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庄诗话》宋 何汶 （十九）

杂编 贾至 苕溪渔隐说“老杜有一首《和早朝大明宫》诗，而写《和早朝大明宫》诗，贾至是第一个，王维、岑参也有写。四首诗写得非常好。” 《文昌杂录》说“礼部王员外说和诗是最难的，只有唐朝有几位大师尤其精于和诗。比如贾至的《早朝大明宫》等等，王维和等等，杜甫和等等，这三篇都有提到凤池，杜工部在其他两位之上。三省待漏院屏风上写有这三首诗。” 《和早朝大明宫》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绕建章。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共沐恩波凤池里，朝朝染翰侍君王。 《和早朝大明宫》杜甫 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欲知世掌丝纶美，池上于今有凤毛。 《和早朝大明宫》王维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和早朝大明宫》岑参 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 钱起 《诗史》说“钱起写出了很多好诗，可是人们所收集的，不超过百首。有位叫钱蒙仲的人，有钱起的《江行无题》百绝，里中的诗都是市面藏本所没有，摘录其中四首等等。” 《江行无题》四首 一 霁云疏有叶，雨浪细无声；稳放扁舟去，江天自有程。 二 憔悴异灵均，非才作逐臣；如逢渔父问，未是独醒人。 三 烟渚复烟渚，画屏非画屏；引愁天末去，数点暮山青。 四

堤坏漏江水，地坳成野塘；晚荷从不折，留取作秋香。

鲍溶 《诗史》说“欧阳文忠公特喜欢鲍溶一篇名《山中寒思》的诗，说是诗的极品，文忠在晚年才见到此诗，因而恨见得太迟了。” 《山中寒思》 山深多悲风，败叶与林齐；门遥非世路，何人念穷栖。哀风破山起，夕雪误鸣鸡；巢鸟侵早出，饥猿无声啼。晨兴动烟火，开门伐冰溪；老木寒更瘦，阴云晴亦低。我负自力求，颜色常低迷；时想灵台下，游子正凄凄。 张碧 《雅言系述》说“张瀛就是张碧的父亲，张碧为官到郎曹，曾经写过《赠琴棋僧》的歌，同僚见到此歌说‘只有他父亲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赠琴棋僧》 我尝听师法一说，波上莲花水中月；不垢不净是色空，无法无空亦无灭。我尝听师禅一观，浪溢鳌头蟾魄满；沙河世界尽空空，一寸寒灰冷灯畔。我又听师琴一抚，长松唤住秋山雨；弦中雅弄若铿金，指下寒泉流太古。我又听师棋一着，山顶坐沉红日脚；阿谁称是国手人，罗浮道士赌却鹤，输却药；法怀斟下红霞丹，束手不敢争头角。 路洵美 《雅言系述》说“路洵美，唐相岩之的元孙，有写一首《夜坐》的诗等等，这诗在湖南非常流行。” 《夜坐》 帘卷竹轩清，四邻无语声；漏从吟里转，月自坐来明。草木露华湿，衣裳寒气生；难逢知鉴者，空悦此时情。 杜荀鹤 《幕府燕间录》说“杜荀鹤写的诗中，这首《宫词》可称为唐朝第一，所以当时有句谚语说‘杜诗三百首，妙在一联中。’就是‘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这一联句。” 