堵塞了喉咙，笼罩着心灵。林，竹竿支撑在她的肩上，穿过它，看不见。一个幽灵，部分在城市，部分在其他地方。竹子的重量在她踩过光滑、恶臭的水坑，穿过刺耳的喇叭声和街头小贩的声音时减轻了。

她在重担下紧张地低着头，走进三十六条街道恶臭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