《宫词》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貎，教妾若为容。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 王毂 《百斛明珠》说“唐朝末年有位宜春人叫王毂，他是以擅长写诗闻名于当时，曾经写《玉树曲》等等，这首诗人人都会念。王毂还未当官时，有回在市场中，忽然看见有朋友正被无赖殴打，王毂连忙跑去帮忙，他高声叫“不要这么无礼，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写‘君臣犹在醉乡中，面上已无陈日月。’的作者。”无赖一听，急忙住手，惭愧的离开。 《玉树曲》 璧月夜，琼树春，莲舌冷冷词调新；当时狎客尽丰禄，直谏犯颜无一人。歌未阕，晋王剑上粘腥血；君臣犹在醉乡中，面上已无陈日月。 窦庠 《韵语阳秋》说“窦庠有写过一绝等等，此诗造句可以成为秀丽工整啊。” 《巡内至上阳宫》 愁云漠漠草离离，太液钩陈处处疑；薄暮毁垣春雨里，残花犹发万年枝。 张祜 《古今诗话》说“张祜写有《观猎》诗和《宫词》诗，白傅叫他小杜。” 《云溪友议》说“杜牧之和张祜是诗酒朋友，他特别喜欢吟张祜的《宫词》诗，诗中说‘如何故国三千里，虚唱宫词满六宫。’这首诗是描写宫娥思念家乡，生起长门之愁。” 《宫词》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河满子，双泪落君前。 《观猎》 《云溪友议》说“张三写《观猎》，和王右丞相比较，我不敢评说优劣。” 《观猎》 晓出禁城东，分围浅草中；红旗开向日，白马骤迎风。背手抽金镞，翻身控角弓；万人齐指处，一雁落寒空。 附上王维《观猎》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落雕处，千里暮云平。 不知名武士 《青琐后集》说“唐朝末年有位不知姓名的洪州衙前军将，在屈平庙题了一绝等等，后来一些会写诗的人看了，不敢造次涂鸦。” 《题三闾大夫庙》 苍藤古木几经春，旧祀祠堂小水滨；行客谩陈三酹酒，大夫元是独醒人。 韦应物 《竹坡诗话》说“古今大部分诗人喜欢模仿渊明的诗体，比如和陶渊明的诗也不少，但和渊明的诗一比较，便显得不雄浑壮丽。韦苏州等等，他模仿渊明不止词语相似，意趣也类似，这是因为意到语随意。” 《效陶体》 霜露悴百草，而菊独好华；物性有如此，寒暑其奈何。掇英泛酒醪，日入会田家；尽醉茅檐下，一生岂在多。 《三月三日寄诸弟兼怀崔水部》 暮节看已谢，兹晨愈可惜；风澹意伤春，池寒花敛夕。对酒始依依，怀人还的的；谁当曲水行，相思寻旧迹。 《效何水部二首》 一 玉宇含清露，香笼散轻烟；应当结尘抱，难从兹夕眠。 二 夕露起遥怨，虫响乱秋阴；反覆相思字，中有故人心。 陈羽 《诗史》说“陈羽写了一百多首诗，有一篇《古意》，诗集都没收集。” 《古意》 十三学绣罗衣裳，自怜红袖闻馨香；人言此是嫁时服，含笑不刺双鸳鸯。郎年十九髭未生，拜官天下闻郎名；车马骈阗贺门馆，自然不失为公卿。是时妾家犹未贫，兄弟出入双车轮；繁华全盛两相敌，与郎年少为婚姻。郎家居近御沟水，豪门客尽蹑珠履；雕盘酒器常不干，晓入中厨妾先起。姑嫜严肃有规矩，小娘娇多意难取；朝参暮拜白玉堂，绣衣著尽黄金缕。妾貎渐衰郎渐薄，时时强笑意索寞；知郎本来无岁寒，几回掩泪看花落。妾年四十丝满头，郎未五十封公侯；男儿全盛日忘旧，银床羽帐空飕飗。庭花红遍蝴蝶飞，看郎玉佩下朝时；归来略略不相顾，却令侍婢生光辉。郎恨妇人易衰老，妾亦恨深不忍道；看郎壮健能几时，知过六十还枯槁。 沈传师 六一居士说“沈传师的《道林岳麓寺》诗中提到‘酬唐侍御、姚员外。’但是没见到这二位的诗，不知道他们二人是谁？这首好诗是因为写在一幅画上才流传下来。” 《诗事》说“黄鲁直特别喜欢沈传师的《岳麓寺诗碑》，曾经为此说‘沈传师的字画皆遒劲，可在其中学习真楷笔势。但是《道林岳麓诗》却不像他的风格，犹如有神助。他的书画架纵夺偏正 肥瘦长短各有体。有时如龙起沧溟，凤翔青汉；有时如花开秀谷，松偃幽岑；或者看似枯木倒悬，怪石高坠。真是千变万态，冥发天机，跟他的诗所发的气焰，往往气势相当。不说是阿买之徒，说是韩择木、蔡有邻，也不过分。’其实鲁直不是特别喜欢沈传师的书法，可极喜爱他的诗。我在宋次道家中有见到唐侍御首唱诗，尤其豪迈雄壮，唐侍御就是儒林郎 监察御史唐扶。” 《游道林岳麓寺》 承明年老辄自论，乞得湘守东南奔；为闻楚国富山水，青嶂逦迤僧家园。含香珥笔皆眷旧，谦抑自忘台省尊；不令执简候亭馆，直许携手游山樊。忽惊列岫晓来逼，朔雪洗尽烟岚昏；碧波回屿三山转，丹舰缭郭千艘屯。华镳躞蹀绚砂步，大斾错彩辉松门；樛枝竞骛龙蛇势，折干不灭风霆痕。相重古殿倚岩腹，别引新径萦云根；生乎伤楚虞帝魂，情多思逸聊开樽。危弦细管逐歌扬，画鼓绣靴随节翻；锵金七言凌老杜，入木八法墦高轩。嗟余绝倒久不知，忍复感激论元元。 唐扶 《游道林岳麓二寺》 道林岳麓仲与昆，卓荦请从先后论；松根踏雪二千步，始见大屋开三门。泉清或戏蛟龙窟，殿豁数尽高帆掀；即今异鸟声不断，闻道看花春更繁。从容一衲分若有，萧瑟两鬓吾能髠；逢迎侯伯转觉贵，膜拜佛像心加尊。梢揖皇英颒浓泪，试与屈贾招清魂；荒唐大树悉楠桂，细碎枯草多兰荪。沙弥去学五印字，静女来悬千尺幡；主人念我尘眼昏，夜半号令期至暾。迟回虽得上白舫，羁绁不敢言绿樽；两祠物色收拾尽，壁间杜甫真少恩。晚来光彩又腾射，笔锋正健如可吞。 韦庄 《鉴诫录》说“看有些人写的诗作，可以了解作者是困厄还是显达。比如王建的诗寒碎，说明他虽然为官，但不显达；李洞的诗穷悴，说明没吃上官家饭；韦庄的诗壮丽，所以官至台辅；何瓒的诗愁苦，活不长。” 《感怀》韦庄 长年方悟少年非，人道新诗胜旧诗；十亩野塘留客钓，一轩春雨对僧棋。花间醉任黄鹂语，池上吟从白鹭窥；大道不将炉冶用，有心重立太平基。 《寄贾岛》王建 尽日吟诗坐忍饥，万人中觅似公稀；僮眠冷榻朝犹卧，驴放秋田夜不归。傍暖旋收红落叶，觉寒犹着旧生衣；曲江池畔时时到，为爱鸬鹚雨里飞。 《上曹郎中》李洞 闲坊宅枕穿官水，听水分衾盖蜀僧；药杵声中捣残梦，茶铛影里煮孤灯。刑曹树荫千年井，华岳楼开万里冰；诗句变风官渐紧，夜涛舂尽海边藤。 《书事》何瓒 果决生涯向洛中，西投知己语从容；云遮剑阁三千里，水隔瞿塘十二峰。阔步文翁坊里月，闲寻杜甫宅边松；到头须卜林泉隐，自愧无能继卧龙。 韦应物 《复斋谩录》说“《寻孔征君》《早春游望》这两篇都是好作品，但是《韦集》没有收录，我家中有部顾陶所编的《唐诗》中有收录。” 《寻孔征君》 俗吏闲居少，同人会面难；偶随香署客，来访竹林欢。暮馆花微落，春城雨暂寒；瓮间聊共酌，莫使宦情阑。 《早春游望》杜审言 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照绿蘋；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